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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事情————比如过度努力,或产生焦虑,或对未来忧心忡忡————那么,就会降低那些力量的效果,甚至会导致身体虚弱,就此病倒。目前在我这种状态下,意识并不等同于“自我”,可以说,意识自行其是,这意味着控制身体的生理性智力同样也自行其是。于是很幸运的是,在清醒时刻总想操纵我们人生的那个神经过敏的干扰势力————“自我”,此刻远离了我。

    我跨过落地窗,走入一个藤架之下。藤架由许多一英寸宽间隔半英寸的木板条构成,一株蔷薇盘沿缠绕其上。小径最远端,放着一把花园椅。阳光明媚,木板条的影子在小径上造出斑马纹的图案,花园椅的正面和背面,也一样交织着斑马纹。

    又是那把椅子,我何曾会遗忘了它?帆布椅套上阴影横贯————那是一种热情洋溢的、深深的靛蓝色条纹,却错织着另一种炽热的条纹,其色彩是如此热烈、明亮,以至于令人很难相信这不是蓝色火焰造成的。我浑然忘我地凝视着,这似乎用了极长的时间,但我根本无意弄明白眼前所面对的究竟是何物。在别的任何时候,也许我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把被光亮和阴影交错织就的椅子,但今天,概念被吞噬了,只剩下知觉对象本身。我是如此沉浸于凝望,我真实所见的一切是如此震撼了我,以至于我根本不能意识到其他任何东西。花园装置、木板条、阳光、阴影,凡此之类,终于不过是一个个名字和观念罢了,不过是冗长的语言罢了,只有实用的或科学的目的。因为有一件事发生了,就是说,我看见了一连串天蓝色的炉门,被一连串深不可测的龙胆花的鸿沟依次隔开。这种景象,美妙不可方物,甚至美到令人近乎恐惧。突然之间,我对人疯狂时必然会产生的感受,算是略有所知了。

    精神分裂症患者,一面置身天堂,一面也置身地狱和炼狱。我想起一个老朋友,他已去世多年,生前曾告诉我他的妻子疯了。在发疯的早期阶段,某天趁她难得清醒的时候,他走去与她说话,讨论孩子们的事情。她听他说着,突然打断他,说道,你怎能舍得浪费时间说几个并不在场的孩子?此时此刻,真正重要的,是你身上那件棕色的花呢夹克。每当你挪动手臂时,它显示出来的图案是那么难以言表的美丽。

    天啊,单纯地、单一地冥想,引发净化后的感知的天堂,实在不是人能忍受的。那至福的闪现,越来越少、越来越短暂,直至消踪灭影,只剩恐怖。

    绝大多数的麦司卡林服药者所体验到的,仅仅是精神分裂者所感受的天堂那一面。只有那些近期得了黄疸病,或长期消沉、焦虑之人,才会在服食此药后感到地狱和炼狱的存在。假如具有一丁点儿其他毒品的威力,那么麦司卡林早已因其毒性而声名狼藉了,甚至仅仅是服药本身就足以引发焦虑。但是,那些理智的健康人先前就已经知道,就自身而言,麦司卡林在被服用八九个小时后,药效就会消失,不会留下任何宿醉感,也不会因此引起人再服一剂的瘾。受此认知的鼓舞,一位健康人毫无畏惧,主动要求做服药的实验;也就是说,他绝无意将一种前所未见的、陌生而超人类的经验转变为一种恐怖、事实上残忍的东西。

    面对一把椅子,看起来我像面对着最后的审判;或者更准确地说,经过最后的审判,历时长久、倍经困苦,我终于认出来那是一把椅子,于是突然之间,我感到自己走到了疯狂的边缘。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得太远了。实在太远了,虽然这段路程前往的是更强烈的美丽、更深刻的意义。后来当我回顾,我明白当时的恐惧也许是可以忍受的,因为这恐惧,是理智绝大部分时间里惯于生活在一种舒适亲切的符号世界,突然直面一种远高于理智的真实实体后产生的压力,在这压力之下,人感觉到被淹没、被分裂。有关宗教体验的文学作品也充斥着类似的痛苦和恐惧,它们压迫着那些直面恐怖神秘 [80] 突然显现的人。借用神学的语言,此种恐惧的产生,源于自大的人类与神圣的纯洁之间相互对立,源于人类自我加重的孤独感与上帝的无限两者之间的冲突。根据波墨 [81] 和威廉·劳的说法,我们可以这样说:对于冥顽不灵的灵魂来说,当神圣之光照耀,他们只能将其理解为燃烧着的炼狱之火。在《西藏生死书》中也能发现几乎相同的教义,此书中,死者的灵魂被描述成面对“空的纯粹火焰”,甚至面对较轻微的、较温柔的光芒,都在痛苦畏缩中狂奔进那令人安慰的自我的黑暗之中,在那里,等待投胎为人、为畜,或甚至变为一个沮丧的幽灵,居住地狱之中。不要完整地现实那灼热的光芒!不要啊!

    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灵魂不仅是冥顽不灵,而且,还已病入膏肓。他的病症在于无法(像正常人通常所做的那样)在内在、外部的现实世界中寻找到人类自造的常识宇宙,亦即由实用的概念、共通的符号、社会公认的习俗所构成的严格的人类世界。精神分裂症患者就像是一个持续处于麦司卡林影响之下的人,他没有办法将所体验到的完整的现实(他还没有足够神圣到可以居住其中)关闭在心门之外,也无法对此完整的现实进行辩解————因为这个现实是最为坚固、最为基本的事实,而此现实也从未允许他以其单纯的人类的眼睛窥见真相,于是,他便被吓倒了,乃至以人类甚或以宇宙的恶意来诠释此现实那连绵不懈的吊诡、滚烫炽热的意义,并寻求最孤注一掷的反制措施,比如杀戮、暴力、紧张症,甚或心理自杀等各种手段。

    一旦踏上那向下的地狱之路,任何人都永无停步的机会。到了今天,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面对实验者的询问,我是这样回答的:“如果你一开始就走错路,随后发生的一切将成为反对你的阴谋的证据,一切也将是自动证明,甚至你呼吸一口空气,也将成为这场阴谋的一部分。”

    “那么你认为自己知道疯狂是如何发生的?”

    我的回答是确凿无误的,也是发自内心的:“不错。”

    “那么你能控制它吗?”

    “不,我不能。假如一个人以恐惧、仇恨作为前提,那么最后的结论也就注定了。”

    这时我的妻子问我:“你能集中注意力,看到《西藏生死书》中所说的‘澄澈之光’吗?”

    我表示怀疑。

    “假如你能掌握这道光,是不是就能驱逐邪恶?还是说你不能掌握它?”

