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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的职业有关。

    盗人议会宣读完条目,议会议长便说:“我已经把你的文件备妥,你可以拿去试试看。打算去哪儿?过境纽汉堡吗?”

    “不是,”班加康门说,“我打算试试奥林匹亚。”

    “奥林匹亚还不错,”议长说,“放松一点,失败的机会也就是千分之一罢了。但如果你真的失手,我们可能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他苦笑着将自己在薇欧拉·西格利亚上所有劳力与资产的空白抵押文件递给班加康门。

    议长用鼻孔喷气,嗤地笑一声。“既然我们都得这样老老实实,才能让你在贸易行星上借到足够的钱,假如你又把一切都输掉,到时我们可就会很惨了啊。”

    “不用怕,”班加康门说,“有我罩着!”

    有些世界是毫无梦想可言的。但被方云笼罩的奥林匹亚并非其中之一。在奥林匹亚,男人和女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因为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于吾等能见时,”纳奇达戈说,“明即为痛楚之色。若汝眼犯汝,便将其取出;错不在眼,乃在元神。”

    这样论调在奥林匹亚很常见。那些居民已经失明很长一段时间了。如今,他们觉得自己比未盲人更优越,雷达线能触发他们的大脑,让他们感知到放射线,就像有的动物人会在脸上挂鱼缸一样自然。他们脑海中浮现的图像轮廓鲜明,而他们就需要这样的鲜明;他们的建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耸立。在按照数据和几何图形精细调整过,仿佛万花筒一般持续变化的天气下,那些失明的孩子唱着属于他们的歌。

    波札独自走在那儿,付钱给从没有活人曾经见过的讯息。他的梦想盲目地翻腾着。

    在锐利的云朵及水波一般的天色里,奥林匹亚 一如某人的梦境那样游过他身边。他无意在此逗留,因为在北澳周遭黏滞、活跃的宇宙中,他还有一场生死之约。

    在奥林匹亚的那段时间,班加康门着手准备袭击古北澳的工作。到达星球的第二天,他非常幸运地遇见一个叫作拉曼德的人。他确信自己以前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在盗人公会麾下的成员,而是某个在星际间恶名昭彰的狂徒。

    也难怪他会找上拉曼德。在过去一周里,他的枕头仿佛在他睡觉时诉说了十五次拉曼德的故事。每当他做梦,都会梦到北澳人反情报组织在他脑中植入的东西。他们早他一步先到了奥林匹亚,并打算让他除了应得的报应外什么也得不到。北澳警察并不残酷,他们只是想挺身保护自己的世界,并为被杀死的孩子复仇。

    在拉曼德同意之前,班加康门与拉曼德最后会面、达成协议时的过程实在非常戏剧化。

    拉曼德拒绝和班加康门同行。

    “我不会从这里跳到任何一处,或袭击任何目标,或偷任何东西。我是很鲁莽没错,但我从来不会自找死路,可现在你却要我这么做。”

    “你想想我们能得到什么————想想那些财富!我告诉你,这钱比其他人尝试的任何案子都多!”

    拉曼德大笑。“你以为我没听过这种话吗?你是个坏蛋,我也是个坏蛋,但我不干任何虚无缥缈的事。我要现款落袋。我是打手,你是小偷,我不会过问你想干什么勾当……但我得拿到钱先!”

    “我还没有得手。”班加康门说。

    拉曼德站了起来。

    “那你就不该来跟我谈。因为,不管你想不想雇我,现在都得花上一笔钱来让我闭嘴了。”

    协议的阶段开始了。

    拉曼德看起来很丑,是个软弱又普通的人。但若非他历经种种麻烦事,不会变得那么坏。罪恶像是没有尽头的工作,它要求你投入,并往往会直接显露在你的面貌上。

    波札盯着他,轻松一笑,不带一丝轻蔑。

    “当我从口袋拿东西,给我掩护。”波札说。

    拉曼德没有回应好或不好,也没有亮出武器,只是将左拇指缓缓横过手掌外缘。班加康门看懂了这个手势,却没有退缩。

    “你看,”他说,“行星的承诺。”

    拉曼德大笑。“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拿去啊。”波札说。

    雇佣兵拿起那张层层压制而成的卡,睁大了眼。“这是真的,”他倒抽一口气,“这是真的!”他抬起头来,(虽然难以理解)但变得更加友善了。“我以前从来没看过这东西————你的条件是什么?”

