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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green'>【夹批：此处方才说明。】</span>肃愕然。忽报曹操遣使送书至。瑜唤入。使者呈上书看时，封面上判云“汉大丞相付周都督开拆”。瑜大怒，更不开看，将书扯碎，掷于地下，<span class='green'>【夹批：此封书亦可作《铜崔台赋》观。】</span>喝斩来使。肃曰：“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瑜曰：“斩使以示威！”遂斩使者，将首级付从人持回。<span class='green'>【夹批：此人头回而身不回矣，当赠诗一句曰：“头在曹军身在吴矣。”】</span>随令甘宁为先锋，韩当为左翼，蒋钦为右翼，<span class='green'>【夹批：前分六队起身，每队二人；今遣三队迎敌出，每队只一人，与前甚是变换：此之谓小试其端也。】</span>瑜自部领诸将接应。来日四更造饭，五更开船，鸣鼓吶喊而进。
却说曹操知周瑜毁书斩使，大怒，便唤蔡瑁、张允等一班荆州降将为前部，操自为后军，催督战船。到三江口，早见东吴船只，蔽江而来。为首一员大将，坐在船头上大呼曰：“吾乃甘宁也！谁敢来与我决战？”蔡瑁令弟蔡勋前进。两船将近，甘宁拈弓搭箭，望蔡勋射来，应弦而倒。<span class='green'>【夹批：先写先锋立功。】</span>宁驱船大进，万弩齐发，曹军不能抵当。右边蒋钦，左边韩当，直冲入曹军队中。<span class='green'>【夹批：次写左右翼。】</span>曹军大半是青、徐之兵，素不习水战，大江面上，战船一摆，早立脚不祝甘宁等三路战船，纵横水面。<span class='green'>【夹批：总写一句。】</span>周瑜又催船助战。曹军中箭着炮者不计其数，从巳时直杀到未时，周瑜虽得利，只恐寡不敌众，遂下令鸣金，收住船只。<span class='green'>【夹批：此孔明所谓“先挫北军锐气”者，虽是周瑜之功，亦即孔明之所教。】</span>曹军败回。操登旱寨，再整军士，唤蔡瑁、张允责之曰：“东吴兵少，反为所败，是汝等不用心耳！”<span class='green'>【夹批：为下文曹操误杀二人张本。】</span>蔡瑁曰：“荆州水军，久不操练；青、徐之军，又素不习水战：故尔致败。今当先立水寨，令青、徐军在中，荆州军在外，每日教习精熟，方可用之。”操曰：“汝既为水军都督，可以便宜从事，又何必禀我？”于是张、蔡二人，自去训练水军。沿江一带分二十四座水门，以大船居于外为城郭，小船居于内，可通往来。<span class='green'>【夹批：为周瑜计杀二人张本。】</span>至晚点上灯火，照得天心水面通红。旱寨三百余里，烟火不绝。<span class='green'>【夹批：将写周瑜所放之火，先写曹操军中之火。衬染绝妙。】</span>
却说周瑜得胜回寨，犒赏三军，一面差人到吴侯处报捷。当夜瑜登高观望，只见西边火光接天。左右告曰：“此皆北军灯火之光也。”<span class='green'>【夹批：又写火光，预为下文赤壁火光衬染。】</span>瑜亦心惊。次日，瑜欲亲往探看曹军水寨，乃命收拾楼船一只，带着鼓乐，随行健将数员，各带强弓硬弩，一齐上船，迤逦前进。至操寨边，瑜命下了矴石，楼船上鼓乐齐奏。瑜暗窥他水寨，大惊曰：“此深得水军之妙也！”问：“水军都督是谁？”左右曰：“蔡瑁、张允。”瑜思曰：“二人久居江东，谙绝水战，吾必设计先除此二人，然后可以破曹。”<span class='green'>【夹批：为下文赚蒋干张本。】</span>正窥看间，早有曹军飞报曹操，说：“周瑜偷看吾寨。”操命纵船擒捉。瑜见水寨中旗号动，急教收起矴石，两边四下一齐轮转橹棹，望江面上如飞而去。<span class='green'>【夹批：极写南船轻捷。】</span>比及曹寨中船出时，周瑜的楼船，已离了十数里远，追之不及，回报曹操。
操问众将曰：“昨日输了一阵，挫动锐气；今又被他深窥吾寨。吾当作何计破之？”言未毕，忽帐下一人出曰：“某自幼与周郎同窗交契，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往江东说此人来降。”<span class='green'>【夹批：周瑜既观水寨之后，正欲使人渡江离间蔡瑁、张允，而蒋干请往江东，适中机会，恰好凑着周瑜也。】</span>曹操大喜，视之，乃九江人，姓蒋，名干，字子翼，现为帐下幕宾。操问曰：“子翼与周公瑾相厚乎？”干曰：“丞相放心。干到江左，必要成功。”<span class='green'>【夹批：谁知此处倒使周瑜成功。】</span>操问：“要将何物去？”干曰：“只消一童随往，二仆驾舟，其余不用。”操甚喜，置酒与蒋干送行。干葛巾布袍，驾一只小舟，径到周瑜寨中，命传报：“故人蒋干相访。”周瑜正在帐中议事，闻干至，笑谓诸将曰：“说客至矣！”遂与众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span class='green'>【夹批：妙在不叙明所授何计，直待下文方见。】</span>众皆应命而去。
