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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宿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最新章节!

么人么?一个土匪,那家伙记录在案的罪行足有百桩。这种人警察局之所以放他们到大街上溜达,是因为时不时对警察还有点用处。他们既行骗,却也揭发骗子。他们干的那些事固然很缺德,但是他们在防止罪恶、揭发罪恶方面起的作用,显然更为重要……”

    我向执事如实讲述了我的遭遇,他听了之后并没有显得很乐观,因为所有可以为我洗脱罪名的话都不能向法庭引述,也不能作为证词。不过他答应传唤姑娘的父母,对姑娘也要给点颜色,法官那边他会提醒,任何有利于为我辩护的情节都不会忽略。当然同时他也估计,如果有人给那些人出主意的话,法庭方面没有太多的回旋余地。

    “怎么!执事先生,难不成我非娶她不可?”

    “娶她!那未免太吃亏,我倒不担心会走到这一步,但是赔偿肯定免不掉,而且数额会相当可观……”然而,雅克,我感觉你有话要对我说。

    雅克:是,我想对您说,您搞得比我还可怜,钱花了,人没睡成。其实吧,我想如果说阿加特怀上了,您的故事听起来应该更顺理成章。

    主人:你别那么着急否定自己的假设,事实上我被监禁后不久执事就告诉我,阿加特向他宣称自己有身孕了。

    雅克:您成了孩子爹……

    主人:我没有伤害他。

    雅克:您也没有创造他。

    主人:不论是法官的庇护还是执事的周旋,都没能够阻止这个案子按法律程序走下去。不过,姑娘与她爹妈素来声名狼藉,所以我出狱之后不必娶她。我被判处一大笔赔偿,除却生孩子的费用,还有拜我朋友德·圣乌安骑士的行止所赐的这个孩子的生活教育费用。这孩子简直就是骑士的微型版,一个大胖小子,我入狱七八个月之后阿加特小姐欢欢喜喜地生下他,人家给他请了个好奶妈,我按月付工钱,一直到现在。

    雅克:贵公子几岁啦?

    主人:快满十岁了。这些日子我将他留在乡下,学校的先生教他读书写字数数。那里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我想借这次机会跟那些人把该结的账付清,带孩子离开,让他学门手艺。

    雅克与主人途中又歇了一回,他们离目的地很近,弄不好雅克已经没时间继续讲自己的风流事了,再说雅克的嗓子疼也还远没有见好。第二天他们到了……————哪里?————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到了之后他们干了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雅克的主人会把自己的事告示天下吗?不管怎么说,反正办这些事不超过半个月。事情办完,结果是好是坏,对此我还是一无所知。雅克的嗓子倒是全好了,靠的是两副他很反感的药:少吃,多睡。

    清晨,主人对仆人道:“雅克,套马、上鞍、灌满酒壶,该去你知道的地方了。”说话间一切都办停当。现在他们直奔十年来雅克主人花钱抚养德·圣乌安骑士儿子的地方。他们离开刚才的住宿地不久,主人冲雅克说了下面这句话:“雅克,你对我的爱情经历有什么说法?”

    雅克:那上边记的事情有的很奇怪。出来个孩子,天知道是怎么来的!谁知道这个私生子将来在世上是个什么角色?谁知道他降生不是来造福的或者不是来王国造反的?

    主人:我告诉你都不是。我会让他成为车工或者修表匠。他会结婚生子,他的孩子会在这世上做椅子腿,直到永远。

    雅克:是,如果那上边已经写好了。可是车工作坊里就不会出一个克伦威尔?砍掉国王脑袋的那位,如今大家不是说他就出自啤酒作坊吗?……

    主人:不说这个了。你身体恢复了,又知道了我的风流事,你凭良心不能再推三阻四,应该继续讲你的故事。

    雅克:一切都不允许。其一,我们剩下的路不多了;其二,我讲到哪儿已经忘了;其三,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感觉我的故事还结束不了,它会给我们带来不幸,我一讲它就会被一个幸福的或者不幸的事故打断。

    主人:最好是幸福的事故。

    雅克:希望如此,哎,我感觉到了,是不幸的事故。

    主人:不幸的!好吧,可是你讲与不讲,都会发生吧?

    雅克:谁知道?