    对这个问题,我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回答道:“或许,或许我能,但只有当旁边有人告诉我书,这是‘澄澈之光’的时候。一个人不能独自完成这样的事。我猜,这就是藏传仪式中,总有一个人始终坐在旁边,不停告诉你一切的意义所在的缘故。”

    在听完如上一段录音后,我取下《西藏生死书》的埃文斯-温茨 [82] 译本,随意翻开来看。“啊,出生神圣之人,汝之心灵,万勿偏离。”这就是问题的核心:保持专注,勿因过去罪孽的记忆而分心,勿因想象的娱乐而分心,勿因回味旧日的过错和屈辱的苦涩而分心,勿因一切恐怖、仇恨和渴望而分心,凡此皆日常之事,却皆足以遮蔽澄澈之光。僧侣们为将死者和已死者所做的一切,或许不就是当今的精神病医生为疯狂之人所做的吗?疯狂之人需要一个声音,无论在白天还是当他们熟睡时都不停告诉他们,尽管历经一切恐惧、困惑、迷乱,那最终的真实依然屹立如山,其光芒与那些甚至遭受了最为残忍折磨的心灵所发出的内在之光,本质为一。

    借助诸如录音机、钟表控制的开关、车内播音系统、枕头广播等设备,人类将很容易就能帮助到那些人手不足的机构里的囚徒,始终不停地提醒他们这一原初的事实。或许如此一来,少数迷失的灵魂有可能因此得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他们所见到的那个宇宙————乍一看美丽迷人,却总是超人类的,总是令人难以理解的————,而他们受到天谴,将居住其中。

    未过多久,我被引导,离开那把散发着令人不安光彩的花园椅。篱笆之上,悬挂着一道道绿色的抛物线,常春藤的叶子闪烁着玻璃、绿玉一般的光芒。一会儿之后,一簇盛开的火炬花涌进我的视野,它们的生命力如此旺盛,似乎将要开口宣言,它们的叶子则挺拔直上遥指青天。就像木板条之下的那把椅子,它们表现出太多的抗议姿态。我低头看叶子,在叶子之上,我发现由最纤弱的绿色构成的错综光影,交杂在空隙与叶子之间,跃动着难以诠解的一段神秘。

    蔷薇:

    花儿易绘,

    叶儿难描。

    正冈子规 [83] 的这段俳句所描绘的,间接表达了我当时所感觉的一切:花朵那丰盈的、过分明显的光芒,与叶子那微妙得多的神秘,恰成对照。

    我们步入街道。一辆巨大的、淡蓝色的汽车停在边石上。一看见它,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戏谑之乐。从那鼓凸的身形、光滑的珐琅,洋溢出何等的自鸣得意和荒唐自满啊!人类造出这东西,乃是照着自己的形象来的————或者说是照着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人物的形象来的。我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们重新回到屋里。餐桌已经摆好了,某个人(此人尚不能说就是我本人)食欲大开。从一个相当远的距离,我不带有太多兴趣地看着人们进餐,然后,我们坐进车里,开车去兜风。麦司卡林的药效正在衰退,但是花园中的花朵仍然战栗着将要成为超自然之物。显而易见,小巷里的漆椒树和长豆角也仍然隶属于某种神圣的木丛。伊甸园、多多那 [84] 交替出现。世界之树 [85] 、神秘的蔷薇交替出现。然后,突然之间,我来到了十字路口,等待着穿过日落大道 [86] 。在我们面前,车流稳定地前进,成千上万辆车子皆明亮耀眼,仿佛这是一个广告商的梦境,然而每一辆车都比前一辆车更加荒谬。我再一次笑得直不起腰来。

    交通的红色海洋终于分流了,我们又驶进另一处绿洲,遍布着树木、草坪、蔷薇。几分钟之后,我们已经爬上了山脉的制高点,城市在我们脚下铺开。令人非常失望的是,它看起来与我在其他场合看到过的城市并无两样。就我而言,变形的发生与距离成正比。越是靠近,事物越发神圣,显出“他性”。而现在所见的巨大的、暗淡的城市全景,几乎与城市本身很难区别开来。

    我们继续行驶。只要我们仍然在山上,所见的都是远景,事物的意义便维持在日常的水平,没有改观。不过当我们转入一个新郊区,沿着两排房屋滑行而下时,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此处,尽管建筑本身怪异、丑陋至极,但超自然的“他性”却重新涌现,暗示着清晨的天堂。砖制的烟囱、绿色的组合屋顶,在阳光中闪亮,像微型的新耶路撒冷。突然之间,我看到了瓜尔迪 [87] 曾经看到的一切(他观察的技巧真是无与伦比啊),他还经常将所见的一切呈现于画布之上:看,这是一道灰泥墙,一道倾斜的影子横穿过它,全是空无,但却散发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全是空无,但却充满一切的意义和存在的神秘。

    启示降临,可惜一转眼之间它又隐去了。车子再度前行,时间呈现另一段永恒“真如”。

    “同中存异。但同异之间的区别,绝非一切佛陀的本意。佛陀的本意,乃是言说整体与部分。”比如,这一堆红白的天竺葵,自然完全区别于路前方一百码处的灰泥墙,但是二者的“本然”并无区别,其无常的本质亦是相同。

    一小时后,安全拜访完世界最大的药房,再行驶10英里,我们返回家中。我也就返回到那种令人安慰的、却又深深地令人不满的境界之中,我称之为“神经正常”。

    一般而言,要想让人性永远与人造天堂断绝关系,似乎是不可能的。绝大部分男男女女的生活,最坏的境况是非常痛苦,最好的境况是非常单调、贫乏、受限,他们渴望逃离与超越,哪怕只有短短一会儿,这是————而且一直是灵魂最主要的欲求之一。照H.G. 威尔斯 [88] 的说法,艺术与宗教,狂欢节与农神节 [89] ,舞蹈与雄辩,所有这些好比“墙上开门”。而在私人场合,每天人们都在使用化学麻醉品。所有的植物镇静剂、麻醉剂,所有长于树上的欣快剂,浆果中成熟的或从根部榨出的迷幻剂,所有这些无一例外,自古以来都被人类所熟知,且予以系统化的使用。在这些自然的意识调节剂之外,现代科学又增加了一些人工合成剂,比如三氯乙醛 [90] 、苯丙胺 [91] 、溴化物 [92] 、巴比妥酸盐 [93] 。如今,所有这些意识调节剂只有靠医生的处方才能获得,或者以非法方式、冒着巨大的风险得到。西方世界目前只允许酒精和烟草可以无限制使用。所有其他“墙上开门”的化学药物,被贴上有害物的标签,所有非法服用者则被打上恶魔的标志。

