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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毛批：孙权之欲结公孙渊以拒魏，犹曹丕之欲借孟获以侵蜀也。公孙渊之斩吴使以献曹睿，犹公孙康之杀二袁以献曹操也。孟获之叛汉者不一，而公孙之奉魏者至再，则魏于公孙，其亦可以恕之矣。而武侯不杀孟获，司马懿必杀公孙，何仁与不仁之不同如是耶？厥后怀、愍二帝为刘渊父子所戮辱，前渊后渊，其名不谋而合，君子于此，有报反之感焉。
用兵之道，有势同而事不同者，陈仓道口之雨，足以阻侵蜀之师，襄平城外之雨，独不返平辽之马是也。有势不同而事亦不同者，敌粮多而我粮少，则八日而取上庸，敌粮少而我粮多，则百日而后拔襄平是也。或退或进，或速或迟，随时而易，变化无常：读此可以悟兵法。
武侯之平蛮难，仲达之平辽易。何也？攻心则难，攻城则易也。且祁山未出之前，武侯有北顾之忧，而能肆志于南征，则其事非人之所能及。武侯既死之后，仲达无西顾之患，而后安意于东伐，则其事犹人之所能为。故仲达虽能，终在武侯之下。
甚矣，管辂之深于《易》也！以不言为要言，则正使人于不言而得其所言。以常谈见不谈，则又使人于其言而得其所未言。后世之侈陈阴阳、广衍象数者，直谓之未尝知《易》可耳。
曹操之父，为乞养之子；曹丕之孙，亦为乞养之子。夫以父而乞养，则前之世系于此紊；以孙而乞养，则后之宗祀于此斩也。盖曹氏之绝，不待晋之受禅，而于曹芳继立之时，已为吕秦、黄楚之续矣。或以芳为任城王曹楷之所出，然则宗室入继，何以不明告之大臣，而乃秘而不传，使人莫知其所从来乎？呜呼！曹丕之谋之，如彼其艰难；而螟蛉之嗣之，如此其率易。后之篡臣，其亦鉴于此而知沮也夫？
以既死之孔明，而妆一未死之孔明，所以使仲达见之而惧也；以不死之仲达，而妆一将死之仲达，所以使曹爽闻之而喜也。见之而惧者，不疑此日所望之车，是既死而赚以不死；反疑前夜所见之星，是不死而赚以将死。然则仲达之卧床，其殆以所疑于武侯者反用之也欤？】</span>
却说公孙渊乃辽东公孙度之孙，公孙康之子也。建安十二年，曹操追袁尚，未到辽东，康斩尚首级献操，操封康为襄平侯。<span class="q">【毛夹批：照应三十三回中事。】</span>后康死，有二子：长曰晃，次曰渊，皆幼，康弟公孙恭继职。曹丕时封恭为车骑将军、襄平侯。<span class="q">【毛夹批：又补叙曹丕时事，此前文所未及。】</span>太和二年，渊长大，文武兼备，性刚好鬬，夺其叔公孙恭之位。曹睿封渊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span class="q">【毛夹批：又补叙曹睿时事，亦前文所未及。】</span>后孙权遣张弥、许晏赍金珠珍玉赴辽东，封渊为燕王。渊惧中原，乃斩张、许二人，送首与曹睿。睿封渊为大司马、乐浪公。<span class="q">【毛夹批：又补叙东吴事。以上叙公孙渊来历，皆补前文所未及。】</span>渊心不足，与众商议，自号为燕王，改元绍汉元年。副将贾范谏曰：“中原待主公以上公之爵，不为卑贱。今若背反，实为不顺。更兼司马懿善能用兵，西蜀诸葛武侯且不能取胜，何况主公乎？”<span class="q">【毛夹批：又带应祁山事。】</span>渊大怒，叱左右缚贾范，将斩之。参军伦直谏曰：“贾范之言是也。圣人云：‘国家将亡，必有妖孽。’<span class="z">【渔眉批： 引孔子之言以警戒之。】</span>今国中屡见怪异之事：近有犬戴巾帻，身披红衣，上屋作人行。<span class="q">【毛夹批：此是兽妖。】</span>又城南乡民造饭，饭甑之中，忽有一小儿蒸死于内。<span class="q">【毛夹批：此是人妖。】</span>襄平北市中，地忽陷一穴，涌出一块肉，周围数尺，头面眼耳口鼻都具，独无手足，刀箭不能伤，不知何物。<span class="q">【毛夹批：此非人非兽之妖。】