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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农民最新章节!

    “我们的子弟要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闪电,像野火传遍丽卜卡。

    他们真的要回来了吗?如果是真的,什么时候回来?

    谁也不知道。

    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公社的警官曾带一张文件到社区长家,对赶鹅到水车池的克伦巴大妈提过这件事。她立即冲到邻居家,巴尔瑟瑞克家的女孩子大声对最近的几户人家传送消息,大约一篇“万福玛丽亚”的时间内,全村都欢欣鼓舞,所有的房舍都闹哄哄的。

    那是五月初的早晨,阴森森下着毛毛雨,开花的果树湿淋淋的。

    “他们要回来了!”所有的民宅都回荡着快乐的呼声,每颗心都暖洋洋,每个喉咙都大声叫嚷。

    大家愈来愈兴奋,门砰砰响,孩子奔进奔出,女人在屋前穿衣服,隔着遮掩路面的果园眺望雨丝。

    “全部都要回来————地主农夫,佣仆,小伙子,每个人都回来!他们来了!由森林回来!走上白杨路!”她们相继呼喊,生性较热情的人跑到外面,简直乐疯了。

    木屐咔咔涉过泥滩,她们往前赶,经过教堂到白杨路。但是整条湿湿的公路只见深车辙和污泥滩,雨中无止尽的白杨拱廊街连一个人都没有。

    她们很失望,匆匆赶到村子另一头,男村民也可能走那个方向回来。

    另一条路也空空的。满是坑洞的路面细雨漾漾,造成一片活动的薄纱,阴沟的泥水流到毗连的田畦,冲出大量的浮泡,靠近绿色田地的黑莓树上,鲜花瑟缩在冷风中。

    她们又走了一段距离,有人从波德莱西的焦土废墟出来,走上路面,慢慢贴近她们。

    原来是一个瞎眼的老“化缘叟”,大家都认识他。他牵的狗拼命叫,想挣脱绳子攻击她们。那人聆听了一会儿,拐杖预备出手,听到她们的声音,连忙把狗喝住,以上帝的名义问候大家,高高兴兴说,

    “你们是丽卜卡村民,是不是?而且人数很多,我想。”

    女孩子围在他身边,抢着说话。

    “一群喜鹊哇啦哇啦攻击我了,真的!”他一面咕哝,一面更注意听她们走近。

    于是她们一起回村庄,“化缘叟”也在内,拄着丁字拐杖一跛一跛的,畸形的双腿在下面摆荡,巨大的盲脸向前伸,他身材微嫌矮胖,脸颊又红又鼓,眼睛有一层白膜,灰眉毛很浓密,大鼻子红红的。

    他耐心听,终于弄清楚她们出来干什么,便说:

    “我就是赶来给你们送这个消息!有个没受洗的人偷偷告诉我,贵村的男人明天会回来,我希望率先报告好消息。何况丽卜卡村是做客的好地方。喏,围在我身边的是谁呀?”

    她们说了几个名字。

    “咦,丽卜卡村的鲜花嘛!喔嗬!你们出来接贵村的小伙子……却看到一个瞎眼的老乞丐,对不对?”

    她们吼道:“不!我们都是来找父亲的!”

    “哎呀!我虽然瞎了,耳朵却不聋呢!”

    “我们听说他们要回来,就出来迎接。”

    “太早了。户长中午能到家就不错了,小伙子天黑也许还回不来哩。”

    “假如一起出狱,他们一定会同时回家。”

    “噢,不过城里有很多游乐节目!那边的姑娘还少得了吗?有什么力量吸引他们回来?哈,哈?”他取笑说。

    “让他们玩玩!我们才不挂心呢!”

    娜丝特卡绷着脸说,“对。城里有很多保姆,还有犹太人的女佣。对于喜欢这情调儿的人来说,那些人正合他们的意。”

    “他们若喜欢城里的贫民窟和兽穴,就不是我们理想中的男人!”

    有一个人问道:“你是不是离开丽卜卡村很久了,老爹?”

    “很久了,事实上,去年秋天就没有来过。我跟好心人一起过冬,一直住在贵族领地。”

    “什么!在佛拉庄?我们的大地主家?”

