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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我为何救他?因为他与子澹的些微相似,还是因为我的妇人之仁……我亦无法回答自己。
我狠狠咬紧了唇,泪水却顺着眼角滑入鬓角,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
我抬手理了理鬓发,徐步走到他榻前。
纵然心中万般惶惑挣扎,我仍咬紧牙,一语不发。
渐渐发觉,此人实在孤傲敏感之极,最厌恶受人怜悯同情,旁人即便出于好心,对他多些关怀照拂,他便觉得旁人是在可怜他,立时发怒翻脸。
再不能耽搁时机,我回头看了看门口,将他放下,转身时袖口一紧——竟是他抓住我衣袖。
至少有昏暗的光线,干燥的草堆,不再颠簸,不再寒冷。
当时贺兰国追随突厥与我朝为敌,截断我军必经之路,烧毁粮草,逼得宁朔将军萧綦勃然大怒,挥军围困了贺兰城,逼令贺兰王自尽,世子率全城出降,向萧綦立誓效忠。
他冷哼,“你倒很会维护夫婿,可惜豫章王不识怜香惜玉,如此佳人,却被冷落空闺三年。”
这一次,是真的孤绝无援了。
布帘隔断了门外监视的目光,没有人听见里面的响动,榻上此人伤病复发……眼下,正是逃走的机会。
这眼神,不知为何,竟让我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
砰然一声巨响,我惊醒过来,刺目的光线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他依然在笑,笑容却渐渐阴冷,“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王妃果真能置生死于度外?”
睡意昏沉中,我竟陷入梦境,第一次梦见了我的夫婿……那个仗剑跃马的将军,远远向我迎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豫章王,是你来救我了么……
至此后,我依然被关在地窖,白天却被带到房中侍侯他。
他清醒时,会跟我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偶尔露出些笑容,除此以外,大半时候都在厉色斥骂下属,喜怒无常,动辄责罚甚重。
“这娘们要死不活的,叫老田来瞧瞧,别好不容易弄来就咽了气!”
“果然是美人。”他冷冷一笑,“萧綦好艳福。”
“但请王妃赐教,何谓君子?”他脸色苍白,犹带病容,那双灼灼目光却毫无收敛,放肆地盯着我,尽是轻藐玩味之色。
她身后三个男子,都是身形魁梧,高靴佩刀,看似关外人。
我一惊,抽身退后,斥道,“君子自重!”
我怔住,一时不能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劫虏我的匪首。
那些下属却对他忠诚无比,无论怎样喝骂,都恭敬异常,绝无怨言。
“别摆出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我看你能有多高贵,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暴怒,将我猛拽起来,拽向他身前。
我默然。
马车一刻不停地疾驰,清醒的间隙,我努力分辩耳中声响,似乎有水声、市井人声,甚至风雨之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来越冷,越来越饿,昏沉中,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奔出不过数丈,脚下突然一绊,被衣带缠住,我摔在地上,撞得膝头生痛。
只有死人才会躺进棺木,可我还活着……脊背寒意陡生,冷汗涔涔。
我霍然抬头,如被惊电击中。
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因我之故,命悬一线。
我对她一笑,她却冷冷瞪我,口中低咒,“不知死活的贱人!”
我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异香,谷物的异香正从这个碗里散发出来。
我忍痛对她笑笑,“你穿男装不好看,你家少主应当多准备一套女装。”
小叶姑娘二话不说,上前又将我双手捆绑,麻绳特意扎得紧了又紧。
他目光雪亮,怒色勃发,笑容隐含恶毒,“难得你有这份恻隐之心,倒不如以你之命,替萧綦赎罪。”
眼前女子身穿一件臃肿的棉袍,头戴毡帽,做男装打扮,面孔秀美,神色却狠厉,看上去比立在她身旁的几名大汉更加凶恶。
破陋的木屋里,我又见到了那日黄衣娉婷的“吴家女儿”。
眼前数人,高矮各异,俱都作北地牧民打扮,面目掩在毡帽之下,不可分辩。
我不知因何将他触怒,当即昂首道,“你可曾听说琅琊王氏有过怕死之人?”
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眼前昏暗光亮,依稀看去,梁脊破败,门户寒陋,似一处破旧民舍。
佝偻长须的老者从那门后掀帘而出,沉声道,“少主吩咐,不可对王妃无礼。”
一双粗黑的手伸向我,我侧身避开,冷冷道,“不必劳烦,我自己走回去!”
