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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金夹批：尝观古学剑之家，其师必取弟子，先置之断崖绝壁之上，迫之疾驰；经月而后，授以竹枝，追刺猿猱，无不中者；夫而后归之室中，教以剑术，三月技成，称天下妙也。圣叹叹曰：嗟乎！行文亦犹是矣。夫天下险能生妙，非天下妙能生险也。险故妙，险绝故妙绝；不险不能妙，不险绝不能妙绝也。
游山亦犹是矣。不梯而上，不缒而下，未见其能穷山川之窈窕，洞壑又隐秘也。梯而上，缒而下，而吾之所至，乃在飞鸟徘徊，蛇虎踯躅之处，而吾之力绝，而吾之气尽，而吾之神色索然犹如死人，而吾之耳目乃一变换，而吾之胸襟乃一荡涤，而吾之识略乃得高者愈高，深者愈深，奋而为文笔，亦得愈极高深之变也。
行文亦犹是矣。不阁笔，不卷纸，不停墨，未见其有穷奇尽变出妙人神之文也。笔欲下而仍阁，纸欲舒而仍卷，墨欲磨而仍停，而吾之才尽，而吾之髯断，而吾之目矐，而吾之腹痛，而鬼神来助，而风云急通，而后奇则真奇，变则真变，妙则真妙，神则真神也。吾以此法遍阅世间之文，未见其有合者。今读还道村一篇，而独赏其险妙绝伦。嗟乎！支公畜马，爱其神骏，其言似谓自马以外都更无有神骏也者；今吾亦虽谓自《水浒》以外都更无有文章，亦岂诬哉！
前半篇两赵来捉，宋江躲过，俗笔只一句可了。今看他写得一起一落，又一起又一落，再一起再一落，遂令宋江自在厨中，读者本在书外，却不知何故一时便若打并一片心魂，共受若干惊吓者。灯昏窗响，壁动鬼出，笔墨之事，能令依正一齐震动，真奇绝也。
上文神厨来捉一段，可谓风雨如磬，虫鬼骇逼矣。忽然一转，却作花明草媚，团香削玉之文。如此笔墨，真乃有妙必臻，无奇不出矣。
第一段神厨搜捉，文妙于骇紧。第二段梦受天书，文妙于整丽。第三段群雄策应，便更变骇紧为疏奇，化整丽为错落。三段文字，凡作三样笔法，不似他人小儿舞鲍老，只有一副面具也。
此书每写宋江一片奸诈后，便紧接李逵一片真诚以激射之，前已处处论之详矣。最奇妙者，又莫奇妙于写宋江取爷后，便写李逵取娘也。夫爷与娘，所谓一本之亲者也。譬之天矣，无日不戴之，无日不忘之。无日不忘之，无日不戴之，非有义可尽，亦并非有恩可感，非有理可讲，亦并非有情可说也。
执涂之人，而告之曰：“我孝。”孝，口说而已乎？执涂之人，而告之曰：“我念我父。”然则尔之念尔父也，殆亦暂矣。我闻诸我先师曰：“夫孝，推而放之四海而准。”推而放之四海而准者，以孝我父者孝我君，谓之忠；以孝我父者孝我兄，谓之悌；以孝我父者孝我友，谓之敬；以孝我父者孝我妻，谓之良；以孝我父者孝我子，谓之慈；以孝我父者孝我百姓，谓之有道仁人也。推而至于伐一树，杀一兽，不以其顺，谓之不孝。故知孝者，百顺之德也，万福之原也。
故知孝之为言顺也，顺之为言时也。时春则生，时秋则杀，时喜则笑，时怒则骂，主杀笑骂，皆谓之孝。故知行孝，非可以口说为也。我父我母，非供我口说之人也。自世之大逆极恶之人，多欲自言其孝，于是出其狡狯阴阳之才，先施之于其父其母，而后亦遂推而加之四海，驯至殃流天下，祸害相攻，大道既失，不可复治。呜呼！此口说之孝所以为强盗之孝，而作者特借宋江以活画之。盖言强盗之为强盗，徒以恶心向于他人；若夫口口说孝之人，乃以恶心向其父母，是加于强盗一等者也。我观远行者，必香而祝曰：“好人相逢，恶人远避。”盖畏强盗之至也。今父母孕子，亦当香祝曰：“心孝相逢，口孝远避。”盖为父母者之畏口口说孝之子，真有过于强盗也者。彼说孝之人，闻吾之言，今定不信。迨于他日不免有子，夫然后知曩者其父其母之遭我之毒，乃至若斯之极也。呜呼！作者之传宋江，其识恶垂戒之心，岂不痛哉！故于篇终紧接李逵取娘之文，以见粗卤凶恶如李铁牛其人，亦复不忘源本。然则孝之为德，下及禽虫，无不具足，宋江可以不必屡自矜许。且见粗卤凶恶如李铁牛其人，乃其取娘陡然一念，实反过于宋江取爷百千万倍。然则孝之为德，谁不说者其内独至。宋江不为人骂死，不为雷震死，亦当自己羞死也矣。
李逵取娘文前，又先借公孙胜取娘作一引者，一是写李逵见人取爷，不便想到娘，直至见人取娘，方解想到娘，是写李逵天真烂漫也。一是为宋江作意取爷，不足以感动李逵，公孙胜偶然看娘，却早已感动李逵，是写宋江权诈无用也。《易。彖辞》曰：“中孚，信及豚鱼。”言豚鱼无知，最为易信。中孚无为，而天下化之。解者乃作豚鱼难信。盖久矣权术之行于天下，而大道之不复讲也。