    “正是。我一向深得那边老爷们和家犬的欢迎,全都认识我,对我好极了。我在炉边有一个温暖的角落,我一直编草绳,赞美上苍……我长胖了,我的狗也胖了。嗬,嗬!大地主是聪明人。他是‘化缘叟’的好朋友,知道他们一切都让他分享。哈!哈!”他捧腹大笑,眨眨眼睛说:

    “但是上苍把春天送回我们面前,我不喜欢住在他们的深闺里……我想念农夫的木屋和广大的世界。啊,这毛毛雨!真是金雨,暖和,丰富又肥沃,使遍地的嫩草又香又甜。姑娘,你们要跑到哪里去?”

    他听见她们的脚步声匆匆跑走,把他撇在磨坊附近,他再叫一回,还是没有用。她们看见几位妇人走向社区长家,也往那边跑。

    这时半村的人都在那儿,急着打昕肯定的消息。

    社区长好像刚起来,穿衬衫和裤子坐在门阶上,叫妻子拿皮靴,用裹脚布包制,代替短袜。

    大家冲向他,气喘吁吁,贪心和焦躁到极点。

    他让大家说话,自己穿上抹过油的皮靴,在走廊洗脸,一面在敞开的窗前梳一头浓密的头发一面很不客气地回答说:

    “想男孩子想得这么厉害,你们?别怕,他们明天一定回来。孩子他娘,把謦官送来的文件拿给我,在图画后面。”

    他把文件翻过来,用手指轻弹道:

    “喏,写得明明白白。‘×郡台慕夫社区丽卜卡村的基督徒居民……’喏,你们自己看吧!社区长跟你们说他们会回来,他们就会回来。”

    他扔给她们的文件一手传过一手,虽然没有人看得懂半个字,但她们知道这是公文,以喜悦和害怕交织的心情传递着,最后传到汉卡手上,她用围裙去接,然后交回去。

    她怯生生间社区长:“好朋友,他们是不是全部放出来————全部?”

    “公文这么写,一定是这样!”

    社区长太太说:“宝贝,进来躲雨,否则你浑身都会淋湿的。”但是汉卡不想久留,用围裙盖住脑袋,首先告辞。

    但是她走得很慢,心里又欢喜又是害怕。

    她自言自语说:“安提克————安提克要回来了!”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晕眩感,很想扶着围墙免得摔跤。她挣扎好久才透过气来,全身软弱无力,眼看要昏倒了。“安提克要回来————回来了!”要不是心里充塞着恐惧、不安和盲目的惊畏感,她会大声欢呼!

    她扶着篱笆慢慢走。路上有好多女人,兴奋得满面红晕,大笑大嚷。有人不惜淋雨,聚在屋外聊天,有人站在水塘附近,全都兴奋极了。

    雅固丝坦卡在路上碰见她。

    “你终于知道了?好,这是好消息。我们等太久了,现在消息传来,我反而大吃一惊。你见过社区长没有?”

    “有,他说是真的,还拿文件给我们看呢。”

    “那么————那么一切都会好转————噢,主啊,荣耀归于你!可怜的男人要回来了!……我们的农夫要回到我们身边!”她双手合十说。

    昏花的老眼不停地落泪,汉卡觉得很惊奇。

    “咦,你凡事都气愤和不满,我以为这回你也会生气哩。看,你哭了。噢,真奇妙!”

    “你指望什么?这种时候谁会生气呢?不错,有时候出于辛酸,我乱嚼舌头,但是我心底另有一种情绪使我跟别人同乐或同悲。不,人不能孤立生活一…”

    现在他们来到打铁铺附近,铁锤照节拍一起一落,熔炉射出桃红色的火焰,铁匠正在滚一具火红的车胎,摆在墙边的一个车轮上冷却缩小。一瞥见汉卡,铁匠停下手边的工作,挺挺胸,盯着她的脸蛋儿。

    “噢,丽卜卡村终于有理由高兴了?听说某些人要回来。”

    雅固丝坦卡纠正他:“某些?不,全体!社区长不是这么宣读的吗?”

    “全体?但是他没指重犯。不,犯罪一定会受罚的。”

    听了这些残忍的话,汉卡头晕目眩。她伤心地往前走,临行说,

    “愿你的坏舌根裂到腭顶!”

    他的狞笑像野狼的尖牙扯碎了她的芳心,她匆匆走开,逃避那种声音。

    到了家门口,她才恢复正常。

    雅固丝坦卡说:“今天湿气重,田地大概不好犁。”

    她却认为:“‘晨间的湿气,和老太婆的舞步,维持不了多久!’”