    主人:你晚生了两三百年。

    雅克:不对,先生,我和所有人一样,生逢其时。

    主人:你要早生几百年,会是一个占卜大师。

    雅克:我不太知道占卜师是干什么的,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主人:这可是你关于猜想的论文里一个重要章节。

    雅克:确实。可那是很久以前写的,我连一个字也想不起了。先生,您看,这儿有比共和国所有的占卜师、神鹅圣鸡都灵验的,就是这酒壶。咱们问问它吧。

    雅克取过酒壶,问了许久。主人掏出怀表与鼻烟盒,瞧了瞧时间,嗅了嗅鼻烟。雅克说:“现在我感到前景不那么暗淡了。您说说我讲到哪儿了。”

    主人:讲到在戴格朗的庄园,你的膝盖稍有好转,丹妮丝由母亲差来照看你。

    雅克:丹妮丝很听话。我膝盖的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孩子吵闹那天夜里我还跳了圆圈舞哩,可我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剧痛。庄园的外科大夫,见识比他的那个同行稍微广一些,他思忖这疼痛反复发作,原因只可能是子弹取出来之后,还有异物留在里面,因此他一大早就来到我房里,叫人搬了一张桌子到我床边。等床帐撩开,我看见桌子上排开一件件锋利的家什。丹妮丝坐在床头,哭得像泪人,她老妈叉手立在一旁,脸上阴沉。大夫脱了外套,挽起上衣袖子,右手掂着一把手术刀。

    主人:你吓着我了。

    雅克:我也被吓着了。“朋友,”大夫对我说,“这疼痛您是不是受够了?”

    “太够了。

    “您想不想有个了结,还保住您的腿?”

    “那当然。”

    “那就把您的腿伸到床外,好让我干得顺手一点。”

    我伸出腿。大夫用牙咬住手术刀的刀柄,左臂抬起我的小腿,用力夹在臂下,取下手术刀,刀尖对准伤口的缝合处,割开一道又宽又深的口子。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是冉娜转过头去,丹妮丝惨叫一声,支撑不住……

    说到这里,雅克停止讲述,又一次接触他的酒壶。前面的路越短,他与酒壶的接触就越频繁,或者用测量学家的话说,与距离成反比。雅克的计算是非常精确的,出发时满满的酒壶,到达时正好喝完,路桥学院的先生们无妨拿他作一部精良的计步器,而他每次接触酒壶都是有充足理由的(115)。这次的理由是让丹妮丝从昏厥中苏醒,也让他自己从被大夫在膝盖上割皮切肉的痛楚里缓过来。丹妮丝苏醒了,他自己也抖擞起精神,于是他继续讲述。

    雅克:这个大切口将原来的伤口兜底剖开,大夫用钳子从里面拽出一小块裤子碎片,它落在伤口里,疼痛就是它闹的,它还叫伤口迟迟不能完全结痂。这次手术之后,在丹妮丝的照料下,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不再疼痛,不再发烧,胃口开了,睡得足了,精神头也有了。丹妮丝每次为我换药,动作准确,万分小心。您是没看见她揭开我的夹板时,手底下那份仔细和轻巧,生怕我有一点点疼痛,还有给我清洗伤口时那动作;我坐在床沿,她单膝跪地,把我的小腿架在她的大腿上。我有时候会微微向她腿上用力,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温情脉脉地望着她干活,心想她一定怀着同样的温情。换过药,我拉过她的双手表示感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她站在那里低眉顺眼,只听不说话。庄园里每来一个货郎,我就没有不向他买点东西的,这一次是一条三角巾,下一次是几尺印花棉布或者纱布,要不就是一个金十字架、几双棉袜、一枚戒指、一串石榴石项链。东西买了,尴尬的是不知怎么送礼,而她尴尬的是不知怎么收。起先,我把礼物拿给她看,如果她说好,我就说:“丹妮丝,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如果她接受,我就双手颤抖着递过去,她也双手颤抖着接过来。有一回,我实在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好了,我就买了几副织花丝袜带,红白蓝三种颜色。早上她没到之前,我将袜带挂在我床头的椅背上。丹妮丝一瞥见袜带便说道:“呀!好漂亮的袜带!”

    “给我心上人的。”我对她说。

    “您有心上人了,雅克先生?”

    “当然了,我没对你说起过?”

