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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晋永和九年(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在他担任内史,也就是长官的会稽郡山阴县(现在的浙江省绍兴市)西南的兰亭,召集名士四十余人修禊事,举办曲水流觞之宴。《兰亭诗序》即在群贤各自作诗之际,王羲之亲自作的序。在这里,先对三月三日之宴稍作说明。

    自古就有在三月的第一个巳日,亦即“上巳”,人们来到水边修禊,祓除一年的灾厄的风俗习惯。根据《宋书·礼志二》,从魏时开始,这一习俗就不再拘于巳日,而是固定在三月三日举行了。另外,这项活动也逐渐演变成同时举办宴会的形式。例如,在《后汉书》的周举传中记载:“(永和)六年三月上巳日,(梁)商大会宾客,宴于洛水……商与亲昵酣饮极欢,及酒阑倡罢,继以《薤露》之歌,坐中闻者,皆为掩涕。”因为《薤露》之歌是在葬礼上挽柩之人歌唱的挽歌,所以听说梁商在宴席上歌唱这个,周举就以“非其所也”加以非难(在其他文献中也能见到在宴席上歌唱挽歌的例子)。无论如何,从“酣饮极欢”的记载来看,那一日的行事,较之于修禊,宴会才是中心吧。

    这样的宴会始于何时,是怎么传承下来的,又是另外的问题了。王羲之在永和九年三月三日举办的宴会的形式应该是:宾客被安排在弯曲的水流岸边各处,拾起由上流顺流而下的酒杯,依次饮酒作诗。这就是所谓曲水流觞之宴。在三月三日宴上作诗的记载虽然见于南朝宋、南朝齐,但是在晋代之前却不大见得到。或许王羲之此时举办的正是最初的集会。

    那么,回到主题上来,王羲之作于此时的《兰亭诗序》,见载于唐代欧阳询的《艺文类聚·卷四》、唐代张彦远的《法书要录·卷十》、以及《晋书·王羲之传》等。不过,在《世说新语·企羡篇》的注文中引用过王羲之一篇题为《临河叙》的文章。如果将内容试做比较,二者似乎都出自同一原文。由于《临河叙》只有《兰亭诗序》大约一半的长度,可知节略的程度要高。尽管如此,《临河叙》里仍然有四十字的记述不见于现存的《兰亭诗序》中。这样看来,现存的《兰亭诗序》可能并不是原封不动的原文,还是做了一些节略的。

    可是,根据记载在《法书要录·卷三》中的唐代何延之的《兰亭记》,王羲之《兰亭诗序》的真迹有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现存《兰亭诗序》有三百二十五字[1],与何延之所言基本一致。如此一来,还怀疑现存《兰亭诗序》是节略本,未免显得不讲道理;但是,倘若谁也无法保证何延之所谓王羲之真迹一定为真,那么,这样的怀疑就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再者,这篇文章最初被称为《临河叙》,之后又被命名为《兰亭诗序》或者《兰亭序》。在《古文真宝后集》[2]中,《兰亭诗序》被题为《兰亭记》,置于“记”之类,这并不妥当。

    《兰亭诗序》的要旨是感叹欢愉之无常,进而感叹人生本身之无常。参与集会的孙绰也在那时作了序文,在序中能够看到相同的旨趣,恐怕他们当日正是围绕着这个话题进行交谈的吧。如果可以任意想象,这或许是从关于人生问题的清谈发展而来的。在《世说新语》的言语篇中有西晋末期诸名士到洛水游玩清谈的记载。根据注中所引的《竹林七贤论》[3],这似乎可以理解为是在修禊时常有的事。这样的话,想象王羲之等人在此时清谈也并非毫无根据。

    王羲之在写给谢万的书信中说[4],自己将汉代的陆贾、班嗣、杨王孙的处世态度视作理想。

    陆贾是西汉高祖的功臣,在之后的惠帝的时候,他一旦感到自身有危险就立即赋闲在家,过起悠闲自在的生活。班嗣是西汉班彪的堂兄,崇尚老庄之说,栖迟山丘。同样,杨王孙也是西汉时人,学习黄老之术,以遗令裸葬而闻名。这三人都享尽天年。大概王羲之视作典范的是这三人淡泊名利的态度吧。