</span>卜者占之曰：‘有形不成，有口无声；国家亡灭，故现其形。’有此三者，皆不祥之兆也。<span class="q">【毛夹批：可当《齐谐》志怪之书。】</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有怪兽、怪人、怪妖，皆不祥之兆也。】</span>主公宜避凶就吉，不可轻举妄动。”渊勃然大怒，叱武士绑伦直并贾范同斩于市。令大将军卑衍为元帅，杨祚为先锋，起辽兵十五万，杀奔中原来。<span class="q">【毛夹批：何不于武侯未死之前为之？】</span>
边官报知魏主曹睿。睿大惊，乃召司马懿入朝计议。懿奏曰：“臣部下马步官军四万，足可破贼。”<span class="q">【毛夹批：以四万当十五万。】</span>叡曰：“卿兵少路远，恐难收复？”懿曰：“兵不在多，在能设奇用智耳。臣托陛下洪福，必擒公孙渊以献陛下。”<span class="q">【毛夹批：武侯一死，懿便自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孔明一死，懿自矜其才。】</span>叡曰：“卿料公孙渊作何举动？”懿曰：“渊若弃城预走，是上计也。守辽东拒大军，是中计也。坐守襄平，是为下计，必被臣所擒矣。”<span class="q">【毛夹批：如滕公之料英布。】</span>叡曰：“此去往复几时？”懿曰：“四千里之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休息六十日，大约一年足矣。”<span class="q">【毛夹批：前擒孟获不消一月，今平公孙算定一年。一速一迟，前后相对。】</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前擒孟达只一个月，今平公孙渊却用一年，行军机谋前后相对。】</span>叡曰：“傥吴、蜀入寇，如之奈何？”懿曰：“臣已定下守御之策，陛下勿忧。”睿大喜，即命司马懿兴师，征讨公孙渊。懿辞朝出城，令胡遵为先锋，引前部兵先到辽东下寨。哨马飞报公孙渊。渊令卑衍、杨祚分八万兵屯于辽隧，<span class="q">【毛夹批：此是司马懿所算中计。】</span><span class="h">【钟夹批：辽隧，地名。】</span>围堑二十余里，环绕鹿角，甚是严密。胡遵令人报知司马懿。懿笑曰：“贼不与我战，欲老我兵耳。我料贼众大半在此，其巢穴空虚，不若弃却此处，径奔襄平,贼必往救，却于中途击之，必获全功。”<span class="q">【毛夹批：欲东奔襄平，是使彼出下计。】</span>于是勒兵从小路向襄平进发。
却说卑衍与杨祚商议曰：“若魏兵来攻，休与交战。彼千里而来，粮草不继，难以持久，粮尽必退；待他退时，然后出奇兵击之，司马懿可擒也。昔司马懿与蜀兵相拒，坚守渭南，孔明竟卒于军中。今日正与此理相同。”<span class="q">【毛夹批：是抄司马懿旧文字耳，不想此处却用不着这篇文字。】</span>二人正商议间，忽报魏兵往南去了。卑衍大惊曰：“彼知吾襄平军少，去袭老营也。若襄平有失，我等守此处无益矣。”遂拔寨随后而起。<span class="q">【毛夹批：即（渔眉批 ：司马懿取街亭、守陈仓之意。武侯能料之，卑衍、杨祚不能料之），是原不会抄文字也。】</span>早有探马飞报司马懿。懿笑曰：“中吾计矣！”乃令夏侯霸、夏侯威：“各引一军，伏于辽水之滨，如辽兵到，两下齐出。”二人受计而往。早望见卑衍、杨祚引兵前来。一声炮响，两边鼓噪摇旗，左有夏侯霸，右有夏侯威，一齐杀出。<span class="h">【钟眉批：安排布置，与蚁聚乌合者便不同。】</span>卑、杨二人，无心恋战，夺路而走。奔至首山，正逢公孙渊兵到，<span class="q">【毛夹批：卑、杨一边用实写，公孙渊一边用虚写。】</span>合兵一处，回马再与魏兵交战。卑衍出马骂曰：“贼将休使诡计！汝敢出战否？”夏侯霸纵马挥刀来迎。战不数合，被夏侯霸一刀斩卑衍于马下，辽兵大乱。霸驱兵掩杀，公孙渊引败兵奔入襄平城去，闭门坚守不出。<span class="q">【毛夹批：此则竟出下计矣。】</span>魏兵四面围合。
