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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弟，他是这个尘世上最傻的人。
那柄羽箭最终并未射入我的体内，杨离以自己的身躯牢牢护在我的身前，他双臂展开将我抱在怀里，不留一丝空隙。
我想，柳蝶衣果然跟秦延之是一类人，明确自己的目的，不达目标誓不罢休，当真是百折不挠。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杨离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他说：“师姐，我想叫一声你的名字，可以吗？”
那天，我在山中抱着杨离的尸体泪流满面，周围是厮杀的战场，震耳的呐喊，兵器的铿锵，我甚至听到了刀剑穿胸而过的声音，只有我怀中的师弟是那样的安静，安安静静的睡着，仿佛涤濯了整个人世间。
有流言传说摄政王早就谋划了一切，重病只是幌子……中毒才是真实。
晨昏定省，我日日到杨离坟前祭拜，有的时候一坐便是几个时辰，扫扫尘土，扒扒杂草，日子倒也飞快。
后来有一天，我正在清扫杨离坟前的几树枯叶，几个月过去，因为有孕，肚子便凸显出来，以往的男装是无法再穿，我改了几件大妹妹的旧衣，将将穿着不冷便可。
而我则大刺刺得被绑在树上，活脱脱一个箭靶子。
任家走了谋反之途，而摄政王走的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路，至于荣华郡主的驸马爷萧楼南缘何与秦延之走到了一途，世有传言曰“断袖情深”，而个中的隐情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泪水纷纷滑落，迷蒙了双眼，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很努力得说道：“师弟啊师弟，我没有不高兴，我的师弟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的胸怀宽广，我以前竟从未发觉他已经如此高了。
“云夕……”任墨予一声长嘶划破天际，我抬头正对上他赤红的双眼，面容染血，发丝散乱，貌若癫狂。我正纳闷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分神，秦延之已经毫不留情得斜刺了他一剑，由于躲闪及时，长剑只刺入肩头，汩汩鲜血溢出，染在墨色的衣袍上竟是全无痕迹。
杨离逝世的那年冬天，雪来得特别早，我清早下山去集市买菜，听闻茶馆的公子们谈论说，湘西，城东两个诸侯国已经陆续将质子送往京城，摄政王也向落云公主下了聘，大概用不了多久皇家又要办喜事了。
我想，他是真的累了。
由于萧楼南的加入，使战场呈现一面倒的趋势，加之任墨予所带兵将本就未准备充足，匆忙而战，渐渐力竭，落云山寨建于山隘，易守难攻，萧楼南从后方攻入，两面夹击，任墨予左右指挥，疲于应对，数个时辰后，我远远望见秦延之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笑容还未敛去，他便扬声道：“陛下口谕，任氏为官跋扈，恃宠而骄，而今反叛数日，北周将领见之诛杀，不留后患！”
他说：“师姐，你要开开心心得活着。”嘴角有鲜血溢出，他却笑了。
柳蝶衣她恨我，从来便是，只不过我总是选择忽略她的恨意，久而久之便忘却了。
再后来，我看到秦延之从城楼飞身而下攻向任墨予，萧楼南带兵拦截，两人配合默契无间，仿佛早有预谋。
我仰头眯起眼睛望向城楼的方向，阳光刚刚好，柳蝶衣一席红妆立于犄角，像是闺阁里的新嫁娘，只见她手挽长弓，右手搭箭上弦，箭尖只指向我。
那之后的数日，我坐在师弟的坟前，不想说一句话。
现在，我只希望柳蝶衣的箭法要么不精准，要么就精准到一箭毙命，否则被活活射成刺猬我还保留最后一口气息，那便最痛苦不过。
这些事情，跟我是没有多大干系的。
“师姐，小心城楼！”杨离长剑挥舞，不要命般向我的方向冲来。
她要杀我，她想杀我！
后来有一天，他说：“辽东近几年大旱，农民军起义不断，流寇滋生，我说正好趁着此时士气大涨前去剿灭，秦延之竟不允，采取了招安，封了个城东王……笑话！”他喝了几口酒，冷笑一声，接着说：“竟然舍得将风华郡主嫁过去，那丫头真真是错付了真心。秦延之……他倒也是个疑心很重的人，生怕我将湘西的势力做大……”
我将杨离埋在落云山的后山，我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树边，那时候，他吹埙，我倚在他的身侧昏昏欲睡，他学着文人雅士那般摇头晃脑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我拍着他的肩头笑他酸，我说我不是野人也不是山鬼，虽然喝着泉水，却不喜欢睡在树林字里，还是床上休息比较踏实。他便又说：“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床榻。”
我俯在他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比自己死去还要难过的痛。
小皇帝自从抵达落云山后便重病昏迷，之后一切朝中大事皆交由秦延之处理。
我的师弟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叫一声我的名字。
秦延之大概是真的很忙，我不晓得作为摄政王需要干什么，但他绝少出现在我的面前，好似有意避开，又好似真的是忙得分不开身。
我说：“师弟，如果有来世，你做我弟弟吧。”
额前的发丝被微风吹散，他抬手想为我抚开，我微微一偏头躲了过去，只低头轻声道：“摄政王大驾，有失远迎，落云山已成空城，再无半个山贼，摄政王无须担忧。”
他还说：“这个人世间，谁又能是谁的影子替身……花之对于秦延之来说是替身，而你在我的眼里……便又成了替身。”
萧楼南闻言高声一“喏！”，回荡山谷。
我一惊，猛然抬头，目光灼灼：“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要娶吗？”我抬手抚上肚子，圆滚滚的一小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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