    “没有。她一定很可爱,是吧?”

    “非常可爱。”

    “您很爱她?”

    “一心一意爱着她。”

    “她也一心一意爱您?”

    “我不知道。这些袜带就是给她的,她答应要给我一个奖赏,如果她真的给我,我想我会疯的。”

    “是什么奖赏呢?”

    “两只袜带,我亲手系上一只……”

    丹妮丝脸红了,她误解了我的话,以为袜带是送给另外一个女人的。她脸上浮现愁云,手下接二连三出错。她寻找换药的物件,明明就在眼前她却看不见。烫好的酒打翻了。她来到床边给我换药,抓住我小腿的手颤抖不止,绷带解得乱七八糟。待到给伤口消毒,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便又去取过来为我包扎,这个时候我看见她泪水婆娑。

    “丹妮丝,我想你是哭了,你怎么啦?”

    “没怎么。”

    “哪个坏蛋惹到你了?”

    “就是您。”

    “我?”

    “就是。”

    “我怎么惹到你了?……”

    她不回答我,却调转目光瞅着袜带。

    “怎么啦?”我对她说,“是袜带惹你哭了?”

    “是。”

    “嗨!丹妮丝,别哭了,袜带就是给你买的。”

    “雅克先生,您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喏,给你。”我将两只袜带递给她,不过我将一只攥在手里,一丝微笑在她的嘴唇间一闪而过。我伸胳膊将她揽过,拉她到床边,将她的一只脚放在床沿上,把她的裙子撩到膝盖,她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我亲吻她的小腿,将手中的袜带系上,刚刚系上,她老妈冉娜进来了。

    主人:她来得真是不巧。

    雅克:可以说不巧,也可以说很巧。她没有发现我与她女儿的窘态,只看见她女儿手里的袜带。“好漂亮的袜带,”她说,“可是还有一只呢?”

    “在我腿上,”丹妮丝回答,“他跟我说是为他情人买的,我偏说是给我买的。我既然穿了一只,另一只当然应该是我的了,老妈,是不是这样?”

    “哦!雅克先生,丹妮丝说得对,单只袜带没法用,您总不至于把她已经穿上身的要回去吧?”

    “有何不可?”

    “丹妮丝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那我们这么办吧。让我当您的面把另一只给她系上。”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那她把两只都还给我。”

    “那也不行。”

    这时雅克与主人已经到了村口,他们要去村里看孩子,还有德·圣乌安骑士孩子的奶妈夫妇。雅克不说话了。主人对他说:“下马,在这儿歇歇脚。”

    “为什么?”

    “因为从所有的迹象看,你的风流事就要结束了。”

    “不完全对。”

    “既然已经到了膝盖(116),前面就没有多少路要走了。”

    “主子,丹妮丝的腿比一般人都长。”

    “先下马再说。”

    主仆二人下马。雅克先下,他敏捷地上前要托主人的靴子,可是没等靴子踩住脚蹬,蹬子的皮带却脱开了,主人身体向后一仰,要不是被仆人的胳膊搂住,他就直挺挺摔到地上了。

    主人:哎呀!雅克,你是怎么照顾我的!我刚才是不是差一点撞断肋骨、摔折胳膊、脑袋开瓢,还可能一命呜呼?

    雅克:您不走运!

    主人:混账东西,你说什么?你等着,等着,我来教你怎么说话……

    说着,主人将鞭绳在手柄上绕了几圈,撒腿追逐雅克,雅克围着马跑,爆出阵阵笑声。主人诅咒起誓,气得口吐白沫,一面也围着马跑,一面朝雅克气势汹汹地狂吐脏话。这场追逐直追到俩人汗流浃背,精疲力竭,一个停在马这边,一个停在马那边。雅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在笑;主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拿眼狠狠瞪他。等俩人气息平复了,雅克对主人说:“主子先生同意了吧?”

    主人:你想叫我同意什么?狗东西、无赖、下流坯,是要我同意你是世上最可恶的仆人,我是世上最可怜的主人?

    雅克:多数时间我们做的并不是我们想做的,这一点难道不是明摆着?来,您扪心自问:刚才这半个钟头里您说的做的,有什么是您想说想做的?您难道不是我的玩偶吗?如果我愿意,您不是还会演一个月的滑稽戏?

