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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金批 ：此是柴进失陷本传也。然篇首朱仝欲杀李逵一段，读者悉误认为前回之尾，而不知此已与前了不相涉，只是偶借热铛，趁作煎饼，顺风吹花，用力至便者也。
吾尝言读书者切勿为作书者所瞒。如此一段文字，瞒过世人不为不久；今日忍俊不禁，就此一处道破，当于处处思过半矣，不得以其稗官也而忽之也！
柴皇城妻写作继室者，所以深明柴大官人之不得不亲往也。以偌大家私之人，而既已无儿无女，乃其妻又是继室，以此而遭人亡家破之日，其分崩决裂可胜道哉！继室则年尚少，年尚少而智略不足以御强侮，一也。继室则来未久，来未久而恩威不足以压众心，二也。继室则其志未定，志未定而外有继嗣未立，内有帷箔可忧，三也，四也。然则柴大官人即使早知祸患，而欲敛足不往，亦不可得也。
嗟乎！吾观高廉倚仗哥哥高俅势要，在地方无所不为，殷直阁又倚仗姐夫高廉势要，在地方无所不为，而不禁愀然出涕也。曰：岂不甚哉！夫高俅势要，则岂独一高廉倚仗之而已乎？如高廉者仅其一也。若高俅之势要，其倚仗之以无所不为者，方且百高廉正未已也。乃是百高廉，又当莫不各有殷直阁其人；而每一高廉，岂仅仅于一殷直阁而已乎？如殷直阁者，又其一也。
若高廉之势要，其倚仗之以无所不为者，又将百殷直阁正未已也。夫一高俅，乃有百高廉：而一一高廉，各有百殷直阁，然则少亦不下千殷直阁矣！是千殷直阁也者，每一人又各自养其狐群狗党二三百人，然则普天之下，其又复有宁宇乎哉！呜呼！如是者，其初高俅不知也，既而高俅必当知之。夫知之而能痛与戢之，亦可以不至于高俅也；知之而反若纵之甚者，此高俅之所以为高俅也。
此书极写宋江权诈，可谓处处敲骨而剔髓矣。其尤妙绝者，如此篇铁牛不肯为髯陪话处，写宋江登时捏撮一片好话，逐句断续，逐句转变，风云在口，鬼蜮生心，不亦怪乎！夫以才如耐庵，即何难为江拟作一段联贯通畅之语，而必故为如是云云者，凡所以深著宋江之穷凶极恶，乃至敢于欺纯是赤子之李逵，为稗史之《梼杌》也。
写宋江入伙后，每有大事下山，宋江必劝晁盖：“哥哥山寨之主，不可轻动。”如祝家庄、高唐州，莫不皆然。此作者特表宋江之凶恶，能以权术软禁晁盖，而后乃得惟其所欲为也。何也？盖晁盖去，则功归晁盖；晁盖不去，则功归宋江，一也。晁盖去，则宋江为副，众人悉听晁盖之令；晁盖不去，则宋江为帅，众人悉听宋江之令，二也。夫则出其位至尊，入则其功至高，位尊而功高，咄咄乎取第一座有余矣！此宋江之所以必软禁晁盖，而作者深著其穷凶极恶，为稗史之《梼杌》也。
劫寨乃兵家一试之事也。用兵而至于必劫寨，甚至一劫不中而又再劫，此皆小儿女投掷之戏耳；而今耐庵偏若不得不出于此者，盖为欲破高廉，斯不得不远取公孙；远取公孙，斯不得不按住高廉；意在杨林之一箭，斯不得不用学究之料劫也。
此篇本叙柴进失陷，然至柴进既陷而又必盛张高廉之神师者，非为难于搭救柴进，正以便于收转公孙。所谓墨酣笔疾，其文便连珠而下，梯接而上，正不知亏公孙救柴进，亏柴进归公孙也。读书者切勿为作书者所瞒，此又其一矣。
玄女而真有天书者，宜无不可破之神师也。玄女之天书而不能破神师者，耐庵亦可不及天书者也。今偏要向此等处提出天书，而天书又曾不足以奈何高廉，然则宋江之所谓玄女可知，而天书可知矣。前曰：“终日看习天书。”
此又曰：“用心记了咒语。”岂有终日看习而今始记咒语者？明乎前之看习是诈，而今之记咒又诈也。前曰：“可与天机星同观。”此忽曰：“军师放心，我自有法。”岂有终日两人看习，而今吴用尽忘者？明乎前之未尝同观，而今之并非独记也。著宋江之恶至于如此，真出篝火狐鸣下倍蓰矣。】</span>
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span class="q">【金夹批： 奇谈骇事。Ｏ文章妙处，全在脱卸。脱卸之法，千变万化，而总以使人读之，如神鬼搬运，全无踪迹，为绝技也。只如上回已赚得朱仝，则其文已毕，入此回，正是失陷柴进之正传。今看他不更别起事端，而便留李逵做一关捩，却又更借朱仝怨卸顺手带下，遂令读者深叹美髯之忠，而竟不知耐庵之巧。真乃文坛中拔赵帜，立赤帜之材也。Ｏ每见读此文者，误认尚是前回余文。小说之不能读，而欲读天下奇书，其谁欺？欺小衙内乎？】</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看他过接法。】</span><span class="l">【容夹批：痴人，与他什么相干。】</span>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span class="l">【容夹批： 妙。】</span>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span class="q">【金夹批： 将令与屁合作一句，李大哥妙人，有此妙语。】</span><span class="l">【容夹批：也不干二人事。】</span>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 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span class="q">【金夹批： 奇谈骇事。Ｏ总之是耐庵立意要脱卸到下文，非美髯立意要死併李逵也。】</span>柴进道：“恁地却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便了。<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他文章过接奇绝处，如星移掣，瞥然便去，不令他人留目。】</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文章情事，承接无痕，只是不扯淡，不弄巧，须看此等用意处。】</span>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宝眷在山上了。”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欺人。<span class="q">【金夹批： 每于事前先逗一线，如游丝惹花，将迎复脱，妙不可言。】