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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操，操必重待将军矣。”<span class='green'>【夹批：与贾诩劝张绣相同。】</span>表曰：“汝且去许都，观其动静，再作商议。”嵩曰：“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将军，虽赴汤蹈火，一唯所命。将军若能上顺天子，下从曹公，使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师，天子赐嵩一官，则嵩为天子之臣，不复为将军死矣。”<span class='green'>【夹批：先说在前，后来不得罪之。】</span>表曰：“汝且先往观之。吾别有主意。”嵩辞表，到许都见操。操遂拜嵩为侍中，领零陵太守。<span class='green'>【夹批：果应韩嵩之言。】</span>荀彧曰：“韩嵩来观动静，未有微功，重加此职，祢衡又无音耗，丞相遣而不问，何也？”<span class='green'>【夹批：荀彧双问韩、祢二人。】</span>操曰：“祢衡辱吾太甚，故借刘表手杀之，何必再问？”<span class='green'>【夹批：曹操单答祢衡一人。】</span>遂遣韩嵩回荆州说刘表。嵩回见表，称颂朝廷盛德，劝表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怀二心耶？”欲斩之。嵩大叫曰：“将军负嵩，焉不负将军。”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刘表遂赦之。
人报黄祖斩了祢衡。<span class='green'>【夹批：此事不用实叙，只在使者口中虚写，省笔。】</span>表问其故，对曰：“黄祖与祢衡共饮，皆醉。祖问衡曰：‘君在许都有何人物？’衡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除此二人，别无人物。’祖曰：‘似我何如？’衡曰：‘汝似庙中之神，虽受祭祀，恨无灵验。’祖大怒曰：‘汝以我为土木偶人耶／<span class='green'>【夹批：衡之视人，不是死尸，即是木偶，所以取祸。】</span>遂斩之。衡至死，骂不绝口。”<span class='green'>【夹批：此非黄祖杀之，而刘表杀之；亦非刘表杀之，而曹操杀之也。】</span>刘表闻衡死，亦嗟呀不已，令葬于鹦鹉洲边。后人有诗叹曰：
黄祖才非长者俦，祢衡丧首此江头。今来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
却说曹操知祢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剑，反自杀矣！”<span class='green'>【夹批：不说自己杀，又不说别人杀他，反说他自杀，奸雄之极。】</span>因不见刘表来降，便欲兴兵问罪。荀彧谏曰：“袁绍未平，刘备未灭，而欲用兵江汉，是犹舍心腹而顾手足也。可先灭袁绍，后灭刘备，江汉可一扫而平矣。”操从之。<span class='green'>【夹批：以上按下荆州一边，以下再叙许都一边。】</span>
