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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q">【毛批：武侯之计，未尝不为司马懿之所料；而无如司马懿之料武侯，又早为武侯之所料也。懿料武侯之必出，于是而思有以破之；武侯又料懿之知我之出，于是而预有以防之。料其在祁山寨中，而已在武都、阴平；料其在武都、阴平，而已在祁山寨。料其真退而竟是假退，假退而竟是真退。致使一足智多谋之司马懿而动多舛误，束手无策，武侯真神人哉！
武侯一出祁山而即归，以街亭之既失也；再出祁山而又归，以陈仓之未拔也。迨三出祁山而陈仓拔矣，陈仓拔而粮道便矣，粮道便而街亭之兵不必忧矣，且蜀又屡胜，魏又屡败，宜其不归而终亦归者，复因张苞之死，而致武侯之病。呜呼！天不祚汉，于人乎何尤。
前文连写三次出师，两间以吴国之事。此回将写武侯四番出师，而又间以魏国之事。夫以吴事间伐魏不足奇，即以魏事间伐魏则奇矣。以魏之侵吴间伐魏不足奇，即以魏之侵汉间伐魏则更奇矣。且魏方侵汉，而不得侵而去，是前所间之两事为实，而今所间之一事为虚也。魏不侵汉，汉犹伐之；及不侵汉，汉乃不追而听其去，是有前三事与后三事之实，而后间以此一事之虚也。断断续续，实实虚虚，岂非妙事妙文，天造地设！
为将者不可不知天时。知天时而后能战，亦惟知天时而后能不战。赤壁之风，南徐之雾，破铁车之雪，所以助战者也。蜀道陈仓之雨，所以阻战者也。知其战而有战之备，知其不战而亦有不战之备。乃孔明知之而御之，司马懿亦知之而不早避之，则司马懿终逊孔明一头。
刘晔之戒漏言，与王肃之请回兵，同一意也。何也？兵为诡道，声趋左而实趋右，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也。事未发而谋先泄，犹恐敌人知之而备我，况劳师于外，旷日持久，而不得进者哉？用兵之法贵在密，贵在速。不密则不速，不速则不密，故曰两之意同。
观于魏之侵蜀，而四出祁山之师，愈不容缓矣。汉以魏为贼，魏亦以汉为贼；汉纵忘贼，贼不忘汉：故曰不伐贼则王业亦亡。此“汉、贼不两立”之言，于斯益验也。我以彼为贼，而伐之不得不急；至彼亦以我为贼，而我之伐之又何得不急哉！】</span>
蜀汉建兴七年夏四月，<span class="q">【毛夹批：与后六月炎天相照。】</span>孔明兵在祁山，分作三寨，专候魏兵。<span class="q">【毛夹批：先写蜀兵下寨。】</span>
却说司马懿引兵到长安，张郃接见，备言前事。懿令合为先锋，戴凌为副将，引十万兵到祁山，于渭水之南下寨。<span class="q">【毛夹批：次写魏兵下寨。】</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先写蜀兵下寨，后写魏兵下寨。】</span>郭淮、孙礼入寨参见。懿问曰：“汝等曾与蜀兵对阵否？”二人答曰：“未也。”<span class="q">【毛夹批：蜀兵不战，却借魏将口中叙出。】</span>懿曰：“蜀兵千里而来，利在速战；今来此不战，必有谋也。<span class="h">【钟眉批：囗囗是。】</span>陇西诸路，曾有信息否？”<span class="l">【贽眉批： 有见。】</span>淮曰：“已有细作探得各郡十分用心，日夜提防，并无他事。只有武都、阴平二处，未曾回报。”<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为下文虚伏一笔。】</span>懿曰：“吾自差人与孔明交战。汝二人急从小路去救二郡，却掩在蜀兵之后，彼必自乱矣。”<span class="q">【毛夹批：亦算得着，但嫌迟了些。】</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亦算得着，只是迟了些。】</span>二人受计，引兵五千，从陇西小路来救武都、阴平，就袭蜀兵之后。郭淮于路谓孙礼曰：“仲达比孔明如何？”礼曰：“孔明胜仲达多矣。”<span class="q">【毛夹批：诚如所论。○两人优劣却在魏将口中定之。】</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二人优劣，在魏将口中定之。】</span>淮曰：“孔明虽胜，此一计足显仲达有过人之智。蜀兵如正攻两郡，我等从后抄到，彼岂不自乱乎？”<span class="q">【毛夹批：衬起下文。】