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司饰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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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上，再以葵、榴、艾叶、花朵簇拥，五彩缤纷，大如上元节扎的山景花灯。
“正是。”苗昭容手执团扇朝皇后欠身，道：“秋和虽然年纪还小，但精通导引术，清晨经她梳一次头，整天都神清气顺。给妾梳发，又常有奇思妙想，做的发式新颖别致。至于人本身，官家皇后都看在眼里，妾也就不多说了。”
旨意既下，皇后再请今上入席，今上却不应，但问：“她们出宫了么？”
苗昭容摆首道：“陈司饰的妆品制得倒是好，可惜不会导引术，梳的发式也不见佳。”
皇后叹息，转而命任守忠即刻遣那三十人出宫。待内东门司回奏宫人悉数离宫，今上才入席进膳。
言罢拂袖入内更衣，留下一干嫔御面面相觑。
但见珠光映亮她憔悴容色，今上似有些感伤，当即宣布：“这几斛珠子赐与张美人。”
众人都觉这主意不错，遂把章疏交到公主手里。
那日大内热闹非凡。内侍换上夏季罗衫纱袍，宫娥头戴花团锦簇的内样花冠，手中捧着帝后分赐诸阁分、宰执、宗室的百索彩线、细巧镂金花朵、银样鼓儿、糖蜜韵果、巧粽、五色珠儿结成的经筒符袋、御书葵榴画扇、艾虎及纱匹段，熙熙攘攘穿梭于宫苑殿阁之中。而后苑葵榴斗艳，栀艾争香，有奉召入宫的皇亲宗室于其中击球射柳，也有宫眷在旁投壶斗草，一派升平景象。
今上不答，只说：“也没什么，你们无须知道。”
今上答道：“此人劝我拒谏，岂宜置于左右。”
皇后淡然笑，略略欠身：“陛下圣明。”
此间皇后命人奉上定额外礼品若干，再分赐宴中众人。其中有几斛广州进献的番商没官珍珠，净白莹润，形态正圆，各斛珠子大小各异，按顺序看去，依次增大，但每斛内的却又匀净如一。
皇后很快明白她所指：“秋和？”
“给我梳头的丫头倒还不错，”原本沉默的张美人忽插言道：“会导引术，头发也梳得好，手脚轻，梳完发丝都不会掉几根。”
公主点头，跳过中间段落，念后面最重要那几句：“宫掖之间，女御之众，岂无繁冗，徒在幽闭？望选其无用之人，放令出外，以消阴盛之变。”
此言出自李司饰。在众女讶异的注视下，她漫挽皇帝长发，徐徐道：“如今京师富人手上有了几缗钱，都要多纳几房妾媵，天子纵有些嫔御，又岂容他外臣指三道四？两府两制，家中各有歌姬舞伎，官职稍如意，往往增置不已。官家根底只剩有一二人，他们就说阴盛须减去，倒只教他们这帮子人风流快活！”
有位娘子眼尖，窥见今上袖中有章疏，便趁其不备，倏地抽出，笑说：“他们的话一定写在这上面了，官家赐我们看看罢。”
娘子们争来争去，谁都不得先睹。最后抽出章疏的那位扬声道：“好了好了，谁也别抢了，我们请公主宣读，大家一起听罢。”
“妾倒也有个人选，想推荐给官家，”俞婕妤朝今上微笑，又转向皇后说：“还须皇后定夺。司饰内人顾采儿，十八岁。最近是她在为妾梳头，手艺自不必说，最重要是人品好，极稳重，说话行事绝不会像梳头夫人那样轻佻。在官家左右侍奉的人，模样出众自然是好，但最怕有色无德。”
有意无意地掠官家一眼，张美人又补充道：“就是官家见过的许静奴，今年十六岁了。”
李司饰未觉有异，取了幞头为官家加上，站在他身后，一双凤眼懒洋洋地斜睨向镜内今上清隽的脸，又问：“官家真要按他们说的做么？”
其余娘子亦上前争抢章疏，笑闹不已，都要先翻开来看。今上起初欲制止，无奈还在梳头，头发在李司饰手上，不好动弹，只得摇头叹息。
今上沉吟，最后如此决定：“让这三人均作准备，随后两月依旧为娘子们梳头。七夕那天，我看谁给娘子梳的头好，便升谁为司饰，选作梳头夫人。”
今上闻言遽然起身，冷面下令：“请司宫令携宫籍过后苑。”
我于这日结识了十三团练赵宗实。他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温和沉默，略有些腼腆，见了长辈话并不多，通常是问一句答一句，在皇后面前亦很拘谨，似乎有点怕她，见了苗昭容倒还好些，因他小时在宫中，常获苗昭容照料。公主很喜欢他，一见他便连声唤“十三哥”，奔过去问长问短，他见了公主也很高兴，说起话来显得轻松许多。
十三团练与我击丸时，高姑娘与公主同坐于一侧观看，目光始终落在十三团练身上。十三团练有时也会悄悄看她，若四目相触，他们又似被陡然灼烫一般，迅速转首回避，面上有绯色，唇角却又都是微微上扬的。
经此变故，席间笑语略有些滞涩，无人敢就此发问。
她自然不会想出宫，这样说，无非是自恃得宠于官家，刻意凌蔑台谏议论罢了。
大概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十三团练对公主的侍从亦很友善。午后他与几位宗室子玩一种名叫“击丸”的游戏，数来数去少一人，便看着一旁随侍的我，问：“你过来跟我们玩罢。”
而今上直坐着，目光落在面前镜中，淡淡凝视李司饰，眼底波澜不兴，难以窥知他心思。直至头发梳好，始终未发一语。
苗昭容轻摇团扇，此刻不紧不慢地开口：“妾也想到一人。心思细，技艺好，为人更是极妥当，官家皇后都是认得的。”
公主接过，翻开，一字一字地数着，开始念：“臣伏闻陛下以灾变频数，已降诏敕，敷求谠言……”
蒙官家宣召，李司饰迅速过来，为他分发梳头。嫔御列侍左右等待，公主亦在内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