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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囗卓贼如小儿，司徒真干事人也，然其女更会干事。一笑一笑。】</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孩儿是孩儿体态，歌妓是歌妓身胚。】</span>有词赞之曰：
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
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
又诗曰：
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span class="z">【渔眉批： 有味乎其言之也。】</span>
舞罢，卓命近前。貂蝉转入帘内，深深再拜。<span class="q">【毛夹批：来了。】</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请吕布，貂蝉从内出来，是女儿家风度；请董卓，貂蝉从外进来，是歌妓行径。摹写酷似也。来了。】</span>卓见貂蝉颜色美丽，便问：“此女何人？”允曰：“歌伎貂蝉也。”<span class="q">【毛夹批：此时又不说是孩儿，更妙。】</span><span class="l">【贽眉批<span class="h">（钟眉批）</span>：此处不言小女，更妙更妙。】</span>卓曰：“能唱否？”允命貂蝉执檀板，低讴一曲，<span class="q">【毛夹批：貂蝉见吕布只把盏，见董卓便歌舞。说女儿是女儿身分，说歌伎是歌伎身分。】</span>正是：
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丁香舌吐衡钢剑，要斩奸邪乱国臣。
卓称赏不已。允命貂蝉把盏。卓擎杯问曰：“青春几何？”貂蝉曰：“贱妾年方二八。”卓笑曰：“真神仙中人也！”<span class="q">【毛夹批：也来了。】</span>允起曰：“允欲将此女献上太师，未审肯容纳否？”卓曰：“如此见惠，何以报德？”允曰：“此女得侍太师，其福不浅。”卓再三称谢。允即命备毡车，先将貂蝉送到相府。<span class="q">【毛夹批：女将军兵起前去了。○连忙送去，妙。】</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妙计天成。】</span>卓亦起身告辞。
允亲送董卓，直到相府，然后辞回，乘马而行。不到半路，只见两行红灯照道，吕布骑马执戟而来，正与王允撞见。<span class="q">【毛夹批：看到此处，为王允吃一吓。】</span>便勒住马，一把揪住衣襟，厉声问曰：“司徒既以貂蝉许我，今又送与太师，何相戏耶？”<span class="q">【毛夹批：吓杀。】</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妙哉司徒，用如此将军；妙哉貂蝉，用如此兵器；何忧卓贼、布奴不死其手也耶？虽然，这等将军，这般兵器，人人避不得也，家家有
埋伏也。】</span>允急止之曰：“此非说话处，且请到草舍去。”<span class="q">【毛夹批：妙，有机变。】</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读至此为王允吃一惊。】</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好安顿。】</span>布同允到家下马，入后堂，<span class="q">【毛夹批：也入后堂，妙。】</span>叙礼毕，允曰：“将军何故反怪老夫？”布曰：“有人报我，说你把毡车送貂蝉入相府，是何意故？”允曰：“将军原来不知。昨日太师在朝堂中，对老夫说：‘我有一事，明日要到你家。’允因此准备小宴等候。太师饮酒中间，说：‘我闻你有一女名唤貂蝉，已许吾儿奉先。我恐你言未准，特来相求，并请一见。’老夫不敢有违，随引貂蝉出拜公公。<span class="q">【毛夹批：公公二字搠心。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公公”二字妙。】</span>太师曰：‘今日良辰，吾即当取此女回去，配与奉先。’<span class="q">【毛夹批：更妙。】</span>将军试思：太师亲临，老夫焉敢推阻？”<span class="q">【毛夹批：一派鬼话，令人入其玄中。】</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司徒真是大可人。】</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真情，囗妆个假圈套，不怕吕布不信。】</span>布曰：“司徒少罪。布一时错见，来日自当负荆。”允曰：“小女颇有妆奁，待过将军府下，便当送至。”<span class="q">【毛夹批：此句找足得妙。想吕布此时，犹俨然以新郎自待也。】</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更妙更妙。】</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既以色迷，又以利动，王允语无空发。冠用明珠，妆奁不知何等囗法。】</span><span class="h">【钟眉批：不消也罢。】</span>布谢去。
