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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这卓氏和程郑氏，没有用国家一毛钱，没有动用一个士兵，就让西南夷诸国皆臣。
而卓氏和程郑氏，也是因为有着西南夷诸国的廉价劳动力和得到的财富，才能有如此财力和气魄，施惠天下。
更重要的是——在数年的褒斜道工程建设期间，数以十万计的百姓，依靠着这个工程养活全家。
“也就是说……富，不是罪，穷才是罪？”
秦始皇修万里长城死了多少人？
更重要的是——这位国丈爷在关中风评很好。
司马迁的同伴，素来正义感比较爆棚的大农左曹令吏之子王叔看不过去，上前纠正和制止。
贵平君卓王孙的名气，天下皆知，大汉第一首富，卓妃的父亲，天子之子刘思的外祖父，迟早是可以封侯的人物。
就连鲁儒们，也不得不低头承认，今日之中国，确实已经拥有了三代之风。
安东的鲸油、鱼干以及黄金，天下驰名，关中的官宦人家和豪强之家，几乎都有着这三物的存在。
在从前，司马迁对于商人的概念，完全来自于书本。
无论是儒法对商贾群体的抨击、揭露以及攻仵，还是管仲、陶朱公等人的故事。
其遗书感人至深，尤其让儒生们震动，于是纷纷请愿，要求天子“遣使者布王化于远方之国，慰忠臣之心……”
应该表扬，应该美饰，怎么可以指责呢？
随后一个自称“张文”的人出现了。
与过去一般，各部首领和贵族，被按照着相应的地位与顺序，分列在平坦的草原两侧，数以万计的各部牧民和骑兵，则围绕在会场之外。
但对方，随后却抬出了大道理，指责司马迁等人“无事生非”“破坏国策”。
而处理的结果，也是和稀泥。
这是事实，作为史官，司马迁听说过，最近两年，西南夷诸国，拼命往长安派遣使团，请求内附。
明晃晃的陌刀和寒光凌厉的长戟，让各部族的首领都是心生畏惧。
只是，他们被卓氏和程郑氏操纵命运，弄的心力憔悴。
若只是如此，天子不该让他来看。
还是周书所言的：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这些行为，真是司马迁看的目瞪口呆。
不料却被这些家伙的狗腿子胖揍了一顿，骨头都被打折了两根，现在都还在床榻上呢！
匈奴人甚至曾经火烧回中宫，先锋兵临萧关，烽火在甘泉宫点燃，整个关中都是人心惶惶。
“也不知冒顿和老上，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气的爬起来……”
牲畜、皮毛、金银珠宝，乃至于奴隶……
理智告诉他，卓氏和程郑氏的做法虽然有所欠妥，但终究得利的是诸夏。
他们为了摆脱这可怕的命运，只能求内附，让其国变成汉之疆土，如此，才能保其家国。
想了想，他觉得或许这就是答案了。
一柄青铜弩搭配一百支弩箭，据说就要一匹母马。
四海之内，六合之间，八荒之中，日月所照之地，没有任何国家与民族，能够与诸夏争锋了。
今日大汉已拥有了诗经所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力量。
“天子的意思是……”司马迁托着腮帮子深思了起来：“天子是想告诉我——唯天下之人皆富，方可消弭所有祸端？”
“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仓禀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也是因此，司马迁才能听他说话。
按照张文的说法——西南夷诸国，确实是哭着喊着，要内附中国。
但是，却只能换到五百石粟米和一百石麦粉外搭数十石盐而已。
特别是汉中那一带的贫穷百姓，因为褒斜道而致富者不计其数。
数百张完好的皮毛，在长安价值百金，但在这里，连一百石奶酪也未必能换到。
然而，如今，司马迁却是真的开了眼界了。
按照这张文的说法是——昔吾在西南，用工商之策，而引四方之民，用之于国家，不费国库一钱，不用一兵一卒，而西南诸国俯首……
看看这会场上的这些部族首领吧！
这让从小就接受“仁义”教育的众人，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这个价格已经击穿了当前曲辕犁的成本价。
仔细想了想，司马迁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了！
北匈奴虽然还有底蕴和力气，但其精锐尽丧于燕蓟，精气神几乎被打落的一干二净。
这些商贾，似乎压根也不在乎被人发现自己在做这些事情。
他们与所有的部族打交道。
好几斤重的狗头金，居然被人只用几十石粮食和几口铁锅就换走了。
一件在关中需要五千钱才能买到的曲辕犁，在蜀郡只售三千五百钱……
但司马迁和他的小伙伴却想不到，事实的真相，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想到这里，他就叹了口气：“难怪世人皆曰：纵万乘之国，万家之候，百室之郡，尚忧贫困……这么说来，如今天下人皆愿经商，就是人之本性了……”
所以，这个家伙与司马迁说了许多事情。
甚至，司马迁还听说，有商贾明知道对方是西匈奴或者北匈奴的人，也依旧与之勾肩搭背。
一派认为，虽然夷狄是两条腿走路的禽兽，但那也终究是人啊。
司马迁已经准备回长安后，为匈奴作传，记录这个曾经可怖的敌人的由来、历史、辉煌以及现状。
若天下人人都富裕了，自然，不会有人去偷窃去劫掠，自然也不会有战争，更不会有争端。
如今的安东，可谓是帝国的明珠。
“仿佛杂家也是这么一个态度？”司马迁心里想着：“或许我应该再去安东看一看，看看杂家治下的安东情况……”
卓氏和程郑氏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应该告诉天下人，揭发他们的丑恶面貌。
许多人晚上睡觉做梦都梦到了临邛群山之中的累累尸骨以及那一个个在矿山深处哀嚎的亡灵。
“吾，张文也，蜀郡人，为贵平君之客……”
只有死人，才需要做传！给它一个盖棺论定！
在现实面前，无论是西匈奴，还是北匈奴，都放弃了那些不现实的想法。
整个会场之内，更是有着汉军的步卒在警备。
“其工人、家奴，皆岁给衣物、酒肉之赐，颇有孟尝君之姿……”
褒斜道工程修了这么久，谁听说过有百姓大规模的死亡的？
这些天来，龙城之中，就一直在盛传着：西匈奴与北匈奴的单于，将于同日举行龙城之祀的消息。
在事实上来说，说句不客气的话——与他何干？
而原因也很简单——蜀郡贫穷百姓，尤其是农民，超过七成家庭用的是少府假自卓氏和程郑氏工坊的产品。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他很小很小的时候。
元德七年夏五月甲辰（初四）。
“我听说当年，卓氏、程郑氏未发迹前，对其工人、家奴，动辄打骂，任其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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