时值秋雨连绵，一月不止，平地水深三尺，运粮船自辽河口直至襄平城下。魏兵皆在水中，行坐不安。<span class="q">【毛夹批：与陈仓道之事，前后仿佛。】</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此处之雨与陈仓道之雨相仿。】</span>左都督裴景入帐告曰：“雨水不住，营中泥泞，军不可停，请移于前面山上。”懿怒曰：“捉公孙渊只在旦夕，安可移营？如有再言移营者斩！”<span class="q">【毛夹批：与陈仓道退军，又是不同。】</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与陈仓道退军大不同矣。】</span>裴景喏喏而退。少顷，右都督仇连又来告曰：“军土苦水，乞太尉移营高处。”懿大怒曰：“吾军令已发，汝何敢故违！”即命推出斩之，悬首于辕门外。<span class="q">【毛夹批：武侯用兵，严以济宽；懿之用兵，一于严耳。】</span>于是军心震慑。
懿令南寨人马暂退二十里，纵城内军民出城樵采柴薪，牧放牛马。司马陈群问曰：“前太尉攻上庸之时，兵分八路，八日赶至城下，遂生擒孟达而成大功。<span class="q">【毛夹批：照应九十四回中事。】</span>今带甲四万，数千里而来，不令攻打城池，却使久居泥泞之中，又纵贼众樵牧。某实不知太尉是何主意？”懿笑曰：“公不知兵法耶。昔孟达粮多兵少，我粮少兵多，故不可不速战，出其不意，突然攻之，方可取胜。今辽兵多，我兵少，贼饥我饱，何必力攻？正当任彼自走，然后乘机击之。<span class="h">【钟眉批：仲达囗囗（都用）妙策。】</span>我今放开一条路，不绝彼之樵牧，是容彼自走也。”<span class="q">【毛夹批：粮则以多胜少，兵则以少胜多。】</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名言。】</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兵少则粮有余，兵多则粮不足，以少胜多，行兵之要略也。】</span>陈群拜服。于是司马懿遣人赴洛阳催粮。魏主曹睿设朝，群臣皆奏曰：“近日秋雨连绵，一月不止，人马疲劳，可召回司马懿，权且罢兵。”<span class="q">【毛夹批：与前王肃等之谏，又相仿佛。】</span>叡曰：“司马太尉善能用兵，临危制变，多有良谋，捉公孙渊计日而待。卿等何必忧也？”遂不听群臣之谏，<span class="q">【毛夹批：此处不听谏者之言，比前又是不同。】</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不听谏臣之言，理所当然。】</span>使人运粮解至司马懿军前。懿在寨中，又过数日，雨止天晴。是夜，懿出帐外，仰观天文，忽见一星，其大如斗，流光数丈，自首山东北，坠于襄平东南。各营将士，无不惊骇。懿见之大喜，乃谓众将曰：“五日之后，星落处必斩公孙渊矣。<span class="q">【毛夹批：迟则百日，速则五日。迟则极迟，速则极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仰观天文，可为神鉴。】</span>来日可并力攻城。”
