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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金批 ：此回写水军劫寨，何至草草如此？盖意在衬出大刀，则余人总非所惜。
所谓“琬琰之藉，无过白茅”者也。
写大刀处处摹出云长变相，可谓儒雅之甚，豁达之甚，忠诚之甚，英灵之甚。一百八人中，别有绝群超伦之格，又不得以读他传之眼读之。
写雪天擒索超，略写索超而勤写雪天者，写得雪天精神，便令索超精神。
此画家所谓衬染之法，不可不一用也。】</span>
话说蒲东关胜当日辞了太师，统领一万五千人马，分为三队，离了东京，望梁山泊来。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与同众将每日攻打城池，李成、闻达那里敢出对阵。索超箭疮深重，又未平复，更无人出战。宋江见攻打子不破，心中纳闷：离山已久，不见输赢。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默上灯烛，取出玄女天书，正看之间，忽小校报说：“军师来见。”吴用到得中军帐内，与宋江道：“我等众军围许多时，如何杳无救军来到，城中又不出战？向有三骑马奔出城去，必是梁中书使人去京师告急。他丈人蔡太师必然上紧遣兵，中间必有良将。倘用围魏救赵之计：且不来解此处之危，反去取我梁山泊大寨，如之奈何？兄长不可不虑。<span class="q">【金夹批： 论事可谓英雄所见略同，论文可谓忽伸忽缩，极奇极变矣。】</span><span class="l">【容夹批：见得是。】</span>我等先著军士收拾，未可都退。....”<span class="q">【金夹批： 又妙。】</span>正说之间，只见神行太保戴宗到来报说：“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span class="l">【袁眉批： 当时便有菩萨之称。】</span>玄孙蒲东郡大刀关胜，引一彪军马，飞奔梁山泊来。寨中头领主张不定，请兄长早早收兵回来，且解梁山之难！”吴用道：“虽然如此，不可急还。今夜晚间，先教步兵前行，留下两支军马，就飞虎峪两边埋伏。城中知我等退军，必然追赶；若不如此，我兵先乱。”<span class="q">【金夹批： 真好。】</span><span class="l">【容眉批：是，大是。】</span>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传令便差小李广花荣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左边埋伏；<span class="q">【金夹批： 是。】</span>豹子头林冲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右边埋伏。<span class="q">【金夹批：是。】</span>再叫双鞭呼延灼引二十五骑马军，带著凌振，将了风火等炮，离城十数远近；但见追兵过来，随即施放号炮，令甚两下伏兵齐去并杀追兵。<span class="q">【金夹批： 是。】</span>一面传令前队退兵，要如雨散云行，遇兵勿战，慢慢退回。<span class="q">【金夹批：是。】</span>步军队里，半夜起来，次第而行；直至次日已牌前后方才尽退。<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他写退兵亦必详尽如此。】</span>
城上望见宋江兵马，手拖旗帜，肩担刀斧，纷纷滚滚拔寨都起，有还山之状。城上看了仔细，报与中书知道：“梁山泊军马，今日尽数收兵都回去了。”梁中书听得，随即唤 李成、闻达商议。闻达道：“想是京师救军去取他梁山泊，这厮们恐失巢穴，慌忙归去。可以乘劫追杀，必擒宋江。”说犹未了，城外报马到来，赍东京文字，约会引兵取去贼巢；他若退兵，可以速追。<span class="q">【金夹批： 紧簇。】</span><span class="l">【容眉批：有关目。】</span>梁中书便叫 李成、闻达各带一支军马从东西两路追赶宋江军马。
