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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安静而又固执。

    “您想一直这样,什么都不说?”

    “现在不说。”

    “您打算什么时候说?”

    “不知道。”

    “您在等什么吗?”

    她沉默了。

    “您想让我打电话给V王妃吗?”

    她摇摇头。

    “您希望给谁传个口信或者希望见见谁吗?”

    奶酪三明治送来了,她冷漠地看了一眼。摇摇头,重复说:

    “现在不行。”

    “所以,您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喝,什么都不吃。”

    她的椅子不舒服,几乎所有坐过那张椅子的人都会马上感觉到不舒服。然而,一个小时之后,她还是笔直地坐在那里,脚和胳膊都没有动过,也不曾换过位置。

    “听着,雅格特……”

    她皱了皱眉,被自己的名字击中了。警长有点尴尬。

    “我先警告您,只要有必要,我们就会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我们掌握了实际证据,证明您开过一枪或几枪。我只要求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而且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由于您的这种愚蠢的沉默……”

    他没有说出“愚蠢”这个词,重新说道:

    “由于您的沉默,您在冒着误导警察的风险,误导他们去怀疑另外几个人。如果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您还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请王妃来这里,让她和您当面对质。我还会召集她的儿子、阿兰·马泽龙和他妻子,然后我们看看是不是这种集体对峙……”

    他生气地喊道:“什么事啊?”

    有人敲门。老约瑟夫把他拉到走廊里,头倾斜着,小声说:

    “有一个年轻男人非要……”

    “什么年轻男人?”

    约瑟夫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朱利安·德V,是伊莎贝尔的孙子。

    “他在哪儿?”

    “在等候室。他说他赶时间,因为待会儿有一节很重要的课,不可以缺席。”

    “让他稍等一会儿。”

    他回到办公室。

    “伊莎贝尔的孙子朱利安想要见我。他有事情要跟我说。您要继续保持沉默吗?”

    麦格雷感到愤怒而悲凉。麦格雷自认为感觉到现在这个老妇人心理正在挣扎着,这种挣扎正慢慢地将她击垮。让维耶自己只是一个探员,还没有形成靠得住的直觉。

    “现在,您最好开口说话。为什么,当时……”

    “我有权利见神父吗?”

    “您想忏悔吗?”

    “我只请求允许我和神父见一面,就几分钟,巴罗神父。”

    “我去哪里找巴罗神父呢?”

    “在圣克洛蒂尔德的神甫住宅。”

    “他是您的思想导师吗?”

    他不想错失一丝一毫的机会,取下电话听筒。

    “请转接圣克洛蒂尔德教区的神甫住宅……是……我等着……巴罗神父……名字怎么写不重要……”

    他把烟斗胡乱放在办公桌上,仿佛那是铅制玩具兵。

    “喂……巴罗神父吗?这里是司法警察局……我是警察分局警长麦格雷……我办公室里有一个您教区的教民,想见见您……是的……是拉里厄小姐……您可以打辆车来巴黎司法警察总署吗?谢谢您……是的……她等着您……”

    然后麦格雷对让维耶说:“等神父来了,让他进来,让他们两个单独聊……现在我要去见另一个人……”

    他朝装着玻璃墙壁的等候室走去,那里只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麦格雷昨天在瓦雷纳街见到他和父母及兄弟姐妹在一起。他看到麦格雷以后站了起来,跟着麦格雷来到一间空着的小办公室。

    “请坐。”

    “我没有太多时间。我半个小时后得回乌尔姆街上课。”

    在这间狭小的办公室里,他看上去更加高挑。他表情凝重,有点伤心。

    “昨天您在我奶奶家时我就差点告诉您了。”

    为什么麦格雷觉得自己会想要拥有一个像这个男孩子一样的儿子呢?他身上有一种自然的自在感,同时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谦逊,就算他有一点点弓背,麦格雷猜也是出于谨慎礼貌吧。

    “我不知道我要跟您说的会不会对您有帮助。我昨天夜里想了很久。星期二下午我去看了我的舅舅。”

    “您舅舅?”

    这个年轻人的脸红了,这种轻微的红马上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害羞的微笑。

    “我是这样称呼圣伊莱尔伯爵的。”

    “您和他经常来往吗?”

    “是的。我没有跟爸妈说过。我也没有自欺欺人。我很小时就已经听说过他了。”

    “听谁说的?”

    “听我的管家们,然后是学校的学长们。我奶奶的爱情故事基本上是个传奇。”

    “我知道。”

    “将近十或十一岁时,我问奶奶,然后我们两个就养成了谈论圣伊莱尔的习惯。她给我读了一部分信。伯爵在信里讲述了一些譬如外交接待之类的事情,或者是和国家领导人的对话。您看过他的信吗?”

    “没有。”

    “他写得非常好,言辞激烈,笔锋有点像雷斯主教 22 。可能正是因为伯爵和他的信,我才打算选择外交这个行业。”

    “您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我在斯坦尼斯拉斯有一个同学,他爷爷也从事外交事业。有一天,我在他家里见到了圣伊莱尔伯爵,并且向他做了自我介绍。他从上到下打量我时,我感受到了他的激情,我自己也很激动。他问了我一些关于学业和规划方面的问题。”

    “您去过圣多米尼克街看望他吗?”