</span>正言间，忽哨马来报：“阴平已被王平打破了，武都已被姜维打破了，<span class="q">【毛夹批：不在姜维、王平一边写来，只在郭淮、孙礼一边听得，省笔之甚。】</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阴平武都之破，在郭淮、孙礼一连听得，省笔之甚。】</span>前离蜀兵不远。”礼曰：“蜀兵既已打破了城池，如何陈兵于外？必有诈也。不如速退。”<span class="q">【毛夹批：前用反笔衬起下文，此用正笔衬起下文。】</span>郭淮从之。方传令教军退时，忽然一声炮响，山背后闪出一枝军马来，旗上大书：“汉丞相诸葛亮”，中央一辆四轮车，孔明端坐于上，<span class="q">【毛夹批（渔眉批：写得孔明出色惊人。）○先见旗，次见车，然后见人。】</span>左有关兴，右有张苞。孙、郭二人见之大惊。孔明大笑曰：“郭淮、孙礼休走！司马懿之计，安能瞒得过吾？他每日令人在前交战，<span class="q">【毛夹批：司马懿在祁山一边事，又借孔明口中叙出。】</span>却教汝等袭吾军后。<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司马懿所算，已在孔明算中。】</span>武都、阴平吾已取了，汝二人不早来降，欲驱兵与吾决战耶？”<span class="l">【贽眉批： 甚是安闲。】</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此）等囗策司马懿如何囗得脚囗？】</span>郭淮、孙礼听毕大慌。<span class="q">【毛夹批：适才路上闲评，何其闲也。】</span>忽然背后喊杀连天，王平、姜维引兵从后杀来，兴、苞二将又引军从前面杀来，两下夹攻，魏兵大败，郭、孙二人弃马爬山而走。张苞望见，骤马赶来，不期连人带马跌入涧内。后军急忙救起，头已跌破。孔明令人送回成都养病。<span class="q">【毛夹批：令人叹想蜀道之难。】</span>
却说郭、孙二人走脱，回见司马懿曰：“武都、阴平二郡已失。孔明伏于要路，前后攻杀，因此大败，弃马步行，方得逃回。”懿曰：“非汝等之罪，孔明智在吾先。<span class="q">【毛夹批：不惟孙礼知之，司马懿亦自知之。】</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凡真正有见识人，决不临事慌张，亦不因败而尤人怨人，此类是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司马懿亦当拜伏矣。】</span>可再引兵守把雍、郿二城，切勿出战。吾自有破敌之策。”<span class="h">【钟眉批：真正有囗人不囗（临）事慌囗（张），亦不因败尤人。】</span>二人拜辞而去。懿又唤张郃、戴凌分付曰：“今孔明得了武都、阴平，必然抚百姓以安民心，不在营中矣。<span class="q">【毛夹批：只因孙、郭二人路上撞见孔明，故算到此。】</span>汝二人各引一万精兵，今夜起身，抄在蜀兵营后，一齐奋勇杀将过来；吾却引军在前布阵，只待蜀兵势乱，吾大驱士马，攻杀进去：两军并力，可夺蜀寨也。若得此山势，破敌何难？”<span class="q">【毛夹批：此计大妙。若以郭淮论之，又道必胜孔明矣。】</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亦是。】</span><span class="z">【渔眉批：也囗未必尽善。】</span>二人受计引兵而去。戴凌在左， 张郃在右，各取小路进发，深入蜀兵之后。三更时分，来到大路，两军相遇，合兵一处，却从蜀兵背后杀来。行不到三十里，前军不行。张、戴二人自纵马视之，只见数百辆草车横截去路。<span class="q">【毛夹批：每到伏兵处，便是一声炮响，一彪军出，文法旧矣。○此处不写炮，先写车；不写敌军忽至，却写我军不行，又换一样文法。】</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又是一样笔法。】</span>郃曰：“此必有准备。可急取路而回。”才传令退军，只见满山火光齐明，鼓角大震，伏兵四下皆出，把二人围住。孔明在祁山上大叫曰：“戴凌、张郃可听吾言：司马懿料吾往武都、阴平抚民，不在营中，故令汝二人来劫吾寨，却中吾之计也。<span class="q">【毛夹批：不写孔明在营中算他劫寨，调遣伏兵，却于此处突然而出。