且说宋江引兵正回，见城中调兵追赶，舍命便走。一边李成、闻达直赶到飞虎峪那边，只听得背后火炮齐响。李成、闻达吃了一惊，勒住战马看时，后面旗幡对刺，战鼓乱鸣。 李成、闻达措手不及，左手下撞出小李广花荣，右手撞出豹子头林冲，各引五百军马，两边杀来。李成、闻达知道中计，火速回军。前面又撞出呼延灼，引著一支军马，死并一阵。杀得 李成、闻达头盔不见，衣甲飘零，退入城中，闭门不出。宋江军马次第方回。渐近梁山泊，却好迎著丑郡马宣赞拦路。宋江约住军兵，权且下寨；<span class="q">【金夹批： 若出俗笔，便写竟回山寨，然则一万五千人马何在耶？故痴心妄想此句必不可少。】</span>暗地使人从从偏僻小路赴水上山报知，约会水陆军兵两下救应。
且说水寨内船火儿张横与兄弟浪里白条张顺商议道：<span class="l">【袁眉批：水军出色，亦是一番波澜。】</span>“我和你弟兄两个，自来寨中，不曾建功。现今蒲东大刀关胜三路调军，打我寨栅，不若我和你两个先去劫了他寨，捉得关胜，立这件大功。众兄弟面上好争口气。”<span class="l">【容眉批： 张横极是，只嫌囗些。】</span>张顺道：“哥哥，我和你只管得些水军；倘或不相救应，枉惹人耻笑。”张横道：“你若这般把细，何年月日能够建功？你不去便罢，我今夜自去！”张顺苦谏不听，当夜张横点了小船五十余只，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浑身都是软战，<span class="l">【袁眉批： 软战名甚佳。】</span>手执苦竹枪，各带蓼叶刀，趁著月光微明，寒露寂静，把小船直抵旱路。此时约有二更时分。
却说关胜正在中军帐里点灯看书。有伏路小校悄悄来报：“芦花荡里，约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执长枪，尽去芦苇里两边埋伏，不知何意，特来报知。”关胜听了，微微冷笑，回顾贴旁首将，低低说了一句。<span class="q">【金夹批： 以下皆极画关胜，正不及为水军诸人惜也。Ｏ绝妙一幅云长变相。】</span>且说张横将引三二百人，从芦苇中间藏踪蹑迹，直到寨边，拔开鹿角，迳奔中军，望见帐中灯烛荧煌，关胜手捻髭髯，坐著看书，<span class="q">【金夹批： 又一幅绝妙云长变相。Ｏ张横望见灯烛荧煌，关胜看书；三阮望见灯烛荧煌，并无一人。两灯烛荧煌句，相照作章法。俗本讹。】</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此等画法甚真，亦甚俗。】</span>张横暗喜，手搭长枪，抢入帐房里来。旁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大崩地塌，山倒江翻，吓得张横拖长枪转身便走。<span class="l">【容夹批： 不济。】</span>四下里伏兵乱起，张横同二三百人。不曾走得一个，尽数被缚，推到帐前。关胜看了，笑道：“无端草贼，<span class="l">【容夹批： 骂得是。】</span>安敢张我！”<span class="q">【金夹批： 草贼骂曰无端，劫寨名为张我，真正英雄，真正阔大，真正儒雅，真正风流。Ｏ皆极画关胜。】</span>喝把张横陷车盛了，其余的尽数监著；直等捉了宋江，一并解上京师。<span class="q">【金夹批： 每赖此句，便得不杀。】</span>
不说关胜捉了张横。却说水寨阮头领正在寨中商议使人去宋江哥哥处听令。只见张顺到来报说：“我哥哥因不听小弟苦谏，去劫关胜营寨，不料被捉，囚车监了！”阮小七听了，叫将起来，说道：<span class="l">【容夹批： 阮小七是佛。】</span>“我兄弟们同生同死，吉凶相救！你是他嫡亲兄弟，却怎地教他独自去，被人捉了？你不去救，我弟兄三个自去救他！”<span class="l">【容眉批： 张横、阮小七真是忠义，若定要计算利害，如何做得，可恨俗人专以成败相人也。】</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世间嫡亲兄弟临难不救者，请看此一段说话。】</span>张顺道：“为不曾得哥哥将令，却不敢轻动。”<span class="l">【容夹批： 张顺假道学。】</span>阮小七道：“若等将令来时，你哥哥吃他剁做泥了！”阮小二，阮小五都道：“说得是！”张顺说他三个不过，只得依他。当夜四更，点起大小寨头领，各驾船一百余只，一齐杀奔关胜寨来。岸上小军望见水面上战船如蚂蚁相似，都傍岸边，慌忙报知主帅。关胜笑道：“无见识奴！”<span class="q">【金夹批： 骂得妙，儒雅人骂人亦骂得儒雅，真乃妙笔传出。Ｏ俗本于此四字下，添入许多字，反减许多色泽。古本于此四字下，更无许多字，却有许多色泽，不可不知。】</span>回顾首将，低低说了一句。<span class="q">【金夹批： 极写关胜。Ｏ此与前同作章法。】</span>却说三阮在前，张顺在后，呐声喊，抢入寨来。只见寨内灯烛荧煌，并无一人。<span class="q">【金夹批： 此与前变作章法。】</span>三阮大惊，转身便走。帐前一声锣响，左右两边，马军步军，分作八路，簸箕掌，栲栳圈，重重叠叠围裹将来。张顺见不是头，扑通的先跳下水去。<span class="l">【容夹批： 道学先生多是如此。】</span>三阮夺路得到水边，后军却早赶上，挠钓齐下，套索飞来，早把活阎罗阮小七横拖倒拽捉去了。阮小二 、阮小五、张顺却得混江龙李俊带领童威猛死救回去。