    “这时候我们得用锄头种育种的马铃薯。”

    “我正等那几个女人。她们为好消息耽搁了,但是一定会来的。昨天晚上我传话给她们,她们答应不忘记。”

    屋里火光熊熊,比户外温暖和明亮。幼姿卡正在削马铃薯皮,婴儿饿得大哭。汉卡跪在摇篮边,喂他吃奶。

    “幼姿卡,彼德必须从佛罗卡的棚席运粪肥到我们家靠帕奇斯麦田的那块土地。雨停之前,他可以载好几车呢。”

    “你不是这些懒骨头的朋友!”

    “我自己也不是懒鬼!”她一面遮好胸部,一面反驳说。

    “噢,我忘了。今天是半假日,有圣马克游行,结果延后八天!”

    “咦,进行只能在圣徒祈祷日举行的!”

    “他宣告今天有一场,我们走到路边的‘圣像’那儿,为村界祈祷,不举行圣徒祈祷旅行。”

    幼姿卡对刚刚进来的怀特克大声说:“哈!你们男孩子会在村界挨一顿好打,要你们记得界限。”

    “帮工的女人来了,你跑去照料她们。我待在屋里安排,并准备早餐,幼姿卡和怀特克把马铃薯搬到田里去。”

    汉卡下了命令,眼睛看看门外的“地客”,她们穿罩杉和围裙,手持篮子和锄头,在墙边排成一列,木屐猛敲墙面,清除鞋底的污泥。

    不一会儿,她们都在田里做工,两个两个并肩做,每块长形地四个人,面向同伴,在地下挖坑,扔进一粒马铃薯,再用土盖好,一直种过去。

    雅固丝坦卡担任监工,防止偷懒。

    不过,工作的进度很慢。她们的手冻僵了,木鞋装满湿地的积水,虽然毛毛雨并不冷,但是一直下个不停,她们浑身都湿透了。

    幸亏天气很快就变了,天空出现或深或浅的蓝斑,阳光的拓荒者燕子开始飞来飞去,乌鸦离开屋顶,在大地上空飞翔。

    女人弯腰低头,继续掘土,看起来真像一堆堆潮湿的破布。她们优哉游哉干活儿,休息时间很长,边做边说话。雅固丝坦卡在一行行马铃薯之间播扁豆种子,过了一会儿,她看看四周大叫说:

    “今天只有几位家主婆出门!”

    “啊,不!她们的丈夫要回来了:她们想的不是工作问题!”

    “不,真的,只想煮肥嫩的餐点,烘暖羽毛被!”

    柯齐尔大妈说:“噢,你笑!你自己还不是为他们兴奋得要命!”

    “没有男人,丽卜卡村简直不能住,真的。我虽然老了,我坦白告诉你————他们虽是无赖、告密者和暴徒————只要最丑的粗人一露面,世界马上快活多了,也轻松多了。谁否认谁就是撒谎家!”

    有一个人叹息道:“是的,我们女人盼望男人,像风筝渴望下雨天!”

    “啊,不止一个人要为相思付出大代价,尤其是姑娘家!”

    “明年春天以前,神父要举行数不清的婴儿受洗仪式!”

    “老太婆,你说废话。天主创造女人是干什么用的?生小孩算罪过吗?”歪嘴乔治的太太老是爱抬杠,她说。

    “永远不改,你!什么?维护私生子!”

    “当然,我到死都会对任何人说这句话:无论是不是私生子,小孩是我们的骨肉,有权利生存。主耶稣会照他们的善恶公平审判他们。”

    大家喝止她,嘲笑她,但是她只用力打手和点头。

    汉卡由栅栏边向她们大叫:“上帝祝你们进度快一点,怎么样?”

    “多谢。很好,但是有点湿。”

    “马铃薯够不够?”她坐在栅栏的横木上。

    “很多,但是我觉得该切成更小块。”

    “不,都剖成两半:磨坊主家小一点的马铃薯还整个种下去哩。罗赫说这样收成会多一倍。”

    古尔巴斯大妈恼怒地说:“那一定是德国人的做法。自有丽卜卡村以来,我们总是有多少芽就切多少块。”

    “好女人,现在人不比以前笨。”

    “不,真的!鸡蛋想教导母鸡,统治养鸡场。”

    “你说得对。不过,有些人的智慧并不随岁月而增长,这也是事实。”汉卡说着,离开栅栏。

    柯齐尔大妈斜眼目送她,咆哮道:

    “太自信,以为她真是波瑞纳家的女主人!”