    现今,我们在酒精和烟草上的花费,比用在教育上的还要多。这一点并不令人惊奇,因为挣脱自我和环境束缚的渴望,几乎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几乎存在于每分每秒。为孩子们做点儿事情的强烈渴望只有为人父母者才有,而且也只是在其子女就学的少数岁月里才有。另外,无需惊讶的是在于当今人们对待酒精和烟草的态度。虽然无可救药的酒鬼大军越来越壮大,虽然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因醉驾而致残或丧命,但流行的喜剧明星们却依然将酒精与酗酒者当作笑话来讨论。虽然烟草与肺癌之间的因果关系非常显明,但实际上人们以为,吸烟和吃饭似乎是同样正常和自然的行为。如果以理性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有些怪异;但是对于历史学家来说,这正是你唯一可以期待的结果。坚信地狱的确实存在,也从未阻止过中世纪的基督徒们照着野心、欲望、贪婪行事。肺癌、交通事故、数百万酗酒者那悲惨的、折磨人的事实,甚至比但丁时代里地狱的事实更加确定,但所有这些事实都是遥远的、脆弱的,无法与当下那近在咫尺的、实际可触的放松、休息、来一杯、抽一口相提并论。

    我们这个时代,首先是一个汽车和人口膨胀的时代。酒精与道路安全格格不入,而生产酒精和生产烟草一样,致使数百万英亩最肥沃的土壤变得颗粒无收,就像给土地下了毒咒。毫无疑问,要解决酒精和烟草引起的问题,依赖禁令是不行的。同样,面对普遍的、始终存在的自我超越的欲望,靠关闭当下最为流行的那些“墙上之门”也是无济于事的。唯一合理的政策在于开辟另一些更美好的大门,期待引导男男女女们放弃旧有的坏习惯,转而培养新的、更无害的习惯。其中一些新的、更美好的大门,本质上理应是社会化的、科技化的;另一些理应是宗教的、心理学的;还有一些理应是饮食的、教育的、运动的。但是,为了逃避难以忍受的自我和令人厌恶的环境,毋庸置疑,人类对化学制品提供的“悠长假期”的需求将始终存在。因此,人类需要的应该是一种新的药物,它可以给人类这个深受折磨的族类带来安慰、放松,短期而言为人类带来好处,长久而言则并不会给人类带来伤害。这样的药物,务必要用微小的剂量带来强烈的效果,而且可以化学合成。假如没有这些特质,那么生产出这样的药物就像现在生产葡萄酒、啤酒、烈酒、烟草一样,对人类生产不可或缺的食物或纤维植物产生消极影响;这样的药物,必须远没有鸦片和可卡因那样的毒性,也不大可能比酒精或巴比妥酸盐制造更多令人厌恶的社会问题,也不像焦油、尼古丁那样对心脏和肺部造成毒害。在积极的层面上,它却能对人类的意识产生种种影响,比单纯的休息、梦境、放纵、自命全能的幻觉,更能给人带来乐趣和本质上的价值。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麦司卡林近乎无害。它不像酒精,并不会使服食者陷入那种不受控制的行动状态,也就不会导致打架斗殴、暴力犯罪和交通事故。在麦司卡林的影响之下,人会很安静,不会惹事。而且,服用者关心的事情是一种最具启发性的体验,却不需要付出宿醉的代价————这自然很重要。但是长期服食麦司卡林后会有什么影响,我们暂时还所知甚少。至于那些食用佩奥特掌的印第安人,就其习惯来看,似乎并无生理和道德堕落的迹象。然而,目前能得到的证据仍然很少,而且大抵是概括性的。虽然很明显麦司卡林远胜可卡因、鸦片、酒精、烟草,但它仍然不是最理想的药物。大多数的麦司卡林服食者愉快地体验到世界被美化,但仍然有一小部分服食者却因此窥见到了地狱或炼狱。此外,作为一种像酒精那样要被大众消费的药物,其药效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非常不便。幸亏化学和生理学在今日足够发达,几乎能做一切事情,如果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定义出何为理想的药物,那么人们可以信赖神经学家、药物学家,他们能发现制造那理想药物的办法,或至少(因为照事物本性而言,或许这种理想药物永远都不能完全制造出来)生产出某种东西,相比昔日的贪杯,今日的纵饮威士忌、抽吸大麻、吞咽巴比妥酸盐等,要更加接近于理想的药物。

    我前面曾有提及,渴望超越自我是灵魂的一个主要追求。但是,当男男女女们因各种原因,通过拜神、慈善、灵修并未能达到超越自我的目的时,那么,他们便倾向于寻求宗教的化学替代品:在现代的西方,人们找到的是酒精和镇静剂 [94] ;在东方,是酒精和鸦片;在伊斯兰世界,是印度大麻;在中美洲,是酒精和大麻;在安第斯山区,是酒精和古柯;在当今南美洲较发达的地区,则是酒精和巴比妥酸盐。菲利普·德·菲利斯在《毒药神圣,熏醉天恩》一书中,用大量资料详尽地描绘出自古以来宗教与服药行为之间的关联,现在,我将概括或者直接引用他的结论。

    为宗教目的而使用有毒物质,“其实非常普遍……本书研究的这类现象,在世界的每一个宗教中,而且不管是在原始人还是在达到高度文明状态的人类中,都有所表现。因此,我们面对的并非偶然现象,可以堂而皇之地视而不见;相反,我们面对的乃是一个最广泛意义上的人类现象,任何人想研究宗教,想弄明白这现象究竟能满足人类何等深层次的需求,都不能忽略它。”

    理想地说,任何人都能够在某种形式的或纯粹或实用的宗教中发现自我超越的途经。然而真实情况是,这种理想的圆满状态似乎永远不可能实现。毫无疑问,永远都会存在一些卓越的男信徒、女信徒,可惜很不幸,单单虔诚是不够的。G.K. 切斯特顿 [95] 早先描述饮酒时,至少其抒情的语调很像是在描述宗教的献身,此人可以作为这类善男信女雄辩的代言人。

    除了新教教派中有部分例外,其他现代教派对酒精都采取默许的态度;然而,即使最为宽容的教派,也不曾尝试将毒品引入基督教之中,或将其加入圣餐礼。而那些虔诚的酒徒,则被迫在一个小房间中履行其宗教信仰,却在另一个小房间中享用那宗教的替代品。或许这是难以避免的。只有在那些不拘礼数的教派中,酗酒才被作为圣餐的一部分 [96] 。希腊人崇拜狄厄尼索斯 [97] ,凯尔特人崇拜他们的啤酒之神,其场面热闹并且混乱;而基督教的仪式是绝不能容纳任何烂醉如泥的场景发生的(即使出于宗教需要)。如此一来,酿酒商人并不受什么损失,倒是基督教颇受消极影响。不计其数的人们原本渴望着自我超越,原本也能在教堂中愉悦地发现超越的可能性。但是,哎,“饥饿的羊儿抬头望,果腹的食物在何方?” [98] 他们参加仪式,他们倾听布道,他们反复祷告,但是他们的饥渴从未得到满足。失望之中,他们转向了酒瓶。至少在一段时间内,酒以一种特定的形式满足了他们。人们仍会进入教堂,但它不过是好比巴特勒 [99] 的小说《乌有之乡》里面所描绘的那个“音乐银行”;人们仍将承认上帝,但这个上帝,只存在于字词的维度,严格来说只具有匹克威克式的意义。实际的崇拜对象乃是酒瓶,唯一的宗教体验只存在于第三杯鸡尾酒下肚之后的那种状态:不受约束、勇猛好斗、欢喜鼓舞。