次日，吕布在府中打听，绝不闻音耗。<span class="q">【毛夹批：不闻“配与奉先”之音耗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吕布那得不想。】</span>径入堂中，寻问诸侍妾。侍妾对曰：“夜来太师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span class="q">【毛夹批：董卓做干爷，难为了干娘；吕布做干儿，难为了干媳妇。】</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只此一句，气杀吕布。】</span>布大怒，<span class="q">【毛夹批：不得不怒。】</span>潜入卓卧房后窥探。时貂蝉起于窗下梳头，忽见窗外池中照一人影，极长大，头戴束发冠：<span class="q">【毛夹批：先见影，后见人，妙。】</span>偷眼视之，正是吕布。貂蝉故蹙双眉，做忧愁不乐之态；复以香罗频拭泪眼。<span class="q">【毛夹批：笑亦倾人，颦亦倾人。】</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妙哉蝉也，佛也？仙也？神也？鬼也？】</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妙哉貂蝉，巧媚至此。】</span>吕布窥视良久，乃出。少顷又入，卓己坐于中堂。见布来，问曰：“外面无事乎？”布曰：“无事。”<span class="q">【毛夹批：外面无事，里面却有事。】</span>侍立卓侧。卓方食，布偷目窃望，见绣帘内一女子往来观觑，微露半面，以目送情，<span class="q">【毛夹批：此皆女将军绝妙兵法。】</span>布知是貂蝉，神魂飘荡。<span class="z">【渔眉批： 为西施易，为貂蝉难，西施只要哄得一个人，貂蝉却要哄两个人，使出两副面孔，大费苦心。】</span>卓见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曰：“奉先无事且退。”布怏怏而出。
董卓自纳貂蝉后，为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卓偶染小疾，貂蝉衣不解带，曲意逢迎，<span class="q">【毛夹批：看他待布如彼，待卓又如此。使出两副心肠，妆出两副面孔，令我想杀女将军矣。】</span>卓心愈喜。吕布入内问安。正值卓睡。貂蝉于床后探半身望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挥泪不止。<span class="q">【毛夹批：女将军韬略一至于此，孙吴不及也。】</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蝉将军韬略一至于此，孙吴不及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孙吴莫及。】</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油）粉女子有此囗略。】</span>布心如碎。卓朦胧双目，见布注视床后，目不转睛；回身一看，见貂蝉立于床后。卓大怒，叱布曰：“汝敢戏吾爱姬耶！”唤左右逐出，今后不许入堂。吕布怒恨而归。<span class="q">【毛夹批：先为掷戟作引。】</span>路遇李儒，告知其故。儒急入见卓曰：“太师欲取天下，何故以小过见责温侯？倘彼心变，大事去矣！”卓曰：“奈何？”儒曰：“来朝唤入，赐以金帛，好言慰之，自然无事。”卓依言。次日，使人唤布入堂，慰之曰：“吾前日病中心神恍惚，误言伤汝，汝勿记心！”随赐金十斤，锦二十匹。<span class="z">【渔眉批： 即以貂蝉赐之，方是英雄作略。金帛何用？李儒亦知卓难遽（进）此言，故止先出中策。】</span>布谢归，<span class="q">【毛夹批：此处忽又一顿。波澜倏起倏落，大有层折。】</span><span class="z">【渔眉批：“大人怪布，布何敢怪大人”二语极软极硬。】</span>然身虽在卓左右，心实系念貂蝉。
卓疾既愈，入朝议事。布执戟相随，见卓与献帝共谈，便乘间提戟出内门，<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一写戟。】</span>上马径投相府来。<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一写马。】</span>系马府前，<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再写马。】</span>提戟入后堂，<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再写戟。】</span>寻见貂蝉。蝉曰：“汝可去后园中凤仪亭边等我。”布提戟径往，<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三写戟。】</span>立于亭下曲栏之旁。良久，见貂蝉分花拂柳而来，果然如月宫仙子。<span class="q">【毛夹批：花下看佳人，如马上看壮士，加倍动目。】</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囗囗囗（一对冤家？）。】