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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便道：“哥哥，我想公孙胜先生是个学道人，必在山间林下，不住城里。”<span class="q">【金夹批： 妙论，使吾浩叹。O今之学道之人，皆不在山间林下；今之山间林下，却葬无数死人，哀哉！】</span>戴宗道：“说得是。”当时二人先去城外一到处询问公孙胜先生下落消息，并无一个人晓得他。<span class="q">【金夹批： 先生好。】</span>住了一日，次早起来，又去远近村坊街市访问人时，亦无一个认得，<span class="q">【金夹批： 先生好。】</span>两个又回店中歇了。第三日，戴宗道：“敢怕城中有人认得他？”<span class="q">【金夹批： 不然若使有人认得，斯不足以称先生矣。】</span>当日和杨林入蓟州城里来寻他。两个寻问老成人时，都道：“不认得。敢不是城中人，只怕是外县名山大刹居住。”<span class="q">【金夹批： 先生好。】</span><span class="l">【袁夹批：各处找寻，疑想口气极像。】</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黄泥冈已露公孙胜名字，海捕文书必到蓟州，如何问不出？解在第五十三回，此处尚隐而不露，好养题延局之法。】</span>
杨林正行到一个大街，只见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个人来。<span class="q">【金夹批：过接。】</span>戴宗、杨林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子，一个著许多礼物花红，一个捧著若干缎子采绘之物，后面青罗伞下罩著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那人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认得他，因此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当时杨雄在中间走著，背后一个小牢子擎著鬼头靶法刀。原来才去市心里决刑了回来，众相识与他挂红贺喜，<span class="l">【芥眉批： 不云压惊，而云贺喜杀有有何喜可贺，奇惨。】</span>送回家去，正从戴宗 、杨林面前迎将过来。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只见侧首小路里又撞出七八个军汉来，为头的一个叫做踢杀羊张保。<span class="q">【金夹批： 杨志被牛所苦，杨雄为羊所困，皆非必然之事，只是借久水兴洪波耳。】</span>这汉是蓟州守御池的军汉，带著这几个都是城里城外时常讨闲钱使的破落户汉子，官司累次奈何他不改；为见杨雄原是外乡人来蓟州，却有人惧怕他，因此不怯气。当日正见他赏赐得许多段疋，带了这几个没头神，吃得半醉，好赶来要惹他；又见众人拦住他在路口把盏，那张保拨开众人，钻过面前，叫道：“节级拜揖。”杨雄道：“大哥，来吃酒。”张保道：“我不要吃酒；我特来问你借百十贯钱使用。”杨雄道：“虽是我认得大哥，不曾钱财相交，如何问我借钱？”张保道：“你今日诈得百姓许多财物，如何不借我些？”杨雄应道：“这都是别人与我做好看的，怎么是诈得百姓的？你来放刁！——我与你军卫有司，各无统属！”张保不应，便叫众人向前一哄，先把花红缎子都抢了去。<span class="z">【余评： 张三（保）乃一棍徒，如此骗人，此自取其祸，有志之辈安能惧哉！】</span>杨雄叫道：“这厮们无礼！”待向前打那抢物事的人，被张保劈胸带住，背后又是两个来拖住了手。那几个都动起手来，小牢子们各自回避了。杨雄被张保并两个军汉逼住了，施展不得，只得忍气，解拆不开。
正闹中间，只见一条大汉挑著一担柴来，<span class="q">【金夹批：一路行文，如龙初成，鳞甲隐隐而起。】</span>看见众人逼住杨雄动挥不得。那大汉看了，路见不平，便放下了担，分开众人，前来劝道：“你们因甚打这节级？”那张保睁起眼来，喝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那大汉大怒，性发起来，将张保劈头只一提，一交攧翻在地。那几个破落户见了，待要来劝手，早被那大汉一拳一个，都打的东倒西歪。<span class="l">【容夹批： 佛。】</span>杨雄方才脱得身，把出本事来施展；一对拳头撺梭相似，那几个破落户都打翻在地。<span class="q">【金夹批： 数语救正（出）杨雄。O非一张保便困杨雄，亦只是借以引出石秀耳，须知行文之苦。】