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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上来透口气最新章节!

次看到它,还有教堂、啤酒厂的烟囱、我爸那个铺子的橱窗、市场上的马槽等等。我到了山脚,路分了岔。我转向左边,一分钟后,我迷路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那里是不是当年镇的边缘,我只知道当时没有那条街。我顺着街开了有一百码————那是条破烂不堪的街,房门就接着人行道,这一处那一处,会有间街角杂货铺或者邋遢的小酒馆————不知道那条街到底他妈的通向哪里。最后,我把车停在一个系着脏围裙、没戴帽子的女人身边,她正在人行道上走路。我把头伸出车窗问:

    “对不起————你能告诉我去市场怎么走吗?”

    她“说不好”,答话是用一口硬梆梆的土腔,兰开郡105的,英格兰南部如今有好多那边来的人,从那个穷地方一拥而来。然后,我看到一个穿着工装裤的伙计背着一袋工具走过来,我就又试了一次,这次他的答话是用伦敦土腔,可是他还得先想上一阵子。

    “市场?市场?让我想想看。噢————你是说老市场吗?”

    我想我指的就是老市场。

    “噢,这么走————你在前边转右————”

    路很远,我觉得好像有几英里,实际上不到一英里。房子,店铺,教堂,足球场————新的,全是新的。我再次有了敌人在我背后进攻得手的感觉。那些人从兰开郡和伦敦郊区汹涌而来,在一片乱糟糟中落地生根,却根本懒得记镇上标志性地方的名字。但是我那时已经明白以前称为市场的地方,他们怎么会叫它“老市场”。那里现在是个大广场,可是因为它没有一定的形状,称它广场也不太合适。它就在新镇的中心,那里有交通灯和一座铜制雕塑,一头巨大的狮子在撕扯老鹰————我想是纪念战争的。还有无处不有的崭新感!那种粗糙和不入流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近几年像吹气球一样突然扩大的那种镇是什么样?就像哈耶斯、斯洛、戴金哈姆之类的地方?那种冷冰冰的感觉,到处是鲜红色砖头,临时凑合模样的店铺橱窗里,放的是减价巧克力和收音机零件,就是那个模样。突然我拐到一条有着老房子的街上。哎呀!大街!

    毕竟,我的记忆还没有糊弄我,我现在还知道它的每一寸地方。再走两百码就到市场了,我们家那间旧铺子在大街的那头,我吃完午饭就过去————我要住在乔治旅馆。每寸地方都是记忆!我知道所有的铺子,即使名字全改了,而且多数经营的项目也变了。拉夫格鲁夫家的!托德家的!还有那间光线阴暗的大铺子,带有横梁及屋顶窗,那曾是莉莉怀特店,就是那间布店,爱尔西在那里干过活。还有格里梅特的铺子!显然那里还是杂货铺。这时到了市场上的马槽那里,可是前面有一辆车,所以看不到。

    我进入市场时,那辆车转到了另一边,马槽不在了。

    当年放马槽的地方,有个汽车协会的人在指挥交通,他看了一眼我的车,发现上面没有汽车协会的标记,就决定不敬礼。

    我在拐角那里转了向,去到乔治旅馆那里。马槽不在了,这把我的心扰乱得根本没有抬头看啤酒厂的烟囱还在不在。乔治旅馆除了名字没变,别的全变样了。它的正面装修得跟河滨旅馆差不多,招牌也换了。奇怪的是虽然到那时为止,我二十年来一次也没想到过那面旧招牌,那时却突然发现我对它记得细致入微,从我记事起,它就挂在那里晃悠了。那是一幅技巧有些拙劣的画,上面是圣乔治106骑着一匹很瘦的马,马蹄踏在一条很肥的恶龙身上。在角上,虽然有点儿破也有点儿褪色,但还是能读出来“Wm.桑德福,油漆匠兼木匠”。新招牌有点儿艺术味,看得出是由一位真正的画家所画。圣乔治看上去是个普普通通、有点儿女人气的男人。原先那个鹅卵石铺地的院子也变了,以前农场主的轻便马车就停在那里,那里也是星期六夜里醉汉呕吐的地方,现在它扩大了有三倍,还铺上了水泥,周围是车库。我把车倒进车库后下了车。

    我注意到人类思维的一个特点就是阵发性,没有一种激情能伴随你很长时间。过去的一刻钟里,我经历了一种可以正确地称之为震惊的感觉。我在查姆福特山顶停车,然后突然意识到下宾菲尔德消失了时,我感觉几乎像是被人在肚子上揍了一拳,然后看到马槽不见时,我又像被戳了一小刀。开车穿过那些街道时,我有种沮丧和万事皆休的感觉。但是当我从车里出来,马上戴好软呢帽时,我突然感到那些都他妈无关紧要。那天阳光灿烂,很舒服。旅馆院子里,花种在绿色的桶里,还有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这些让那里有了点儿夏日气象。另外我肚子饿了,很想找地方吃午餐。

    我带着自高自大的神气信步走进旅馆,搬运行李的人急忙走出来迎接我,拎着我的手提箱跟在后面。我有种腰缠万贯的感觉,大概外表上也像。就算你没有看到我的汽车,也会说我是个有钱的商人。我挺高兴来时穿的是新套装————蓝色法兰绒料子,带着白色细条纹,合身,有种裁缝所谓的“细身效果”。我相信那天我能被当作是个股票经纪人。不管你会怎么说,在六月的一天,阳光照耀着窗口花坛里的粉红色天竺葵,我走进一家挺好的乡村旅馆,而且会在那里吃到有薄荷调料的烤羊肉,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倒不是说对我来说住旅馆是享多大的福,老天为证,旅馆我可是住过太多————可是一百次里有九十九次碰到的都是些极差的“家庭及商务”旅馆,就像我当时按说应该待着的鲁博特姆旅馆,一晚上加早餐是五先令,床单却总是潮乎乎的,浴缸水龙头总是坏掉。乔治旅馆变得太漂亮了,我差点儿认不出来,可是在那年头,它几乎称不上是间旅馆,无非是间酒馆而已,不过它还有一两间客房,赶集日还供应农场主吃午餐(烧牛肉、约克郡布丁及板油布丁,还有斯提尔顿干酪107)。除了酒吧,别的全变了样,我经过时看了酒吧一眼,好像还跟以前一样。我走过一条通道,那里铺着软软的地毯,两边墙上挂着打猎照片、铜制长柄暖炉等诸如此类的破烂玩意儿。我隐隐约约还记得这条通道以前什么样:掏了些洞的旗子垂到了脚边,灰泥和啤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在登记处,一个鬈头发、穿着黑裙子、样子机灵的女孩给我办登记,我想她是个接待员之类的。

    “你想要间房吗,先生?没问题,先生。我该怎么写您的姓名呢,先生?”

    我停了一会儿,毕竟对我而言,这又是一个重要时刻。她肯定听说过我的姓,不常见,但教堂墓地里埋有很多带这个姓的人。在以前的下宾菲尔德,我们是很古老的家族,下宾菲尔德的保灵家族。虽然被认出来多少让人不舒服,但在那会儿,我盼望着被认出来。

    “保灵,”我说得清清楚楚,“乔治·保灵先生。”

    “保灵,先生。B-O-A————噢!B-O-W?是了,先生。您是从伦敦来的吗,先生?”

    没反应,毫无印象,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从来没听说过乔治·保灵,塞缪尔·保灵的儿子————真他妈的!在超过三十年的时间里,每星期六晚上,塞缪尔·保灵都会在同一间酒吧里喝上半品脱啤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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