且说董承自刘玄德去后，日夜与王子服等商议，无计可施。建安五年元旦朝贺，见曹操骄横愈甚，感愤成疾。<span class='green'>【夹批：将叙元宵饮酒，先叙元旦染玻老泉诗曰：“佳节每从愁里过，壮士犹傍醉中来。”正与此合。】</span>帝知国舅染病，令随朝太医前去医治。此医乃洛陽人，姓吉，名太，字称平，人皆呼为吉平，当时名医也。平到董承府用药调治，旦夕不离，常见董承长吁短叹，不敢动问。<span class='green'>【夹批：但知其身病，不知其心病也。】</span>时值元宵，吉平辞去，承留住，二人共饮。饮至更余，承觉困倦，就和衣而睡。<span class='green'>【夹批：前二十回中隐几而卧，乃是日里，今和衣而睡，乃是夜间。前因隔夜未眠，此因病后困倦。写得有情有景。】</span>忽报王子服等四人至，承出接入。服曰：“大事谐矣！”承曰：“愿闻其说。”服曰：“刘表结连袁绍，起兵五十万，共分十路杀来。<span class='green'>【夹批：快畅之极。】</span>马腾结连韩遂，起西凉军七十二万，从北杀来。<span class='green'>【夹批：快畅之极。】</span>曹操尽起许昌兵马，分头迎敌，城中空虚。若聚五家僮仆，可得千余人。乘今夜府中大宴，庆赏元宵，将府围住，突入杀之，不可失此机会！”<span class='green'>【夹批：更快畅之极。】</span>承大喜，即唤家奴各人收拾兵器，自己披挂绰槍上马，<span class='green'>【夹批：疾至此有起色矣。】</span>约会都在内门前相会，同时进兵。夜至一鼓，众兵皆到。董承手提宝剑，徒步直入，见操设宴后堂，大叫：“操贼休走！”一剑剁去，随手而倒。<span class='green'>【夹批：一路看来，竟似真有此快事，何其天从人愿至于如此之易也？】</span>霎时觉来，乃南柯一梦，<span class='green'>【夹批：半晌欢喜，读至此句，不觉扫兴。】</span>口中犹骂“操贼”不止。吉平向前叫曰：“汝欲害曹公乎？”承惊惧不能答。<span class='green'>【夹批：楚庄王将有所谋，必屏人独寝，恐梦中漏言，正为此也。】</span>吉平曰：“国舅休慌。某虽医人，未尝忘汉。某连日见国舅嗟叹，不敢动问。恰才梦中之言，已见真情，幸勿相瞒。倘有用某之处，虽灭九族，亦无后悔！”<span class='green'>【夹批：满朝文武，不及此一医生多矣。】</span>承掩面而哭曰：“只恐汝非真心。”平遂咬下一指为誓。<span class='green'>【夹批：献帝刺指写诏，吉平咬指为誓，二指正复应。】</span>承乃取出衣带诏，令平视之，且曰：“今之谋望不成者，乃刘玄德、马腾各自去了，无计可施，因此感而成疾。”<span class='green'>【夹批：至此方说出真正病源。】</span>平曰：“不消诸公用心。操贼性命，只在某手中。”<span class='green'>【夹批：今日医生之手，皆如此之可畏。】</span>承问其故。平曰：“操贼常患头风，痛入骨髓，纔一举发，便召某医治。如早晚有召，只用一服毒药，必然死矣。何必举刀兵乎？”<span class='green'>【夹批：一贴药胜是百万兵。】</span>承曰：“若得如此，救汉朝社稷者，皆赖君也！”<span class='green'>【夹批：方是真正良医，不但医董承身病，并医董承心病；不但医承心病，且医献帝心病矣。】</span>时吉平辞归，承心中暗喜，步入后堂。忽见家奴秦庆童同侍妾云英，在暗处私语，承大怒，唤左右捉下，欲杀之。夫人劝免其死，<span class='green'>【夹批：夫人大是误事。】</span>各人杖脊四十，将庆童锁于冷房。庆童怀恨，夤夜将铁锁扭断，跳墙而出，径入曹操府中，告有机密事。<span class='green'>【夹批：前十回中马宇为家僮所首，此处董承亦同为家僮所首。前略后详，事虽同而文各异。】</span>操唤入密室问之。庆童云：“王子服、吴子兰、种辑、吴硕、马腾五人，<span class='green'>【夹批：只说得五人，妙。】</span>在家主府中商议机密，必然是谋丞相。家主将出白绢一段，不知写道甚的。近日吉平咬指为誓，我也曾见。”<span class='green'>【夹批：秦庆童口中，妙在说得不明不白。但见白绢，不见血诏；但知写字咬指，不知所议谓何。正如断碑之文，不甚可读，而以意度之，自能猜测而得也。】</span>曹操藏匿庆童于府中，董承只道逃往他方去了，也不追寻。