    在此同时,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奥林匹亚人不断经过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对比鲜明的黑与白,披风和帽子上净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几何设计。两个正在议价的人忽视当地居民,全神专注在彼此的协商上。

    班加康门觉得这是一件风险平稳的交易。他以薇欧拉·西格利亚全星球为期一年的服务做抵押,换取拉曼德队长无条件的服务。(他曾是帝国海军内宇宙巡逻舰队的一员。)班加康门递交抵押契据,为期一年的服务抵押就写在上头。即使远在奥林匹亚,也有能将协议传回地球的账务机,使得整个星球的盗贼都受到这份抵押的承诺的约束。

    “这,”拉曼德想,“就是复仇的第一步了。”等这个凶手失踪后,他的子民就得老老实实地付出代价。拉曼德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担忧地看着班加康门。

    班加康门将他的目光误认为友善的象征,回之以优雅、迷人且从容的笑容。在这愉快的时刻,他伸出右手,向拉曼德致上热切又正式的祝贺,表示协议达成。他们握手,但波札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达成的是一场怎样的交易。

    Ⅴ

    “地茫茫呦,灰草连延天,小亲亲,不要靠近堰。不见山,或低或高,只有坡陵和不绝的灰。就看见斑斑驳驳的闪烁,在星带上绽放。

    “那是北澳。

    “所有的泥泞的胶着不再,一切辛苦、等待与苦痛不再。

    “红黄色的羊躺在蓝灰色的草地上,云在离头顶很近的地方涌过,就像铁管架起了世界的屋顶。

    “带上你挑的那些病羊,老兄,疾病就是你的报偿。打喷嚏呦,老兄,这样就会得到一颗星球,如果问我呦,就要在永生之地咳出一点位置来。如果嫌这地方太疯狂,像你这样的傻蛋和白痴又该住在哪儿?就是这儿了吧。

    “那就是书啊,男孩。

    “如果你没见过北澳,就说没见过;就算你看见了也不会相信。

    “航图说它叫古北澳大利亚。”

    在这世界的中心,有一座守卫这个世界的农场。那就是希登的家。

    它的四周围绕塔楼,塔与塔之间悬挂的电线有的摇摇晃晃地垂落,有的正闪烁着光————那是地球居民所制造的金属都无法企及的光;塔群中间是一片开阔的土地,一万两千公顷的混凝土,雷达探测器延伸进混凝土那光滑表面下几公里处;射线穿透分子,来来回回地扫描。农场上还不只这些呢。它的中心有一群建筑物,那是凯瑟琳·希登工作的地方。她继承守卫这个世界的家族任务。

    细菌进不来也出不去,所有食物都来自空间传送机。里面住着一群动物,这群动物只依赖她一人。如果她突然死去————无论是否因为运气不佳,或是因某只动物的攻击所致————这个世界的政府依旧拥有她本人的完整摹写,可以在催眠状态下培养出新的动物照料者。

    这个地方会有灰风从山上席卷而下,在灰色混凝土表面疾驰横穿,刮过雷达塔群;众人头上总是挂着那颗抛光切面后,展现令人着迷的姿态的月亮。风(本身就是灰的)挟带强大冲击吹袭建筑物,接着奔过开阔的混凝地,往山坡那端呼啸而去。

    建筑物外的山谷不需要太多伪装,看起来就跟北澳其他地方一样。混凝土本身经过稍微润色,看起来就像一片贫穷、饥饿、自然的脏泥。就是这个农场、就是这个女人,加起来就成为人类所构筑出史上最富裕的世界的外防。

    凯瑟琳·希登望着窗外,默默想着自己的事。“四十二天前,我到市场去,在那里听到了吉格舞曲,真是令人感到愉快的一天。”

    噢,在市集日的那天散步,

    还能看见我的人民多么得意又快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年轻时她见识过许多世界,还是喜欢这些灰色的山丘。她转身回到建筑物里,回到住在里头的动物和那些职责的身旁。她是唯一的希登妈妈,而这些,是她的奇登崽。

    她在它们之间移动。它们是她和父亲从人土运出的地球貂里挑选出来的。它们培育自最凶猛、体型最小也最疯狂的个体。这些貂本来是为了防范羊群的其他掠食者才引入(羊群是用来培养使春),但它们生来就相当疯癫。

