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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成上了称，杨春福需要交纳一半的收成给主家，这一带大都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一般佃户们是交不全租子的，实际大家一般按照乡约，交纳租地和约中的八成，也就是说，地主是拿全部收成的四成的。
杨家的债也最终还上了，两个儿子走了，让杨春福有些患得患失。他并不清楚，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罩住了他的全家。这两年银贵钱贱，是因为广东近年白银外流严重，唐人的货物带走了大批的银子。而天地会，虽说跟唐人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天地会的发家，背后全靠名义上还是唐人的杨真。至于出洋一事，更是关系大唐。
听说柳爷居然也把自己的子女送出国，杨春福便有些信了。他的大儿子也早听清楚了二人交谈，此事道：“阿伯，便让我出洋吧，有了银子还上家里账，若是我在外面发了财，一定接阿伯阿奶过去享福。”
他欠的账，是附近一个会党的，说是叫什么天地会，天天一些泼皮在七里八乡调戏小媳妇，惹乎老实人的，杨春福一个普通农家汉子，惹不起他们，更不敢不还钱。
自明清开始，国人的膝盖软了，寻常后辈见了晚辈或者官儿，都是磕头的。几个杨家小孩也是磕头磕习惯了，连最小的儿子也趴在地上磕个头。柳爷呵呵一下，叫几个孩子起来，他也没什么东西给小孩子，毕竟哪家佃户见了他都要磕头的，要是分糖什么的，也把他分穷了。虽然给地主家做事，柳爷倒也不怎么富裕，也就比这些佃户稍强。
最小的六儿子没听懂大人们讲些什么，但是听懂了肉，他也跳出来：“阿伯，阿伯，我也出洋，出洋有肉吃。”
小儿子哇哇大哭，几个大一点的儿子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杨春福看见儿子哭，自己也难过起来，抱着小儿子，几乎也要掉泪。
“这可如何是好……”杨春福脸色瞬间就灰败下来了。
杨家小儿子才六七岁，长得有些黄瘦，他还不怎么懂事，看到家里爸妈和哥哥们脸上都带着笑意，能够感觉到似乎是好事，他从后面扯了扯杨春福的后摆，稚气地道：“阿伯，多了钱可以买肉吃么？”
地主的管家柳爷带着四五个帮闲来了，柳爷人还不坏，主要是会做人，基本上不会颐指气使，若是谁家真的有什么困难，也能帮着去说一说。地主家信佛，虽说不会做慈善，但一般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如果名声坏了，众人也便不愿意耕自家的田了。
杨春福一惊有些痴痴傻傻，他外面欠了10两银子，原想着今年余粮一卖，便能还上这钱了，兴许还能剩一些，却没想到，现在连还钱都不够了。如果今年还不上钱，就会利滚利，到明年恐怕就更还不起了。说不得，只能饿一下全家肚子，卖一些口粮，看看能多还一些钱，就是一些了。
柳爷笑道：“说是唐人的大船上管吃的，鱼肉皆有，你们两个小子要是真的出洋了，以后肉都要吃腻，何必跟弟弟们抢。”
杨春福拍了小儿子的脑瓜一下，半责怪半怜爱地道：“你个馋嘴猴。”
杨春福拿不定主意，离开家乡他是一万一千个不愿意的，但是现在他确实已经有些走投无路了。
杨春福连忙问：“还请柳爷救我全家。”
杨家二子也道：“我也去，这样便有四十银元了，只是求阿伯得了钱，买些肉先给我兄弟几个解馋。”
杨春福弓着身，也不住作揖，“柳爷您吉祥，你们几个兔崽子，还不给柳爷磕头。”
他看到几个儿子眼中都带着一点希冀，又想起严厉的老婆，狠了狠心，道：“行，若是多了银钱，便去切三指肉，也叫你们兄弟几个解馋。”
杨春福更是惊讶：“柳爷让我卖两个儿子？”
1778年的秋季，广东基本上是风调雨顺的年节，地里收成还算不错，嘉应州农民杨春福挺是高兴，今年的稻谷打下来，多卖上几百文钱，家中兴许能宽裕一些。他是典型的农民，家中丁口多，婆娘给他下了六个小崽子，都是男孩，胃口大，吃得他穷得不行。
杨春福一惊，“怎么只有这么少？”
今年收成好，交租是没什么问题的，杨春福在意的是去除租子、口粮之外的余粮，这个东西可不是每年都能有的，杨家还欠着一些外债，如果余粮卖了钱，总归能还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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