</span>泣谓布曰：“我虽非王司徒亲女，然待之如已出。自见将军，许侍箕帚。妾已生平愿足。谁想太师起不良之心，将妾淫污。妾恨不即死，止因未与将军一诀，故且忍辱偷生。今幸得见，妾愿毕矣！此身已污，不得复事英雄：愿死于君前，以明妾志！”<span class="q">【毛夹批：语语动人。】</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只此数语，虽非吕布亦为所迷。“此身已污”二语更动人。】</span>言讫，手攀曲栏，望荷花池便跳。<span class="q">【毛夹批：以死动之。】</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貂蝉亦是对手。】</span>吕布慌忙抱住，泣曰：<span class="q">【毛夹批：使布怒易，使布泣难。布而至于泣，董卓不能活矣。】</span>“我知汝心久矣！只恨不能共语！”貂蝉手扯布曰：“妾今生不能与君为妻，愿相期于来世。”<span class="q">【毛夹批：再逼一句，妙。】</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妖羡人骁将军也。吕布如何敌得他过。】</span><span class="z">【渔眉批：好激法。】</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囗（蝉）美人，骁将军也，吕布如何敌得他过。】</span>布曰：“我今生不能以汝为妻，非英雄也！”<span class="q">【毛夹批：正要逼出他此句。】</span>蝉曰：“妾度日如年，愿君怜而救之。”<span class="q">【毛夹批：明明催杀董卓。自己原不肯死。】</span>布曰：“我今愉空而来，恐老贼见疑，必当速去。”蝉牵其衣曰：“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无见天日之期矣！”<span class="q">【毛夹批：妙极，恶极。】</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更激得妙。】</span>布立住曰：“容我徐图良策。”说罢，提戟欲去。<span class="q">【毛夹批（渔眉批：四写戟。）○若此时便去，那得撞着董卓？读书者至此，亦惟恐其去也。】</span>貂蝉曰：“妾在深闺，闻将军之名，如雷灌耳，以为当世一人而已。谁想反受他人之制乎！”言讫，泪下如雨。<span class="q">【毛夹批：谚云：“请将不如激将。”是绝妙说士声口。】</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蝉将军杀人不用刀至于此乎！】</span><span class="z">【渔眉批：越激得妙。】</span><span class="h">【钟眉批：蝉将军杀人不用刀。】</span>布羞惭满面，重复倚戟，<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五写戟。】</span>回身搂抱貂蝉，用好言安慰。两个偎偎倚倚，不忍相离。<span class="q">【毛夹批：此皆貂蝉故意淹留吕布，要他撞着董卓。女将军兵法神妙如许。】</span>
却说董卓在殿上，回头不见吕布，心中怀疑，连忙辞了献帝，登车回府。见布马系于府前。<span class="q">【毛夹批：三写马。】</span>问门吏，吏答曰：“温侯入后堂去了。”卓叱退左右，径入后堂中，寻觅不见。唤貂蝉，蝉亦不见。<span class="q">【毛夹批：急杀。】</span>急问侍妾，侍妾曰：“貂蝉在后园看花。”卓寻入后园，正见吕布和貂蝉在凤仪亭下共语，画戟倚在一边。<span class="q">【毛夹批：六写戟。】</span>卓怒，大喝一声。布见卓至，大惊，回身便走。卓抢了画戟，<span class="q">【毛夹批：七写戟。】</span>挺着赶来。吕布走得快，卓肥胖赶不上，掷戟刺布。<span class="q">【毛夹批：八写戟。】</span>布打戟落地。<span class="q">【毛夹批：九写戟。】</span>卓拾戟再赶，<span class="q">【毛夹批：十写戟。】</span>布已走远。卓赶出园门，一人飞奔前来，与卓胸膛相撞，卓倒于地。<span class="q">【毛夹批：此何人耶？令人急欲看下文矣。】</span>正是：
冲天怒气高千丈，仆地肥躯做一堆。
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文分解。
<span class="l">【李贽总评：王司徒的是老手，董卓、吕布酒色小人耳，何烦此妙计乎？然不施此妙计，又不能并此二人也。
司徒固是妙人，貂蝉亦是神女，不是两人对手，亦算不倒董卓，吕布也。余尝谓：“十八路诸侯到底不如此一女子也。”虽然，今人但知畏十八路诸侯，岂知畏女子哉！真个是：至险伏于至顺，至刚伏于至柔也。世上有几人悟此哉！世上有几人悟此哉！
一书生谑曰：玄德、云长、翼德三人并战吕布尚且费力，貂蝉以一油粉女子一战胜布，真大将军也。今入闺阁中俱有油粉将军，怕人怕人，避之避之。】</span>
<span class="h">【钟敬伯总评： 钟敬伯总评：司徒固是智人，貂蝉更是巧女。若不是貂蝉巧媚，司徒虽智，亦算董卓、吕布不倒也。人言“十八路诸侯不如一女子”，信乎！】</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