自家取爷，偏要说死而无怨，偏一日亦不可待。他人取娘，便怕他有疏失，便要他再过几时。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观其不恕，知其不忠，何意稗官有此论道之乐。】</span>
<span class="l">【芥眉批： 凡小说戏剧，一着神鬼梦幻，便躲闪可厌，此传亦不免，终是扭捏。在江州便应念父，便应搬取，何至此始及？虽不应认真，然太脱卯。】</span>
话说当下宋江在筵上对众好汉道：“小可宋江自蒙救护上山，到此连日饮宴，甚是快乐。不知老父在家正是何如。<span class="l">【容夹批： 孝子。】</span>即日江州申奏京师，必然行移济州，著落郓城县追捉家属，比捕正犯，恐老父存亡不保！宋江想今，欲往家中搬取老父上山，以绝挂念，不知众弟兄还肯容否？”晁盖道：“贤弟，这件是人伦中大事。不成我和你受用快乐，倒教家中老父吃苦？如何不依贤弟！只是众兄弟们连日辛苦，<span class="l">【袁夹批： 推不得。】</span>寨中人马未定，再停两日，点起山寨人马，一迳去取了来。”<span class="q">【金夹批： 下文宋江本欲一人自去，却先于晁盖口中作一宽笔，然后转出独自去来，行文何等委婉。O又此处先表过众兄弟不去，便令玄女庙，大树背后，出其不意。所谓欲起后文，先于前文作地矣。】</span>宋江道：“仁兄，再过几日不妨，只恐江州行文到济州，追捉家属，以此事不宜迟。<span class="l">【容眉批： 自不宜迟。】</span>今也不须点多人去，只宋江潜地自去，和兄弟宋清搬取老父连夜上山来，那时乡中神不知，鬼不觉；<span class="l">【容夹批： 亦是。】</span>若还多带了人半去，必然惊吓乡里，反招不便。”晁盖道：“贤弟路中倘有疏失，无人可救。”宋江道：“若为父亲，死而无怨。”<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他方得性命，又早说死而无怨，读之失笑。】</span><span class="l">【容眉批：模写孝子，便是孝子。】</span>当日苦留不住。宋江坚执要行，便取个毡笠戴了，提条短棒，腰带利刀，便下山去。<span class="l">【袁眉批： 如何不遣一人作伴。】</span>众头领送过金沙滩自回。
且说宋江过了渡，到朱贵酒店里上岸，出大路投郓城县来；路上少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span class="q">【金夹批： 无事即省。】</span>一日，奔宋家村晚了，到不得，且投客店歇了。次日趱行，到宋家村时却早，且在林子里伏了，等待到晚，却投庄上来敲后门。<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他归家踪迹写得招摇之甚。】</span>庄里听得，只见宋清出来开门；见了哥哥，吃那一惊，慌忙道：“哥哥，你回家来怎地？”<span class="q">【金夹批： 画。】</span>宋江道：“我特来家取父亲和你。”宋清道：“哥哥！你在江州做了的事如今这里都知道了。本县差下这两个都头每日来勾取，管定了我们，不得转动。只等江州文书到来，<span class="l">【袁眉批： 反逆大事，文书稽迟，本县不即擒拿，恐无此理。】</span>便要捉我们父子二人 ，下在牢里监禁听候拿你，日里夜间，一二百士兵巡绰。你不宜迟，快去梁山泊请下众头领来救父亲并兄弟！”宋江听了，惊得一身冷汗；不敢进门，转身便走，奔梁山泊路上来。
是夜，月色朦胧，路不分明。宋江只顾拣僻静小路去处走。约莫也走了一个更次，<span class="q">【金夹批：写得妙。】</span>只听得背后有人发喊起来。宋江回头听时，只隔一二里路，看见一簇火把照亮，只听得叫道：“宋江休走！”宋江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不听晁盖之言，果有今日之祸！皇天可怜，垂救宋江则个！”远远望见一个去处，只顾走。少间，风扫薄云，现出那个明月，宋江方才认得仔细，叫声苦，不知高低。看了那个去处，有名唤做还道村。<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得妙。O月暗水明，翻入奇境。】</span>原来团团都是高山峻岭，山下一遭涧水，中间单单只一条路。入来这村，左来右去走，只是这条路，更没第二条路。宋江认得这个村口，欲待回身，却被背后赶来的人已把住了路口，火把照耀如同白日。