众将得令，次日侵晨，引兵四面围合，筑土山，掘地道，立炮架，装云梯，日夜攻打不息，箭如急雨，射入城去。公孙渊在城中粮尽，皆宰牛马为食，<span class="q">【毛夹批：至此方攻，正是待其粮尽。】</span>人人怨恨，各无守心，欲斩渊首，献城归降。渊闻之，甚是惊忧，慌令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往魏寨请降。<span class="q">【毛夹批：孟获屡战不降，公孙渊一战便降，彼此不同。】</span>二人自城上系下，来告司马懿曰：“请太尉退二十里，我君臣自来投降。”<span class="z">【渔眉批： 一战就降，何如不反？至此时降，焉肯囗囗。】</span>懿大怒曰：“公孙渊何不自来？殊为无理！”叱武士推出斩之，将首级付与从人。<span class="q">【毛夹批：孟获不降而武侯纵之，公孙渊顺降而司马懿不许，彼此又自不同。】</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大模大样像个太尉。】</span>从人回报，公孙渊大惊，又遣侍中卫演来到魏营。司马懿升帐，聚众将立于两边。演膝行而进，跪于帐下，告曰：“愿太尉息雷霆之怒。克日先送世子公孙修为质当，然后君臣自缚来降。”懿曰：“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span class="q">【毛夹批：重在此一句。】</span>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当死耳！何必送子为质当！”<span class="q">【毛夹批：司马懿狠甚。】</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骂得畅快。】</span>叱卫演回报公孙渊。演抱头鼠窜而去，归告公孙渊，渊大惊，乃与子公孙修密议停当，选下一千人马，当夜二更时分，开了南门，往东南而走。<span class="q">【毛夹批：不能守当走，谨如司马之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此之谓不能守当走也。】</span>渊见无人，心中暗喜。行不到十里，忽听得山上一声炮响，鼓角齐鸣：一枝兵拦住，中央乃司马懿也；左有司马师，右有司马昭，二人大叫曰：“反贼休走！”渊大惊，急拨马寻路欲走。早有胡遵兵到；左有夏侯霸、夏侯威，右有张虎、乐綝。四面围得铁桶相似。公孙渊父子，只得下马纳降。<span class="q">【毛夹批：不能走当降，亦谨如司马懿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此之谓不能走当降也。】</span>懿在马上顾诸将曰：“吾前夜丙寅日，见大星落于此处，今夜壬申日应矣。”<span class="l">【贽眉批： 此皆大六壬也。为将者何可不知也？】</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此皆大六壬也，为将者何不知也？】</span>众将称贺曰：“太尉真神机也！”懿传令斩之。公孙渊父子对面受戳。<span class="q">【毛夹批：孟获有七擒，公孙渊只是一擒；武侯有七纵，司马懿更不一纵：彼此又大不同。】</span>司马懿遂勒兵来取襄平。未及到城下时，胡遵早引兵入城。<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省笔。】</span>城中人民焚香拜迎，魏兵尽皆入城。懿坐于衙上，将公孙渊宗族并同谋官僚人等，俱杀之，计首级七十余颗。<span class="q">【毛夹批：司马懿好杀，是但能攻城而不能攻心，但能兵战而不能心战者也。】</span>出榜安民。人告懿曰：“贾范、伦直苦谏渊不可反叛，俱被渊所杀。”懿遂封其墓而荣其子孙。就将库内财物赏劳三军，<span class="q">【毛夹批：封赏竟自己出，司马氏专权之渐。】</span>班师回洛阳。
却说魏主在宫中，夜至三更，忽然一阵阴风吹灭灯光，只见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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