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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会喜欢吧？当年她第一次做了会唱歌跳舞的木头人给泰和看，泰和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大僧侣现在的表情跟泰和一模一样。
大僧侣这是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工匠制作东西，起初见她一会儿锯一块木头用小刀又雕又凿，怪没劲的，可她那双手像变戏法似的，没几下就弄出个小小的木头人来，有鼻子有眼睛，头上还戴了一顶可笑的帽子，栩栩如生，他不由看得入迷。
“喜欢吗？”谭音有点担心，小木头人能把泰和逗笑，怎么这只狐狸却毫无反应？
她又不说话了，漂亮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什么动听的借口，大僧侣对她这种样子又厌恶又无奈。
“可以一直跟着？”
“他们都是小本生意，”谭音见他狼吞虎咽了一碗扁食，又两眼放光地看着一边极乐鸟的扁食，她赶紧把自己手边没动的那碗推过去，“隔三岔五被使障眼法，拿假银子，怎么赚钱养家？”
好像有几万只蝴蝶飞进了耳朵里，他略显狼狈地垂下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完全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好吧，不管她是什么人，敌人也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好，这样蠢而天真的女人，能成事才怪。
“以后不许做这种害人的东西！”上楼去客房的时候，他毫不讲理地抢走谭音的乾坤袋，“袋子我保管了，要什么材料跟我说。”
方才跟她一路过来扁食店，沿途好多小食老板笑眯眯地跟谭音打招呼，他怎么不知道这怪女人人缘如此好。
谭音摇头：“不算很熟，不过我做了些‘鉴伪镜’卖给他们，他们好像都很喜欢。”
最后，他从最里面掏出了一只小小的五彩风车并一只半旧的丝囊。
“你……”他盯着谭音，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叫神乎其技，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
大僧侣装聋作哑，他馋得狠了，抢过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面捞扁食一面低声问：“这儿的老板好像跟你很熟？”
大僧侣目瞪口呆地看着木头人脸上的五官动起来，眼睛眨动，嘴唇翕动，然后它突然张开嘴，听起来十分可笑尖细的歌声从它嘴里传出。
谭音抬头看他，烛火映在她眼底，亮晶晶的。
大僧侣还是不说话，他只是盯着她，一直盯着，她雪白的脸还有乌溜溜的眼珠子，她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单纯的期待，他情不自禁又想起高台上那双眼眸。
“这个……我可以继续做东西卖，很好卖的。”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相当有自信。
小木头人突然动了起来，起初只不过是动动胳膊动动腿，动作十分笨拙可笑，紧跟着突然双手朝上，开始跳起舞来，舞姿十分古老。
大僧侣“嗯哼”一声：“现在不是跟着吗？”
大僧侣被她煞有其事的样子气笑了：“那走吧。”他加快脚步，脚下生风似的。
“那要看你表现。”
“……嗯。”他微不可闻地表示肯定，捏着小木头人舍不得放，拇指来来回回把它的帽子拨来拨去，又慌张又心不在焉似的。
可是她等了好半天，大僧侣也不说话，他只是眼怔怔地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
他对姬谭音的好奇心已经膨胀到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恨不得把她关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可是她方才那样牵着他的袖子，含着眼泪满脸感激地说谢谢，他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像撞在铜墙铁壁上，脸皮再厚，也施不出恶毒的法子。
它忽又捧心做思念仰慕状：“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她又用杨木替小人做五脏六腑，巴掌大的木头人，五脏六腑得有多小？大僧侣只觉她那双手简直不可思议，连个颤都没打一下，又稳又快，一颗小小的心脏渐渐在她掌心现出雏形。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谭音从桌上拿了茶壶，轻轻揭开小木头人头顶的帽子——那帽子原来是个盖子，下面的头顶藏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小孔。她又取了一个更小的漏斗，漏斗下方的嘴插_进那小孔里，然后灌了小半壶茶水进去。
他现在有钱了，他要用钱砸死那个势利眼的客栈伙计。
大僧侣转身继续走，说话的语气虽然风轻云淡，可内容却让她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迟早有天你要被人套麻袋群殴……”大僧侣愤愤地嘀咕，一眼就识破他的障眼法，这也太狠毒了，有狐一族的面子今天给他丢光了。
这本是歌颂舞者雄壮英姿的诗，可让这细小的木头人跳出十分滑稽的味道来，头上的帽子一会儿歪过来，一会儿歪过去，好像随时会掉下去。
很明显，大僧侣之前用假银子骗扁食店老板的事情在这一带传开了，客栈掌柜拿着鉴伪镜对着他给的银子左右看，上下看，翻过去颠过来的看，最后还是颇不放心地望着谭音，问：“姬小姐，这鉴伪镜不会坏掉吧？”
他吹了一会儿风车，想不出所以然，索性拿起丝囊再看。
“就你好心。”
“我需要乌木三段，杨木两段，青铜一块，外加四十粒铆钉……”
“我有五十两。”她如实报出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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