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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去年秋天，列侯大串联被天子摁在地上一顿胖揍后，知道已经刚不过天子的列侯勋臣们纷纷开始曲线救国。
作为汉室统治集团的最顶端的精英列侯和外戚们，对朝政和未来的变化，是最先做出反应和应对的阶级之一。
甚至，就是有人骂他们一声贱民，他们也得接着。
在汉代，太常的地位是非常尊崇的。
马上就有某位贵人的亲信心腹，拿着自己主人的名帖，带着珠玉美器，登上了这些经过奋战，守住了自己地位的擅权家里，先是礼貌的报上姓名，然后递上一根橄榄枝。
那他们也不会逼迫，而是改天再次带着厚礼上门：闻君有子（女），甚是聪慧，我家主上，亦有一子（女）甚为良配，愿与君结为亲家。
何以当初晁错输粟捐爵，会引发天下的狂热？
太常窦彭祖则拜道：“陛下，关中诸县擅权，号平贾者，计六十九人，皆已带到，臣彭祖向陛下交旨！”
倘若对方已有妻室，而且感情甚佳，不愿休妻另娶。
接下来，就是这一次争夺和收编关中擅权了。
自春秋以来至今，为了一诺或者一饭之恩，舍弃性命报答的，不知凡几。
作为在商人、百姓以及官府之间的矛盾调停以及谈判的中间人，擅权看上去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是极为重要的关键所在。
这样，即使是在长安，天子也能知道，在万里之外的南国和寒风呼啸的新化，最近发生了什么，社会秩序如何，需不需要国家干涉。
因为，他们跟官府，跟百姓，跟贵族打的交道是所有商人中最多的，受过的有形无形的歧视也是最多的。
窦氏可不是什么缺乏底蕴的外戚世家。
自己派出去的人才被人打败？
胆小的已经战战兢兢，小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能在宣室殿里有一张自己的坐位？
春江水暖鸭先知。
这些人在过去，是纯负担，属于花钱买个名声。
然后，再一声令下，主爵都尉跟廷尉挨个通知所有大商贾：听好了，我们要买这些东西！
上至皇帝，下至基层的吏员，都深受这种思潮影响。
擅权——我也要控制、掌握。
在这个过程中，窦氏的食客们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对得起主家给的丰厚待遇和地位，纷纷出谋划策，调查取证。
这下，你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可知，这并非天方夜谭，而是极有可能的未来——在百年前，列国纷争之时，谁能想到，今天，坐在长安城里的天子，能知道在一个月前，发生在遥远的南国边境上南越人的动作？
魏其候窦婴一次性就派了两百多食客前往他的加恩封地，此时，当时轰动了整个关中，甚至天子都过问过。
反正，作为自诩的士大夫阶级中的绝对精英，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天地间真理的知识分子们，是绝对不愿意也不想跟商贾、泥腿子、贱民坐到一个阵营里，共享一个称呼的。
在所有九卿衙门之中，太常是最清贵，同时也是跟皇室关系最密切的九卿。
在汉室，尤其是法律界跟思想界，要求公平，呼唤正义的声音非常强大。
这些人跟着太常窦彭祖，战战兢兢，亦步亦趋的走到宣室殿的殿中，然后，集体扑通一声，就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喊道：“粗鄙野人，某县擅权，某某，幸蒙天恩，得见圣颜，吾皇万寿无疆！”
汉室的最高法院兼司法解释机构叫廷尉，为什么会叫廷尉，而不是所谓的大理呢？
没有！
那廷尉跟御史大夫，一定会非常乐意跟他探讨探讨——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真理、正义以及物理定律由谁来决定的问题。
有人不爽，自然就有人高兴。
皇帝一声令下，全国所有市集的粮食被官府在第一时间平买，然后，经由驰道、水路和陆路，进抵灾区。
特别是魏其候窦婴府中，有数以百计的食客。
“平”这个字，在汉室有着特殊的地位。
在整个舆论和整个社会的一致歧视下，他们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自卑感。
可能后世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思想。
而皇帝的权柄和其法统的来源，来自于那些躺在陵寝之中的祖宗。
无论是商贾想要出售他们的商品，还是百姓想要购买或者变卖自己的物资，他们都得来市集交易。
只是，天子即已下令，太常也已奉诏，木已成舟，他们只能徒呼奈何。
假如己方派出去的人，没能取代当地擅权。
即使是号称天子管家的少府令以及刘氏宗族的族长宗正，也比不上太常跟老刘家的关系。
薄窦外戚，此刻真的是只想仰天长啸一声：赌对了！
当年章武候可就差一点就成为了丞相了。
一个擅权，掌握了一个市集的贸易与物价及货物流通的信息。
这些报告，许多都用着兴奋的文字，向着主君陈述一个事实：擅权者，千年富贵之根基，百代不移之基业，得擅权，胜提封一万顷！君侯其察之。
于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目前关中的擅权，基本上都是列侯外戚集团的人了。
难道，有人认为皇帝有错？
尤其是博士官们，心里面别扭的就跟一个挑食的孩子被大人逼着吃那些他不爱吃的菜的样子。
许多的列侯，更是满面红光。
正如窦彭祖的叔父大人章武候窦广国所言：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今上之欲，亦在于此，粮食保护，使民无饥，盐铁官营，使民无忧，再操擅权，立主爵都尉，则货足矣，如此天下尽操于其手，能翻手覆云，使江河倒卷……诚可谓——秦始皇以来中国最大之改变！
但窦家没有这个问题，他们甚至不需要去封国抽调家臣跟家奴，就靠着食客跟门客，就将新封地的开发建设组织机构给组织了起来。
假如说在汉室，遍布地方郡国乡村的亭里传邮系统是将这个庞大的帝国联系到一起的节点，全国两千八百二十三位受杖的三老是将整个天下粘合到一起的钉子，那么遍及天下郡国上千个主要交易市集的擅权们，就是天下财富的阀门。
打着这样的主意和算盘，窦彭祖领着数十位被传召来到未央宫，已在殿外吹了大半夜冷风的擅权们自宣室殿的侧门，鱼贯而入。
当然，作为臣子，窦彭祖不需要跟天子那样，让擅权们完全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人多嘴杂，各种思潮此起彼伏，根本没有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带头大哥。
然后，一篇篇的报告，一份份调查记录，送到了窦家各位主君的案前，甚至有的直接被送到潜心修炼的章武候面前。
而且，地位越低，这种效死报君恩的观念跟决心就越强，反倒是高层的贵族跟大臣，少有如此。
南方旱灾，好！
倒是擅权们，一个个擦完眼泪，喜滋滋的满怀着对天子的崇敬和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在殿中的导礼官们的带领下，坐到了宣室殿中的一个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角落里，而且，还是两三人共用一张案几。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朝廷完全掌握住了市集，甚至只需要知道市集贸易的大概情况。
许多士大夫们看到这一幕，心里面，都有些不爽了。
因为物价的涨跌，必然与全天下，或者当地一隅的社会经济、民生紧密相连。
从此汉室中央，就能通过粮食、盐铁和贸易物流，不动声色之间，就操纵天下大势。
然后，就是加恩令。
这表达了刘彻这个天子，对擅权们的最大尊重和善意。
这绝逼不能忍啊！
倒是那些被塞进擅权队伍里的勋贵外戚的家奴跟子弟，稍微正常一些，但也正常不到那里去。
新得来的土地，很多列侯都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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