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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安排了些路上干粮。<span class="q">【金夹批： 细。】</span>
次日，五更起来，众人吃得饱了。鲁智深的行李里都寄放在曹正家。<span class="q">【金夹批： 细中之细，只因一句鲁达寄包裹，便将杨志冈上失事，店中赊酒等事，忽然衬出，令读者已忘了又提出着也。】</span>当日杨志、鲁智深 、曹正，带了小舅并五七个庄家取路投二龙山来。晌午后，直到林子里脱了衣裳，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span class="q">【金夹批： 林子二字细。不然，读者竟谓从曹正家直绑架至二龙山矣，成何说话耶！】</span>教两个庄家牢牢地牵著索头。杨志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著朴刀。<span class="q">【金夹批： 倒提妙，只如备而不用者。】</span>曹正拿著他的禅仗。众人都提著棍棒在前后簇拥著。到得山下看那关时，都摆著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喽啰在关上看见绑得这个和尚来，飞也似报上山去。
多样时，<span class="q">【金夹批：三字写邓龙也，却活写出王伦，然说活写出天下人矣。】</span>只见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道：“你等何处人？来我这里做甚么？那里捉得这个和尚来？”曹正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庄家，开著一个小酒店。这个胖和尚不时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肯还钱，口里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和你这近村坊都洗荡了！’因此小人只得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span class="l">【袁眉批： 又与前话不同，如画家烘染，添一笔有一笔墨气。】</span>一条索子绑缚这厮来献与大王，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得村中后患。”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说道：“好了！众人在此少待一时！”两个小头目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拿得那胖和尚来。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span class="z">【余评： 邓龙乃一愚夫，安识这二人，当日若接智深、杨志二人上，同掌山寨，安有丧身之祸也。】</span>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span class="l">【容夹批： 不知可吃得成？】</span>消我这点冤仇之恨！”小喽啰得今，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送上来。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看那三座关时，<span class="q">【金夹批： 看得是，一者初到，不得不看，二乃即刻便是两位豪杰安身立命之处，脱使屯札不得，将天下万世读至此者，无不忧得好苦。故特顺着笔势，一路看进去，所以深慰后人，不劳相念，实实鲁达、杨志已占下一座好窟穴也。】</span>端的险峻；两下高山环绕将来包住这座寺；山峰生得雄壮，中间只一条路上关来；三重关上摆著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著。过得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span class="l">【袁眉批： 是个可据处，少不得这一番形容。又在当时看的眼睛里说出来，更与呆呆叙赞者迥别。】</span>寺前山门下立著七八个小喽啰。看见缚得鲁智深来，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今日也吃拿了，慢慢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只不做声。<span class="l">【容夹批： 妙。】</span>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span class="l">【袁夹批：看得如此周细。】</span>中间放著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啰拿著枪棒立在两边。