    如此一来,我们可以看到,基督教和酒精并未交织在一起,也不可能交织。基督教和麦司卡林看起来倒更和谐一些。从得克萨斯州远至威斯康星州,众多的印第安部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人们发现,在这些部落中,在仙人掌教 [100] 的许多团体中,主要仪式很像早期基督教的爱筵 [101] ,仪式上,人们将佩奥特掌切成片来享用,代替面包和葡萄酒作为圣餐。美洲印第安人视仙人掌为神赐的礼物,将其药效等同于神圣精神的作用。

    J.S. 史罗金教授 [102] 是极少数曾参加过仙人掌教集会仪式的白人,他曾向崇拜他的伙伴们如此说道:“印第安人显然并未呆若木鸡,也没有烂醉如泥……他们不像那些醉鬼或蠢货,从不走调,也从没有吐字不清……他们都很安静、谦逊、体谅他人。在任何白人家庭的宗教仪式中,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虔诚的情感和端正的礼仪。”也许我们会问,那么这些虔敬的、彬彬有礼的仙人掌教徒们到底体验到了什么?既不是支撑着礼拜日常去教堂的普通信徒度过无聊的90分钟的那种平和的美德,甚至也不是受创始者、救世主、审判者、圣灵等想法激励而在虔信者心中涌起的高昂情绪。对于这些美洲印第安人,他们的宗教经验是某种更直接、更具启发和自发性的东西,而浅薄的、自我为主的心智所有的那种粗俗之物则很少。根据史罗金教授搜集的报告,有时印第安人看见幻象,或许是我主基督的形象;有时他们则听到神的声音;有时他们感知上帝的在场,并发现要执行上帝的意志他们需要改正的个人缺点。以这种化学的方式打开进入“他世界”的大门,从实际结果来看,似乎全然是良性的。史罗金教授还报告说,经常服用佩奥特掌的信徒,总体而言比那些不服用佩奥特掌的人更勤奋、更温和、更和善,其中许多人甚至完全抛弃了酒精。能结出如此佳果之树,岂能随意被谴责为邪恶之物?仙人掌教的印第安信徒们在圣餐仪式上享用佩奥特掌,他们所做之事,在当时而言对人的心理是有良性作用的,从历史的角度而言,也是值得人尊敬的。在基督教的早期发展历史中,许多的异教仪式和庆祝活动等于洗礼,也就是说,被移用来服务于教会的目的。这些热闹的活动不见得有什么教化的价值,但它们缓和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饥饿感,因此,早期的传教士们并未试图废止它们,还很聪明地予以接受,承认它们为灵魂基于基本欲望所做的自我满足的表达,并将之吸纳进新宗教的结构之中。美洲的印第安信徒所做的,在本质上与之类似,他们也采取了一种异教的风俗(很偶然,这一风俗比许多源自欧洲的异教形式那种粗俗狂欢和哑剧具有更高的启蒙价值),并赋予它一种基督教的意义。

    虽然仅仅是在最近才被引入美国北部,但食用佩奥特掌的风俗和以此为基础的宗教,却逐渐变成了红种人具有独立灵性权力的象征。一些印第安人面对白种人的统治,应对之法是“美国化”,另一些印第安人却转而退入印第安传统之中;但还有一些,却试图充分利用两个不同的世界(实际上是所有的世界),亦即印第安传统最好的部分和基督教最好的部分,以及超越经验中所知的“他世界”(在这些世界中,灵魂意识到自身是无限的,具有类似神圣的本质)最好的部分。仙人掌教因此诞生。在此教派,灵魂的两个最大需求(一是独立自主,二是自我超越)融合在一处,并以第三个需求为其提供诠释,此第三个需求,亦即崇拜的需求,向人见证上帝之道的需求,以统一理论解释宇宙的需求。

    看啊,可怜的印第安人,心灵何其天真

    只知遮掩前身,却将屁股露个底儿朝天 [103]

    但是,其实将屁股露得精光的人,却正是我们这些富足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我们以某种哲学(基督教的、马克思主义的、弗洛伊德学派的等等)来遮掩我们前面的羞处,然而我们的屁股却直对狂风。环境一变,风则改变,不能自主。相反,那些可怜的印第安人却有着相当的才智,以无花果树叶 [104] 保护他们的屁股,这无花果树叶,就是由其超越的经验而织成的神学短裤。

    我还没有蠢到将麦司卡林或其他药物(经过调制的,或在未来可以调制的)影响之下所发生的一切等同于人类生活的终极意义————诸如思想澄澈、真福直观————的实现。我所暗示的是,服食麦司卡林的经验正如天主教的神学家所鼓吹的“免费恩惠”,对人得拯救并非必要,但却有助于人;如果能获得此经验,则应当感恩戴德地接受。

    摇落日常感知之窠臼,有数小时的时光能窥见外部、内在世界————不是像执迷于存活的动物那样去窥见,也不是像被词语、概念缠绕的人那样去窥见,而是依靠“自由心智”直接地、无条件地去理解————这样的经验对于每个人都具有无限的价值,尤其是对知识分子。

    因为按照定义,对于知识分子来说————借用歌德的话:“词语本质上是丰盈的”,知识分子感到“我们以眼感知的一切,就其本身而言,对于我们是陌生的,并不必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而且是一个最卓越的语言大师,歌德本人却并不总是与他对语言的评价保持一致。在中年时他写道:“我们谈话,谈的实在太多了。我们应该少说话,多画画。我本人宁愿彻底抛弃语言————像有机的自然界一样,与万物的交流悉数呈现于画面。那是无花果树,这是一条小蛇,茧悬挂于我的窗台安静等待自己的命运,凡此都是重要的信息。能正确解读其意义的人,就能迅速彻底地抛弃语言与书写。我越是思考语言的问题,越觉得语言中存在某种无用、平庸、甚至(恕我直言)愚蠢的东西。与语言相比较,当你在荒山和古丘陵的废墟前,当你专心致志,面对面地直观到地球的重力、自然的平静,你将何其震撼啊!”