    几个世代以来,精神疾病已深深在这些貂的体内扎根。它们活着只为了死;而唯有死,才能让它们继续活。这些就是北澳的奇登,它们是一种混合恐惧、愤怒、饥饿和性欲的动物,会啃食自己,或彼此,会吃掉自己的幼崽,或人类,或任何有机体。它们是那种会在感觉到爱的时候呐喊杀意与欲望的动物;是那种天生就激烈、愤怒、嫌恶、憎恨着自己的动物。这些貂之所以能幸存至今,是因为它们醒来的时间全都躺在沙发上,爪对爪牢牢绑紧,让它们无法伤害自己或伤害彼此。希登妈妈在每只貂的一生中只会让它醒来一下下,受育种,然后赴死。她一次只唤醒两只。

    那天下午,她走在笼子间,这些动物深深地沉睡,营养剂注入它们的血液,有时甚至活了多年都未醒。过去,她会在公的半醒、母的被激起勉强能受精的性欲时,为它们进行人工繁殖。她得亲自把幼崽从熟睡中却得生产的母兽身体里拉出,然后在几周的幼兽期养育幼崽,直到它们显现出成貂的天性。比如,它们的双眼因激动、狂乱而变得鲜红;在那尖锐、骇人的细微哭声中开始充满情绪,并响彻整栋建筑物。还有,当它们扭着整洁干净的毛茸茸小脸,转动着疯狂而明亮的眼睛,收紧锋利而尖锐的爪子。

    这次,她没叫醒任何一只,反之,她把绑着它们的带子束紧,移除营养剂,给了延迟发作的刺激性药物,让它们在被惊醒时跳过刚刚起床的迷糊,瞬间清醒。

    最后,她给自己一剂分量很多的镇静剂,靠在椅子上等待即将到来的鸣声。

    当震动与鸣声齐发,她必须再次执行过去已做过上千次的事。

    她要让整间实验室发出难以忍受的噪声。

    数以百计的突变貂将醒来。清醒后,它们会处于混合饥饿、憎恨、狂怒和性欲的生命体中,被绑着它们的带子束缚,奋力想击杀彼此————包括它们的幼崽和自己,甚至包括她;它们会攻击每个地方的每样东西,并尽其所能持续下去。

    她很清楚这一点。

    在房间中央有个协调器。协调器是一种能够进行直接移情的中继站,可接载较简单的心灵感应讯息,而希登妈妈的奇登崽浓缩后的强烈情感,将全部流入协调器之中。

    然后,那些(远超忍受范围的)暴怒、憎恨、饥饿和性欲会立刻被放大。接着,这些波段会再被工作室外眺望山脊的高塔心灵感应控制器增幅,喷射而出,向上跃出实验室所在的谷地;而希登妈妈的月亮会以几何级数转动,成为接载反射情感的球形中继站。

    情感波会从多面体月亮传到其他十六颗卫星(它们是天气控制系统的一部分),范围不只太空,还涵盖附近的子空间。北澳人已设想到一切。

    希登妈妈的发射机因警报而开始震动。

    鸣声来了,她觉得自己的拇指麻掉了。

    一阵噪声尖声吵闹。

    貂醒了。

    顷刻间,房里充斥着叨叨絮语、擦刮、嘶嘘、嗥叫和号啕。

    在动物的叫声底下还有另外一种声音:仿佛冰雹落在冰冻的湖面,那是某种嘶嘶沙沙、噼里啪啦的声响;是上百只貂用它们的爪子企图挖穿金属镶板的声音。

    希登妈妈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声,有一只貂成功松开自己的爪子,并开始抓自己的喉咙。她认得出毛皮和血管被撕裂的声音。

    她听着那个声音慢慢停下,但还无法确定,其他貂发出太多杂音。但总之,貂少了一只。

    她坐在那里,屏蔽住部分的心灵感应中继传导,但不是全部。她感到某个古怪而疯狂的梦刺穿自己(但她都这么老了)。她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可能在受苦的所有人,心底一阵兴奋————他们没有受到北澳人通信系统内建防御的屏蔽,想必一定极度痛苦。

    她因为被遗忘已久的欲望赶到一阵猛烈悸动。

    她渴望着那些已经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的事,承受着上百只动物心中传来的一阵阵恐惧。

    在这一切的底下,她的理智正不停发问:“我还能忍受多久?我还得忍受多久?主啊,善待你在这世上的子民吧!善待又老又可怜的我吧!”

