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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一直到后天都有空。”

    “好极了。我们就在他家里过夜。谢尔盖·米哈伊雷奇,可以吗?”

    “这还用问!当然可以。”

    “好吧————我马上就好了。我只要把身上稍微弄干净一点儿。”

    “您工厂的事情怎样呢?”马尔克洛夫含有用意地问道。

    索洛明朝旁边看了看。

    “我们要好好谈一下,”他又说一遍,“稍微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我忘了一点儿事情。”

    他出去了。倘使他先前没有给涅日丹诺夫留下一个好的印象,那么涅日丹诺夫大概会想,也许甚至会问马尔克洛夫:“他是不是故意躲开?”可是这一类的问题他连想也不曾想过。

    一个钟点以后,在这座大楼的每一层,从所有的楼梯,从所有的门里,大群的喧嚷的工人拥了出来,马尔克洛夫、涅日丹诺夫和索洛明坐的马车也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工厂的大门到大路上去了。

    “瓦西里·费多特奇!要干起来吗?”帕维尔把索洛明送到大门口,末了大声问道。

    “等一等,……”索洛明答道。他接着向他的朋友们解释道:“这是夜班的事。”

    他们到了博尔旬科沃,在那儿吃了晚饭(这大半是为了礼貌的关系),随后就抽起雪茄烟、谈起话来,这是俄国人那种讲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夜间长谈,像这种形式的长谈在任何另外一个国家的人们中间都是很少有的。不过就是在谈话的时候,索洛明也并没有满足涅日丹诺夫的期望。他讲话非常少……少得几乎可以说他并没有讲过话;可是他听得很注意,要是他偶尔发表一点儿意见或者批评一两句,他的话总是有道理,有分量,而且很短。索洛明看来并不相信俄国就要发生革命;可是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意见强加给别人,他也不阻止他们去试一下,而且他不是站得远远地观望,他倒是站在他们的近旁。他同彼得堡的革命者很熟,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同情他们,因为他自己也是老百姓出身的;可是他明白就是这些老百姓(离了这些老百姓“你什么事也做不了”)由于环境所迫,对革命还是很冷淡,对他们需要做长时期的工作,使他们有所准备,然而这不是那些革命者的方法和手段所能办到的。因此他才站在一旁,不过这并不是一个伪君子或者一个滑头的办法,他倒像一个有见识的年轻人,不肯白白地牺牲自己或者别人。至于听呢……他为什么不听别人的意见,并且要是能够的话,他为什么不想多知道一些呢?索洛明是教堂执事的独子;他有五个姊妹,全嫁给教士和教堂执事了;可是他得到他那个严肃而头脑清醒的父亲的许可,离开了宗教学校去学数学,他对力学特别感兴趣;他到一家英国人办的工厂里工作,那个英国人像父亲似地爱他,并且供给他到曼彻斯特 [126] 去留学,他在那儿住了两年,还学会了英语。他不久前才到这个莫斯科商人的厂里来做事。虽然他对他的部下很严(这种作风是他在英国学来的),可是他们对他还是有好感,他们说:“自己人!”他的父亲对他很满意,叫他做“切实可靠的人”,他父亲惟一抱怨的地方,就是儿子不想结婚。

    我们已经讲过,在马尔克洛夫家里夜间长谈中间,索洛明几乎没有讲过一句话;可是等到马尔克洛夫谈起他对工厂工人怀着期望的时候,索洛明便照自己的习惯简单明了地说,我们俄国工人跟外国工人不同,————是最不爱说话的人。

    “农民呢?”马尔克洛夫问道。

    “农民?他们中间现在出了好些富农,而且一年一年地多起来;富农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其余的人都是绵羊,愚昧无知。”

    “那么我们到哪儿去寻找呢?”

    索洛明笑了笑,说:

    “你们寻找,就寻到。 [127] ”

    他脸上差不多一直带着笑容,他的笑容同他本人一样,也是非常老实的,却又不是毫无意义的。他对待涅日丹诺夫的态度很特别;这个年轻大学生在他的心中唤起了同情,并且差不多是慈爱的感情。

    在这次夜间长谈的中间涅日丹诺夫突然急躁起来,十分激动;索洛明静静地站了起来,大踏步穿过屋子,把涅日丹诺夫脑后的一扇开着的小窗关上了……

    讲话的人吃惊地望着他,他好意地说:“您不要受凉才好。”

    涅日丹诺夫便开始问他,在他管理的工厂里,他打算实行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思想,他的做法是不是要叫工人也分到一份利润。

    “好朋友!”索洛明答道,“我们办了一所学堂和一所小医院,可是连这一点儿我们的老板也像熊一样不肯让步!”

    只有一次索洛明认真发了脾气,把他有力的拳头在桌子上用劲地捶了一下,叫桌子上所有的东西,连放在墨水瓶旁边的一普特重的哑铃在内,全蹦了起来,因为他听见讲起一桩法院压迫工会的不合理的做法……

    涅日丹诺夫同马尔克洛夫谈起怎样“动手”,怎样实行他们的计划的问题,索洛明仍旧怀着好奇心,甚至带着敬意地听着;可是他自己却没讲过一句话。他们一直谈到凌晨四点钟。他们什么话不谈到呢!马尔克洛夫也曾带了点儿神秘意味地讲到那个不知道疲倦的旅行家基斯利亚科夫,讲到他的书信,它们越来越有趣味了;他答应拿几封给涅日丹诺夫看,他还答应让他带回家去,因为那些信很长,字迹又不清楚;而且信里面含有不少的学问,甚至还有诗,并不是什么浅薄的打油诗,却是带着社会主义倾向的诗!马尔克洛夫从基斯利亚科夫讲到兵,讲到副官,讲到德国人,最后他又讲到他的论炮兵的文章;涅日丹诺夫谈海涅和别尔纳的对立, [128] 谈蒲鲁东,谈艺术上的现实主义;索洛明只是听着,听着,边思索,边抽他的烟,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他没有讲过一句俏皮话,可是他好像比任何人更明白问题究竟在什么地方。

    钟敲了四点……涅日丹诺夫和马尔克洛夫倦得快要站不住了,索洛明却还是很有精神。朋友们分别了,不过他们已经约定第二天到城里去看旧教派的商人戈卢什金,谈宣传的事。戈卢什金本人很热心,而且他还答应介绍一些新的信徒!索洛明表示他怀疑是否值得去拜访戈卢什金。可是他后来也认为值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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