</span>张保见不是头，爬将起来，一直走了。<span class="q">【金夹批： 了。没毛牛之必至于死者，不死不弄出杨志也；踢杀羊之一直逃去者，只此已足显杨雄也。行文都无浪笔，须知。】</span>杨雄忿怒，大踏步赶将去。张保跟著抢包袱的走。<span class="q">【金夹批： 活画小人。】</span>杨雄在后面追著，赶转一条巷内去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将杨雄递开去，便令戴宗先结石秀有地，笔法甚好。O一个巷内。】</span>那大汉兀自不歇手，在路口寻人厮打。戴宗、杨林看了。暗暗喝采，道：“端的是好汉！真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向前邀住，动道：“好汉，看我二人薄面，且罢休了。”两个把他扶劝到一个巷内。<span class="q">【金夹批： 又一个巷内。】</span>杨林替他挑了柴担，<span class="q">【金夹批：好。O写得亲热。】</span>戴宗挽住那汉子，<span class="q">【金夹批： 好。O写得亲热。】</span>邀入酒店里来。杨林放下柴担<span class="q">【金夹批：好。】</span>同到阁儿里面。那大汉叉手道：“感蒙二位大哥解救了小人之祸。”戴宗道：“我兄弟两个也是外乡人，因见壮士仗义之心，只恐一时拳手太重，误伤人命，特地做这个出场。请壮士酌三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那大汉道：“多得二位仁兄解拆小人这场；又蒙赐酒相待，实是不当。”杨林便道：“四海之内，皆是兄弟，怎如此说？<span class="l">【容夹批： 太文雅些。】</span>且请坐。”戴宗相让。那汉那里肯僭上。戴宗，杨林一带坐了。那汉坐在对席。叫过酒保，杨林身边取出一两银子来，把与酒保，道：“不必来问。但有下饭，只顾买来与我们了，一发总算。”<span class="l">【袁夹批： 爽快。】</span>酒保接了银子去，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
三人饮过数杯。戴宗问道：“壮士高姓大名？贵乡何处？”那汉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枪棒在身，一生执意，<span class="q">【金夹批： 是石秀，是另又一样人物。】</span>路见不平，便要去相助，人都呼小弟作拚命三郎。<span class="z">【余评： 观石秀路见不平，真可为判（拚）命三郎矣。】</span>因随叔父来外乡贩卖羊马，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既蒙拜识，当以实告。”戴宗道：“小可两个因来此间干事，得遇壮士如此豪杰。流落在此卖柴，怎能 够发迹？不若挺身<span class="q">【金夹批： 挺身二字妙绝。做事业要挺身出去，了生死亦要挺身出动挺身真世（是？）出世间之要诀也。】</span>江湖上去做个下半世快乐也好。”<span class="l">【袁眉批： 宋江结识好汉，众兄弟俱肯招纳豪杰，气类之感如此。】</span>石秀道：“小人只会使些枪棒，别无甚本事，如何能 够发达快活！”戴宗道：“这般时节不得真！一者朝廷不明，二乃奸臣闭塞。<span class="q">【金夹批： 朝廷用闭塞字，妙，言非朝廷不爱人材，只是奸臣闭塞之也。奸臣用不明字，更妙，言奸臣闭塞朝廷，亦非有大过恶，只由不明故也。不明二字，何等轻细，却断得奸臣尽情，断得奸臣心服，真是绝妙之笔。俗本乃误作朝廷不明，奸臣闭塞，复成何语耶？只二字转换，其优劣相去如此。古本俗本之相去，胡可尽说，亦在天下善读书人，取两本细细对读，便知其异耳。】</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有此根因，方不是敬且为盗。】</span>小可一个薄识，因一口气，去投奔了梁山泊宋公明入伙，如今论秤分金钱，换套穿衣服，等朝廷招安了，<span class="l">【袁眉批： 皆以宋江之心为心，妙甚。】</span>早晚都做个官人。”<span class="q">【金夹批： 只是好看语，盖有权术的，开口便防人一着，如宋江之于武松，皆此类也。学究不知世事，便因此语续出半部，真要笑杀。】</span>