    雅固丝坦卡大声说:“别说她的坏话!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是纯金的勇士。我没见过比她好,比她机灵的人。我日夜跟汉卡在一起,我有眼睛,而且不是傻瓜。噢,那个女人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是的,她要忍受的还多着呢……雅歌娜不是跟她住同一间房子吗?安提克回来,麻烦和苦难会再度掀起。”

    菲利普卡有气无力地说,“听说雅歌娜和社区长来往,是不是真的?”她们笑她连麻雀都吱吱喳喳传递的消息居然还要打听。

    雅固丝坦卡斥责说:“别嚼舌根,免得春风听见你们的话,传到不该传送的地方。”

    她们又动手工作,锄头发着光,不时吭吭敲到石头,但是她们一面做工一面聊天,不饶过村里的任何一个人。

    汉卡要到庭院看一眼,弯腰通过樱桃树下,湿树枝挂满花苞、白花和嫩叶,刮到她的头,洒得她一头露珠。

    复活节以后,她做“产妇还愿礼拜”回来,身体情况恶化,几乎没有踏出过大门。今天的消息使她下床走走,虽然她还觉得很衰弱,却到处探查,愈看愈生气。

    母牛照顾得不好,身体粘着粪便,乳猪境况堪怜,连白鹅都异常沉默,似乎喂得很糟糕。

    她对驾车去运粪肥的彼德怒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擦擦马儿的身体?”他只管走过去,咬牙发牢骚。

    又遇到一个生气的理由。谷仓里雅歌娜的小猪正在吃打谷场上堆积的育种马铃薯,家禽猛啄一堆早就该抬上阁楼的劣质谷物。为此她痛骂幼姿卡,并猛拉怀特克的卷发,小伙子挣脱逃掉,幼姿卡则又哭又闹地溜了。

    “我一直做工,你却经常为难我。雅歌娜什么都不做,你倒随她!”

    “喏,喏,安静,傻丫头!这里的情况你看得太清楚了!”

    “我怎么能样样都做呢?怎么可能?”

    “安静,我说。现在把马铃薯送去给她们,否则她们会停工休息。”

    她看出骂人也没用。“真的,小丫头干不了大人的工作,至于雇仆们————老天发慈悲!还没到中午,他们就指望天黑了!要从雇工手上获利,还不如找一匹狼来看羊呢。他们没有良心!”

    她怀着辛酸的念头,拿猪仔出气,小猪一面叫一面逃,拉帕凶巴巴地咬着它的耳朵。

    她看看马厩,看到母马正在咬空秣槽,小雄驹脏兮兮的,正在吃荐床的茅草,她更加气愤。

    她说:“死去的库巴若看到这种情形,真要伤心死了!”并放些草料在架子上给它们吃,拍拍它们又柔又暖的口鼻。

    至此她突然崩溃。沮丧感袭上心头,她觉得特别想哭,就坐在彼德的矮床边,痛哭流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切精力都垮了,她的心像石头一样沉重。她的命运叫她受不了,又不能抵抗。她在世上孤孤单单,被人遗弃,生命像一株长在风带的树木,每一阵恶风都吹得到她!甚至没有诉苦的对象,看来噩运不可能终止,只有永恒的屈辱和悲哀,只有无尽的烦恼,也许情况还会恶化。

    小雄驹舔她的脸,她把头搁在马颈上,又痛哭失声。

    农场经营成功————人人尊敬她————如果她内心没有片刻的幸福,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回到屋里,婴儿又哇哇哭着讨奶吃。喂饱了婴儿,她隔着昏暗带雨滴的窗子茫茫然眺望屋外的风光。

    但是小娃娃还焦躁地哭哭啼啼。

    “安静,小东西!爹要回来了,儿子,他会给你带玩具,你可以骑在他膝盖上,因为他自由了,我们将多么幸福!”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抱着他边摇边唱歌。

    “也许他真要回来了!”她自言自语,突然打住。

    她满面通红,挺起微驼的双肩,想要去储藏室为他切一片火腿,然后到酒店买伏特加……但是铁匠的话在泣血的胸膛回响,像老鹰的利爪撕碎了她的心。她突然止步,环顾四周想求援,说不出该怎么办,该作何感想。

    “噢,主啊!万一他永远不回来呢?”她呻吟着,并伸手抱住脑袋。

    孩子们吵吵闹闹,她叫他们出去,开始准备早餐,幼姿卡不止一次次探头进来,贪婪地等待看。

    眼泪和悲哀得再度塞回去,每天的劳务重重压迫她的灵魂,提醒她工作不能拖。

    虽然两腿发软,她还尽量苦搏,只偶尔掉下一滴眼泪,默默看着外面模糊的世界。

    “雅歌娜要不要去帮忙种马铃薯?”幼姿卡隔窗叫道。

    汉卡把一锅甜菜汤放在炉边的铁架上,匆匆赶到房子的另一头。

    老头子侧躺着,好像在看雅歌娜,她正在小橱柜的一个镜子前面梳她那头漂亮的长发。

    “你不干活儿,今天是圣徒纪念日啰?”