我猛然闭上眼,不敢再听,不敢去想,眼前却浮现一幕幕血红景象。
我顾不得避讳,忙踏上床榻,绕过那人蜷缩的身子,推开了窗户,一股朔风直卷进来。
跌在窗下松软的草垛上,我踉跄爬起,发足急奔。
浓重的草药味从药罐里散发出来,辛涩呛人,身后老者无声退了出去,布帘重又放下。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和一点模糊知觉。
甚至,我想到萧綦。
正寻思这里怕是北边,靠近关外了,身子陡然被人一推,踉跄推向那侧门。
鼻端却闻到奇怪的味道,熟悉而有异香,陡然令我饥不可耐。
不,不哭,我不能哭。
“王妃,你可知你那夫君的赫赫功勋,是如何得来?你满门荣耀之下,又有多少冤魂枯骨?”他倾身逼视我,目光如霜刃,一张面孔煞白得怕人,“贺兰氏覆国之日,王族上下三百余人,被他尽数屠灭,连刚降生的婴儿也不放过!平民百姓被铁蹄践踏,如碾死一只只蝼蚁……”
那人一怔,被我镇住,愣愣看着我起身,从容理好衣带,一路跟着我走回屋子。
少女再度扬起手,却听一声呵斥,“住手,小叶!”
我咽下最后一口米粥,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我会活下去,活着逃出这里,活着回家。
耳边马蹄声笃笃,时有车板碰撞之声。
“老田正给少主疗伤,哪来闲工夫管她,丢到地窖去,死不了。”
他探起身子,伸手来解我腕间绳索,手指瘦削纤长,凉凉的只带掌心一点暖意……有些像子澹。
他只差一点就可够到药碗,若够不到,只怕就此病发死去……我撞他那一肘,也未料到会引发旧伤,以至要他性命。
借着窗缝微光看去,我的目光,落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鼻端突然酸涩。
“不错,是我糊涂了。”我淡淡看他,“公子既能劳师动众,劫虏一介女流,可见行事不拘小节,与公子谈论君子之道,的确可笑。”
换上干净衣物,挽起湿发,我神清气爽地步出毡棚。
面前,是那人搁下的一只土碗,盛了半碗灰糊糊的东西。
我有一个英雄盖世的夫婿,他能平定天下,必然会令贼寇闻风丧胆。
“有用是有用。”他笑意轻佻,将我从头看到脚,“但要看我喜欢怎么用。”
“谁将你缚住的?”他皱眉,“手给我。”
却听他陡然一声冷笑,“恻隐之心!”
未料到,好报果真来了。
我亦一笑,“将军若不杀敌,莫非还学医士悬壶济世?”
我沉默顺从,再不做无谓的反抗,只暗自留心,寻找出逃的机会。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面孔。
未料,城中贺兰氏王族趁萧綦一走,再次发动叛乱,杀死驻城守将,与突厥两面夹攻,合击萧綦大军。那一战,我军损失惨重,血战两天两夜,终于击退强敌。贺兰兵马被歼灭殆尽,王族退缩城中不出。贺兰世子再度请降,萧綦不允,挥军破城而入,将贺兰王族三百余人全部处死,贺兰世子全家枭首于市。
咽喉猛的一紧,旋即剧痛。
昏昏噩噩之中,我惊恐忐忑,冷饿交加,一次次昏睡过去,又一次次在马车颠簸中醒来。
终于够到了碗,我大口咽下米粥,粗糙的谷物糠皮刮得喉中隐隐作痛,滋味却胜过珍馐百倍。口中尝到一缕咸苦,是自己的眼泪坠入碗中。
我紧抿了唇,极力抑制心中羞愤,不肯被他窥破半分窘态,只冷冷道,“舍下家事,何足为外人道。”
这一次,大概是为防我再次逃跑,将我双手双脚都以麻绳捆绑。
我抽出手,退开一步,静静注视他。
后来,时逢七年之乱,突厥趁机进犯,贺兰国为求自保,归附了突厥,与我朝交恶。
“少主怎样了?”那少女顾不得理我,忙扯住老者急问。
贺兰,他是贺兰族人。
“不能,我很怕死。”我叹了口气,抬眸对他一笑,“但你不会让我死的。”
生平第一次知道,这种滋味,就是恐惧。
姑姑说过,女人折磨女人,比男人狠多了。
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万丈深渊还是龙潭虎穴,抑或,冰冷的坟墓?
他沉默片刻,忽又冷笑,“萧綦杀人如麻,倒娶了一位菩萨心肠的王妃,可笑,可笑之极!”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在此,他会看见金枝玉叶的王妃俯在地上,费尽全力,像垂死的小兽一样往前爬去……只为够到这碗糙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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