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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金批 ：俗本写鲁智深救史进一段，鄙恶至不可读，每私怪耐庵，胡为亦有如是败笔；及得古本，始服原文之妙如此。吾因叹文章生于吾一日之心，而求传于世人百年之手。夫一日之心，世人未必知，而百年之手，吾又不得夺，当斯之际，文章又不能言，改窜一惟所命，如俗本《水浒》者，真可为之流涕呜咽者也！
渭河拦截一段，先写朱仝、李应执枪立宋江后，宋江立吴用后，吴用立船头，作一总提。然后分开两幅：一幅写吴用与客帐司问答，一转，转出宋江；宋江一转，转出朱仝；朱仝一转，转出岸上花荣、秦明、徐宁、呼延灼，是一样声势。一幅写宋江与太尉问答，一转，转出吴用；吴用一转，转出李应；李应一转，转出河里李俊、张顺、杨春，是一样声势。然后又以第三幅宋江、吴用一齐发作，以总结之，章法又齐整，又变化，真非草草之笔。
极写华州太守狡狯者，所以补写史进、鲁达两番行刺不成之故也。然读之殊无补写之迹，而自令人想见其时其事。盖以不补为补，又补写之一法也。
史进芒砀一叹，亦暗用阮籍“时无英雄”故事，可谓深表大郎之至矣。
若夫蛮牌之败，只是文章交卸之法，不得以此为大郎借也。】</span>
话说贺太守把鲁智深赚到后堂内，喝声“拿下。”众多做公的，把鲁智深簇拥到厅阶下。贺太守正要开口勘问，只见鲁智深大怒道：<span class="q">【金夹批： 太守不及勘问，鲁达反先怒发，文字都有身分。俗本悉改，令人气尽。】</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据古本《水浒》第五十八回如此，不知俗本何故另改作一段奄奄欲死文字，乌焉成马，令人可恨。】</span>“你这害民贪色的直娘贼！<span class="q">【金夹批： 八个字骂尽千古。】</span>你敢拿倒洒家！我死也与史进兄弟一处死，倒不烦恼！<span class="q">【金夹批： 一直奔来，只咬定史进兄弟四字，读之令人心痛，又令人快活。】</span>只是洒家死了，宋公明阿哥须不与你干休！俺如今说与你：天下无解不得的冤仇！<span class="q">【金夹批： 此语反出其口，思之失笑。】</span>你只把史进兄弟还了洒家；<span class="q">【金夹批：亦大难事，奇绝妙绝。】</span>玉娇枝也还了洒家，等洒家自带去交还王义；<span class="q">【金夹批： 还史进已大难事，又要还娇枝，又是还与和尚去还王义，奇绝妙绝。】</span>你却连夜也把华州太守交还朝廷！<span class="q">【金夹批： 还娇枝已奇绝妙绝，又要还太守，一发奇绝妙绝。Ｏ说到还娇枝还太守句，回思还史进，真易事耳。】</span>量你这等贼头鼠眼，专一欢喜妇人，也做不得民之父母！<span class="q">【金夹批： 千载读之，无不汗颜。Ｏ此句为还太守作注也。】</span>若依得此三事，便是佛眼相看；若道半个不的，不要懊悔不迭！如今你且先教俺去看看史家兄弟，却回俺话！”<span class="q">【金夹批： 不知是墨，不知是泪，不知是血，写得使人心痛，使人快活。】</span>贺太守听了，气得做声不得，<span class="q">【金夹批： 与上正要开言作一句读。】</span>只道得个“我心疑是个行剌的贼，原来果然是史进一路！<span class="q">【金夹批： 古本如此情文曲折，俗本真是无理可笑。】</span>那厮——你看那厮<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太守气咽不成语，真是活画出来。】</span>——且监下这厮，慢慢置处！这秃驴原来果然是史进一路！”<span class="q">【金夹批： 活画出气急败坏，语言重沓；又活画出自神其智，心口相语，妙绝。】</span>也不拷打，取面大枷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去；一面申闻都省，乞请明降。禅杖，戎刀，封入府堂里去了。