瑜整衣冠，引从者数百，皆锦衣花帽，前后簇拥而出。<span class='green'>【夹批：葛巾布袍，极其淡素；锦衣花帽，极其瑄赫：相形之下，甚是好看。】</span>蒋干引一青衣小童，昂然而来。瑜拜迎之。干曰：“公瑾别来无恙？”瑜曰：“子翼良苦：远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耶？”<span class='green'>【夹批：妙在开口便说破他。】</span>干愕然曰：“吾久别足下，特来叙旧，奈何疑我作说客也？”瑜笑曰：“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span class='green'>【夹批：趣甚，不愧称顾曲周郎。】</span>干曰：“足下待故人如此，便请告退。”瑜笑而挽其臂曰：“吾但恐兄为曹氏作说客耳。既无此心，何速去也？”遂同入帐。叙礼毕，坐定，即传令悉召江左英杰与子翼相见。<span class='green'>【夹批：夸耀江东人物。】</span>须臾，文官武将，各穿锦衣；帐下偏裨将校，都披银铠：分两行而入。<span class='green'>【夹批：夸耀江东殷富。】</span>瑜都教相见毕，就列于两傍而坐。大张筵席，奏军中得胜之乐，轮换行酒。瑜告众官曰：“此吾同窗契友也。虽从江北到此，却不是曹家说客。公等勿疑。”<span class='green'>【夹批：前妙在说破他是说客，此又妙在说他并不是客，使他开口不得。】</span>遂解佩剑付太史慈曰：“公可佩我剑作监酒：今日宴饮，但叙朋友交情；如有提起曹操与东吴军旅之事者，即斩之！”<span class='green'>【夹批：一发使他开口不得。妙甚，恶甚。】</span>太史慈应诺，按剑坐于席上。<span class='green'>【夹批：朱虚侯监酒，是禁人逃席；今太史慈监酒，是戒言公事：此等令官，真是怕人。】</span>蒋干惊愕，不敢多言。<span class='green'>【夹批：直是开口不得。】</span>周瑜曰：“吾自领军以来，滴酒不饮；今日见了故人，又无疑忌，当饮一醉。”说罢，大笑畅饮。<span class='green'>【夹批：为下文诈醉张本。】</span>座上觥筹交错。饮至半醋，瑜携干手，同步出帐外。左右军士，皆全装惯带，持戈执戟而立。<span class='green'>【夹批：夸耀江东军威。】</span>瑜曰：“吾之军士，颇雄壮否？”干曰：“真熊虎之士也。”瑜又引干到帐后一望，粮草堆如山积。<span class='green'>【夹批：又夸耀江东军粮。】</span>瑜曰：“吾之粮草，颇足备否？”干曰：“兵精粮足，名不虚传。”瑜佯醉大笑曰：“想周瑜与子翼同学业时，不曾望有今日。”干曰：“以吾兄高才，实不为过。”瑜执干手曰：“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假使苏秦、张仪、陆贾、郦生复出，口似悬河，舌如利刃，安能动我心哉！”<span class='green'>【夹批：说得风流慷慨，一发使他开口不得。】</span>言罢大笑。蒋干面如土色。瑜复携干入帐，会诸将再饮，因指诸将曰：“此皆江东之英杰。今日此会，可名‘群英会’。”<span class='green'>【夹批：盛称江东得士，非独夸示蒋干，正以夸示曹操也。】</span>饮至天晚，点上灯烛，瑜自起舞剑作歌。歌曰：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歌罢，满座欢笑。至夜深，干辞曰：“不胜酒力矣。”瑜命撤席，诸将辞出。瑜曰：“久不与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于是佯作大醉之状，携干入帐共寝。瑜和衣卧倒，呕吐狼藉。蒋干如何睡得着？<span class='green'>【夹批：妙在搅得他不能稳睡。】</span>伏枕听时，军中鼓打二更，起视残灯尚明。看周瑜时，鼻息如雷。干见帐内桌上，堆着一卷文书，乃起床偷视之，却都是往来书信。内有一封，上写“蔡瑁张允谨封”。<span class='green'>【夹批：恶极，妙极。】</span>干大惊，暗读之。书略曰：
某等降曹，非图仕禄，迫于势耳。今已赚北军困于寨中，但得其便，即将操贼之首，献于麾下。早晚人到，便有关报。幸勿见疑。先此敬覆。
