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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了开去,只剩下结实的粗枝子。
任三嫂那蒸鸡蛋似的脊背肉变成了怎么个样子是瞧不见的:隔着一层大布衣。看看筋条的劲儿,任三的发火,听听哗哗的响,可以想象得到她脊背肉的变化。哗一下,就在白白的皮肉上突出一条紫红色疙瘩。再几下,疙瘩破了皮,血沁出了白大布衣。
她不叫,她不哭。她紧紧地咬着牙,紧得几乎把牙咬碎。她并没挣扎,可是一筋条下来,就无意地把身子让一让————当然是毫不相关,她的两只手给拉住,身子的左右是自由不了的。她闭着眼熬住,在眼角上挤出了一粒泪颗子。每逢任三一举起筋条,她并不望他下来得轻些,只是希望别打在打破了的肉上。不过这可说不定的。总之别人是对着脊背打:在完整的皮肉上抽出疙瘩,在疙瘩上抽出血。在打烂了的红肉上面,深深地烙着竹节的印记。
白色大布衣上糊着红色的血。青色的筋条上也涂着一段儿红。
哗,哗,哗,哗,哗。
一百。
任三喘着气,拿袖子在额头揩着汗。
长太爷的腮巴子在抽动着。
“好,你以后还到不到庄溪去?”他声调有点不自然。大家瞧任三嫂。任三嫂短促地呼吸着,闭着眼。
“问你呀,”福来七娘对着女儿。
“你以后要是能改过自新……”长太爷镇静地说。
没答。
“问你怎么不开口!”
“说呀,说呀,”福来七娘颤着声音。“长太爷问你还到不到……”
“我……我……”
全世界都哑着,静静地等着她下面的话。
“我……我……”呼吸促得说不出。
“你怎样?”
“庄溪我还是……我是……我要去的……”
虽然她说得那么小声儿的,可是比一声地雷还惊人。大家彼此瞧瞧,睁大了眼,张大着嘴,仿佛有个什么有力的东西打得他们发晕。
长太爷额上的青筋瞧着瞧着高起来,脸发青。哼,这娼妇!————就只让庄溪那田侉老把她搂在手里!她不识抬举。她丢了面子,他把桌子挤命地一拍,把全肚子里的气都叫了出来:
“再重打————结实打!”
筋条又在血肉模糊的烂脊背上抽了上去。
她的头往下垂,身上抽着痉,嘴里吐白沫。
“她晕了!”
忙着给她喷冷水。
“醒过来再打!”长太爷叫。
衣上裤上全是血。福来七娘手发抖,眼泪涌出了泪腺。
“再问你:还到不到庄溪去?”
又回答长太爷一个沉默。
福来七娘的眼泪洗着腮巴子。
“你就说一声不去罢,亲孩子,你就说一声……”
任三嫂仰起满是眼泪的脸瞧着娘。
“不怕……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去……我要……”
长太爷的肺脏差点儿没给爆破,他嘎着噪子咆哮:
“再打!”
任三嫂又晕了一次,可是她不肯说不到庄溪去。她熬着疼,让自己全身流着血,只是不肯说那句话。她希望任家的人没办法,赶她走。这长太爷很明白,他只是气,可不说撵她出去。哼,这么迷着那田侉老,总得打醒她!
“还是要到庄溪去?”他溅着唾沫星子。“再打!————非打得她回心转意……”
她全身没有一片完整的肉,那身小褂裤成了红的。打六次晕六次,香火堂上的人许多闭着眼不敢瞧,有几个偷偷地揩着眼泪。应福来把手捧着脸。福来七娘抽咽起来。祥大娘子眨着泪眼,摇着手。任三手打颤,连筋条都抓不住了。
“怎样?”长太爷的声音不象是长太爷的声音。
她眼睛张开了小半,她全身发麻,不住地抽着痉。
“怎样也要去……我……我……”
长太爷恨不得把一切都毁掉,他跳着,捶着桌子。
“再打再打!”他喘着气叫。“再打!……任三,打!……怎么我叫你打呀!”
任三右手提着筋条只是发抖。
“打呀!”长太爷拍一下桌子。
福来七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把身子一倒就跪在长太爷跟前。
“我讨个保,我……这孩子……这孩子很……”
二老爷也出来说:看样子不能再打了,还是……
“那么关起来!”长太爷说。
大家都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