    我们永远不能抛弃语言和其他符号系统,正是因为它们,也只有依靠它们,人类才将自己提升到动物之上,达到人之为人的水平。但是,我们既因这些系统而受益,却也可以轻易地因它们成为受害者。我们一定要学会如何更有效地使用语言,与此同时,我们亦务必要保护、加强(如有必要)自己直观世界的能力,不再依赖那种半透明的概念媒介,因后者会扭曲每一既定事实,将之化为人们太过熟悉的某种一般性标签或抽象说明。

    无论是文学还是科学,无论是全才还是专才,我们所受的全部教育都是由语言占据主导地位,因此,我们也就无法完成理应做成的事。我们未能将孩童教育成全面发展的成人。学习自然科学的学生们,对自然作为人类经验的主要事实竟毫无所知;而全世界学习人文学科的学生,则无不感觉到折磨,他们其实对人性一无所知————无论是对他们自己的,还是对别人的。

    格式塔心理学 [105] 的专家们,比如萨缪尔·伦肖 [106] ,已经设计出一些手段用来扩展人类感知的范围,提升人类感知的敏锐性。但是,我们的教育工作者们使用过这些手段吗?答案是:没有。

    在训练人类生理——心理技术的每一个领域,从网球运动、走钢丝到祈祷,教练员们不断实验,不断纠错,发现了在相应领域内达到最佳训练效果的条件。但是,是否有任何伟大的基金会,曾经资助过任何一项旨在将人类的经验统合为一种通用理论和更高创造性实践的计划吗?据我所知,答案依然是:没有。

    所有的狂热信徒和思想怪胎传授各种各样提升人类健康、满足感、心灵平静的技术,对于这些人的许多听众来说,其中许多技术被证明为很有效。但是,我们是否看到过受人尊敬的心理学家、哲学家、神学家们勇敢地爬入那诡异的、有时是恶臭的枯井呢?而井底常常居住着那受贬至此的可怜的真理?然而,答案再一次是:没有。

    现在,我们再来看麦司卡林的研究史。70年前,第一流的才智之士曾描述过服食麦司卡林后的超越经验,当时的服食者身心康健,状态适宜。对此,又有多少哲学家、神学家、教育家会有好奇之心,想去打开那“墙上之门”?事实上,答案也是:没有。

    在由语言主导的教育体系下,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们发现自己几乎不可能对词语、概念之外的任何事物予以严肃、专一的关注。总是有金钱的因素,总是有博士学位的因素,使得这些博学的蠢货去研究那些对学者们来说最为重要的问题:谁影响了谁,谁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说的。甚至在今日的科技时代,由语言主导的人文学科仍备受推崇,至于那些非语言性的人文学科,诸如能直接感知人类存在的既定事实的各种艺术,几乎完全被忽略了。

    一份目录、一份书目、一种三流诗人的诗歌原本 [107] 的限定版本、一个终结所有索引的超级索引————凡此真正深奥的研究计划,必然受到青睐,得到资金的支持。但是,那些研究如何提升你我以及我们子孙的洞察力,使之更强烈地领会内在和外部的现实,以更开放的态度面对“精神”,减少因心理疏忽而导致的身体不适,增强控制自身植物神经系统的能力————凡此类非语言形式的教育,尽管比那种瑞典式的肌肉体操 [108] 更具根本价值(某些方面可能也更具实用价值),然而,在任何真正受人敬重的大学和教堂里,没有任何真正受人推崇的人物为这类教育做过任何努力。咬文嚼字之辈对非语言满是怀疑,唯理主义者则恐惧于那些给定的、非理性的现象,知识分子则感到“我们以眼(或其他方式)感知的一切,就其本身而言,对于我们乃是陌生的,并不必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外,这类非语言的人文学科教育在僵化的教育窠臼中难觅位置,它们可不是宗教、神经学、体育、道德、公民学,甚至也不是实验心理学。既然如此,那么为了学院和教会的利益,则可视这类教育不存在,可以放心地视而不见,而那些信奉传统语言之道的法利赛人 [109] ,便以屈尊俯就的微笑,将这类教育扔给他们鄙弃为怪人、冒牌货、江湖骗子和业余菜鸟之辈去打理。

    布莱克曾经痛彻心扉地写道:“我总是发现,纵使天使亦难免浮夸,他们谈起自己,竟自认为是唯一的智者。他们的作为显出骄傲,而这傲慢根源于系统性的推断。”作为种群,或者作为个人,我们有时可能不得不采用系统性推断的办法;然而,假如保持足够的清醒,我们就要明白,我们可能同样不能离开对内在世界和外部世界(我们出生的世界)的直接感知,而且这种直接的感知越不系统越好。内在世界和外部世界是既定的现实,它是无限的,超越人类所有的认知,然而却允许人类直接感知,可以说人类甚至能完全理解它。它是一种超越,属于另一种维度,在人类之上;然而,它却可能以一种可以感知的“内在性”允许人类通过参与来领会,以此向人类显现。受它的启蒙,人类总能理解在它那内在的“他性”中,存在着完整的现实;虽然有这样的认知,但人类依然如此生存:像动物般延续生命,像人一样去思考、感受,在方便之时寻求系统性的推断。

    我们的目标是,发现自己永远身处我们理应身处之所。很不幸,我们却因为自身的原因,特别难以完成这项任务。好在“免费恩惠”亦同时并存,总有人在转瞬间完成一部分的任务。在一个比我们更注重实际,同时更少地唯语言系统独尊的教育体系中,每一个天使(按布莱克对这个词的理解)都将得到类似安息日盛宴的机会,受鼓励,或者甚至被强行要求(如有必要)服食化学药品,奔赴一场穿越“墙上之门”的偶然之旅,以此进入超越性的经验的世界。假如这使他害怕,自然是很不幸的,但这却可能对他有益;假如这给他带来虽短暂却永恒的觉悟,那就更妙了。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天使们或许将丢失一点点源于系统性推断的骄傲,也将抛却读书万卷的自满。

    在生命的尾声阶段,阿奎那 [110] 体验到了“倾注的静观”(Infused Contemplation),此后便拒绝去完成那些未写完的著作。与“倾注的静观”相比,他所阅读过的一切、争论过的一切、书写过的一切————诸如亚里士多德和其“警句”、“发问”、“命题”、宏伟的“结论”,不过是糟粕糠秕。对于绝大多数的知识分子而言,阿奎那这种静坐罢工的态度并不可取,在道德上甚至都是错误的。但是,这位“天使博士”一生经营于“系统性推断”,比十二位天使所做的“系统性推断”都要多,此时他已面临死亡,在其生命最后的数月时光里,他已然为自己赢得了权利,离开那不过是糟粕糠秕的符号系统,转身品尝那真实的、本质的“真相”面包。对于层次较低的天使们,他们有着长寿的前景,也就必然会返回到糟粕之中;然而对于一个曾经穿越过“墙上之门”又返回的人来说,此时的他与旧日的自我,永远都不再是同一个人了。他将变得更智慧,却少了许多独断;他将变得更快乐,却少了许多自满;他将变得更谦卑,承认自己的无知,却也会准备得更充分,然后去理解词语与万物之间的关系,去理解系统性的推断与深不可测的“神秘之境”之间的关系————前者虽努力不已想要理解后者,但却永远徒劳无功。