不独张、戴二人所不料，亦今日读者所不料。】</span><span class="l">【贽眉批<span class="h">（钟眉批）</span>： 棋高一着，缚手缚脚。】</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不但张、戴二人所不料，即今读者亦不料。】</span>汝二人乃无名下将，吾不杀害，下马早降！”合大怒，指孔明而骂曰：“汝乃山野村夫，侵吾大国境界，如何敢发此言！吾若捉住汝时，碎尸万段！”言讫，纵马挺槍，杀上山来。<span class="l">【贽眉批： 张郃可用。】</span>山上矢石如雨。合不能上山，乃拍马舞槍，冲出重围，无人敢当。蜀兵困戴凌在垓心。合杀出旧路，不见戴凌，即奋勇翻身又杀入重围，救出戴凌而回。<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极写张郃之勇，正为后文射张郃伏线。】</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张郃可用。】</span>孔明在山上见合在万军之中，往来冲突，英勇倍加，乃谓左右曰：“尝闻张翼德大战张郃，人皆惊惧。<span class="q">【毛夹批：照应七十回中事。】</span>吾今日见之，方知其勇也。若留下此人，必为蜀中之害。吾当除之。”<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木门道之箭，已伏于此。】</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小人之心。】</span>遂收军还营。却说司马懿引兵布成阵势，只待蜀兵乱动，一齐攻之。忽见 张郃、戴凌狼狈而来，告曰：“孔明先如此提防，因此大败而归。”懿大惊曰：“孔明真神人也！不如且退。”即传令教大军尽回本寨，坚守不出。<span class="q">【毛夹批：坚守不出，是他看家拳。】</span><span class="l">【贽眉批<span class="h">（钟眉批）</span>： 仲达大通。】</span><span class="z">【渔眉批：坚守不出，是他老主意。】</span>
且说孔明大胜，所得器械马匹，不计其数，乃引大军回寨。每日令魏延挑战，魏兵不出。一连半月不曾交兵。孔明正在帐中思虑，忽报天子遣侍中费祎赍诏至。孔明接入营中，焚香礼毕，开诏读曰：
街亭之失，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抑。重违君意，听顺所守。前年耀师，馘斩王双；今岁爰征，郭淮遁走；降集氐、羌，复兴二郡：威震凶暴，功勋显然。方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抑损，非所以光扬洪烈矣。今复君丞相，君其勿辞！<span class="l">【贽眉批： 昭书大通。】</span><span class="h">【钟眉批：诏书亦甚恺切。】</span>
孔明听诏毕，谓费祎曰：“吾国事未成，安可复丞相之职？”坚辞不受。祎曰：“丞相若不受职，拂了天子之意，又冷淡了将士之心。<span class="q">【毛夹批：复爵于军中，不专答丞相之勋，实以鼓将士之气。】</span>宜且权受。”孔明方才拜受。<span class="q">【毛夹批：受爵不在斩王双之时，而在破郭淮之后，功如武侯，犹不敢滥爵如此。人奈何欲享无劳之俸耶！】</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功如武侯尚不敢受显职如此，今为臣者无功受禄可愧。】</span>祎辞去。
孔明见司马懿不出，思得一计，传令教各处皆拔寨而起。<span class="q">【毛夹批：孔明第一处诱敌。】</span>当有细作报知司马懿，说孔明退兵了。懿曰：“孔明必有大谋，不可轻动。”<span class="q">【毛夹批：写仲达把细之甚。】</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囗退兵，正是诱他处，仲达见及此矣。】</span>张郃曰：“此必因粮尽而回，如何不追？”懿曰：“吾料孔明上年大收，今又麦熟，粮草丰足；虽然转运艰难，亦可支吾半载，<span class="q">【毛夹批：前算一月，此算半年。粮多粮少，都要司马懿代为记帐，竟似知数人一般，只因畏蜀如虎故也。】