    诚然,这三人都规避名利,但物质生活却大致富裕安宁,也没有什么深刻的精神苦恼。因此他们学习黄老或是老庄思想,大体上不过是将其作为一种与俗世隔绝的生活形式来利用,至于说这对他们精神生活起到了什么深化提升的作用,则值得怀疑。

    班嗣在桓谭提出想要借阅老庄之书时,拒绝他说,“何以大道为自眩也”,非难桓谭将老庄之学当作装饰之用的态度。然而在《汉书》叙传中可以见到,即便是说出如此之言的班嗣自身,恐怕也只是将老庄之学作为“荡然肆志”生活的借口来消遣欣赏吧。

    而且,不仅仅只有班嗣和杨王孙是这样,除了极个别的人,在汉魏时期,一般喜好老庄之人都不过仅仅是在这个程度上理解、利用老庄思想的吧。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汉魏时期,虽然有作者轻易地在作品中堆砌老庄的言辞,但我怀疑他们不过是将老庄的思想作为概念的游戏,囫囵吞枣而已。

    但是,与这些人相比,王羲之是真正用掌握的老庄思想深化自己的精神生活,反而产生了超越于老庄思想的识见的。由此,他关于人生的感叹就从这种超越的心境中喷涌而出。我们在《兰亭诗序》中来看看这一点。首先征引中间部分的一节: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

    所谓“不知老之将至”,便是要将人生的无常彻底忘掉。将人生的无常忘得干干净净,只管尽情享乐,意味着心已倦怠,情亦改变,体现出了一种惆怅的情绪。倘若仔细玩味这种惆怅,那就是以往喜爱的东西,转眼就要变成陈迹。感叹它们的无常的惆怅,实际上就是感叹欢愉无常的惆怅。

    王羲之的这个感叹,和魏曹丕以下的诗句虽然是相通的:

    乐往哀来,怆然伤怀。

    (《与朝歌令吴质书》)

    乐极哀情来,寥亮摧肝心。

    (《善哉行》)

    但是与曹丕的一味感伤相比,王羲之的序文可以说是在经历了相当程度的理性思考之后的苦闷。

    意识到欢愉无常而生的感慨,归根结底就是想到老之将至而生的感慨,这也是对人生无常的感慨。因此,序文接下来写道:

    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漫说“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人类的生命虽说有长短之差,但最终不是都注定一死吗?这是直面人生的无常而感到的痛苦。

    所谓“古人云”,指的是《庄子·德充符》篇中的:

    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

    在《庄子》中,仲尼————也就是孔子————在说明王骀的心境时,说下了这样的话。大意是:死生之事,毫无疑问是大问题,但是因为王骀将死生一而视之,所以这样的事并不能使他的内心发生波动。然而王羲之在这里引用这句话想要表明的观点是:正因为死生是大问题,所以内心才不得不受到它的影响。

    王羲之由欢愉无常联想到人生无常的感慨,乍看之下,与汉武帝《秋风辞》“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奈老何”的感叹似乎相同。然而,武帝慨叹的是欢乐不能持续到永远。倘若露骨地讲,是他感受到了以帝王之豪奢也无法战胜死亡的现实。这不过只是即席的感叹罢了。然而王羲之感叹的是一直以来盘桓在心中的、作为人生问题的生死的苦恼。

    之所以会这样感慨于“陈迹”,痛心于“死生”,是因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死生”。本来,“一死生”“齐彭殇”的说法(这样的说法将长寿与短命等同视之。“彭”是由据说活了八百年的仙人彭祖之名转变而来的。“殇”是指年轻时候就夭折了。在《庄子·齐物论》篇中有“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之句。)由庄子首倡,其后,晋时喜好清谈者亦多言此。早于王羲之数十年,葛洪在《抱朴子》劝求篇中就说了:

    俗人见庄周有大梦之喻,因复竞共张齐死生之论。

    然而,这些俗人之论,是为了慰藉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的借口,还是仅仅是为了装作大彻大悟的夸示之语呢?作为人类,大概还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一死生吧。这样的思考就表现在《兰亭诗序》接下来的句子中: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大意是:得知古人创作时的心情,与我此刻的心情相同。读着古人的作品,感受到人生的无常,这悲伤之情难以释怀。因此明白一死生与齐彭殇之言不过是敷衍的妄诞之语罢了。

    粗略来看是这样的意思。其中的“不能喻之于怀”可能会被理解为无法言说却又悲不自胜、没有缘由却又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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