    注释

    * * *

    [1] 路易斯·莱温(Louis Lewin,1850——1929),德国药物学家、毒素学家、作家。

    [2] 原文为Anhalonium lewinii ,莱温的姓氏嵌在里面,现通称为威廉斯仙人球(Lophophora williamsii ),为佩奥特掌(Peyote)的一种,原产于北美,无刺,质柔软,通常为蓝绿色,有致幻作用。

    [3] 埃里克·杨施(Erich Rudolf Jaensch,1883——1940),德国生理心理学家。

    [4] 哈维洛克·艾利斯(Havelock Ellis,1859——1939),英国著名心理学家、性学家、作家。

    [5] 威尔·米切尔(Weir Mitchell,1829——1914),美国精神病学医生、作家。

    [6] 本书最初出版于1953年,此处指1953年的两三年前。

    [7] 岛宇宙(Island Universe),一种天文学假说,该假说认为在宇宙的尺度上,任何一个星系都像是宇宙中的一座小岛。

    [8] 匹克威克式,对狄更斯小说《匹克威克外传》中主人公匹克威客特点的概况,一般指人性格的善意诙谐、宽厚憨直。

    [9] 伊曼纽·斯威登堡(Emanuel Swedenborg,1688——1772),瑞典科学家、哲学家、基督教神秘主义者和神学家。

    [10] 内胚层型(Endomorph):此类人消化器官发育较好,因此体型丰满,喜欢安逸舒适、与人交流,并容易相处,因此也被称为“内脏强健型”(Viscerotonia)。中胚层型(Mesomorphic):此类人体型健壮、肌肉发达,对疼痛的反应迟钝,同时具有侵犯性,往往在交流中粗鲁无礼,这种人也被称为“体力旺盛型”(Somatotonia)。外胚层型(Ectomorphic):此类人神经系统较为发达,但身体瘦弱,也被称为“大脑紧张型”(Cerebrotonia)。

    [11] 福斯塔夫爵士(Sir John Falstaff),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四世》中的人物,是莎士比亚笔下最出名的喜剧人物之一。

    [12] 乔·路易斯(Joe Louis,1914——1981),美国拳击运动员,被认为是历史上最杰出的重量级拳击运动员之一,也是第一位获得国际声誉的黑人运动员,绰号“棕色轰炸机(The Brown Bomber)”。

    [13] A.E.,乔治·威廉姆·拉塞尔(George William Russell,1867——1935)的笔名,此人是爱尔兰批评家、诗人、画家、神秘主义作家、编辑,也是一名爱尔兰民族主义者。

    [14] 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

    [15] 位于英国伦敦。

    [16] 德语,神学词汇,此处翻译为“本然”,以区别于传统哲学概念中的“存在”。

    [17] 埃克哈特·冯·霍海姆(Eckhart von Hochheim,约1260——约1328),通称为埃克哈特大师,中世纪德国神学家、哲学家、神秘主义者。

    [18] “理念”是柏拉图哲学的核心概念。柏拉图认为,世界由“理念世界”和“现象世界”所组成。理念的世界是真实的存在,永恒不变,而人类感官所接触到的这个现实的世界,只不过是理念世界微弱的影子,它由现象所组成,而每种现象因时空等因素而表现出暂时变动等特征。

    [19] 真福直观,指圣徒灵魂在天堂对上帝的直接认知。

    [20] Sat-Chit-Ananda,三个梵文字,意指存在、意识、欣喜(或狂喜)。

    [21] 铃木大拙(Daisetz Teitaro Suzuki,1870——1966),世界禅学权威,日本著名禅宗研究者与思想家,用英文写作了大量有关禅宗的著作,在西方思想界引起强烈反响。

    [22] 原文Suchness,此处借用佛教概念,译为真如。丁福保所编的《佛学大词典》中提到:“真者真实之义,如者如常之义,诸法之体性离虚妄而真实,故云真,常住而不变不改,故云如。唯识论二曰:‘真谓真实,显非虚妄。如谓如常,表无变易。谓此真实于一切法,常如其性,故曰真如。’”

    [23] 马克斯五兄弟(Marx Brothers),美国喜剧电影艺术家,其中最出名的是三个年长的兄弟,分别为:契科·马克斯(Chico Marx,1887——1961)、哈波·马克斯(Harpo Marx,1888——1964)和格劳乔·马克斯(Groucho Marx,1890——1977)。

    [24] 胡安·格里斯(Juan Gris,1887——1927),西班牙画家,雕塑家。格里斯的绘画是立体主义的空间与文艺复兴的空间完美的结合。他与毕加索、勃拉克同为立体主义风格运动的三大支柱。

    [25] 查理·丹巴·布罗德(Charlie Dunbar Broad,1887——1971),通常被称为C.D. 布罗德,英国知识学家、哲学史家、科学哲学家、道德哲学家。

    [26] 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1859——1941),法国哲学家,代表著作有《创造进化论》《直觉意识的研究》《物质与记忆》,曾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

    [27] 心智自由,或自由心智,原文为Mind at Large,是阿道司·赫胥黎在本书中提出的一个重要概念,指的是人的心智朝向整体宇宙的完全开放,整体宇宙的全部信息也完全被人吸纳,从而达到中国古人所言的“天人合一”的知识结构。所以此概念既指完美化的人格(天人合一中的“人”),也同时指宇宙的总体知识(天人合一中的“天”)。本书中如无特别说明,“心智自由”一般针对完美化的人格而言,“自由心智”一般针对宇宙的总体知识而言。

    [28] 原文为data,其实标准的用法应该为datum,在后文中多次出现。这一概念的提出者是英国哲学家阿弗烈·怀海德(Alfred Whitehead,1861——1947)。自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来有一种哲学理念认为,变化是偶然的,实体是本质的,变化不会对实体产生质的影响;后人反驳这一理念,提出了过程哲学的概念,认为变化是现实的基础,代表的哲学家是尼采、海德格尔和怀特海等人。怀特海在他的哲学论述中,提出了“数据”(datum)这一概念。他认为,实体在发展、增殖的过程中,实体的信息也始终在变化,所有处于变化之中的实体信息,被称为“数据”。

    [29] 此处用的是弗洛伊德的理论,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由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构成。