此时闹动了华州一府。小喽啰得了这个消息，飞报上山来。武松大惊道：“我两个来华州干事，折了一个，怎地回去见众头领！”正没理会处，只见山下小喽啰报道：“有个梁山泊差来的头领，唤做神行太保戴宗，见在山下。”<span class="q">【金夹批： 便快。】</span>武松慌忙下来，迎接上山，和朱武等三人都相见了，诉说鲁智深不听劝谏失陷一事。戴宗听了，大惊道：“我不可久停了！就便回梁山泊，报与哥哥知道，早遣兵将前来救取！”武松道：“小弟在这里专等，万望兄长早去急来！”
戴宗吃了些素食，作起神行法。再回梁山泊来；三日之间，已到山寨；见了晁、宋二头领，诉说鲁智深因救史进，要剌贺太守，被陷一事。晁盖听罢，失惊道：“既然两个兄弟有难，如何不救！<span class="l">【容夹批： 是。】</span>我今不可耽搁，便亲去走一遭！”宋江道：“哥哥山寨之主，未可轻动，原只兄弟代哥哥去。”<span class="q">【金夹批： 又书宋江不肯。】</span>当日点起人马，作三队而行：前军点五员先锋，林冲、杨志、<span class="q">【金夹批： 先拨林冲、杨志妙。】</span>秦明、呼延灼，<span class="q">【金夹批：呼延新到，例应立功，故亦在第一拨。】</span>引领一千甲马，二千步军先行，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中军领兵主将宋公明，军师吴用 、朱仝、徐宁、解珍、解宝，共是六个头领，马步军兵二千；后军主掌粮草，李应、杨雄、石秀、李俊、张顺，共是五个头领押后，马步军兵二千：——共计七千人马，离了梁山泊，直取华州来。在路趱行，不止一日，早过了半路，先使戴宗去报少华山上。朱武等三人，安排下猪羊牛马，酝造下好酒等候。
再说宋江军马三队都到少华山下。武松引了朱武、陈达、杨春三人，<span class="q">【金夹批：亦用武松引见，笔法。】</span>下山拜请宋江，吴用并众头领都到山寨里坐下。宋江备问城中之事。朱武道：“两个头领已被贺太守监在牢里，只等朝廷降发落。”宋江与吴用说道：“怎地定计去救取便好？”朱武道：“华州城郭广阔，濠沟深远，急切难打；只除非得里应外合，方可取得。”吴学究道：“明日且去城边看那城池如何，却再商量。”宋江饮酒到晚，巴不得天明，要去看城。
吴用谏道：“城中监著两只大虫在牢里，如何不做提备？白日不可去看。今夜月色必然明朗，申牌前后下山，一更时分可到那里窥望。”当日捱到午后，宋江、吴用、花荣、秦明、 朱仝，共是五骑下山，迤逦前行。初更时分，已到华州城外；在山坡高处，立马望华州城里时，——正是二月中旬天气，月华如昼，天上无一片云彩。<span class="q">【金夹批： 偏向刀枪剑戟林中写得花明月媚，妙笔妙笔。】</span>——看见华州周围有数座城门，城高地壮，堑壕深阔。看了半晌，远远地也便望见那西岳华山。<span class="q">【金夹批： 是王义画壁、太尉降香这处，不得不映带出来。】</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忽见华山，眼中意外，生出情事之根，剧赋一番，更有点染。（按：袁本接下有赋赞华山。）】</span>
宋江等看见城池厚壮，形势坚牢，无计可施。吴用道：“且回寨里去，再作商议。”五骑连夜回到少华山上。宋江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吴学究道：“且差十数个精细小喽啰下山去远近探听消息。”两日内，忽有一人上山来报道：“如今朝廷差个殿司太尉，将领御赐“金铃吊挂”来西岳降香，从黄河入渭河而来。”<span class="q">【金夹批： 其事风马牛不及；令人不知所谓。】</span>吴用听了，便道：“哥哥休忧，计在这里了！”<span class="l">【容夹批： 贼。】</span><span class="z">【余评：吴用闻报，即言计在此，可见学究果有奇见。】</span>便叫李俊，张顺：“你两个与我如此如此而行。”李俊道：“只是无人识得地境，得一个引领路道最好。”白花蛇杨春便道：“小弟相帮同去，如何？”宋江大喜。三个下山去了。次日，李应、 朱仝、呼延灼、花荣、秦明、徐宁，共七个人，悄悄止带五百余人下山。到渭河渡口，——李俊、张顺、杨春已夺下十余只大船在彼。吴用便叫花荣、秦明、徐宁、呼延灼，四个伏在岸上；<span class="q">【金夹批： 第一拨。】</span>宋江、吴用、 朱仝、李应，下在船里；<span class="q">【金夹批：中军。】</span>李俊，张顺，杨春分船都去滩头藏了。<span class="q">【金夹批： 第二拨。】</span>众人等候了一夜。
