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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给他留下的一张身份证复印件:“钥匙我暂时不取,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你等这个人拿着身份证来领,给她就行了。”

    回想起来,她一个白富美,如果说她“自卑”,未免太让人难以理解。

    蒋博没理她,他正坐在房地产中介的接待间里,心烦意乱地接一通电话。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

    中介办事员被蒋老师的腔调震得一愣一愣的,脸红心跳地送他到门口,她大概永远也不知道,有一个一天到晚犯更年期吵架的老妈,是蒋博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之一。

    “以后我在外面吃顿饭,难道你都要把服务生的祖宗八辈查清楚?”蒋博轻轻地说,“你让我辞职换工作,好,我已经辞了,你还想怎么样?让我去死吗?”

    她勉强打起精神:“什么规模的投资?”

    祁连:“我很早就开始到处跑,有一次出国,跟我们家找的理由是出去念新闻——当然不可能去,因为没过几个月就又追着下一个人跑别的地方去了,现在回来了,总要装装样子,装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辞职。”

    江晓媛随口说:“相册好像满了。”

    他被领养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三周岁,只差一点就要超过被收养人条件限制了。有些发育稍早的孩子,在这个年纪看起来几乎像个大人了,该长的心眼都长了,该知道的事不该知道的事也都差不多了,一般没有人愿意收养。

    可能世界上大概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真相吧。

    可是理智上做到了,感情上还是有些不好接受。

    “看看吧,”祁连说,“有几笔钱一直有几个朋友替我管着,有些还不错,有些是因为那块市场最近不太景气,我想暂时把钱提出来,做点其他的。”

    江晓媛:“……”

    傍晚的天并不冷,甚至是闷热的,但蒋博还是竖起了他上衣的领子,斜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他双手放在裤兜里,忽然停下了脚步,原地审视着自己孱弱的影子。

    等追着她的那辆小粉车走了,江晓媛心情异常复杂地告别了祁连,独自一个人打车回住处,收拾好心情,她阻止了自己在多余的地方浪费神思,只好百无聊赖给蒋博发了一条问候短信:“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江晓媛:“……”

    刨除掉让人恶心的不正当关系,蒋博觉得她像一片藏着恐怖暗流的海域。

    可是转眼她可能就会毫无来由地大发雷霆,对方又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每一任丈夫都是被刚开始那个好的她吸引,没有人不爱她,她最擅长让别人离不开她,然后一把撕下画皮,变回反复无常的女妖。

    蒋博站在路边给江晓媛发了一条短信:“伯爵公寓B座10层1002号,到他们对面的中介取钥匙,带身份证,你可以随时搬进来住,工作室地点落定以后,你就去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尽快做完前期工作。”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她来历的人,是在她最难的时候帮过她的几个人之一……之所以这个“之一”也变成了“唯一”,是因为江晓媛不得不承认,她可能是有一点喜欢祁连的。

    蒋博:“少废话,我用你教?跪安吧。”

    挂断电话,他用力往柔软的皮椅子上一靠,好像这一通三言两语的电话把他打得筋疲力尽。

    这个女人什么都要控制,并不知什么时候养出了一副自成一体的恐怖逻辑,比如走在路上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一般人多半无所谓地过去,较真一点的最多是心里有点不高兴,瞪对方一眼,骂一句,但她不是。

    祁连微微翘起二郎腿,手指在膝头轻轻敲打了片刻:“我说真的,我觉得你们那边利润很可观,如果工作室做成了,我入一点股也挺赚的,有让我投钱的机会你尽快告诉我,反正你也不会给我亏了,对吧?”

    可怕的是,日常生活中小小的摩擦和口角那么多,谁也不知道她会把哪些事歪曲成“你要害死我”的结论。

    江晓媛:“那你在小报当记者是出于怎样报复社会的想法?”

    果然,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江晓媛说:“好吧,我明天去问问。”

    江晓媛敏感地问:“出什么事了?有人威胁你?”

    江晓媛压下有些混乱的心绪,不肯流露出一丝半毫的在意,她借着低头翻相册的动作掩饰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你以后终于再也不用再东奔西跑了,打算做点什么?”

    如果早些年她是充满妖气,那么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变得恐怖起来。

    否则也就不用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中介办事员冲他笑了一下:“我妈也一样,天天找我麻烦,不是嫌弃我就是逼我去相亲,您看,我一天到晚除了加班,就剩回家跟我妈吵架了。”

    “家里人。”蒋博低声重复了一遍江晓媛的说法,随后冷笑了一下。

    她这话提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到这里,发现语言没组织好,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江晓媛:“……”

    一条短信发完,江晓媛的电话飞快地打了回来。

    祁连:“要是那病毒从此销声匿迹了,以后你走在大街上就假装不认识我了?没有它,我就不能时常去找你吃个饭吗?”

    祁连:“西郊那片有个马场,我是大股东,本来还可以,这两年政策环境嘛……你懂的,这种奢侈消费有点疲软,市场三五年可能没什么起色,我想暂时撤出来了——你觉得够不够?”

    江晓媛哀嚎:“什么啊蒋老师?蒋老板!你没告诉过我还要办执照啊!执照又是什么鬼?我连工商局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再说我应该去哪个工商局?区还是市还是省,带钱吗?带多少?”

    江晓媛被他狗咬吕洞宾的行为气得要命,愤然挂断了电话。

    她收养了蒋博之后的第二年,就跟丈夫离婚了,她三十七岁以后的人生一直都在“离婚”“再婚”“离婚”“再婚”中曲线前进,每次她找到第N春,去祸害别人的时候,蒋博就能得到短暂的喘息,一旦新的婚姻破裂,他的噩梦就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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