少刻，只见两个小喽啰扶出邓龙来<span class="q">【金夹批：扶出二字，显是踢伤。】</span>坐在交椅上。曹正，杨志，紧紧地帮著鲁智深到阶下。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日也有见我的时节！”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两个庄家把索头只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仗，云飞轮动。杨志撇了凉笠儿，倒转手中朴刀。曹正又轮起杆棒。众庄家一齐发作，并力向前。<span class="q">【金夹批： 极忙文，写得极明画。】</span>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深智一禅仗当头打著，把脑盖劈作两个半，和交椅都打碎了，手下的小喽啰早被杨志搠翻了四五个。
曹正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扫除处死！”<span class="q">【金夹批： 如此两个大汉，却是曹正一人正名定位，固知捉刀者真英雄也。】</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曹正真是捉刀人。可用可用。】</span>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啰并几个小头目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随即叫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span class="q">【金夹批： 了。】</span>一面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span class="q">【金夹批： 非表鲁杨二人经纬，乃深表二龙山实是雄镇，足可安身立命耳。】</span><span class="l">【袁眉批：便有经纬。】</span>且把酒肉安排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span class="z">【余评： 杨志、智深杀死邓龙，入寨安身，非曹正之计焉能到此？】</span>小喽啰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曹正别了二位好汉，领了庄家自回家去了，不在话下。<span class="q">【金夹批： 鲁达行李包裹，寄曹正家，却漏送来。】</span>
却说那押生辰纲老都管并几个厢禁军晓行午住，<span class="q">【金夹批： 这回得自在。O蓦地又蹙出四字，却令前文苦热，兜的一现。】</span>赶回北京；到得梁中书府，直至厅前，齐齐都拜翻在地下告罪。梁中书道：“你们路上辛苦，多亏了你众人。”又问：“杨提辖何在？”众人告道：<span class="z">【余评： 老都管架（嫁）祸与杨志，亦志自致之也。】</span>“不可说！这人是个大胆<span class="q">【金夹批： 二字收冈上失事。】</span>忘恩<span class="q">【金夹批：二字收东郭争功。】</span>的贼！<span class="l">【容夹批： 冤枉冤枉。】</span>自离了此间五七日后，行得到黄泥冈，天气大热，都在林子里歇凉。不想杨志和七个贼人通同，假装做贩枣子客商。<span class="l">【容夹批： 冤枉。】</span>杨志约会与他做一路，先推七辆江州车儿在这黄泥冈上松林里等候；<span class="l">【容夹批：冤枉。】</span>却叫一个汉子挑一担酒来冈子上歇下。小的众人不合买他酒吃，被那厮把蒙汗药都麻翻了，又将索子捆缚众人。杨志和那七个贼人却把生辰纲财宝并行李，尽装载车上将了去。见今去本管济州府呈告了，留两个虞候在那里随衙听候，捉拿贼人。<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得有处分。】</span>小人等众人星夜赶回，来告知恩相。”梁中书听了大惊，<span class="q">【金夹批：听了大惊。】</span><span class="q">【金眉批： 此段凡用四个大惊字。】</span>骂道：“这贼配军！你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力抬举你成人，怎敢做这等不仁忘恩的事！<span class="l">【容夹批： 冤枉。】</span>我若拿住他时，碎尸万段！”随即便唤书吏写了文书，当时差人星夜来济州投下；<span class="q">【金夹批： 济州下书是下文紧笋，东京下书是上文余波，不得做一例读去。O又东京下书报与太师，太师星夜差于办来济州捉贼，则紧笋反缓，缓笋反紧，又不可不知也。】</span>又写一封家书，著人也连夜上东京报与太师知道。
且不说差人去济州下公文。只说著人上东京来到太师府报知，见了太师，呈上书札。蔡太师看了大惊<span class="q">【金夹批： 看了大惊。】</span>道：“这班贼人甚么胆大！去年将我女婿送来的礼物打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年又来无礼，如何干罢！”<span class="l">【容眉批： 好宰相，只是庆贺自家生辰便了。】</span>随即押了一纸公文，著一个府干亲自赍了，星夜望济州来，著落府尹，立等捉拿这伙贼人，便要回报。<span class="q">【金夹批： 北京东京，双逼济州，如何不弄出来。】</span>