    主人:你说什么!刚才是一出戏?

    雅克:一出戏。

    主人:你早知道皮带要断?

    雅克:是我做了手脚。

    主人:你拿一根铜丝吊在我头顶上,叫我被你支使得团团转?

    雅克:毫无破绽!

    主人:你回答我的话也是事先想好的?

    雅克:深思熟虑。

    主人:好一个阴险的无赖。

    雅克:您应该说,由于我队长有一天拿我当了打发时间的工具,我就成了一个巧舌如簧的话痨。

    主人:可是假如我刚才伤着了呢?

    雅克:那上边已经写了,而且我也预料到了,您说的事不会发生。

    主人:好吧,咱们坐一会儿,该歇一歇了。

    他们坐下,雅克说道:“妈的,蠢货!”

    主人:你应该在说你自己吧。

    雅克:没错,说我自己哩,酒壶里竟然一滴酒也不剩。

    主人:没什么可遗憾的,有一滴剩酒我也把它喝了。我渴得要命。

    雅克:妈的,真蠢,居然没有留两滴酒!

    为了忘掉疲劳和焦渴,主人请雅克继续讲故事。雅克拒绝了,主人很生气,雅克随他生气,最后经过申诉,说明继续讲故事可能惹出麻烦之后,雅克接着讲他的风流事。他说道:

    “有一天是节庆,庄园主人去打猎了……”说完这句话,他猛然打住,说,“不能讲,绝不能再往下讲,命运之手现在好像已经掐住了我脖子,我能感觉到它越掐越紧。先生,看在上帝的分上,别让我说话了。”

    “好吧!别说话了,到前面那栋茅屋去,打问一下寄养孩子的那家……”

    那家要更远一点,俩人各自拉着马辔头,朝那家大门走去。刚到门口,门开了,一个汉子从门里闪出,雅克的主人大喝一声,伸手按住佩剑。门口出现的汉子也拔出了剑。两匹马受到兵刃撞击叮当声的惊吓,雅克的马挣断缰绳跑了,与此同时,与主人格斗的汉子倒地不动了。村民们纷纷赶来帮忙,雅克的主人飞身上马,奋蹄疾驰而去。村民们抓住了雅克,双臂反捆在背后,押给地方法官。法官将雅克关进牢房。死掉的汉子正是德·圣乌安骑士,这天碰巧他与阿加特一道来奶妈家看孩子。阿加特趴在情人的尸体上哭天抢地,雅克的主人早已没了踪影。雅克在从法官府去牢房的路上说道:“本该如此。那上边都写着哩……”

    至于我嘛,也该打住了,因为关于这两个人物,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雅克的风流事呢?————雅克说了不下百遍了,他的故事讲不完,那上边写好了的。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看官,我瞧出来了,您挺有气的,那这样,您从他停下来的地方接着往下讲,您随便编。要不然,您去拜访一下阿加特,打问出关押雅克的村子,您去看看雅克,有问题可以问他,您不必扯他耳朵,他一定会叫您满意的。这对于他是个消遣的机会。根据一些我有充足理由认为不可靠的回忆录,我当然可以把缺少的部分补齐,但是有什么用呢?我们认为真实的东西,我们才有必要加以关注。另一方面,未曾对宿命论者雅克与他的主人的谈话————弗朗索瓦·拉伯雷大师的《卡冈都亚》与《马蒂厄传》(117)之后最有分量的著作————作缜密考证就点评议论,那是非常鲁莽的。我会调动我的全部心力,以尽可能公允的态度来重读这些谈话,一周之内我将宣布我的最终判断,当然万一哪个比我更聪明的人证明我错了,我就收回我的判断。

    出版者(118)补白:一周过去了。我读了文中提到的回忆录,发现有三节为我拥有的底稿所阙如,第一节与第三节,我以为是原文,第二节显然是赘文。第一节如下,也许正是雅克与主人谈话缺失的一小段:

    有一天逢节庆日,庄园主人打猎去了,留下的仆人都去几里路外的教区听弥撒。雅克没有卧床,丹妮丝坐在他身旁,俩人谁也不说话,似乎在互相赌气。他们确实在赌气。雅克搜肠刮肚,想引导丹妮丝做让他开心的事,但是丹妮丝不为所动。沉默许久之后,雅克失声痛哭,语气生硬而又痛苦地说:“你这是不爱我了……”丹妮丝幽幽地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将他猛地拽到床沿,她自己也在床沿坐下,对他说:“你说!雅克先生,我真不爱你吗?好吧,雅克先生,你想怎么对可怜的丹妮丝就怎么对她吧……”她一边说,一边涕泗横流,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下面是第二节,当是抄自《项狄传》,除非宿命论者雅克与他的主人的谈话发生于《项狄传》发表之前,反倒斯特恩爵士是个文抄公,不过对这一点我无法置信。当然我对斯特恩先生确实怀有一份特殊的敬重,在我眼里他与他们国家大部分作家都不同,那些人惯常的做法是偷窃我们的东西,然后对我们秽语相加。

    又有一次,丹妮丝一大早来为雅克包扎。庄园里一切都还在睡梦中,丹妮丝战战兢兢地朝前走,到了雅克的门口她站定身,心里打鼓是进还是不进。她哆哆嗦嗦进了门,在雅克床前站立良久也不敢揭开床帐。她轻轻将床帐撩开一条缝,哆哆嗦嗦地向雅克问了早安,哆哆嗦嗦地问他夜里睡得好不好,身体好不好。雅克说他一夜没合眼,膝盖奇痒,痒得很难受,这会儿还难受。丹妮丝自告奋勇给他解痒,她拿起一小块法兰绒,雅克将腿搭在床沿,丹妮丝用法兰绒在他伤口的下部开始蹭,起先用一个指头,然后用两个,然后用三个、四个,然后是整个手掌。雅克望着她,陶醉在爱情中。然后丹妮丝拿法兰绒直接在雅克的伤口上面蹭起来,伤口上结的痂还是红色的,起先用一个指头,然后是两个、三个、四个,直到整个手掌。可是,仅仅止住了膝盖下部和膝盖上的痒还不够,还需要给膝盖上面的部位止痒,这里痒得越发厉害了。丹妮丝将法兰绒放在膝盖上面的部位,十分卖力地蹭起来,起先用一个指头,然后是二个、三个、四个,乃至整个手掌。雅克目不转睛望着她,激情不断高涨,最后终于按捺不住,扑倒在丹妮丝的手上……吻了它(119)。

    不过,坐实抄袭的是下面这段。文抄公接着写道:“看官,如果我描写的雅克的爱情您不满意,您可以来显显身手,我允许。即使您有三头六臂,我敢肯定您的结尾跟我没两样。”

    “那你可说错了,你这个名副其实的造谣者,我的结尾跟你肯定不同。丹妮丝是个好姑娘。————谁跟你说丹妮丝不是好姑娘了?雅克扑倒在她手上,吻了它,它是她的手,是您自己思想龌龊,想把别人没说的话说出来。————您是说,他仅仅吻了丹妮丝的手?————当然了,雅克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他怎么会对他准备娶为妻子的女人动粗,造成妻子对他不信任,从而毁掉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但是前文说了,雅克搜肠刮肚想点子,想引导丹妮丝做让他开心的事。————那是因为,显然那时候他还没决定娶丹妮丝。”

    第三节说的是雅克,我们可怜的宿命论者,全副手铐脚镣,卧在昏暗的地牢里,身下垫着稻草。追忆从他队长的哲学理论记下的点点滴滴,很有些相信,有一天他可能会留恋这个潮湿阴暗、臭气烘烘的地方,在这里他靠面包和水活着,在与大小耗子的搏斗中保护着自己的手和脚。据说,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监狱大门和牢房的门撞开了,雅克被盗匪裹挟入了伙。另一面,警察跟踪尾随,追上了他的主人,逮捕了他,关进了另一所监狱。多亏他第一次官司中就帮过他的那位执事鼎力周旋,他得以走出班房。当运气把对他而言同鼻烟盒、怀表同样重要的仆人送还给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戴格朗的庄园隐居了二三个月。那期间他只要嗅鼻烟、看时间,就没有一次不叹息道:“可怜的雅克,你怎么样了!……”一天夜里,戴格朗的庄园遭了匪难,雅克认出这是恩人与自己情人的地方,他出来求情,保住了庄园。然后有文字记录了雅克同他的主人,还有戴格朗、丹妮丝与冉娜意外重逢的细节。

    “是您啊,我的朋友!”