    [30] 卡尔·冯·弗里希(Karl Von Frisch,1886——1982),奥地利生态学家,1973年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31] 约翰·洛克(John Locke,1632——1704),英国哲学家,英国经验主义(British Empiricism)的代表人物,洛克的思想对于后代政治哲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并且被广泛视为启蒙时代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和自由主义者。

    [32] 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咏水仙》是他的一首代表作。

    [33] 圣米迦勒(St. Michael),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信仰中的大天使长。

    [34] 圣十字约翰(St. John of the Cross,1542——1591),反宗教改革的重要人物,西班牙神秘主义者,罗马天主教圣徒。

    [35] 白隐慧鹤(Hakuin Ekaku,1686——1768),日本禅宗的代表人物。

    [36] 威廉·劳(William Law,1686——1761),英国神秘主义作家,对18世纪的英国思想界有重要影响。

    [37] 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约1445——1510),文艺复兴早期的意大利著名画家,代表作有《维纳斯的诞生》《维纳斯与战神》等。

    [38] 约翰·罗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19世纪英国著名作家、批评家、社会活动家。所谓情爱悲剧,指的是他奉母之命结婚,后夫妻不合,致使罗斯金极度痛苦,数次发疯。

    [39] 《阿佩莱斯的诽谤》(Calumny of Apelles ),是波提切利创作的蛋彩画。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著名画家阿佩莱斯曾创作过名为《诽谤》的画作,但早已和他的其他画作一同失传了。波提切利读到了当时留下来的对《诽谤》的文字记载,根据自己的想象,在1494年完成了《阿佩莱斯的诽谤》。

    [40] 此处所指应为波提切利的《朱迪思返回伯图里亚》。朱迪思是一位寡妇,当时亚述帝国的一支军队在赫罗弗尼斯(Holofernes)的统帅下攻陷了很多城市,逼近了朱迪思居住的伯图里亚,为保护家园,朱迪思色诱赫罗弗尼斯,趁赫罗弗尼斯醉时将其杀死。

    [41] 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Piero della Francesca,约1415——1492),文艺复兴早期意大利画家,同时也是数学家和几何学家,其传世画作风格严肃,重视透视,人物衣装确实是宽衣博带。

    [42] 斯多葛学派(Stoical),或称斯多亚学派,也被译为斯多阿学派,是芝诺(Zeno,约前336——约前264)于公元前300年左右在雅典创立的学派;因在雅典集会广场的廊苑(Stoic)聚众讲学而得名,该派强调理性的作用,对欧洲后世影响极大。

    [43] 济安·洛伦索·贝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1598——1680),意大利美术家、建筑师。

    [44] 犬儒主义学派是古希腊四大学派之一,一般认为是苏格拉底的弟子安提斯泰尼创立的,代表人物是第欧根尼(Diogenes,前404——前323),他因为住在木桶里的怪异行为而出名。当时奉行这一主义的哲学家或思想家,他们的举止言谈、行为方式甚至生活态度都与狗的某些特征相似,他们旁若无人、放浪形骸、不知廉耻,却忠诚可靠、感觉灵敏、敌我分明、敢咬敢斗。于是人们就称这些人为“犬儒”,意思是“像狗一样的人”。

    [45] 埃尔·格列柯(El Greco,1541——1614),文艺复兴时期西班牙画家、雕塑家、建筑师。

    [46] 科西莫·图拉(Cosimo Tura,约1430——1495),文艺复兴早期意大利画家。

    [47] 让-安东尼·华托(Jean-Antoine Watteau,1684——1721),法国画家。

    [48] 塞西拉岛(Cythera),位于希腊,与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南段恰好隔海相望,自古以来即为商业、军事重镇,历经多个种族的统治,形成风格极其复杂的传统和文化,是希腊著名的旅游胜地。

    [49] 原文为法语Fête galante,是法兰西学院于1717年所创的一个术语,专门用来形容安东尼·华托的绘画风格。华托喜欢描绘户外游园的场景,通常画中的主人公穿着舞服,或化装舞会的打扮,在开阔的风景区内娱乐。

    [50] 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Jean-Auguste-Dominique Ingres,1780——1867),法国新古典主义画家。《摩特歇太太》(Mme. Moitessier )是他的一幅画作,表现一个中产阶级妇女丰腴、花哨的人生。

    [51] 多洛米蒂山脉(Dolomites),位于意大利东北部。

    [52] 阿诺德·本涅特(Arnold Bennett,1867——1931),英国小说家。下文提到的卡德(Card),是他创作的同名短篇小说里的主人公,其实是将纸牌(card)拟人化,非常滑稽。

    [53] 科尔蒂纳·丹佩佐(Cortina d'Ampezzo),意大利北部小镇。

    [54] 布莱顿(Brighten),英国南部城市。

    [55] 约翰内斯·维梅尔(Johannes Vermeer,1632——1675),荷兰画家,善于画中产阶级的家庭生活。

    [56] 勒南兄弟(Le Nain brothers),法国17世纪的三位兄弟画家,分别是路易斯·勒南(Louis Le Nain,约1593——1648)、安东尼·勒南(Antoine Le Nain,约1599——1648)和马修·勒南(Mathieu Le Nain,1607——1677),他们以创作肖像画著名。

    [57] 让-爱德华·维亚尔(Jean-édouard Vuillard,1868——1940),法国画家。

    [58] 奥特伊(Auteuil),法国巴黎一行政区,是巴黎最富庶的地区之一。

    [59] 罗兰·泰亚德(Laurent Taillade,1854——1919),法国讽刺诗人、无政府主义的辩护者、散文家、翻译家。上面的诗歌为他所创作。

    [60] 参见《圣经·新约·路加福音》10章38——41节,马大和马利亚是一对姐妹,曾共同侍奉耶稣。马大侍奉耶稣的方式是辛苦劳作;而马利亚侍奉的方式只是安静坐着,聆听耶稣的讲道。马大请耶稣让马利亚过去帮忙时,耶稣对她说:“马大,马大!你为许多的事思虑烦扰,但是不可少的只有一件,马利亚已经选择那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夺去的。”可见,耶稣所喜悦的是安静听道的马利亚,而不是在耶稣来到自家以后还为很多事思虑烦忧的马大。(另,《圣经·新约》中出现了多个叫马利亚的人,最有名的三个马利亚是“耶稣的母亲马利亚”、“抹大拉的马利亚”和“伯大尼的马利亚”,这里这位马利亚是“伯大尼的马利亚”。)