宋江只得奔入村里来，寻路躲避；抹过一座林子，早看见一所古庙；双手只得推开庙门，<span class="q">【金夹批： 闲处先留一笔。】</span>乘著月光，入进庙里来。寻个躲避处；前殿后殿相了一回，安不得身，心里越慌。<span class="q">【金夹批： 一进来便入神厨，此小儿捉迷藏耳。先顿一句安不得身，直等赵能到了，方乘急钻入神厨。写一时匆匆情景，可谓活画。】</span>只听得外面有人道：“都管只走在这庙里！”<span class="q">【金夹批： 真是急杀。】</span><span class="q">【金眉批：第一段。】</span>宋江听时是赵能声音，<span class="q">【金夹批： 赵能声音，前未配江州时识之。】</span>急没躲处；见这殿上一所神厨，<span class="q">【金夹批： 神厨如何躲得过，故必写到赵能到了，急没躲处，然后看到神厨。写慌近中情事，分寸都出。】</span>宋江揭起帐幔，望里面探身便钻入神厨里，安了短棒，做一堆儿伏在厨内，<span class="z">【余评： 公明入于庙中，藏入神厨内，皆因不听众人之言，又受惊囗吓矣。】</span>身体把不住簌簌地抖。<span class="q">【金夹批： 一。O看他数抖字。】</span>只听得外面拿著火把照将入来。<span class="q">【金夹批：急杀。】</span>宋江在神厨里一头抖，<span class="q">【金夹批： 二。】</span>一头偷眼看时，赵能，赵得引著四五十人，拿把火把，各到处照。看看照上殿来。<span class="q">【金夹批： 急杀不可言。】</span>宋江抖道：<span class="q">【金夹批：三。】</span>“我今番走了死路，望神明庇佑则个！......神明庇佑！......神明庇佑！......”<span class="q">【金夹批： 活写出情急人口中念诵无伦无次来。】</span>
一个个都走过了，没人看著神厨里。<span class="q">【金夹批： 如此奇峰，忽然一跌。O看他一路忽然跌起，忽然跌落，凡有数番。】</span>宋江抖定道：<span class="q">【金夹批： 四。】</span>“可怜天！”只见赵得将火把来神厨里一照，<span class="q">【金夹批： 方得上句一跌，下句忽然矗起，令人劈面一吓。O赵得一照，陡然接入，令宋江一句话，只说得三个字，真是奇笔。】</span>宋江抖得几乎死去。<span class="q">【金夹批： 五。】</span>赵得一只手将朴刀捍挑起神帐，上下把火只一照，<span class="q">【金夹批： 偏是急杀句，偏要仔细写，妙绝。】</span>火烟冲将起来，冲下一片黑尘来，正落在赵得眼里，眯了眼；便将火把丢在地下，一脚踏灭了，走出殿门外来，<span class="q">【金夹批： 忽然又跌落。】</span>对士兵们道：“这不在庙里。——别又无路，走向那里去了？”众士兵道：“多应这厮走入村中下林里去了。这里不怕他走脱：这个村唤做还道村，只有这条路出入；里面虽有高山林木，却无路上得去。都头只把住村口，<span class="q">【金夹批： 频提把住村口四字，使读者心壮举有两层着急。】</span>他便会插飞上天去也走不脱了！待天明，村里去细细搜捉！”赵能 、赵得道：“也是。”引了士兵出殿去了。<span class="q">【金夹批：趁跌落时，再与着实一跌，奇笔妙笔。】</span>宋江抖定道：<span class="q">【金夹批： 六。】</span>“却不是神明庇佑；若还得了性命，必当重修庙宇，再塑......”<span class="q">【金夹批： 意是再塑金身四字，却不及说完。】</span>只听得有几个士兵在庙门前叫道：“都头，在这里了！”<span class="q">【金夹批： 陡然又矗起，奇笔妙笔。】</span>赵能、赵得，和众人又抢入来。宋江簌簌地又把不住抖。<span class="q">【金夹批： 七。】</span>赵能到庙前问道：“在那里？”士兵道：“都头，你来看，庙门上两个尘手迹！<span class="q">【金夹批： 何等奇妙，真乃天外飞来，却是当面拾得。】