次日，曹操诈患头风，召吉平用药。平自思曰：“此贼合休！”暗藏毒药入府。<span class='green'>【夹批：操之意是假病，平之医亦是假医。】</span>操卧于床上，令平下药。平曰：“此病可一服即愈。”<span class='green'>【夹批：自然不消第二服。】</span>教取药罐，当面煎之。药已半干，平已暗下毒药，亲自送上。操知有毒，故意迟延不服。平曰：“乘热服之，少汗即愈。”<span class='green'>【夹批：水二钟，姜三片，滓不再煎。】</span>操起曰：“汝既读儒书，必知礼义。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父有疾饮药，子先尝之。汝为我心腹之人，何不先尝而后进？”<span class='green'>【夹批：先尝则不能进矣。】</span>平曰：“药以治病，何用人尝？”平知事已泄，纵步向前，扯住操耳而灌之。操推药泼地，砖皆迸裂。操未及言，左右已将吉平执下。<span class='green'>【夹批：事虽未成，而吉平之勇过于鱄诸矣。】</span>操曰：“吾岂有疾，特试汝耳！汝果有害我之心！”遂唤二十个精壮狱卒，执平至后园拷问。<span class='green'>【夹批：此是一拷吉平。】</span>操坐于亭上，将平缚倒于地。吉平面不改容，略无惧怯。<span class='green'>【夹批：想其怀药入府时，已置死生于度外。】</span>操笑曰：“量汝是个医人，安敢下毒害我？必有人唆使你来。你说出那人，我便饶你。”平叱之曰：“汝乃欺君罔上之贼，天下皆欲杀汝，岂独我乎！”<span class='green'>【夹批：绝似施全对秦桧语。】</span>操再三磨问，平怒曰：“我自欲杀汝，安有人使我来？<span class='green'>【夹批：先说人皆欲杀，不独是我；又说我自欲杀，更不关人。若论有人指使，则天下人皆使我来；若论无人指使，则更无一人使我来也。】</span>今事不成，惟死而已！”操怒，教狱卒痛打。打到两个时辰，皮开肉裂，血流满阶。操恐打死无可对证，令狱卒揪去静处，权且将息。<span class='green'>【夹批：恶极。】</span>传令次日设宴，请众大臣饮酒。惟董承托病不来。王子服等皆恐操生疑，只得俱至。<span class='green'>【夹批：一人因恐而不来，数人因恐而皆至。】</span>操于后堂设席。酒行数巡，曰：“筵中无可为乐，我有一人，可为众官醒酒。<span class='green'>【夹批：吉平善用表汗汤，今操用他为醒酒汤。】</span>教二十个狱卒，与吾牵来！”须臾，只见一长枷钉着吉平，拖至阶下。<span class='green'>【夹批：此是二拷吉平。】</span>操曰：“众官不知，此人连结恶党，欲反背朝廷，谋害曹某。今日天败，请听口词。”操教先打一顿，昏绝于地，以水喷面。吉平苏醒，<span class='green'>【夹批：吉平被水喷醒，众官却被曹操吓醒。】</span>睁目切齿而骂曰：“操贼！不杀我，更待何时！”操曰：“同谋者先有六人。与汝共七人耶？”<span class='green'>【夹批：足七人之数者，刘玄德也。若添一吉平，则八人矣。乃白绢状上本无吉平，而庆童口中却无玄德，猜测得妙。】</span>平只是大骂。王子服等四人面面相觑，如坐针毡。<span class='green'>【夹批：曹操意中八人，认作七人；曹操座上六人，尚欠二人。参差不齐，错落有致。】</span>操教一面打，一面喷，平并无求饶之意。<span class='green'>【夹批：硬汉。】</span>操见不招，且教牵去。<span class='green'>【夹批：还不许他死，恶极。】</span>