    “他邀请我去的,但是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您的父母不觉得不方便就行。’”

    “你们的会面频繁吗?”

    “不频繁。大约几个月一次。要看情况。譬如中学毕业会考过后,我征求他的建议,他支持我考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他也断定说,这也许不能给我的职业生涯提供直接帮助,但是会给我打下坚实的基础。

    “有一次,我想都没想就说:‘我感觉像是在跟舅舅说心里话一样。’

    “‘我也觉得像是在跟外甥讲话,’他笑着说,‘为什么您不管我叫“我的舅舅”呢?’

    “‘我刚才没想到那个词。’”

    “您不喜欢您的爷爷吗?”

    “我对他了解得很少。圣伊莱尔伯爵和他是同一代人,他们很不一样。对我来说,爷爷是一个伟大的但难以接近的大人物。”

    “那您的奶奶呢?”

    “我们过去一直是亲密的朋友。现在也是。”

    “她知道您去过圣多米尼克街吗?”

    “知道。我会把我们的对话告诉她。她会问我一些细节,有时候,她还会提醒我已经很久没去看过我们的朋友了。”

    麦格雷完全被这个年轻人吸引了,惊愕地研究着他说的话,觉得基本可信。他还不太习惯在警局遇到他这样的年轻人,他又重新有了一种处在不真实的世界中的感觉,觉得这些人不是源于生活,而是源于一本教化育人的书。

    “所以,星期二下午,您去过圣多米尼克街。”

    “是的。”

    “您这次去见他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差不多是这样。我爷爷已经去世两天了。我认为奶奶想知道她的朋友会有怎样的反应。”

    “您自己不想知道吗?”

    “可能也想。我知道他们曾发过誓,如果有可能的话,有一天会结婚。”

    “这个愿景很吸引您吗?”

    “是的,相当吸引。”

    “您的父母呢?”

    “我从来没跟爸爸说过这件事,但是我有理由相信他对此不会不高兴。至于妈妈,或许……”

    因为他没有说完这句话,麦格雷穷追不舍:“您的妈妈……”

    “她嘛,比起这个家的其他东西,她更看重的是名分和优先权。这样说也不算很过分。”

    或许是因为她并非公主出身,只是马尔尚日的伊雷娜。

    “你们在圣多米尼克街会面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法清楚地解释出来。但是,我知道最好告诉您。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很忧虑,我一下子就觉察出来他已经太老了。以前,我都看不出来他的年纪。我觉得他很热爱生活,像一个老手一样体味着生活的各个方面、各个瞬间。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迷失在我们这个世纪的十八世纪的人。您明白吗?”

    麦格雷点了点头。

    “我没有想到他对我爷爷的死触动那么大,爷爷比他大两岁,尤其是,说到底,他的死是意外,一点都不痛苦。然而,星期二下午,圣伊莱尔精神不好,一直回避着我的目光,好像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说了一句话:‘一年以后,您就要娶我奶奶了……’

    “他转过头来,我又说道:‘您不高兴吗?’

    “我想想他的原话。很奇怪,我想不起来了,但是那句话的意思和暗示的含义真的深深触动了我。

    “他大体上是这么说的:‘他们不会放任我们那样做的。’

    “我看着他的脸,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害怕。

    “您明白吧,这只是相当模糊的印象。当时,我没有觉得这有多重要,以为这是一个老年人知道另一个老年人死掉之后的正常反应,因为他觉得很快就轮到自己了。

    “直到我知道他被暗杀,才又想到那一幕。”

    “您跟其他人说过吗?”

    “没有。”

    “连您的奶奶也没说?”

    “我不希望她感到困扰。我发誓,他的这种衰老,表明他感觉到了威胁。他不是一个会凭空胡思乱想的人。尽管他年纪很大,但还是比一般人清醒,他的哲学也庇护他免受数不尽的惊吓。”

    “如果我没理解错,您觉得他预感到自己要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他预感到了一种不幸。我过来跟您说这些,因为从昨天晚上开始,这让我很担心。”

    “他从来没有跟您聊起过他的朋友吗?”

    “聊过他死去的朋友。他没有活着的朋友了,但是他并不为此感到非常悲痛。

    “‘总的来说,’他说,‘我并不因为自己是最后一个死的感到不愉快。’

    “他悲伤地补充道:‘那些继续活着的人总会记得死去的人。’”

    “他跟您谈起过他的敌人吗?”

    “我深信他没有敌人。或许,在他快速又闪耀的外交生涯初期,有一些嫉妒的人。那些人也都已经去世了。”

    “谢谢您。您来这里是对的。”

    “您还是没查出什么来吗?”

    麦格雷犹豫了一会儿,差点把雅格特的名字说了出来,她现在应该正和巴罗神父一起被关在他的办公室里。

    警察局里的人经常称呼警长的办公室为忏悔室。然而,这是他第一次真的把那里当成一间忏悔室。

    “还没有详细信息。”

    “我得回乌尔姆街了。”

    麦格雷一直把他送到楼梯那里。

    “再次谢谢您。”

    他在走廊里大踏步地走一会儿,手背在身后,点燃烟斗,走进探员的办公室。让维耶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

    “神父在旁边吗?”

    “好长时间了。”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让维耶略带辛辣的嘲讽说:“他是这个案子所有相关人等里年纪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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