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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

    她的视野空空的,再往下,才看到轮椅上的馨姑妈,比印象中更瘦,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瘦得像竹竿的双腿上躺着一只同样了无生气的灰猫。

    “我是卓馨。”她说完,亲戚们就开始议论纷纷。而她迎着众人的目光,拖着不便的腿,一步一步走向卓妈,道一声:“节哀。”然后她就在灵堂上了一炷香,荒凉地站着,那一身的孤寂,令大家自然地远离她。

    猫舍是南边树林里的一个中型木屋,路上林木葱茏,野花野草肆意生长。屋子里的设计也符合猫咪的天性,有许多弯弯绕绕的管道、高高低低的木板,适合猫咪钻来钻去和跳上跳下,还有一面大大的镜子,适合猫咪臭美。一个旧旧的靠墙木柜被改装成猫咪的集体卧室,每一个打开的抽屉或柜子就是一只猫咪的卧室,柜门上贴着猫咪的相片和基本资料。卓星月还看到三座小型的宠物别墅,白、红、棕,猜想多半是那三只萌猫的地盘。贴心的是,木屋里还有温控器。

    卓星月面对馨姑妈突如其来的怒气有些发懵,馨姑妈又吼了她一声:“还干站着干什么?”她回过神,忍着泪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唯有狂奔,才能甩掉令人窒息的压力。

    她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看屋子里猫咪的资料,努力背下来。三大萌猫她已经见识过雪公主的厉害,从资料上看,雪公主是一只安哥拉猫,另外两大萌猫分别是有收藏癖的棕猫卡卡(哈瓦那猫)和一身银蓝色光泽的罗斯(俄罗斯蓝猫)。

    她已经见识无数风风雨雨,一眼就能看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这才明白亲人或许没说错,可是倔强的自尊心却不允许她先道歉。她匆匆嫁了一个中年丧妻还带着拖油瓶(也就是继子方君)的男人,连婚礼都没有回乡办,后来甚至在奶奶和爷爷相继去世时都没有回来。

    那时,卓星月看见馨姑妈情深意重地站在卓爸的遗像前,没有眼泪,却像是这个房间里除她们母女以外最悲伤的人。她走过去,发自内心地道谢。

    “对不起,我不知道晚上还要数一遍。”

    有一年春节,馨姑妈开门迎客的时候愣了愣,她曾爱过的那个男人正搂着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百般讨好的样子让她陡然心酸。

    堂堂大学生做这种纯靠体力的脏活累活,说不委屈是骗人的。可是,这些年,卓星月的生活里,最不缺和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委屈。

    猫咪很爱干净,不过十九只猫咪在一起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一路上,卓星月似乎看遍了一生中认识的所有颜色,蓝色的墙壁,红色的凳子,彩虹条纹的桌布,橙色的窗帘……热带用色总是明艳、缤纷而大胆。但她忽然想起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黑色影子,这样的人在热带太奇怪了,如同烈日下的黑色阴影。

    馨姑妈有次挨了一巴掌,瞪着红红的眼睛说:“我不是你们生的,你们养我不就想我挣点聘礼回来?可他太穷,入不了你们眼是不是?”

    馨姑妈应声回头,看见头发里插着一朵白花的卓星月,眼圈微红,却没有哭,努力成为这个葬礼上最坚强的人,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事务。

    最后,浑身上下只有十几块的馨姑妈赶上南下打工潮,这一漂泊就是一生,很有生意头脑的她积攒了不少钱,最后在巴荷岛的农场上投资修建了猫星酒店。

    罗亚捏着鼻子埋怨:“苏绯肯定又偷偷去和费勒约会了!这里多久没打扫了?”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苏绯是猫舍清洁女工,费勒是游泳池的男救生员,最好不要与他接近。

    走出猫舍,卓星月按着记忆中罗亚的介绍,找到一间布满黑色窗户的两层小楼,轻扣木门,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夜风吹拂,她竟然感到一丝阴冷。

    这是卓星月平生第二次见到馨姑妈。

    罗亚很欣赏卓星月顶着发青的眼圈努力适应新的生活,轻轻掩上门离去。

    明月换夕阳,不少猫先后回巢,卓星月捶捶酸疼的腰,环视焕然一新的整洁猫舍,暗忖这一天的考验也够了,她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卓星月突然醒了,出声阻止她,自己找了一根木棍,屏气凝神、颤颤巍巍地挑起蛇的尸体,丢进一个塑料口袋。

    十九只猫咪的味道扑鼻而来,就算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卓星月还是屏住了呼吸。

    卓星月跟着馨姑妈走进房间,因为窗户上贴了黑色膜并且紧闭着,所以房间很阴暗,而且有一股不好闻的陈年味道。屋子里许多东西都裹上了白布,透出一股死别的悲伤。她想,也许墙上那个遮着的方框是放着方君表哥遗照的相框吧?

    她需要一个继承人,卓星月需要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虽是互取所需,也是相濡以沫。

    现在是白天,猫舍空空的,所有猫都出去“上班”了,它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出去晃悠,发下呆,捉下蝴蝶,像个孩子一样酣畅淋漓地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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