</span>一定是却才推开庙门，闪在里面去了！”赵能道：“说的是；再仔细搜一搜看！”<span class="l">【容眉批： 有波澜。】</span>这伙人再入庙里来搜时。<span class="q">【金夹批：急杀。】</span>宋江这一番抖真是几乎休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八。】</span>那伙人去殿前殿后搜遍，只不曾翻过砖来。<span class="q">【金夹批：写得好笑。】</span>众人又搜了一回，火把看看照上殿来，<span class="q">【金夹批： 急杀。O上殿来，下殿去，又上殿来，文笔奇恣，至于如此。】</span>赵能道：“多是只在神厨里。却才兄弟看不仔细，我自照一照看。”<span class="q">【金夹批： 急杀。O前赵得照，乃突然一照，此赵能照，却先说了要照，然后来照，为神厨中人急杀也。】</span>一个士兵拿著火把，赵能便揭起帐幔，五七个人伸头来看。<span class="q">【金夹批： 前赵得只是一个人匆匆一看而已，此却五七个人仔细来看，便一发急杀不可当。】</span>不看万事俱休，才看一看，<span class="q">【金夹批： 故作惊人语。】</span>只见神厨里卷起一阵恶风，将那火把都吹灭了，黑腾腾罩了庙宇，对面不见。赵能道：“又作怪。平地里卷起这阵恶风来！想是神明在里面，定嗔怪我们只管来照。因此起这阵恶风显应。我们且去罢。<span class="q">【金夹批： 又跌落。】</span>只守住村口，待天明再来寻。”赵得道：“只是神厨里不曾看得仔细，再把枪去搠一搠。”赵能道：“也是。”<span class="q">【金夹批： 欲落未落，忽然又起，奇恣至此，真是惊才绝笔。】</span><span class="l">【容眉批：更有波澜。】</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从前历历说来，几番宽，几番紧，甚有做作。】</span>两个却待向前，只听得殿前又卷起一阵怪风，吹得飞砂走石，滚将下来；摇得那殿宇岌岌地动；罩下一阵黑云，布合了上下，冷气侵入，毛发竖起。赵能情知不好，叫了赵得道：“兄弟！快走！神明不乐！”众人一哄都奔下殿来，望庙门外跑走。<span class="q">【金夹批： 方跌落。】</span>有几个跌翻了的，也有闪了朒腿的，爬得起来奔命，走出庙门，只听得庙里有人叫：“饶恕我们！”<span class="q">【金夹批： 余波奇绝，出于意外。】</span><span class="l">【容夹批：趣。】</span>赵能再入来看时，两三个士兵跌倒在龙墀里，被树根钩住了衣服，死也挣不脱，手里丢了朴刀，扯著衣裳叫饶。<span class="q">【金夹批： 绝倒。O如此死急事，偏有本事写得一起一落，突兀尽致，临了犹作峰峦拳曲之形，真是才子。】</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好形容，极好笑科诨，却是极真实事情。】</span>宋江在神厨里听了，又抖又笑。<span class="q">【金夹批：九。】</span>赵能把士兵衣服解脱了，领出庙门去。有几个在前面的士兵<span class="q">【金夹批： 在前面的四字，令人绝倒，即暗翻孟子五十步笑百步法。】</span>说道：“我说这神道最灵，<span class="q">【金夹批： 我说二字绝倒，不知在何处说也。O活写出小人说风凉话来。】</span>你们只管在里面缠障，引得小鬼发作起来！<span class="q">【金夹批： 小鬼发作，奇语。】</span>我们只在守住了村口等他。须不吃他飞了去！”赵能，赵得道：“说得是；只消村口四下里守定。”众人都望村口去了。<span class="q">【金夹批： 无数奇峰，一齐尽跌。】</span>