且说济州府尹自从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札付，每日理论不下。正忧闷间，只见长吏报道：“东京太师府里差府干见到厅前，有紧紧公文要见相公。”府尹听得大惊道：<span class="q">【金夹批： 听得大惊。O梁中书听得强盗情由，大惊。府尹听得太师府干，大惊。蔡太师看见申报强盗，大惊。府尹看了太师钧贴，大惊。四大惊字，连珠写出，痛骂不小。】</span>“多管是生辰纲的事！”慌忙升厅，<span class="l">【袁眉批： 此一段见当日缓公急私之奸。】</span>来与府干相见了说，道：“这件事不官己受了梁府虞候的状子，已经差缉捕的人跟捉贼人，未见踪迹；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札付到来，又经著仰尉司并缉捕观察，杖限跟捉，未曾得获。若有些动静消息，下官亲到相府回话。”<span class="l">【袁眉批： 俨如优场丑净官说话。】</span>府干道：“小人是太师府心里腹人。今奉太师钧旨，特差来这里要这一干人。
临行时，太师亲自分付，教小人到本府，只就州衙里宿歇，<span class="q">【金夹批：奇语。】</span>立等相公要拿这七个贩枣子的并卖酒一人，在逃军官杨志各贼正身。限在十日捉拿完备，差人解赴东京。若十日不获得这件公事时，怕不先来请相公去沙门岛上一遭。小人也难回太师府里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一信，请看太师府里行来的钧帖。”
府尹看罢大惊，<span class="q">【金夹批：看罢大惊。】</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中书惊为失媚，太师惊为失贿，府尹惊为失官，可怜可笑。】</span>随即便唤缉捕人等。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太守道：“前日黄泥冈上打劫去了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何涛答道：“禀复相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昼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往来缉捕；虽是累经杖责，到今未见踪迹。非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出于无奈。”府尹喝道：“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郡诸侯，非同容易！<span class="q">【金夹批： 好货。】</span>今日，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台旨：限十日内须要捕获各贼正身完备解京。若还违了限次，我非止罢官，必陷我投沙门岛走一遭！你是个缉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祸及于我！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span class="q">【金眉批： 太师责府尹，府尹责观察，观察责公人，看他一路鹅翎卸下。】</span><span class="z">【余评： 府尹见何涛言未知贼迹，欲打何涛，限其日期，皆上司使逼，不得已而骂何涛也。】</span>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著甚处州名，<span class="q">【金夹批： 奇语。】</span><span class="l">【容夹批：胡说。】</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只为看得自己的官重了，便把人的面皮屁股看得轻轻的，不难刺打奉承权要。】</span>发落道：“何涛！你若获不得贼人，重罪决不饶恕！”
何涛领了台旨下厅，前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商议公事。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钓搭鱼腮，<span class="q">【金夹批： 写来如画。】</span>尽无言语。何涛道：“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赚钱使用；如今有此一事难捉，都不做声。你众人也可怜我脸上刺的字样！”众人道：“上覆观察，小人们人非草木，岂不省得？只是这一伙做客商的必是他州外府深旷野强人，遇著一时劫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如何拿得著？便是知道，也只看得他一看。”何涛听了，当初只有五分烦恼；见说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自离了使臣房里，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独自一个，<span class="q">【金夹批： 酒肉兄弟既去，同胞合母未来，读况也永叹，烝也无戎二语，真有泪如泉涌之痛。】</span>闷闷不已。只见老婆问道：“丈夫，你如何今日这般嘴脸。”何涛道：“你一知。前日太守委我一纸批文，为因黄泥冈上一伙贼人打劫了梁中书与丈人蔡太师庆生辰的金珠宝贝，计十一担，正不知甚么样人打劫了去。我自从领了这道钧批，到今未曾得获。今日正去转限，不想太师府又差干办来，立等要拿这一伙贼人解京，太守问我贼人消息，我回覆道：‘未见次第，不曾获得。’府尹将我脸上刺下‘迭配......<span class="q">【金夹批： 空一字。】</span>州’字样，只不曾填甚去处，在后知我性命如何！”老婆道：“似此怎地好<span class="q">【金夹批： 句。】</span>？却是如何得了！”<span class="q">【金夹批：句。O说出两句，却只是一句，写妇人着急情意如画。】</span>