干思曰：“原来蔡瑁、张允结连东吴！”遂将书暗藏于衣内。再欲检看他书时，床上周瑜翻身，干急灭灯就寝。瑜口内含糊曰：“子翼，我数日之内，教你看操贼之首！”<span class='green'>【夹批：既驱之以桌上来书，又骗之以帐中醉语。骗法愈妙。】</span>干勉强应之。瑜又曰：“子翼，且住！教你看操贼之首！”<span class='green'>【夹批：又复叠一句，宛然是醉人声口。】</span>及干问之，瑜又睡着。<span class='green'>【夹批：妙绝。】</span>干伏于床上，将近四更，只听得有人入帐唤曰：“都督醒否？”周瑜梦中做忽觉之状，<span class='green'>【夹批：妙绝。】</span>故问那人曰：“床上睡着何人？”<span class='green'>【夹批：又宛然是醉人情状。妆来逼真。】</span>答曰：“都督请子翼同寝，何故忘却？”瑜懊悔曰：“吾平日未尝饮醉；昨日醉后失事，不知可曾说甚言语？”<span class='green'>【夹批：既诈醉，又诈醒；既诈说，又诈忘。妆来逼真。】</span>那人曰：“江北有人到此。”瑜喝：“低声！”<span class='green'>【夹批：妙绝。】</span>便唤：“子翼。”<span class='green'>【夹批：妙绝。】</span>蒋干只妆睡着。<span class='green'>【夹批：前是周瑜假睡，此又是蒋干假睡。干受人骗，又要骗人。】</span>瑜潜出帐。干窃听之，只闻有人在外曰：“张、蔡二都督道：‘急切不得下手。’”<span class='green'>【夹批：既骗之以帐中醉话，又骗之以帐外人语。骗法愈妙。】</span>后面言语颇低，听不真实。<span class='green'>【夹批：只一句勾了，正不消多听。】</span>少顷，瑜入帐，又唤：“子翼。”<span class='green'>【夹批：妙绝。】</span>蒋干只是不应，蒙头假睡。<span class='green'>【夹批：蒋干只道自己骗人，不料已受人骗。】</span>瑜亦解衣就寝。<span class='green'>【夹批：计策已完，可以解衣矣。】</span>干寻思：“周瑜是个精细人，天明寻书不见，必然害我。”睡至五更，干起唤周瑜，瑜却睡着。<span class='green'>【夹批：几番诈醉，又几番诈睡，可谓神于骗矣。】</span>干戴上巾帻，潜步出帐，唤了小童，径出辕门。军士问：“先生那里去？”干曰：“吾在此恐误都督事，权且告别。”军士亦不阻当。<span class='green'>【夹批：皆是周瑜之计。】</span>
干下船，飞棹回见曹操。操问：“子翼干事若何？”干曰：“周瑜雅量高致，非言词所能动也。”操怒曰：“事又不济，反为所笑！”干曰：“虽不能说周瑜，却与丞相打听得一件事。乞退左右。”干取出书信，将上项事逐一说与曹操。操大怒曰：“二贼如此无礼耶！”<span class='green'>【夹批：前只是蒋干中计，今曹操亦中计。】</span>即便唤蔡瑁、张允到帐下。操曰：“我欲使汝二人进兵。”瑁曰：“军尚未曾练熟，不可轻进。”操怒曰：“军若练熟，吾首级献于周郎矣！”蔡、张二人不知其意，惊慌不能回答。<span class='green'>【夹批：若使曹操出书示之，责以谋反，而蔡、张二人犹可辨，操亦不至于杀二人矣。正妙在不说明白，致二人惊惶失语，宛然是机谋已泄，不能抵对。】</span>操喝武士推出斩之。须臾，献头帐下，操方省悟曰：“吾中计矣！”<span class='green'>【夹批：聪明人只好愚弄他一时。】</span>后人有诗叹曰：
曹操奸雄不可当，一时诡计中周郎。蔡张卖主求生计，谁料今朝剑下亡！
众将见杀了张、蔡二人，入问其故。操虽心知中计，却不肯认错，<span class='green'>【夹批：聪明人吃骗，往往一肯认错，不独曹操为然也。】</span>乃谓众将曰：“二人怠慢军法，吾故斩之。”众皆嗟呀不已。操于众将内选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以代蔡、张二人之职。<span class='green'>【夹批：思二人火星进命矣。】</span>
细作探知，报过江东。周瑜大喜曰：“吾所患者，此二人耳。今既剿除，吾无忧矣。”肃曰：“都督用兵如此，何愁曹贼不破乎！”瑜曰：“吾料诸将不知此计，独有诸葛亮识见胜我，想此谋亦不能瞒也。<span class='green'>【夹批：瞒过蒋干，瞒过曹操，安能瞒过孔明？】</span>子敬试以言挑之，看他知也不知，便当回报。”正是：
还将反间成功事，去试从旁冷眼人。
未知肃去问孔明还是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