</span>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却来取你还山。<span class="q">【金夹批： 此一句极似承上文吃紧语，然却是假笔。】</span>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span class="q">【金夹批： 此一句极似无来历突然语，然却是正笔。Ｏ只此二笔，要分正反，洵知文之难作，与文之难读也。】</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好笑。】</span>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仝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伙，行了一程，出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于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乘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 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己取到这里多日了。”朱仝便问道：“现在何处？”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朱仝大喜。宋江著人引 朱仝到宋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子说道：“近日有人书来说你己在山寨入伙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来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span class="q">【金夹批： 陡然将朱、雷一结，令两龙齐来入穴，看他何等笔力。Ｏ闲中忽大书宋江便请四字，见宋江之无晁盖也；又大书山顶下寨四字，见宋江之多树援也。一笔一削，遂拟春秋，岂意稗官，有此奇事！】</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不但结朱仝，并结雷横，谓之两头一结法。】</span>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在话下。<span class="q">【金夹批： 毕。】</span>
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有人见杀死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文，诸处缉补，捉拿 朱仝正身。郓城县己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span class="q">【金夹批： 笔墨周致，又补郓城县事。】</span>不在话下。<span class="q">【金夹批：毕。】</span>
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span class="q">【金夹批：闲杀铁牛。】</span>忽一日，<span class="q">【金夹批： 轻轻三字，生出后回无数大文字。】</span>见一个人赍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却好迎著，接著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问道：<span class="q">【金夹批： 须知急插入真是妙笔，不得但赞描画李逵如活而已。】</span>“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叔叔无儿无女，<span class="q">【金夹批： 注出必须亲往之故。】</span>必须亲身去走一遭。”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span class="q">【金夹批： 以事论之，谓是旁文；以文论之，却是正事。须看耐庵妙笔，莫只看李逵妙人也。】</span>柴进道：“大哥肯去时，就同走一遭。”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唐州来。
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自迳入卧房里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span class="q">【金夹批： 既已无儿无女矣，乃其妻又是继室，皆所以深明柴进之必亲往也。】</span>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span class="q">【金夹批： 家破人亡时，只有妇人哭，男子劝之理，岂有男子哭，妇人反劝之理哉？分明写出皇城家中，又无痛痒，又无缓急，此继室之所以为继室，而柴进之不得不亲往也。Ｏ只继室二字，直从意匠惨淡处经管出来，作文岂是易事，而读文又乌不得不难也！】</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劝哭作继室，亦有意。】</span>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span class="q">【金夹批： 便伏交战诸文，设无此一语，下直取而杀之可也。】</span><span class="l">【袁夹批：无意中暗伏。】</span>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span class="q">【金夹批： 一部书并不正写高俅一笔，而高俅之恶贯，于斯盈矣。无所不为者，一辞不足以尽之之谓也。】