不说阮小七被捉，囚在陷车之中。且说水军报上梁山泊来，<span class="q">【金夹批：报上去。】</span>刘唐便使张顺从水里直到宋江寨中报说这个消息；<span class="q">【金夹批： 报下来，一丝不错。】</span>宋江便与吴用商议怎退得关胜。吴用道：“来日决战，且看胜败如何。”正定计间，猛听得战鼓乱起，<span class="q">【金夹批： 藏过所定之计，下便若出意外，此又一样笔法，非前文之所有。】</span>却是丑郡马宣赞部领三军直到大寨。宋江举众出迎，看了宣赞在门旗下勒战，便问：“兄弟，那个出马？”只见小李广花荣<span class="q">【金夹批： 妍丑一双。】</span>拍马持枪，直取宣赞。宣赞舞刀来迎。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十合，花荣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宣赞赶来，花荣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宣赞听得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span class="q">【金夹批： 不是写花荣，乃是写宣赞。Ｏ写宣赞者，非止写宣赞也，写宣赞所以写关胜也。古有之云：欲知其人，先看所使。但极写宣赞，便已衬出关胜来也。】</span>花荣见箭不中，再取出第二枝箭，看得较近，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镫里藏身，又射个空。<span class="q">【金夹批： 极写宣赞。】</span>宣赞见他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地勒回马跑回本阵。花荣见他不赶，连忙勒转马头，望宣赞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赞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后护心镜上。<span class="q">【金夹批： 虽意在极写宣赞，然终亦让出花荣，盖天罡之与地煞，固当有其辩耳。】</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只三枝箭，两人本事俱见。】</span>宣赞慌忙驰内阵，使人报与关胜，关胜得知便唤小校：“快牵我那马来！”霍地立起身，绰青龙刀，骑火炭马，门旗开处，直临阵前。<span class="q">【金夹批： 又一幅绝妙云长变相。】</span>宋江看见关胜天表亭亭，<span class="q">【金夹批：四字绝妙云长变相。】</span>与吴用指指点点喝采，<span class="q">【金夹批： 指指点点妙，活画出所定计来。Ｏ上文定计，藏过其文，却隐隐约约于一路逗出之，妙妙。】</span>回头又高声对众将道：“将军英雄，名不虚传！”<span class="q">【金夹批： 回头妙，高声妙。】</span>只这一句，林冲大怒，叫道：“我等弟兄，自上梁山，大小五七十阵，未尝挫了锐气，今日何故灭自己威风！”说罢，挺枪出马，来取关胜。<span class="q">【金夹批： 怒叫妙。】</span>关胜见了大喝道：“水泊草寇，我不直得便凌逼你！单唤宋江出来，吾要问他何意背反朝廷！”<span class="q">【金夹批： 英雄儒雅，俨似其祖。Ｏ极写关胜也。】</span>宋江在门旗上听了，喝住林冲，纵马亲自出阵，欠身与关胜施礼，说道：“郓城小吏宋江谨参，一惟将军问罪。”<span class="q">【金夹批： 定计如此，真是妙绝。】</span><span class="l">【容眉批：奸诈。】