    “我不披头散发出去。”

    “天亮到现在,你可以梳十次头发。”

    “可以,但是我没梳。”

    “雅歌娜,我不愿受人蔑视,当心!”

    她凶巴巴回应道:“当心什么?当心被赶出门,被解雇,呃?我不是照你的意思来的,也不住在你家!”

    “请问是谁的家?”

    “我自己的家,我要你记住!”

    “万一爹死了,我们看看你在这里有什么权利!”

    “但他在世期间,我可以请你出去。”

    “什么?你说什么?”

    “你叫人受不了!我没对你说过一句闲话,你却老是跟我吵。”

    “你该感谢上帝我没做更严重的事!”她以威胁的态度向前弯。

    “你尽量试吧!我孤单单一个人,没人帮助我;但是我们看看谁占上风。”

    她将头发在后一甩。两个人眼睛布满凶光,像刀刃彼此攻击。汉卡完全失去自制力,用力挥拳大骂。

    “什么!你威胁我?……那就动手啊,噢,受害最深的人!是的,是的,全教区都知道你的作为。他们不止一次地看见你跟社区长上酒店!前几天夜里我为你开门,你放荡回来,喝得醉醺醺————醉得像一头猪!说实话,闹嚷嚷生活的人会被悄悄议论的。啊!不过你的魅力快失灵了,到时候社区长和铁匠都不会保护你————你!————你!”

    她尖声怒骂。

    “我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叫大家别管我……否则要当心!”雅歌娜狂喊着,突然把美丽的亚麻色头发甩在肩膀上。

    她气愤到极点,恨不能打一架,两手紧张兮兮地在臀部周围乱挥,眼光含着恨意,汉卡不禁畏缩了,雅歌娜一言不发跨出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口角透支了她的体力,她只得抱着小孩坐在窗边,让幼姿卡端早餐给工人吃。

    她们走了以后,她觉得体力稍稍加强,想撇下工作去看她父亲,老人家已经生病好多天了。但是她体力不济,半路又折回来。

    过了一段时间,她的体力恢复了一点,能呆呆板板做些手工,思绪则随安提克飘得老远。天气渐渐好转,大家指望中午出太阳,现在燕子飞上高空,一团一团金边的云彩飘过去,白花点点的果园有鸟儿大声唱歌。

    丽卜卡村渐渐像蜂巢嗡嗡响,烟囱各冒出一股炊烟,室内正准备香喷喷的餐点呢。女人喋喋不休,喜气由这一家传到那一家,大姑娘把缎带结在发辫中当饰物。有人匆匆去买伏特加酒,犹太人庆幸农夫要回来,不管谁开口,他都赊东西给人家。不时有人爬楼梯上屋顶,探查通往城区的一切道路。

    很少人下田,大家都忙着准备。他们甚至忘了赶鹅出门,任它们在院子里嘎嘎乱叫;小孩没人管,跑来跑去玩些调皮的鬼把戏。大一点的男孩手持长竿,爬上白杨树,把乌鸦窝打下来;母鸟在空中有如大煤污,四处盘桓,伤心地啼叫。其他的少年追神父的瞎老马,它身上套着带滑轮的水桶,他们把水桶推进池塘,觉得很有趣。母马抵抗了一会儿,终于被它鼻孔中的火烟味吓慌了,冲进波瑞纳家的庭院,撞倒大门,困在木条间;于是他们趁机逼近来打它。

    它拼命逃,险些摔断一条脚,幸亏雅歌娜走上来,把顽童赶走,救出这可怜的畜牲,看他们还等着欺负它,就牵它回神父家。

    这一来她得走神父花园和克伦巴家之间的窄巷,风琴师的俄式马车正好开过来。亚涅克在门阶上观家人道别,他母亲已坐在车上了。

    她故作矜持说:“我把神父的老马带回来。有一群顽童虐待它。”

    风琴师太太嚷道:“孩子他爹,叫瓦勒来牵马。”瓦勒出现后,她说:“你这懒崽子!让马自个儿出去!差一点摔断腿!”