只说宋江在神厨里，口称惭愧，道：“虽不被这厮们拿了，却怎能够出村口去？......”正在厨内寻思，百般无计，只听得后面廊下有人出来。<span class="q">【金夹批： 上文无数奇峰，一齐尽跌，忽然此处又另转一峰，令人猜测不出。】</span>宋江又抖道：“又是苦也！早是不钻出去！”只见两个青衣童子，迳到厨边，举口道：“小童奉娘娘法旨，请星主说话。”宋江那里敢做声答应。<span class="q">【金夹批： 一请。】</span>外面童子又道：“娘娘有请，星主可行。”宋江也不敢答应。<span class="q">【金夹批：二请。】</span>外面童子又道：“宋星主，休得迟疑，娘娘久等。”<span class="q">【金夹批： 三请。】</span>宋江听得莺声燕语，不是男子之音，便从神椅底下钻将出来看时，是两个青衣女童侍立在床边，宋江了一惊，却是两个泥神。<span class="q">【金夹批： 分明听得三番相请，却借两个泥神忽作一跌，写鬼神便有鬼神气，真是奇绝之笔。】</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真真假假，妙绝。】</span>只听得外面又说道：“宋星主，娘娘有请。”<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得便活是鬼神，闪闪尸尸之极。】</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第二段。上文如怒龙入云，鳞爪忽没忽现，又如怪鬼夺路，形状忽近忽远。一转却别作天清地朗，柳霏花佛之文，令读者惊喜摇惑不定。】</span>宋江分开帐幔，钻将出来，只见是两个青衣螺髻女童<span class="q">【金夹批： 有上番闪烁，便令此处亦不敢信其真假。】</span>齐齐躬身，各打个稽首。宋江问道：“二位仙童自何而来？”青衣道：“奉娘娘法旨，有请星主赴宫。”宋江道：“仙童差矣。我自姓宋，名江，不是甚么星主。”<span class="l">【容夹批： 蠢。】</span>青衣道：“如何差了！请星主便行，娘娘久等。”宋江道：“甚么娘娘？亦不曾拜识，如何敢去！”青衣道：“星主到彼便知，不必询问。”宋江道：“娘娘在何处？”青衣道：“只在后面宫中。”
青衣前引便行。宋江随后跟下殿来。转过后殿侧首一座子墙角门，青衣道：“宋星主，从此间进来。”宋江跟入角门来看时，星月满天，香风拂拂，四下里都是茂林修竹。宋江寻思道：“原来这庙后又有这个去处。早知如此，不来这里躲避，不受那许多惊恐！”<span class="q">【金夹批： 一路都作疑鬼疑神，似信不信之笔。】</span><span class="l">【容夹批：真。】</span><span class="l">【袁眉批：念念在躲避上，情事甚真。】</span>宋江行时，觉得香坞两行，夹种著大松树，都是合抱不交的；中间平坦一条龟背大街。宋江看了，暗暗寻思道：“我到不想古庙后有这般好路径！”<span class="q">【金夹批： 都不实写。】</span><span class="l">【容夹批：真。】</span>跟著青衣行不过一里来路，听得潺潺的涧水响；看前面时，一座青石桥，两边都是朱栏杆；<span class="q">【金夹批： 要识梦回时，记取来时路。】</span>岸上栽种奇花异草，苍松茂竹，翠柳夭桃；桥下翻银滚雪般的水。流从石洞里去。过得桥基，看时，两行奇树，中间一座大朱红棂星门。宋江入得棂星门看时，抬头见一所宫殿。宋江寻思道：“我生居郓城县，不曾听得说有这个去处！”<span class="l">【容夹批： 真。】</span>心中惊恐；不敢动脚。<span class="q">【金夹批：都不实写。】</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有顿挫。】</span>青衣催促，请星主行。一引引入门内，有个龙墀，两廊下尽是朱红亭柱，都挂著绣帘；正中一所大殿，殿上灯烛荧煌。青衣从龙墀内一步步引到月台上，听得殿上阶前又有几个青衣道：“娘娘有请，星主进来。”
宋江到大殿上，不觉肌肤战栗，毛发倒竖。下面都是龙凤砖阶。青衣入廉内奏道：“请至宋星主在阶前。”宋江到廉前御阶之下，躬身再拜，俯伏在地，口称：“臣乃下浊庶民，不识圣上，伏望天慈俯赐怜悯！”御帘内传旨，教请宋星主坐。宋江那里敢抬头。<span class="q">【金夹批： 委婉。】</span>教四个青衣扶上锦墩坐。宋江只得勉强坐下，殿上喝声“卷帘，”数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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