石秀叹口气道：“小人便要去也无门路可进！”戴宗道：“壮士若肯去时，小可当以相荐。”石秀道：“小人不敢拜问二位官人贵姓？”戴宗道：“小可姓戴，名宗，兄弟姓杨，名林。”石秀道：“江湖上听得说江州神行太保，莫非正是足下？”戴宗道：“小可便是。”叫杨林身边包袱内取一锭十两银子，送与石秀做本钱。<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他写戴宗全学宋江，绝倒。O又学宋江说好话，又学宋江使银子，写得戴宗使活是第二宋江。】</span>石秀不敢取受，再三谦让，方才收了，知道他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正欲诉说些心腹之话，投托入伙，<span class="q">【金夹批： 移云接月之笔。O人但知接下之疾，岂复料此文乃直兜至翠屏山后耶？】</span>只听得外面有人寻问入来。<span class="l">【容眉批： 此处有关目。】</span>三个看时，却是杨雄带领著二十余人，都是做公的，赶入酒店里来。戴宗 、杨林见人多，吃了一惊，乘闹哄里，两个慌忙走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卸去戴、杨，交入杨、石，移云接月，出笔最巧。O子弟少时读书，最要知古人出笔，有无数方法：有正笔，有反笔，有过笔，有沓笔，有转笔，有偷笔。上五法易解。所谓偷笔，则如此文是也。盖一路都是戴宗作正文，至此忽趁势偷去戴宗，竟入杨雄、石秀正传，所谓移云接月，用力不多而得便至大。知此，则作史记非难事也。】</span><span class="l">【容夹批： 是。】</span>
石秀起身迎住，道：“节级，那里去来？”杨雄便道：“大哥，何处不寻你，却在这里饮酒。<span class="q">【金夹批： 便放出戴宗一会那延，好笔。】</span>我一时被那厮封住了手，施展不得，多蒙足下气力救了我这场便宜。一时间只顾赶了那厮，去夺他包袱，撇了足下。这伙兄弟听得我厮打，都来相助，依还夺得抢去的花红缎疋回来，<span class="q">【金夹批： 亦补。】</span>只寻足下不见。有人说道：‘两个客人劝他去酒店里吃酒。’因此知得，特地寻将来。”石秀道：“却才是两个外乡客人<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出石秀有心人。】</span>邀在这里酌三杯，说些闲话，<span class="q">【金夹批：只二语写出石秀有心人。】</span>不知节级呼唤。”杨雄大喜，便问道：“足下高姓大名？贵乡何处？因何在此？”石秀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平生执性，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都唤小人做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此地贩卖羊马，不期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span class="q">【金夹批： 再述一遍，不换一字。】</span>杨雄又问：“却才和足下一处饮酒的客人何处去了？”<span class="q">【金夹批：周致。】</span>石秀道：“他两个见节级带人进来，只道相闹，以此去了。”杨雄道：“恁地便唤酒保取两瓮酒来，大碗叫众人一家三碗，吃了先去，明日得来相会。”<span class="q">【金夹批： 杨雄领众人来，只为卸去戴宗之地耳。戴宗既已卸去，便并卸去众人，行文亦有狡兔死、走狗烹之法也。】</span>众人都吃了酒，自各散了。杨雄便道：“石家三郎，你休见外。想你此间必无亲眷，<span class="q">【金夹批： 恩深义重，反在此句。】</span>我今日就结义你做个弟兄，如何？”<span class="l">【容眉批：有见识。】</span>石秀见说，大喜，便说道：“不敢动问节级贵庚？”杨雄道：“我今年二十九岁。”石秀道：“小弟今年二十八岁；就请节级坐，受小弟拜为哥哥。”石秀拜了四拜。杨雄大喜，便叫酒保安排饮馔酒果来，“我和兄弟今日吃个尽醉方休。”
正饮酒之间，只见杨雄的丈人潘公，<span class="q">【金夹批：先露出一潘字来，先露出一丈人来。】</span>带领了五七个人，<span class="q">【金夹批： 前借二十余人，所以走戴宗也。却恐痕迹太露，又生此五七个人陪之，此书每每如此。】</span>直寻到酒店里来。杨雄见了，起身道：“泰山来做甚么？”潘公道：“我听得你和人厮打，特地寻将来。”杨雄道：“多谢这个兄弟救护了我，打得张保那厮见影也害怕。我如今就认义了石家兄弟做我兄弟。”潘公道：“好，好。且叫这几个弟兄碗酒了去。”杨雄便叫酒保讨酒来。每人三碗了去。<span class="q">【金夹批： 明明陪前一段可知。】</span>便叫潘公中间坐了，杨雄对席上首，石秀下首。三人坐下，酒自来斟酒。潘公见了石秀这等英雄长大，心中甚喜，便说道：“我女婿得你做个兄弟相帮，也不枉了！公门中出入，谁敢欺负他！叔叔原曾做甚买卖道路？”石秀道：“先父原是操刀屠户。”<span class="l">【袁眉批： 妙。】</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先说叔与父，出屠户，妙。】</span>潘公道：“叔叔曾省得宰牲口的勾当么？”石秀笑道：“自小吃屠家饭，如何不省得宰杀牲口。”潘公道：“老汉原是屠户出身，只因年老做不得了；只有这个女婿，他又自一身入官府差遣，因此撇下这行衣饭。”三人酒至半酣，计算酒钱。石秀将这担柴也都准折了。<span class="q">【金夹批： 柴下落，好。】</span><span class="l">【袁眉批：柴准酒钱，于人妙于豪爽，于文密于脱卸。】</span>三人取路回来。
