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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垮掉派”代表作家之一,以大胆直白的反传统技法与思想而著称。道森同时也是后现代拼贴画派的视觉艺术家。的解释很有帮助,正是当故事自身发生了转机的时候,当故事里某个人物做了某件我们在写作时未能预料的事情,当地点、时间与人物群体成为场景,我们像读者必然会做的那样不知不觉间进入其中的时候,我们的故事开始了。

    杰克·凯鲁亚克不仅一心想要打开并描绘这种人性的场所,他还要为此发现一种语言,一种不会在进入场景的事实中贸然顶替它的信息的陈述方式。因此,他这样书写弗洛伊德,此人当时在这一领域中是无与伦比的权威人物:

    梦境分析只是起因——条件的解释(比如,从醒时的象征物而来的悬崖峭壁,就像是因为窗子没锁而持刀行凶的谋杀者一样)————梦境分析只是一种类似幻景的度量方式,不具有价值————梦境弥散具有唯一的价值————弗洛伊德主义是一个愚蠢的大谬,它错误地关注起因与条件,而非心灵要素的神秘的、本质的、永久性的现实……

    假如你认识到凯鲁亚克作为作家的种种尝试并非着眼于理解或“解释”梦境的实质,那么就能很快理解他针对弗洛伊德分析模式所表达的恼怒和敌意。相反,他想要那梦境的内容,关于在场与感觉,关于场所与它的多重回响,使之与他写成“小说”、“幻想”或“诗歌”的叙事文相结合。他想要世界变成他所认可的所有界定性经历、所有的心灵场所以及所有的梦境场合。“我只是一个录音工具,”他的朋友威廉·巴勒斯William Seward Burroughs(1914——1997),美国作家,“垮掉派”主要成员之一,其代表作是描写吸毒成瘾者的超现实主义小说《裸体午餐》(Naked Lunch,1959)。在提及自己的写作时如是说。同样地,杰克·凯鲁亚克想要见证,在他的生活的一切场所里做“伟大的记忆者”(艾伦·金斯堡这样称呼他),体现一种关于人类生活的强烈的、完成的表述,而不是取代生活的审慎、物化与“强加”的反思倾向————再次借用巴勒斯的字眼————“阴谋策划”。

    那么我们在这里会遇到什么呢?一方面,大约有两百个梦被加入最初的选本(一九六一年),将作品的原初想象带回到它初始的维度和内容。在作品开始后不久的某处,杰克举了这个典型的例子,并在结尾处标注了首次写下这段话的年代和日期:

    林荫大道或者蒙特利尔,那里有我那开着卡车的蜜色的爱人、纽黑文的码头撞击事件、海浪的啪啪拍岸声、干涸的淤泥、蜘蛛、斜坡、坑洼、高架桥、洞穴、领结架、雪橇、瑞士人、岩石、烟雾、大麻、玉米饼、投票、棺布、药丸、羊皮纸卷、旋涡、激情、时髦、蒂姆、泰勒、汤姆,读《每日新闻》,寻找蒙着裹尸布的陌生人,沙漠,箭头,攀等(CLIMD)(把那个贴到你的帽子上)帽里的老鼠————真实的木房子,在这世界的第一个早晨,红太阳照着小学校,就连运河上也还没有动静,到处都是未受惊扰的露珠儿,没有任何行动的脚步穿过遭受唾弃的时间的面孔,我是起身敲响天堂之乐的婴儿。我在通向天国的路上。(这标志着梦境的第一年,一九五二年八月十四日始于伊森伯格Easonburg,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纳什县的小镇。,目前是在一九五三年八月十四日的纽约。)

    其中有声音模式之混合交响、熟悉的细节之交汇融合,“红太阳照着小学校”,无处不在的“蒙着裹尸布的陌生人”————然后是一种宁静感,安宁笼罩万物,一种清新与纯真————“也还没有动静”。