</span>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那厮年纪却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势要，又在这里无所不为。<span class="q">【金夹批： 高俅无所不为，犹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无所不为，胡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无所不为，不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又有亲戚，又复无所不为，胡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又有亲戚，又复无所不为，不可限也；高俅伯叔兄弟之亲戚，又当各有其狐狗奔走之徒，又当各各无所不为，胡可限也！嗟乎！天下者朝廷之天下也，百姓者朝廷之赤子也。今也纵不可限之虎狼，张不可限之馋吻，夺不可限之儿肉，填不可限之鸡壑，而欲民之不畔，国之不亡，胡可得也。】</span>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说我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得好，<span class="q">【金夹批： 前书高俅之伯叔兄弟夺人妻女；此书高俅伯叔兄弟之妻舅夺人田宅。盖高俅之党愈多，而高俅之势愈赫矣。前书高俅因伯叔兄弟夺人妻女，而欲诬诛林冲；此书高俅因伯叔兄弟之妻舅夺人田宅，而至祸连甲兵。盖高俅之势愈赫，而高俅之恶愈盈矣。】</span>那厮带许多奸诈不良的三二十人，进入家里，来宅子后看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得赫赫。】</span>便要发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span class="q">【金夹批：写得赫赫。】</span>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敢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殴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span class="q">【金夹批： 先顿一句在此者，非表丹书铁券之即来，正表丹书铁券之未来也。】</span>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span class="q">【金夹批： 此四字是叠一句法，本言便告到官府也不怕他，却于官府二字下，叠出今上卸前四字，以表丹书铁券之老大足恃，而不谓后文之殊不然也。】</span>也不怕他。”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得是。”
柴进看视了叔叔一回，却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这厮好无道理！<span class="q">【金夹批： 忽然提出道理二字，令奸臣一吓。】</span><span class="l">【芥夹批：妙。】</span>我有大斧在这里！<span class="l">【芥夹批： 爽快。】</span><span class="l">【袁眉批：此是真铁券，凛于斧钺。】</span>教他吃我几斧，却再商量！”<span class="l">【容眉批：真忠义。】</span><span class="z">【余评： 观李逵打之事，水浒诸将，惟有李逵独雄。】</span>柴进道：“李大哥，你且息怒。没来 由，和他粗卤做甚么？他虽倚势欺人，我家放著有护持圣旨；这里<span class="q">【金夹批：指高廉也。】</span>和他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span class="q">【金夹批： 指道君也。必道君皇帝方大似他，然则他之为他，其大何如哉！Ｏ只知这里之有高廉，而不知大似他的身边之有高俅，何哉？】</span>放著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条例！’‘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快论确论。】</span><span class="l">【芥夹批：至言。】</span><span class="l">【袁眉批：天下亦有执条例而乱者，又不可不知。】</span>我只是前打后商量！<span class="q">【金夹批： 五字是李大哥生平，亦是一大篇题目，不得作一句闲话读也。】</span>那厮若还去告状，和那鸟官一发都砍了！”<span class="q">【金夹批： 亦是下文一大篇题目，不是口头顺便快语而已。】</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妙人快人。】</span>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span class="q">【金夹批： 本为要留李逵生出事来，故上文写作朱仝怒决耳。今偏倒撋此笔，以自掩其笔墨之迹，耐庵每每如此。】</span>这里是禁城之内，如何比得你山寨横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为军，偏我不曾杀人！”<span class="q">【金夹批： 妙人妙语，全是妩媚，毫无粗卤，令我读之解颐。】</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实话。】</span><span class="l">【芥夹批：说大话。】</span>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著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坐。”<span class="q">【金夹批： 又于柴进口中特作按压之语，以见下文突如其来，非柴进之所料也。】</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柴进识得李逵性，只一味和顺，故从来相安也。】</span>