众官席散，操只留王子服等四人夜宴。四人魂不附体，只得留待。操曰：“本不相留，争奈有事相问。汝四人，不知与董承商议何事？”子服曰：“并未商议甚事。”操曰：“白绢中写着何事？”子服等皆隐讳。操教唤出庆童对证。子服曰：“汝于何处见来？”庆童曰：“你回避了众人，六人在一处画字，如何赖得？”<span class='green'>【夹批：庆童只见得六人。】</span>子服曰：“此贼与国舅侍妾通奸，被责诬主，不可听也。”操曰：“吉平下毒，非董承所使而谁？”子服等皆言不知。操曰：“今晚自首，尚犹可耍若待事发，其实难容！”子服等皆言：“并无此事！”操叱左右，将四人拿住监禁。次日，带领众人径投董承家探病，<span class='green'>【夹批：前吉平至曹操府中看病，今曹操至董承家中探病，都是不怀好意。】</span>承只得出迎。操曰：“缘何夜来不赴宴？”承曰：“微疾未痊，不敢轻出。”操曰：“此是忧国家病耳。”<span class='green'>【夹批：曹操赚吉平是假病，董承患曹操是真玻】</span>承愕然。操曰：“国舅知吉平事乎？”承曰：“不知。”操冷笑曰：“国舅如何不知？”唤左右：“牵来与国舅起玻”<span class='green'>【夹批：意欲以吉平三拷当枚生〈七发〉。○前日醒酒，得以吉平为汤；今日起病，是又以吉平为酒矣。】</span>承举措无地。须臾，二十狱卒推吉平至阶下。<span class='green'>【夹批：此为三拷吉平。】</span>吉平大骂：“曹操逆贼！”<span class='green'>【夹批：见曹操便骂，硬汉。】</span>操指谓承曰：“此人曾攀下王子服等四人，吾已拏下廷尉。尚有一人，未曾捉获。”<span class='green'>【夹批：曹操只道一人，不知尚有三人。】</span>因问平曰：“谁使汝来药我？可速招出！”平曰：“天使我来杀逆贼！”<span class='green'>【夹批：妙。人心所存，即天理也。】</span>操怒教打，身上无容刑之处。承在座观之，心如刀割。操又问平曰：“你原有十指，今如何只有九指？”平曰：“嚼以为誓，誓杀国贼！”<span class='green'>【夹批：绝不抵赖，硬汉。】</span>操教取刀来，就阶下截去其九指，<span class='green'>【夹批：今之庸医以十指杀人者，亦当以此法杀之。】</span>曰：“一发截了，教你为誓！”平曰：“尚有口可以吞贼，有舌可以骂贼！”<span class='green'>【夹批：“为张睢陽齿，为颜常山舌。”】</span>操令割其舌。平曰：“且勿动手。吾今熬刑不过，只得供招，<span class='green'>【夹批：不知者读至此，必以为将供出董承矣。】</span>可释吾缚。”<span class='green'>【夹批：意在此句耳。】</span>操曰：“释之何碍？”遂命解其缚。平起身，望阙拜曰：“臣不能为国家除贼，乃天数也！”拜毕，撞阶而死。<span class='green'>【夹批：立誓以杀曹操，是其忠也；至死不招董承，是其义也。被祸最惨，性骨最烈，不意医生中乃有此人。】</span>操令分其肢体号令。时建安五年正月也。史官有诗曰：
汉朝无起色，医国有称平。立誓除奸党，捐躯报圣明。极刑词愈烈，惨死气如生。十指淋漓处，千秋仰异名。
操见吉平已死，教左右牵过秦庆童至面前。操曰：“国舅认得此人否？”承大怒曰：“逃奴在此，即当诛之！”操曰：“他首告谋反，今来对证，谁敢诛之？”承曰：“丞相何故听逃奴一面之说？”操曰：“王子服等吾已擒下，皆招证明白，汝尚抵赖乎？”即唤左右拿下，命从人直入董承卧房内，搜出衣带诏并义状。操看了，笑曰：“鼠辈安敢如此！”<span class='green'>【夹批：曹操一向只知有义状，今日方知有血诏；一向只知有六人，今日方知有七人矣。】</span>遂命：“将董承全家良贱尽皆监禁，休教走脱一个。”操回府，以诏状示众谋士商议，要废献帝，更立新君。<span class='green'>【夹批：曹操此时，意欲为董卓所为矣。】</span>正是：
数行丹诏成虚望，一纸盟书惹祸殃。
未知献帝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