</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仲达通。】</span><span class="z">【渔眉批：蜀营之粮要司马懿代为记帐，奇极。】</span>安肯便走？彼见吾连日不战，故作此计引诱，可令人远远哨之。”<span class="q">【毛夹批：写仲达把细之甚。】</span>军士探知，回报说：“孔明离此三十里下寨。”懿曰：“吾料孔明果不走。且坚守寨栅，不可轻进。”<span class="q">【毛夹批：仲达第一次不赶。】</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如此三次诱敌而司马懿总不欲赶，精细之极。】</span>住了旬日，绝无音信，并不见蜀将来战。懿再令人哨探，回报说：“蜀兵已起营去了。”<span class="q">【毛夹批：孔明第二次诱敌。】</span>懿未信，乃更换衣服，杂在军中，亲自来看，果见蜀兵又退三十里下寨。懿回营谓 张郃曰：“此乃孔明之计也，不可追赶。”<span class="q">【毛夹批：仲达第二次又不赶。】</span>又住了旬日，再令人哨探。回报说：“蜀兵又退三十里下寨。”<span class="q">【毛夹批：孔明第三次诱敌。】</span>郃曰：“孔明用缓兵计，渐退汉中，都督何故怀疑，不早追之？合愿往决一战！”懿曰：“孔明诡计极多，倘有差失，丧我军之锐气。不可轻进。”<span class="q">【毛夹批：仲达第三次又不欲赶。】</span><span class="h">【钟眉批：仲达极囗。】</span>郃曰：“某去若败，甘当军令。”懿曰：“既汝要去，可分兵两枝：汝引一枝先行，须要奋力死战；吾随后接应，以防伏兵。汝次日先进，到半途驻扎，后日交战，使兵力不乏。”<span class="q">【毛夹批：凡作三番跌顿，然后赶去，却又再三堤防，再三吩咐。写仲达十分周密，不比他人。】</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至此再三提防，再三分付，写仲过十分周密，不比他人。】</span>遂分兵已毕。次日， 张郃、戴凌引副将数十员、精兵三万，奋勇先进，到半路下寨。司马懿留下许多军马守寨，只引五千精兵随后进发。<span class="q">【毛夹批：以上在魏兵一面写。】</span>
原来孔明密令人哨探，见魏兵半路而歇，<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以下在蜀兵一面写。】</span>是夜，孔明唤众将商议曰：“今魏兵来追，必然死战，汝等须以一当十，吾以伏兵截其后，非智勇之将，不可当此任。”言毕，以目视魏延。延低头不语。<span class="q">【毛夹批：魏延此时不肯当先，只因不听其子午谷之计，心中不悦，非复前之魏延矣。】</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非前日之魏延矣。】</span>王平出曰：“某愿当之。”孔明曰：“若有失，如何？”平曰：“愿当军令。”孔明叹曰：“王平肯舍身亲冒矢石，真忠臣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赞王平，正反衬魏延。】</span>虽然如此，奈魏兵分两枝前后而来，断吾伏兵在中；平纵然智勇，只可当一头，岂可分身两处？须再得一将同去为妙。怎奈军中再无舍死当先之人！”<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又用激法。】</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他）不直差魏延，用此激法。】</span>言未毕，一将出曰：“某愿往！”孔明视之，乃张翼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又激出二个人来。】</span>孔明曰：“张郃乃魏之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汝非敌手。”<span class="q">【毛夹批：又用激法。】</span>翼曰：“若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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