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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绪之后，楼明月哑声道，“点火吧。”
安久在门口驻足，旋首看了他一眼，“我不去你能忍得住不治？”
楼明月闭上眼，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个字，“烧！”
无法呼吸就多半不会再醒过来，但是也不能保证有例外。
莫思归觉得自己今生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楼庄主没有别的动作，仿佛是盯着上空飘荡的灰烬和残雪，眼睛一眨不眨。
楼辛不曾说话，但她仇恨的目光已经表明了态度。
安久像是哪里被人掐了一把，突然疼了一下。她还以为楼明月的娘早就过世了，没想到竟然是楼庄主！
安久在旁边犹如空气，待楼明月离开之后，楼辛走过来，“梅娘子。”
“娘！”楼明月走近，双目映着跳跃的火焰，一片血红，“女儿定为你报仇！”
“你别这样，怪瘆人。”莫思归凑近她道，“梅十四，你跟我去冰窟吧。”
他们是自小定的亲，这不过是小姑娘的任性之言。莫思归还记得自己当时笑着道：那可糟糕了，我明日得告知汴京的小娘子们好好珍惜这五年，否则下半生在你的摧残之下哪里还有今日如此翩翩浊世佳公子。
忠正守义。
莫思归仔细看了看他的面色。面容煞白，两颊泛桃花色，好像才新染上瘟蛊一样，“如果我没猜错。几位长老将内力都渡给他了，那就还有救！”
楼庄主脸上布满水珠，眼角一滴红色溢出，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
今日乍遇到一个形貌相似的女子，竟然对他许下了来生的诺言。五年尚且难成，如何来世？
没有人动。
楼辛愣了一下，苦涩道，“多谢。”
莫思归提了灯笼，理直气壮的去后堂找个人带他去柴房。
这些人浑身都冻成了冰块，想要用利刃使他们瞬间死去不太可能。
楼辛生气归生气，却没有一直晾着莫思归，毕竟这是楼氏的事情，他肯帮忙已经是恩。
傍晚时，买药的人返回。却带来了一个令人恐慌的消息——汴京郊外爆发瘟疫了！
就如事先预料的那样，死者全部都是仆婢。她们即便有武功，也大都在四阶以下，扛不住这种酷寒，这些人几乎全部堵在冰窖门口，倒是不用费事去找。
楼小舞休息的间歇，蹲在莫思归的身旁，轻声道，“莫大哥，他们会很疼吗？你能不能用些迷|药……”
莫思归令人下山去采买大量苍术、皂角，准备再次消毒。
楼明月走到半路的时候正迎上菱姑送控鹤军的人下来，便行了一礼，直接问道，“控鹤军可查到幕后主使？”
楼明月是个有胸襟的女子，安久自问做不到她这般，哪怕全世界都烧光了，她也不能放弃母亲生还的一线希望。
楼辛道，“方才莫神医说要把族人的咽喉切开以免介时痛苦，我下不了手，明月做出决定已经够艰难了，我不想让她再亲自动手，希望你能……”
火貂皮将楼明月的脸庞映出几分血色，在雪中整个人像是一簇新绽的红梅。
以莫思归对医道的狂热，面对稀奇古怪的伤病他能忍得住才怪，安久可不上这个当。
嘶哑的声音带着“忠正守义”四个字如重锤砸在安久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议事堂里死寂一片，首座的楼明月脸色煞白，一夜之间她一个未到双十年华的女子竟然两鬓生了缕缕白发，使得她看上去老了五六岁。
“奴婢听说还有别的村也发现了瘟疫。”采办药材的人道。
看情形。当时肯定有人想要从冰窖中逃出去，所以楼明月才持剑堵在甬道口。
当年，秋宁玉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对他说：五年之后我说不着亲就嫁给你，在我嫁出去之前，你不许娶亲，不许和旁人好。
内力高强的人真气在体内自行运转。所以她们不会被完完全全冻实，在刀剑所及之时肯定会痛，莫思归也没有办法。
“好。”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安久便干脆的答应。
她抱拳施了一礼，接着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楼娘子能答应。”
莫思归自是看的出楼辛的不悦，但他不在乎，“你怎么来了？莫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其余人都随着楼辛和楼小舞离开，屋内瞬间只剩下了莫思归和安久。
而莫思归则是希望她能尽快下定决心烧掉中毒已深人，这对楼明月来说又太过残忍。
大火熊熊燃起，一会儿工夫便吞没里面所有的身影。
楼明月起身走出议事堂，到了门口时忽然停住，仰头看着门匾上遒劲的四个大字。
她比楼辛要清醒的多，瘟蛊毒发突然，发现时已经过了两日，向控鹤军和梅氏求救的途中又耽误了许多时间。哪怕控鹤军的人来的再早一日，结果还是一样，不过是多了几个搬运尸体和柴火的劳力而已。
“你若陪我去，我愿意花毕生精力治好你的经脉。”莫思归喊道。
众人看向楼明月的目光各有不同，楼辛与楼小舞悲伤的目光里藏着一丝丝的期待，希望她能够想到一个两全的法子，既保全楼氏族人又不至于连累无辜。然而，这份希望，落在楼明月的肩上就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粉身碎骨。
干柴架好了，诸人把四十几具尸体摆上去，安久掩住口鼻，爬上干柴架用匕首一一将她们喉管切开一段。
楼辛压制住心中的怨气，勉强接待控鹤军。
或许是因为自己难以做到，安久由衷的佩服她。
莫思归抗了一夜，整整弄出一百零七具尸体，其中有半数以上是十三四岁的少女。
“这位是我们楼氏新任家主。”楼辛介绍道。楼庄已不在，谈不上什么庄主了。
入夜之时，控鹤军的援军终于到了。
往昔言犹在耳，斯人却已不在。
楼明月毫不意外，楼明睿是楼氏好不容易的来的男丁，虽然是楼氏女儿所出。严格算来应该是外孙，但他自出生便被视为楼氏香火的延续，与嫡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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