    绿灯亮起。

    她按下椅子另一边的按钮,一阵气体嘶嘶响。当她逐渐失去意识,她知道她的奇登崽也将失去意识。

    她会在它们醒来之前醒来,然后继续她的工作:检查还活着的,清掉那只把自己气管挖出来的,带走那些死于心脏病的。重新安置,包扎伤口,让它们活着、睡着————睡得开开心心————让它们在睡梦中繁殖,然后活下去,直到下次鸣声响起,唤醒它们,去保卫那受宝藏祝福,也受宝藏诅咒的原生世界。

    Ⅵ

    一切进行得相当顺利,拉曼德找到了一艘非法的界面重塑宇宙飞船玤————这可不是什么小成就。界面重塑宇宙飞船玤的许可证非常严格。在某些充满坏蛋的星球,要想弄到非法宇宙飞船玤,很容易花掉一辈子的时间。

    拉曼德已经挥霍掉大把大把的钱,而且是班加康门的钱。

    盗匪之星老老实实存下来的钱已经轧下去,并拿去付给伪造出来的庞大债务,以及虚构的交易往来中。这些交易将存入船只的计算机,而那些货物和乘客将搅进上万个世界的贸易交易之中,几乎无法追查。

    “让他吃点苦头。”拉曼德对一个同伙说。他表面上是罪犯,私底下是北澳人特务。“这是拿好的钱去做坏事,所以最好多花他一点。”

    在班加康门起飞之前,拉曼德又发了一封讯息。

    他是直接透过开路舰长传出去的。这项职务通常不用来传带讯息。那个开路舰长是北澳舰队的中继指挥官,收到严密的命令,不能泄漏身份。

    这个讯息涉及界面重塑许可证,以及另外二十多片可抵押薇欧拉·西格利亚数百年的使春。舰长说:“我不必把它发出去。答案是‘好’。”

    班加康门走进控制室————这违反了规定,但反正,他雇用的本来就是一艘违反规定的船。

    舰长凶恶地看着他:“你只是个乘客,给我出去。”

    班加康门说:“我的游艇已经登船,我是这里唯一不受你们管的人。”

    “出去!如果你在这里被抓到,可是要罚钱的。”

    “不要紧,”班加康门说,“我会付钱。”

    “你会吗?”舰长说,“你才付不出那二十片使春。荒谬!没有人拿得到那么多使春。”

    班加康门想到了自己就快要拥有的上千片使春,放声大笑。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把界面重塑宇宙飞船玤搁在后头,自行出击,然后经过那些奇登,再次回归。

    他之所以拥有权力和财富,全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将如同探囊取物。如果可以获得千倍回报,那么抵押二十片使春对这个星球而言,实在是很低的代价。舰长回答,“这一点不值,你实在不值得为二十片使春冒险来到这里。但是,如果值的是二十七片使春,那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进入北澳人的通信网。”

    班加康门紧绷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这一切准备,这所有演练————先是海滩上死掉的男孩,然后是赌上的信贷,现在却出现一个出乎意料的对手!

    他决定正面迎击。“你知道些什么?”班加康门说。

    “没什么。”舰长说。

    “你说了‘北澳’。”

    “我是说了。”舰长说。

    “如果你说出北澳,那你一定猜到了。谁告诉你的?”

    “如果你寻找的是无限的财富,还能去哪儿?如果你过得了这关,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二十片使春根本不算什么。”

    “那可是三十万人工作两百年才换得到的。”班加康门正色说。

    “过了这关,你可以拿到的可不只二十片使春,你的族人也是。”

    班加康门想了想成千上万片的使春,“对,这我知道。”

    “如果过不了这关,你还有卡片。”

    “没错。好吧,把我弄进网里吧。我会付出那二十七片使春的。”

    “卡片给我。”

    班加康门拒绝了。他是一名训练有素的贼,对盗窃行为总会有所警觉。但他又想了想:这是他生命中的一大转折关键,总得在某些人身上赌一把。

    看来非得把卡片押进去不可了。“我会把它做好登记,然后还给你。”由于班加康门太兴奋,没有注意到卡片被送进了复印机,这笔交易已被记录,传回奥林匹克中心,然后被地球上的某些商业机构以薇欧拉·西格利亚为抵押品,贷下未来的三百年。