正说之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著两眼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锡殴死，你可看骨肉之面，亲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仇。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嘱！”言罢，便没了命。柴进痛苦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span class="q">【金夹批： 不惟不哭，反劝人勿哭，极写继室二字。】</span>劝住柴进道：“大官人烦恼有日，<span class="q">【金夹批： 只四字，写尽新死人家相劝人语。】</span>且请商量后事。”柴进道：“誓书在我家书，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却再商量。”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李逵在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价气；<span class="q">【金夹批： 妙人，写得如画。】</span><span class="l">【容夹批：真忠义。】</span>问从人，都不肯说。<span class="q">【金夹批： 一发可恼。】</span>宅里请僧修设好事功果。
至第三日，只见这殷天锡，骑著一匹撺行的马，<span class="q">【金夹批：撺打妙。】</span>将引闲汉三二十人，手执弹弓、川弩，吹筒、气毬，粘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假颠，迳来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span class="q">【金夹批： 描写如画，正与高衙内一样脚色。】</span><span class="l">【袁眉批：好摹写。】</span>柴进听得说，挂著一身孝服，慌忙出来答应。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你是他家甚么人？”柴进答道：“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殷天锡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柴进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己是身故，待 断了七了搬出去。”<span class="z">【余评： 柴进对殷天锡言待过断七搬去，此是假言，明待取铁券来上朝理会，何肯搬家而受其欺？】</span>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先吃我一百讯棍！”柴进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著先朝丹书铁券，谁敢不敬？”<span class="q">【金夹批： 好。】</span>殷天锡喝道：“你将出来我看！”柴进道：“现在沧州家里，己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span class="q">【金夹批： 又好。】</span>——左右，与我打这厮！”众人却待动手。原来黑旋风李逵在门缝里张看，<span class="q">【金夹批： 全是妩媚，毫无粗卤，妙人。】</span><span class="l">【容夹批：妙人。】</span>听得喝打柴进，便拽开房门，大吼一声，直抢到马边，早把殷天锡揪下马来，一拳打翻。<span class="q">【金夹批： 何等快便，何等条直，拦驾告状，何为也哉！】</span><span class="l">【容眉批：真忠义。】</span>那二三十人却待抢他，<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得好。】</span>被李逵手起，早打倒五六个，一哄都走了，却再拿殷天锡提起来，拳头脚尖一发上。<span class="l">【容夹批： 佛。】</span><span class="l">【芥夹批：爽快，要甚丹书铁券！】</span>柴进那里劝得住，看那殷天锡时，早己打死在地。<span class="q">【金夹批： 只是一顿打，却作两截写。Ｏ快活。】</span><span class="l">【容夹批：佛。】</span><span class="z">【余评： 李逵打死殷天锡，正乃与民除害，天理昭焉。】</span>柴进只得叫苦，便教李逵且去后堂商议。柴进道：“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你安身不得了。官司我自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李逵道：“我便走了，须连累你。”<span class="q">【金夹批： 至性人语。Ｏ纯是一团道理在胸中，方说得出此八个字来。怪不得他骂人无道理也。Ｏ必如此人，方能与人同生同死，他人只是闲时好听语耳。】</span>柴进道：“我自有誓书铁券护身，你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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