杨雄入得门，便叫：“大嫂，快来与这叔叔相见。”<span class="q">【金夹批： 这字妙，是个认义叔叔。O与武大引武二回时对看，便知其妙。】</span>只见布里面应道：“大哥，你有甚叔叔？”<span class="q">【金夹批： 是个认义叔叔，写得妙。】</span>杨雄道：“你且休问，先出来相见。”<span class="q">【金夹批：所谓一言难尽。】</span>布起处，走出那个妇人来。<span class="q">【金眉批： 务要写得与武松初见金莲一般。】</span>原来那妇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唤做巧云。先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司。——两年前身故了，<span class="q">【金夹批： 不妨便嫁杨雄，却为周年作地耳。】</span>方晚嫁得杨雄，未及一年夫妻。石秀见那妇人出来，慌忙向前施礼，道：“嫂嫂，请坐。”石秀便拜。那妇人道：“奴家年轻，<span class="q">【金夹批： 字法新妙。】</span>如何敢受礼！”杨雄道：“这个是我今日新认义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礼。”<span class="l">【袁夹批： 宋元时想有此礼。】</span>当下石秀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span class="q">【金夹批： 与武松一样人，与武松一样事，下武松一样文章，不换一字，妙绝。】</span>那妇人还了两礼，请入来里面坐地，收拾一间空房，教叔叔安歇。<span class="q">【金夹批： 活是潘金莲，读之失笑。】</span>话休絮烦。次日，杨雄自出去应当官府，分付家中道：“安排石秀衣服巾帻。”客店内有些行李包里，都教去取来杨雄家里安放了。
却说戴宗，杨林自酒店里看见那伙做公的人来寻访石秀，闹哄里两个自走了，回到城外客店中歇了。次日又去寻问公孙胜。<span class="l">【容夹批： 周匝。】</span>两日 ，绝无人认得，<span class="q">【金夹批：先生到底好。】</span>又不知他下落住处。两个商量了且回去。当日收拾了行李，便起身离了蓟州，自投饮马川来，和裴宣，邓飞，孟康一行人马扮作官军，星夜望梁山泊来。戴宗要见他功劳，纠合得许多人马上山，山上自做庆贺筵席，不在话下。<span class="q">【金夹批： 卸去戴宗，亦是狗烹弓藏之法。】</span>
再说这杨雄的丈人潘公自和石秀商量要开屠宰作坊。潘公道：“我家后门头是一条断路小巷。<span class="q">【金夹批： 先伏断头小巷。O上文杨雄赶张保入一条巷内，戴宗邀石秀入一条巷内，便引出后门一条断头小巷来。】</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点出境地绝路，埋伏文章后路，妙妙。】</span>有一间空房在后面。那里井水又便，可做作坊，<span class="q">【金夹批： 点染成一座作坊。】</span>就教叔叔做房在里面，又好照管。”<span class="q">【金夹批：几乎不得照管，绝倒。】</span>石秀见了，也喜端的便益。潘公再寻了个旧时熟识副手，只央叔叔掌管帐目。<span class="l">【芥眉批： 说得备细。】</span>
石秀应承了，叫了副手，便把大青大绿点起肉案子，水盆，砧头；打磨了许多刀仗；整顿了肉案；打并了作坊猪圈；赶上十数个肥猪；选个吉日开张肉铺。众邻舍亲戚都来挂红贺喜，<span class="q">【金夹批： 又费挂红贺喜。】</span>吃了一两日酒。杨雄一家得石秀开了店，都欢喜，自此无话。一向潘公，石秀自做买卖。不觉光阴迅速，又早过了两个月有余，时值秋残冬到。石秀里里外外身上都换了新衣穿著。<span class="q">【金夹批： 先下一句新衣穿着，然后下文翻出波澜来，疑其腕中有鬼也。】</span>