</span>关胜喝道：“汝为小吏，安敢背叛朝廷？”宋江答道：“盖为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不许忠良进身，<span class="q">【金夹批： 是一段说话，照关胜、宣赞、郝思文说，妙妙。】</span>布满滥官污吏，陷害天下百姓。<span class="q">【金夹批： 是一段说话，照梁山泊众人说，妙妙。】</span>宋江等替天行道，并无异心。”关胜喝道：“分明草贼！替何天？替何道？<span class="q">【金夹批： 骂得畅，骂得倒，极画关胜。】</span>天兵在此，还巧言令色！<span class="q">【金夹批： 四字骂尽宋江一生，真乃绝妙关胜。】</span><span class="l">【容夹批：神明，活佛。】</span>若不下马受缚，著你粉骨碎身！”<span class="l">【芥眉批： 卑躬抗论，已动关胜之心，故喝语甚淡。】</span>猛可里霹雳火秦明听得，大叫一声，舞狼牙棍，纵马直抢过来；<span class="q">【金夹批： 是一个虎将。】</span>林冲也大叫一声，挺枪出马，飞抢过来。<span class="q">【金夹批：又一个虎将。】</span>两将双取关胜。关胜一齐迎住。三骑马向征尘影里，转灯般厮杀。宋江忽然指指点点，便教鸣金收军。<span class="q">【金夹批： 忽然指指点点，妙绝妙绝。Ｏ忽然放出二将，忽然收转二将，定计如此，真是妙绝。】</span><span class="l">【容眉批： 这是真情。】</span>林冲 、秦明回马，一齐叫道：“正待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span class="q">【金夹批：一齐叫妙。】</span>宋江高声道：“贤弟，我忠义自守；以两取一，非所愿也。<span class="q">【金夹批： 语语锥入其耳，定计妙绝。】</span>纵使一时捉他，亦令其心不服。<span class="q">【金夹批：语语锥耳。】</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诈，可厌。】</span>吾看大刀义勇之将，世本忠臣；乃祖为神，家家家庙。<span class="q">【金夹批： 语语锥耳，安能不入玄中？Ｏ三家字成句，句法奇绝。】</span>若得到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span class="q">【金夹批： 虽是计赚之言，然此位则岂宋江之所得让乎？又于闲处逗露宋江心事，以恶之也。】</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诈。】</span>林冲、秦明变色各退。<span class="q">【金夹批：变色妙。Ｏ以上皆所定之计也，俗本尽讹，遂不可读。】</span>当日两边各自收兵。
且说关胜回到寨中，下马卸甲，心中暗忖道：<span class="q">【金夹批：已入玄中，写来如画。】</span>“我力斗二将不过，看看输与他了，宋江倒收了军马，不知是何意思？....”<span class="q">【金夹批： 已入玄中，写来如画。】</span><span class="l">【容眉批：落了宋江圈套了。】</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德义动人，机械诱人，是真是假，匪夷所思。】</span>便叫小军推陷车中张横 、阮小七过来，问道：“宋江是个郓城县小吏，你这厮们如何伏他？”<span class="q">【金夹批：忽转到陷车，笔墨超忽之甚。】</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不必。】</span>阮小七应道：“俺哥哥，山东，河北驰名，叫做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你这厮，不知忠义之人，<span class="q">【金夹批： 以此六字骂关胜，可谓更骂不着，乃恰与关胜合拍，何也？】</span>如何省得！”<span class="l">【容夹批：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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