次日天明，听得远远地锣鸣鼓响，三只官船下来，船上插著一面黄旗，上写“钦奉圣旨西岳降香太尉宿。”朱仝，李应，各执长枪，立在宋江背后。吴用立在船头。<span class="q">【金夹批： 从船尾顺写至船头，读之如画。Ｏ正写之，则应作吴用立宋江前，朱仝、李应立宋江后也。Ｏ要知只四个人，便锁定一篇章法，盖吴用领第一段，宋江领第二段，朱仝领岸上诸人，李应领水军诸人也。细读之，便知其阁辟之妙耳。Ｏ俗本略缺。】</span>太尉船到，当港截住。<span class="q">【金夹批： 四字笔力。】</span>船里走出紫衫银带<span class="l">【袁夹批：加此四字有气色。】</span>虞候二十余人，喝道：“你等甚么船只，敢当港拦截大臣！”宋江执著骨朵，躬身声喏。<span class="q">【金夹批： 此第一段宋江不开言，悉是吴用说，妙笔。】</span>吴学究立在船头上，说道：<span class="q">【金眉批： 第一段吴用说。】</span>“梁山泊义士宋江，谨参祗候。”<span class="q">【金夹批： 分明以吴用抵地客帐司，以宋江抵对太尉，宾主正副，笔笔画然。】</span><span class="l">【容夹批：有胆。】</span><span class="l">【容眉批： 如入无人之境，大胆大胆，卓老亦不及也。】</span><span class="l">【袁眉批：举止语言亦巷肃亦囗囗，深得体势。】</span>船上客帐司出来答道：“此是朝廷太尉，奉圣旨去西岳降香。汝等是梁山泊乱寇，何故拦截？”宋江躬身不起。船头上吴用道：“俺们义士，只要求见太尉尊颜，有告覆的事。”<span class="q">【金夹批： 宋江只不开言，段段用吴用说，妙笔。】</span>客帐司道：“你等是何人，敢造次要见太尉。”两边虞候喝道：“低声！”宋江却躬身不起。船头上吴用道：“暂请太尉到岸上，自有商量的事。”<span class="q">【金夹批： 段段用吴用说，宋江只不开口，妙笔。】</span>客帐道：“休胡说！太尉是朝廷命臣，如何与你商量！”宋江立起身来道：<span class="q">【金夹批： 笔势悚骇。】</span>“太尉不肯相见，只怕孩儿们惊了太尉。”<span class="q">【金夹批： 一路吴用到此忽换宋江，妙笔。】</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妙。】</span>朱仝把枪上小号旗只一招动，<span class="q">【金夹批： 宋江背后一个传令。Ｏ写得又严整，又错纵，真正妙笔。】</span>岸下花荣、秦明、徐宁、呼延灼引出军马，一齐搭上弓箭，都到河口，摆列在岸上。<span class="q">【金夹批： 奇文骇事，得未曾有。】</span>那船上梢公都惊得钻入船舱里去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如画。Ｏ此一段用吴用与客帐司问答，忽换宋江传令作尾，真正一篇奇绝章法。】</span>
客帐司人慌了，只得入去禀覆。宿太尉只得出到船头坐定。宋江又躬拜唱喏，道：<span class="q">【金眉批：第二段宋江说。】</span>“宋江等不敢造次。”<span class="q">【金夹批： 以下第二段吴用不开言，悉是宋江说，妙笔。】</span>宿太尉道：“义士何故如此邀截船只？”宋江道：“某等怎敢邀截太尉？只欲求太尉上岸，别有禀覆。”<span class="q">【金夹批： 尽是宋江自说，妙笔。】</span>宿太尉道：“我今特奉圣旨，自去西岳降香，与义士有何商议？朝廷大臣如何轻易登岸！”船头上吴用道：“太尉若不肯时，只怕下面伴当亦不相容。”<span class="q">【金夹批： 一路宋江，至此忽换吴用，妙笔。】</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妙。】</span>李应把号带枪一招，<span class="q">【金夹批： 宋江背后又一个传令。】</span>李俊、张顺、杨春，一齐撑出船来。<span class="q">【金夹批：奇文骇事，得未曾有。】</span>宿太尉看见，大惊。