    班加康门拿回卡片,觉得自己真是个诚实的小偷。

    如果他死亡,这张卡将会丢失,他的族人也不必付钱;如果他赢,就可以用自己的荷包付出那一点点的钱财。

    班加康门坐了下来。开路舰长对他的锚定传递员做了个示意,船身摇晃了一下。

    经过半小时的主观时间,头上戴着空间感知头盔的舰长对路线进行感应、抓取及推测,感觉就像循着一梯一梯的石阶,就回到自己的家————他不得不做出正在摸索航路的模样,否则班加康门很可能会猜到自己正落入双面特务的手中。

    但舰长训练有素,就跟班加康门的训练一样厉害。

    特务和盗匪共乘并行。

    他们进行界面重塑,进了通信网内,班加康门跟他们握握手。“只要我打个电话,你就可以兑现交易了。”

    “祝你好运,先生。”舰长说。

    “祝我好运。”班加康门说。

    他爬上他的太空游艇。在实际的空间中不到一秒钟的期间,北澳广袤无垠的灰色区块赫然出现。那艘看起来像座简陋仓库的宇宙飞船玤消失在界面重塑中,只剩太空游艇。

    游艇向下坠去。

    随着下坠的态势,班加康门历经了一段混乱又恐怖的骇人情况。

    他根本就不知道下面有个女人,但她却能清楚感觉到一件事:他正接收着被大幅增强的奇登怒火。他的心神与意识在如此冲击下颤抖不止,主观经验不断延展,使得一两秒钟就像痛楚、晕醉、昏沉了好几个月。他被自己人格形成的浪潮击倒。月球中继站将貂的心智抛掷向他,使他大脑突触扭曲变形,让那些可能发生,却从未发生的惨事栩栩如生显现在他眼前————然后,他那颗聪明的脑袋就在过载的压力下空了。

    他皮质下的人格倒是多留了一会儿。

    他的身体挣扎了几分钟;他因欲望与饥饿而发狂,在驾驶座上拱起身体,用嘴狠狠咬入自己的手臂。在欲望驱使下,他以左手撕扯着脸,将左眼扯了下来。在充满野性的尖叫声中,他试图啃噬自己……而且其实算是成功。

    希登妈妈的奇登崽使出势不可挡的心灵感应,耗尽他的脑子。

    突变的貂完全苏醒了。

    中继卫星使用那些貂被培养出来的疯狂意识,毒害他周围一切空隙。

    波札的身体没有活多久。几分钟后,他的血脉偾张,头部向前一倒,游艇无力地朝原本要袭击的仓库落下。

    北澳警方把它挖了出来。

    那些警察自己也病了,所有人都一样。他们个个脸色苍白,其中一些人还吐了。他们从心灵感应带最薄最弱的地方进来,但那就足以伤害他们。

    他们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想忘记一切。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看着尸体说:“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能把人搞成这样?”

    “他做了错误的选择。”警察队长说。

    年轻的警察说:“做了什么错误的选择?”

    “他试图来抢我们,孩子。我们受到保护,但不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保护。”

    年轻警察觉得自己受到羞辱,处于爆发边缘。他将视线从班加康门·波札的尸体移开,几乎要出口顶撞他的上司。

    年长的人说:“没事,他算死得很爽快了。这就是不久前杀了那个小乔尼的人。”

    “噢,是他吗?报应得这么快?”

    “是我们把他带过来的。”老警官点了点头,“我们让他自己去找死路;我们就是这样活过来的。也是不多轻松,对吧?”

    通风扇轻轻柔柔地响着,动物再次入眠,一股气流骤下,吹在希登妈妈身上。心灵感应过继器还在运作,她可以感到自己、小屋、月亮多面体以及那些小小的卫星。至于盗匪,则完全没有迹象。

    她蹒跚地走着,身上的衣物都汗湿。她需要冲个澡,还有换一些干净的衣服。

    远在人土,贸易信用回路器正在大声尖叫,试图引起人类注意。补完组织的一位年轻次长走到机器前,伸出手。

    机器利落地将一张卡片落进他指间。

    他看着这张卡。

    “借方‘薇欧拉·西格利亚星’,贷方‘地球总局’。转开信用状‘北澳星账户’————四百兆人类纪年。”

    虽是独自一人,他仍在空荡荡的房间自顾自吹了两声口哨。“在他们结清这笔账以前,我们早就死光光了。有使春或没使春都一样!”接着,他跑去跟朋友讲这个奇怪的消息。

    而那台机器因为没有拿回卡片,便又做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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