石秀一日早起五更，出外县买猪，三日了，方回家来，只见店不开；到家里看时，肉店砧头也都收过了。刀仗家伙亦藏过了。<span class="q">【金夹批： 绝世奇文，令人再猜不着。】</span><span class="l">【袁眉批：使人猜接下文不来，真好作手。】</span>石秀是个精细的人，看在肚里，便省得了，<span class="q">【金夹批： 石秀错用心也，却偏说他精细，便令读者走入八阵图中，更寻不出。】</span>自心忖道：“常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span class="q">【金夹批： 好。】</span>哥哥自出外去当官，不管家事，必是嫂嫂见我做了这衣裳，一定背我有话说。又见我两日不回，必然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买卖。我休等他言语出来，我自先辞了回乡去休。<span class="l">【容夹批： 是。】</span><span class="l">【容眉批：果然精细。】</span><span class="l">【袁眉批：想话分明，真是精细。】</span><span class="z">【余评： 石秀见两日不开铺，叙欲去矣，此知进知退大丈夫之规模。】</span>自古道：‘那得长远心的人？’”<span class="q">【金夹批： 此回本石秀错用心也，乃转入后文，却又真应此言，则又文章家之随手风云，腕中神鬼也。】</span>石秀已把猪赶在圈里，<span class="q">【金夹批： 一句一事。】</span>去房中换了脚手，<span class="q">【金夹批：一事。】</span>收拾了包裹、行李，<span class="q">【金夹批： 一事。】</span>细细写了一本清帐，<span class="q">【金夹批：一事。】</span>从后面入来。<span class="q">【金夹批： 此句亦为后日作状，不止叙今日。】</span>潘公已安排下些素酒食，<span class="q">【金夹批： 素酒食妙，石秀心中又疑慢之也，邻子窃铁，自古而然。】</span>请石秀坐定吃酒。潘公道：“叔叔，远出劳心，自赶猪来辛苦。”石秀道：“丈人，礼当。且收过了这本明白帐目。若上面有半点私心，天地诛灭！”<span class="q">【金夹批： 收过店面，石秀吃一惊；交清帐目，潘公吃一惊。收过店面，石秀再猜不出；交清帐目，潘公再猜不出。全是鬼神搬运之文。】</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英雄好汉，于财利去来上，未有不清楚者。】</span>潘公道：“叔叔，何故出此言？并不曾有个甚事。”<span class="l">【容眉批： 此处亦都有关目。】</span>石秀道：“小离乡五七年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还帐目。今晚辞了哥哥，明早便行。”潘公听了，大笑起来，道：“叔叔，差矣。你且住，听老汉说。”<span class="q">【金夹批： 七十回住法各妙，而有此卷为第一。】</span>那老子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
报仇壮士提三尺，破戒沙门丧九泉。
毕竟潘公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span class="l">【容评：李卓吾曰：拚命三郎是个汉子，一刀两段，再无葛藤，却又翟霸，所称智勇足备者非耶，杨雄一见便认他为弟，亦自具眼，到底得他气力。豪杰相逢，多是如此。若是道学先生，便有多少瞻前顾后。
又曰：戴宗结识石家三郎一节，却自可取。】</span>
<span class="l">【袁评：此一段即规模洵有经纬，器使众好汉，何减铨衡。
又评：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石秀侠气，杨雄知人，为两得之。】</span>
<span class="z">【王望如曰：《易·泰卦》之四爻曰：“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言不恃力而驱之，不待令而信之也。神行太保寻公孙胜，即扯杨林、裴宣、邓飞、孟通、杨雄、石秀入梁山者非耶？当时不思做官而思做贼者，只因朝廷招安，则小贼做小官，大贼做大官，故李逵归家背母，竟说铁牛做官，非欺母也。
又曰：病关索，押狱刽子手：拚命三郎，流落蓟州，负薪为活。途中邂逅，辄为解纷；邀异姓而同居，执路人如手足，绿林市井间每多此义气，若荐绅先生，则对面九嶷山矣！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