正说之间，只见兄弟何清来望哥哥。何涛道：“你<span class="q">【金夹批：一你字可叹，何不叫他一声兄弟耶？】</span>来做甚么？不去赌钱，却来怎地？”<span class="q">【金夹批： 忽然接入何清，恐太急近矣，故反借闷中恼人意思，特特推开去，却又随手带出赌钱二字来，妙绝。】</span>何涛的妻子乖觉，连忙招手，<span class="q">【金夹批： 何清若无线索，书中何用他来，来而便说线索，又多见江郎才尽也。此特反用何涛激恼何清开去，而再用妻子收转之，乖觉二字，盖作者赠人之辞，不必真谓此妇乖觉如何也。】</span>说道：“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何清当时跟了嫂嫂进到厨下坐了。嫂嫂安摆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何清问嫂嫂道：“哥哥忒杀欺负人！我不中也是你一个亲兄弟！<span class="q">【金夹批： 真说得痛。】</span>你便奢遮杀，到底是我亲哥哥！<span class="q">【金夹批：真说得痛。】</span>便叫我一处吃盏酒，有甚么辱没了你？”<span class="q">【金夹批： 真说得痛。】</span><span class="l">【容夹批：画。】</span>阿嫂道：“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里自过活不得哩！”何清道：“哥哥每日起了大钱大物，那里去了？做兄弟的又不来，有甚么过活不得处？”<span class="q">【金夹批： 真说得痛。】</span><span class="q">【金眉批：何清与阿嫂交口，另作一篇小文读，盖棠棣之诗，逊其婉切矣。】</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许多颠播的话，只是个像，像情像事，文章所谓肖题，画家所谓传神也。】</span>阿嫂道：“你不知。为这黄泥冈上前日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书庆贺蔡太师的生辰纲去，如今济州府尹奉著太师钧旨限十日内定要捉拿各贼解京；若还捉不著正身时，便要刺配远恶军州去。你不见你哥哥先吃府尹刺了脸上‘叠配......州’字样，只不曾填甚么去处？早晚捉不著时，实是受苦！他如何有心和你吃酒？我却已安排些酒食与你吃。他闷了几时了，你却怪他不得。”何清道：“我也诽诽地听得人说道，有贼打劫了生辰纲去。正在那里地面上？”<span class="q">【金夹批： 好。O知而故问者，深表哥哥之不交一言也。】</span>阿嫂道：“只听得说道黄泥冈上。”何清道：“却是甚么样人劫了？”<span class="q">【金夹批： 好。】</span>阿嫂道：“阿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是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去。”何清呵呵的大笑道：“原来恁地。既道是贩枣子的客人了，却闷怎地？何不差精细的人去捉？”<span class="q">【金夹批： 说得离合跳跃，可喜。】</span>阿嫂道：“你倒说得好。便是没捉处。”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忧。哥哥放著常来的一班儿好酒肉弟兄，<span class="q">【金夹批： 痛。】</span>闲常不睬的是亲兄弟！<span class="q">【金夹批：痛。】</span>今日才有事，便叫没捉处。<span class="l">【容眉批： 酒肉兄弟决不如亲兄弟，千古至言。】</span>若是教兄弟闲常捱得几杯酒吃，<span class="q">【金夹批：痛。】</span>今日这伙小贼倒有个商量处！”<span class="q">【金夹批： 可谓应以哥哥得度者，即现兄弟而为说法矣。】</span><span class="l">【芥眉批： 警痛之极，是绝妙劝世文。】</span>阿嫂道：“阿叔，你倒敢知得些风路？”何清笑道：“直等亲哥临危之际，兄弟或者有个道理救他。”<span class="q">【金夹批： 写得离合跳跃，可喜。】</span>说了，便起身要去。<span class="q">【金夹批：笔如惊鹰脱兔，其势骇人。】</span><span class="l">【芥夹批： 好做作。】</span>阿嫂留住再吃两杯。
那妇人听了这话说得蹊跷，慌忙来对丈夫备细说了。何涛连忙叫请兄弟到面前。<span class="q">【金夹批：亦有今日。】</span>何涛陪著笑脸，说道：“兄弟，<span class="q">【金夹批： 久不闻此二字，写得痛人。】</span>你既知此贼去向，如何不救我？”<span class="z">【余评： 何涛与何清，兄弟也。涛因请（清）说知贼去向，将银引意，是诱弟也。】</span>何清道：“我不知甚么来历。<span class="l">【芥夹批： 一指更妙。】</span>我自和嫂子说要。兄弟何能救得哥哥？”<span class="q">【金夹批： 骂得好，说得透。O兄弟哥哥四字，是一篇文字骨子，兄弟何曾救得哥哥，乃通说天下哥哥不要兄弟之故，非何清自谦救不得何涛也。】</span><span class="l">【容眉批： 描画何清处，咄咄逼真。】</span>何涛道：“好兄弟，<span class="q">【金夹批： 三字可叹，自兄弟二字上，增出一好字，而天下哥哥之不以兄弟为兄弟也久矣，夫兄弟即安有不好者哉？】