    [61] 约翰·康斯特布尔(John Constable,1776——1837),英国浪漫主义画家。

    [62] 威廉·透纳(William Turner,1775——1851),英国浪漫主义风景画代表人物、水彩画家。

    [63] 阿尔弗雷德·西斯莱(Alfred Sisley,1839——1899),英国印象派风景画家,长期居住于法国。

    [64] 乔治-皮埃尔·修拉(Georges-Pierre Seurat,1859——1891),法国后印象派画家。

    [65] 主祷文参见《圣经·新约·马太福音》6章9——13节。

    [66] 试探,指的是人类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或魔鬼对人的诱惑。

    [67] 托马斯·特拉赫恩(Thomas Traherne,1636或1637——1674),英国诗人、神父、神学家、宗教作家。

    [68] 基路伯(Cherubim),《圣经·旧约》中多次提到的天国属灵生物,有翅膀,顺服于上帝。

    [69] 《说明目录》(Descriptive Catalogue ),威廉·布莱克1809年出版的著作,主题繁多,并配有多幅插图。

    [70] “人类的堕落”,通常指亚当和夏娃犯罪,被逐出伊甸园。

    [71] 路易斯·拉勒芒(Louis Lallemant,1578——1635),法国耶稣会士,被称为法国的阿尔瓦雷斯神父。

    [72] 点彩画派(Pointilliste),一种用细小的彩点堆砌,创造整体形象的油画绘画方法,创始人是修拉和保罗·西涅克(Paul Signac,1863——1935),此名称是来源于1880年代的艺术批评家们对他们绘画的讽刺,现在则成为了一个正式名称。点彩画派又称新印象主义,也叫分色主义,其主要代表人物除创始人外,还包括卡米耶·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1830——1903)等人。

    [73] 汉普斯特德(Hampstead),英国伦敦一富人区。

    [74] 彼得·保罗·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佛兰德斯画家,巴洛克美术的代表人物。

    [75] 原型世界,原文为Archetypal World,借用的是心理学家卡尔·荣格(Carl Jung,1875——1961)的概念。在荣格眼中,原型并不是一些固定的形式,而更像一些潜藏在人类心灵最深处(荣格称之为集体潜意识)的原始人的灵魂。

    [76] 卡洛·杰苏阿尔多(Carlo Gesualdo,1566——1613),文艺复兴晚期意大利杰出的作曲家、鲁特琴演奏家。

    [77] 阿诺尔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1874——1951),奥地利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和音乐理论家,西方现代主义音乐代表人物。

    [78] 阿尔班·贝尔格(Alban Berg,1885——1935),奥地利作曲家,其作品把无调主义风格应用于古典形式。

    [79] Katzenmusik,德语,意为胡乱发出的叫声。

    [80] 原文为拉丁文,Mysterium tremendum。

    [81] 雅各·波墨(Jakob Behme,1575——1624),德国基督教神秘主义者和神学家,在路德教会发展史上,他被认为是一个原创性的作家。

    [82] 沃尔特·埃文斯-温茨(Walter Evans-Wentz,1878——1965),美国人类学家,西方最早研究藏传佛教的人之一,1927年翻译了《西藏生死书》。

    [83] 正冈子规(Masaoka Shiki,1867——1902),日本诗人、作家、文学批评家,日本现代俳句、短歌的代表作家。

    [84] 多多那(Dodona),希腊古城,位于希腊西北部,原是奉献给地母女神之所。

    [85] 在北欧神话中,有一棵巨大的世界之树(Yggdrasil),位于宇宙的中心。

    [86] 原文为Sunset Boulevard,其中Boulevard是法语。

    [87] 弗朗西斯科·拉扎罗·瓜尔迪(Francesco Lazzaro Guardi,1712——1793),威尼斯画家。

    [88] 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1866——1946),英国作家。

    [89] 农神节(Saturnalia),古罗马的一个节日,从12月17日起持续七天,期间全民狂欢。

    [90] 三氯乙醛(Chloral),无色易挥发油状液体,有刺激性气味。

    [91] 苯丙胺(Benzedrine),一种苏醒剂。

    [92] 溴化物(Bromide),一种镇静剂。

    [93] 巴比妥酸盐(Barbiturates),一类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镇静剂,属于巴比妥酸的衍生物,其应用范围,可以从轻度镇静到完全麻醉,还可以用作抗焦虑药、安眠药、抗痉挛药等。

    [94] 原文为goof pills,直译为混球吃的药,英文中还有goofball一词,是一俚语,亦指镇静剂。

    [95] 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Gilbert Keith Chesterton,1874——1936),英国作家、世俗神学家、诗人、哲学家、戏剧家、记者、雄辩家、文艺批评家、传记作者、基督教护教者。

    [96] 正统的圣餐礼中,基督徒只饮一小杯葡萄酒或葡萄汁,并不酗酒。

    [97] 狄厄尼索斯(Dionysos),希腊神话中的酒神。

    [98] 出自17世纪英国著名诗人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1608——1674)的长诗《利西达斯》(Lycidas)。

    [99] 塞缪尔·巴特勒(Samuel Butler,1835——1902),维多利亚时代著名的讽刺作家,其最著名的作品是乌托邦主义的讽刺杰作《乌有之乡》(Erewhon )和一部半自传体小说《众生之路》(The Way of All Flesh )。

    [100] 仙人掌教(Native American Church),又称乡土美洲教会、佩奥特教,美国本土宗教,合并了印第安传统和基督教传统,其圣餐中包括了具有致幻作用的佩奥特掌。

    [101] 爱筵(Agape),又称友爱餐会、团圆筵,指早期基督徒为了表示弟兄姊妹间的情谊所举办的会餐、筵席、聚会。

    [102] J.S. 史罗金(J.S. Slotkin,生卒年不详),曾任美国芝加哥大学的人类学教授。

    [103] 出自于英国18世纪伟大诗人、启蒙主义者亚历山大·蒲柏(Alexander Pope,1688——1744)于1734年出版的四书信集《人论》(An Essay on Man )。

    [104] 典出《圣经·旧约·创世记》,亚当以无花果树叶遮羞。

    [105] 格式塔心理学(Gestalt)是1912年源于德国的一种心理学流派,该流派要求从完全形态的角度研究人类的感知现象,而不是分析感知现象的组成部分。

    [106] 萨缪尔·伦肖(Samuel Renshaw,1892——1981),美国心理学家。

    [107] 原文为拉丁语,ipsissima verba 。

    [108] 此处阿道司·赫胥黎暗讽的是瑞典女子体育专家、女权运动者玛蒂娜·贝里曼-奥斯特贝里(Martina Bergman-Österberg,1849——1915),她曾在英国创办体育教师学院,并在英国推广瑞典式体操,将其作为学生的课程。

    [109] 法利赛人(Pharisees),耶稣时代一重要的犹太宗派。据新约记载,法利赛人虽然注重律法,在犹太人中有很高的地位,但却严重教条化,自以为义,曾被耶稣多次责备。这里代指教育界身居高位的“老顽固”。

    [110] 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1225——1274),意大利多明我会修士、天主教神父,中世纪欧洲经院哲学领域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神学家、法学家,绰号“天使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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