<span class="q">【金夹批： 此一段写宋江与太尉问答，忽换吴用传令作尾，又一篇真正奇绝章法。】</span>李俊、张顺晃晃挈出尖刀在手，早跳过船来；<span class="q">【金夹批： 奇文骇事。】</span>手起，先把两个虞候丢下水里去。<span class="q">【金夹批：奇文骇事。】</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妙。】</span>宋江忙喝道：“休得胡做，惊了贵人！”<span class="z">【余评： 宋公明言休得惊了贵人之说，此段乃宋公明枭雄之处。】</span>李俊、张顺扑通地跳下水去，<span class="q">【金夹批： 奇文骇事。】</span>早把这两虞候又送上船来；<span class="q">【金夹批：奇文骇事。】</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好。】</span>自己两个也便托地又跳上船来。<span class="q">【金夹批： 奇文骇事。Ｏ一段写李俊、张顺跳掷忽霍，读之目炫。】</span>吓得宿太尉魂不著体。<span class="l">【容夹批：妙甚。】</span>宋江、吴用一齐喝道：“孩儿们且退去！休惊著贵人！我慢慢地请太尉登岸。”<span class="q">【金夹批： 以下第三段宋江、吴用一齐说，妙笔。】</span>宿太尉道：“义士有甚事，就此说不妨。”宋江、吴用道：<span class="q">【金眉批： 第三段宋江、吴用齐说。】</span>“这里不是话说处，谨请太尉到山寨告禀，并无损害之心；若怀此念，西岳神灵诛灭！”<span class="q">【金夹批： 宋江、吴用一齐说，妙笔。】</span>
到此时候，不容太尉不上岸，宿太尉只得离船上岸。众人在树林里牵出一匹马来，扶策太尉上马，不得已随众同行。宋江、吴用，先叫花荣、秦明、陪奉太尉上山。宋江、吴用，也上了马，<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他于宋江、吴用各写一幅后，又将宋江、吴用各写一幅，真正一篇绝奇章法。】</span>分付教把船上一应人等并御香、祭物、金铃吊挂，齐齐收拾卜山；只留下李俊、张顺，带领一百余人看船。<span class="q">【金夹批： 此处只说看船，后又忽借作太兵截杀，真乃笔无定墨，纸非一文。】</span>一行众头领都到山上。宋江、吴用，下马入寨，把宿太尉扶在聚义厅上当中坐定，两边众头领拔刀侍立。<span class="q">【金夹批： 奇文骇事，真写得好。】</span>宋江独自下了四拜，跪在面前，告禀道：“宋江原是郓城小吏，为被官所逼，不得已哨聚山林，权借梁山泊避难，专等朝廷招安，与国家出力。今有两个兄弟，无事被贺太守生事陷害，下在牢里。欲借太尉御香，仪从并金铃吊挂去赚华州，事毕并还，于太尉身上并无侵犯。乞太尉钧监。”宿太尉道：“不争你将了御香等物去，明日事露，须连累下官！”宋江道：“太尉回京，都推在宋江身上便是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宋江之恶如此，闲处写出。】</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好干净话。】</span>
宿太尉看了那一班模样，怎地推托得，只得应允了。宋江执盏擎杯，设筵拜谢；就把太尉带来的人穿的衣服都借穿了；于小喽啰内，还拣一个俊俏的，剃了髭须，穿了太尉的衣服，扮作宿元景；<span class="q">【金夹批： 妙。】</span>宋江、吴用，扮作客帐司；<span class="q">【金夹批：妙。】</span>解珍、解宝、杨雄、石秀，扮作虞候；<span class="q">【金夹批： 妙。】</span>小喽啰都是紫衫银带。执著旌节、旗幡、仪杖、法物，擎抬了御香、祭礼、金铃吊挂；花荣、徐宁、 朱仝、李应，扮作四个衙兵。<span class="q">【金夹批：妙。】</span>朱武、陈达、杨春，款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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