    亚涅克看到雅歌娜,瞥了父母一眼,把手伸给她。

    “雅歌娜!上帝与你同在!”

    “回学校?”

    他母亲得意洋洋说:“我带他去开始学做神父。”

    “神父!”

    她抬头用赞佩的眼神打量他,他坐在前座,但是背对着马儿。

    “这样我可以多看丽卜卡村一会儿!”他叹道,并用爱怜的目光看看他家苔藓密布的屋顶,看看四周带露又开满鲜花的果园。

    马儿小跑步出发了。

    雅歌娜跟着马车走,亚涅克再度跟屋前含泪的姊妹们道别,眼睛却只望着她那只湿润润的蓝眸子,美得像五月的天空,正和他四目交投呢。望着她金黄的脑袋,发辫在头上盘了三圈,鬓角有好多卷发,望着那张脸蛋儿,好白,好娇嫩,宛如一朵野玫瑰!

    她一直向前走,为他明亮的眼睛而着迷。她的嘴唇抖得好厉害,嘴巴都闭不拢了。她心跳得好快哟!她谦卑地目送他,满心甜蜜,差一点晕倒!一股奇异的昏睡感涌上心头,一阵催眠的异香似乎钝化了她的感官……

    直到俄式马车拐上白杨路,他们再也不能对望了,她才察觉四周的空虚,不再目送他。亚涅克最后一次用帽子挥别,他们消失在白杨树阴里。

    她揉揉眼睛,仿佛大梦初醒。

    她突然说:“主啊,主啊!那双眼睛能拖我下地狱!”

    “风琴师的儿子!……活像大地主少爷!……当个神父,神父!……也许他会奉派来丽卜卡村!”

    她再次回头望,虽有车声传来,却看不见俄式马车的形影了。

    “这么一位少年!简直还是小男生嘛!……但是他看我的时候,我觉得像被人拥抱,头晕目眩。”

    她微微发抖,舔一种红唇,热情地挺挺身躯。

    突然间她打了一个寒噤。她的脑袋和双脚光光的,她现在才发觉。她几乎没打扮————只穿罩衫,肩头里一件破围巾!

    她羞得面红耳赤,走偏僻的小径回家。

    “你知不知道那些小伙子要回来了?”少妇、女人和小孩在围墙内向她欢呼道。她们都高兴得喘不过气来。

    “回来不回来,又有什么差别?傻瓜!”她喃喃低语,看她们为丈夫返家而高兴得发狂,心里十分懊丧。

    她回娘家看看。只有安德鲁在家。那天他第一次下床,断腿还绑着绷带。他坐在门阶上编竹篮,对跳来跳去的喜鹊吹口哨

    “雅歌娜,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亲人要回家了!”

    “我一整天就没听到别的话!”

    “娜丝特卡为西蒙回来高兴得发疯!”

    “为什么?”她的眼睛发出严酷的光芒,跟她母亲的眼神一样凌厉。

    他怕泄露秘密,结结巴巴说:“噢,不为什么!……我的腿伤又痛了。”他扔一根细棒去打几只咯咯叫的母鸡,叫道:“安静,瘟生!”

    然后他假装揉腿,焦急地打量她的怒容。

    “娘呢?”

    “到神父家去了。雅歌娜!关于娜丝特卡……我……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这蠢驴!以为没人知道!他们会结婚,一切就完结啦。”

    “但是————娘肯吗?娜丝特卡只有一英亩地。”

    “他若问她,她会拒绝。但是他年纪够大了,知道该做什么,如何做法。”

    “是的,雅歌娜,他若跟娘吵架,不听话,违背她的意思结婚,那他会取得他分内的土地,移居到那边。”

    “你尽管叽叽呱呱乱讲吧,当心别让娘听见。”

    她觉得气愤。什么!那个娜丝特卡!她也有个心上人,艰别人一样关心!每个人今天都要回到心上人的怀抱,她想起来就发火。

    “是的,是的,他们都要回来了!”

    但是,她心里突然感到兴奋!安德鲁很怕她,她撇下安德鲁直接回家,像别人一样为返家的亲人打扮,也像她们,心焦地等待获释的囚犯。

    她仔细化妆,唱出喜悦和思慕之歌,不时跑出去眺望他们回来要走的那条路。

    “你在守望谁呀?”有人出其不意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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