    因此,小说和诗歌里的场所,它们逃避与获取庇护的方式,也都在这里,但是,户外景观既非有序也非线性。相反地,它像天气一样飘忽不定,具有对抗性,重复不断,从未尽在预料之中。经常一再发生的现象却从未有过一个简单的解释,尽管有些特定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很像卡罗尔的《镜中奇遇记》里的那只兔子。有一组突出的人物反复出现————他的母亲、妹妹、父亲、巴勒斯和金斯堡等友人、作为烘托气氛的陪衬人物的一些女人。还有一些特定的地点,有一种奇特的“时间机器”效应————就像他回到的洛厄尔的许多地方,亲密狎昵,充满回响。因此,穆迪街的“皱柏油角”成了童年密友们————杰克成年以前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的公共聚会场所。它还是梦开始的地方,于是他们回到那里,一次又一次地:

    没有人向我们解释这次世界之旅,但是梦中有一条河沿公路向外伸展,仿佛上帝是一个邪恶的缔造者,缔造了染工、受难者和被无望地卡住喉咙的蚂蚁、心神迷乱的孑孓,在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心灵光辉里,在高处洞穴的恐惧中————天哪,但愿我能找到逃离这些梦境的出路,如同进入其中————死亡又开始占据我的思想了————斯特拉耶!

    我在这本书中找到的“杰克”不是一成不变的,也不一定是完整的人格————但是,这不单是因为在不同情况下遇到他,这一刻是孩子,下一刻是儿子,然后是,比方说,一个沉思的灵魂,不然就是一名普通工人,正沿着一条熟悉的街道步行回家。他必然是多重的,多人合一,作为一个人的综合体。当然,不是一个“杰克”,还有他曾经可能的样子,躺在床上,睡觉,然后醒来,写下他做过的梦。他喜欢所谓意识与梦境充斥的睡眠之间模糊不清的、相互交错的边界,人们离开梦乡却注定要回归此地。一次,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在(加州)马林县的洛克·麦科克尔家为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1930——),二十世纪美国著名诗人、“垮掉派”代表人物之一,出生于旧金山。开欢送会————他第二天就要去日本了————我和杰克露天睡在山顶上的睡袋里,小木屋里挤满了父母和孩子。我记得他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大声地叫喊,把我唤醒,“你纯洁吗?”“这就好比要求水是湿的一样,”我含糊地应答。他朗声大笑起来。

    做梦就好比要求水是湿的一样,确实如此,总是如此,永远如此。梦是温肯、布林肯和诺德来自一首十九世纪末流行的儿童催眠诗《荷兰催眠曲》,丹佛记者尤金·菲尔德创作于1889年3月9日,讲述三名渔夫乘着一条木屐船在银河里航行捕星星的故事,人物分别象征着打瞌睡的孩子的双眼和脑袋。仍要奔向的地方,每天夜里,穿着他们没有思想的美妙魔鞋。每天夜里,他们回来探索那些不可想象的深度和距离,这对于所有那些信任他们的生命的人是一种共同经历,这些人相信他们不仅是自身的理解,不仅是流于表象的意识世界的唯一事实。于是,杰克倾听并且相信:

    整夜里他们拉网

    在闪烁的泡沫里捕星星————

    然后木屐从空中下落,

    带渔夫们回家;

    看似美妙的一次航行

    仿佛不可思议,

    有人认为这是他们做的一场梦

    梦见在那美丽的海上航行————

    而我要告诉你那三个渔夫的名字:

    温肯,

    布林肯,

    还有诺德。

    现在就睡去吧。

    * * *

    [1] Robert Creeley(1926——2005),美国当代著名诗人、小说家、编辑,与查尔斯·奥尔森(Charles Olsen,1910——1970)、罗伯特·邓肯(Robert Duncan,1919——1988)、丹尼斯·莱弗托夫(Denise Levertov,1923——1997)等人一起被称作“黑山派诗人”(Black Mountain Poets),对后现代诗歌产生了深刻影响。

    [2] Albuquerque,美国新墨西哥州中部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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