</span>休得要看冷暖。只想我日常的好处，休记我明时的歹处，<span class="q">【金夹批： 二语亦是陪笑急辞耳，夫哥哥兄弟，有何好处，有何歹处，只须常情足矣，固知二语，定非何清之所愿闻也。】</span>救我这条性命！”何清道：“哥哥，你别有许多眼明手快的公人，管下三二百个，何不与哥哥出些气力？<span class="q">【金夹批： 说得透，骂得好。】</span>量一个兄弟怎救得哥哥！”<span class="q">【金夹批：说得透，骂得好。】</span><span class="l">【袁眉批： 又一番减削。】</span>何涛道：“兄弟<span class="q">【金夹批：可叹，只管叫兄弟了。】</span>休说他们；你的话眼里有些门路，休要把与别人做好汉。<span class="q">【金夹批： 何清不愿闻。】</span>你且说与我些去同，我自有补报你处。<span class="q">【金夹批：何清不愿闻。】</span>——正教我怎地心宽！”<span class="q">【金夹批： 何清不愿闻。】</span>何清道：“有甚去向！兄弟不省的！”<span class="q">【金夹批： 此篇特为兄弟吐气，故上文何涛说话不合，何清便更不首肯，又非他文愈急愈纵之比也。】</span><span class="l">【袁夹批： 愈急愈缓，妙得俗情。】</span>何涛道：“你不要呕我，只看同胞共母之面！”<span class="q">【金夹批： 此句却说入何清本怀，故下文便肯相许，作者真有人伦之责天下万世，其奈何不读水浒也？】</span>何清道：“不要慌。且待到至急处，兄弟自来出些气力拿这伙小贼。”
阿嫂便道：“阿叔，胡乱救你哥哥，也是弟兄情份。<span class="q">【金夹批： 此四字是何清一片心事，是作者一团隐痛，是一篇文字结穴处。】</span><span class="l">【容眉批：这妇人也用得。】</span>如今被太师府钧帖，立等要这一干人，天来大事，你却说小贼！”何清道：“嫂嫂，你须知我只为赌钱上，吃哥哥多少打骂。我是怕哥哥，不敢和他争涉。闲常有酒有食，只和别人快活，今日兄弟也有用处！”<span class="q">【金夹批：说得透，骂得好。○言之至再至三者，亦所以省发棠棣一章也。 】</span><span class="l">【袁眉批：赌亦有用处，兄弟亦有用处，甚激醒人。因知嗔子弟作业，固是父兄正理，只应平情以训之，若绝之巳甚，恶成而义丧，所谓其间不能以寸也。】</span>何涛见他话眼有些来历，慌忙取一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权将这银子收了。日后捕得贼人时，金银段疋赏赐，我一力包办。”何清笑道：“哥哥正是‘急来抱佛脚，闲时不烧香！’<span class="q">【金夹批：痛语。】</span><span class="l">【袁夹批：颠倒得好。】</span>我若要哥哥银子时便是兄弟勒掯哥了。<span class="q">【金夹批：痛语。】</span><span class="l">【袁夹批：毕竟同胞兄弟重于孔方兄，何清可传。】</span>快把去收了，不要将来赚我。哥若如此，便不说。【毛批：痛语。】</span>既是哥哥两口儿，我行陪话，<span class="q">【金夹批：痛语。】</span><span class="l">【袁夹 批： 只要陪话泄平日之愤，亦甚豪快。只要陪话泄平日之愤，亦甚豪快。】</span>我说与哥，不要把银子出来惊我。”<span class="q">【金夹批：痛语。】</span><span class="l">【袁夹批：嫌我惊我，两端俱绝，可谓得情能言。】</span>何涛道：“银两都是官司信赏出的，如何没三五百贯钱，兄弟，你休推却。
我且问你：这伙贼却在那里有此来历？”何清拍著大腿道：“这伙贼，我都捉在便袋里了！”<span class="q">【金夹批：奇文。】</span><span class="l">【袁眉批：奇奇，即是在荷包里之说，此却极真极巧，又不囗囗。】</span>何涛大惊道：“兄弟，你如何说这伙贼在你便袋里？”何清道：“哥哥只莫管，我自都有在这里便了。哥只把银子收了去，不要将来赚我，只要常情便了。”<span class="q">【金夹批：痛语。作者痛杀，读者亦痛杀。○不要痛杀，只要常情便好。】</span><span class="l">【袁夹批：真圣贤语。】</span>何清不慌不忙，却说出来。有分教：
郓城县里，引出仗义英雄；梁山泊中，聚起擎天好汉。
毕竟何清说出甚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span class="l">【容评：李生曰：鲁智深、杨志却是两员上将，只为当时无具眼者，使他流落不偶。若庙堂之上得有一曹正、张青其人者，亦何至此哉！李卓吾为之放笔大笑一场。】</span>
<span class="l">【袁评：曹正夺宝珠寺，与韩信木罂渡军何异。其以谋胜者，与青面兽、莽和尚以胆力佐之，自是千人辟易。今之共事疆场者，往往互相矛质（盾），读此可发一叹。】</span>
<span class="z">【王望如曰：和尚养发做强盔，邓龙是也；好汉剃发做和尚，鲁达是也。达自沧州救林冲，几为高俅父子所杀；菜园烧公廨，几为张青夫妇所杀。挺而走险，投向二龙，然持一人之戒刀与禅杖，不能斩关排阅，此又是众寡强弱之别。
又曰：杨志遇曹正，犹之鲁达遇张青；鲁达夺双珠不得，杨志夺双珠亦不得；倾盖投分，协力同谋，固也。妙有曹正苦肉计方快其心，旋落其首，所谓下下人具上上智。】</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