    “你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那您呢,我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您?”

    “丹妮丝,真是你?”

    “是你呀,雅克先生,你叫我流了多少泪呀!……”

    这时,戴格朗大声道:“大家斟酒举杯,快点,快点,是雅克救了我们大家的性命……”

    数日后,庄园的老门房死了,雅克当了门房,娶了丹妮丝,他与丹妮丝一道为芝诺与斯宾诺莎(110)广招信徒,他为戴格朗所喜、主人所宠、夫人所爱,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上边写着。

    有人要我相信,戴格朗与他主人都爱恋上了雅克夫人。我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但是我知道雅克每天晚上暗自道:“雅克,如果那上边写了你要当乌龟,那你怎么做都白搭,终归要当乌龟。如若相反,那上边写了你不会当乌龟,那他们怎么做也白搭,我终归不会当乌龟。朋友,安心睡吧……”雅克酣然入梦。

    * * *

    (1)出自英国小说家斯特恩(Laurence Sterne,1713——1768)的小说《项狄传》(全名《特里斯坦·项狄的生平与见解》,1760)第八卷第二六三章。狄德罗写《宿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项狄传》的影响是明显的。

    (2)成语,传说圣罗什总是戴着三顶帽子,喻东西多而无用。

    (3)此二人是当时著名的外科医生。

    (4)这句话实际上是莫里哀《斯卡班的诡计》中的人物杰隆德所说,见该剧第二幕第七场。斯卡班诳他的老爷杰隆德,说少爷被西班牙军官邀请到一艘战舰上,结果被战舰带走了,杰隆德大惊,说出这句话。

    (5)欧洲基督教会向居民征收的宗教捐税,本堂神父把征收的税款上交后可领取一定数额的返还,经常是很小一部分。

    (6)Jaback,巴黎圣梅里街上的一家客栈,出售时髦装饰品。

    (7)Julien Le Roy(1686——1759),法国著名钟表匠,以手艺高超著称。

    (8)指爱德修女会修女。

    (9)指法国十八世纪小说家普雷沃神父的小说《克莱福兰德传记》。

    (10)Jean-François Regnard(1655——1709),法国戏剧家。

    (11)Samuel Richardson(1689——1761),英国作家。

    (12)Michel-Jean Sedaine(1719——1797),法国戏剧家。

    (13)Pondicherry,印度东海岸港口城市,曾是法国殖民地。

    (14)见贺拉斯《诗艺》,杨周翰译,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二年,第一五六页。关于“柱石”,见该书第一五七页。

    (15)天主教托钵修会之一,又称“圣衣会”“迦密会”,创建于巴勒斯坦加尔默罗山,主张“听命”“清贫”“静默”等修行规则。下文赤脚派是此教派中规则严格的一支。

    (16)实有其人,与狄德罗的父亲有交往,曾受托在巴黎监护狄德罗,后二人发生龃龉,狄德罗女儿的回忆录中有记载。

    (17)一七五五年,里斯本发生惨烈的大地震,进而引发了欧洲思想与精神领域的剧烈震荡。

    (18)这段话戏拟当时流行的悼词,特别是其夸张造作的语气。

    (19)天主教方济各会的一个分支,其修士戴独特的尖顶帽。

    (20)“塞万提斯的续写者”指费尔南德斯·德·阿凡拉奈达,一般认为这是路易斯·阿里亚嘎的笔名,此人与塞万提斯有隙,在《堂吉诃德》第一卷出版后便发表了所谓的续集。法国作家勒萨日于一七〇四年将此书译成法语。狄德罗对这个所谓的续集很不满,多次影射讽刺。“阿里奥斯托的模仿者弗提盖拉”是意大利教士,他于一七三八年出版了谐谑史诗《李夏岱》,模仿阿里奥斯托《疯狂的罗兰》的情节。但是在《疯狂的罗兰》里,李夏岱与费拉古斯并无关系,所以狄德罗说“李夏岱身边没了费拉古斯”当是误记。

    (21)Saint-Étienne,法国东南部城市。

    (22)Le médecin malgré lui,莫里哀喜剧,下文情节见该剧第一幕第一场,原剧台词是“我肩上有四个孩子”。

    (23)Pierre Le Guay de Prémontval(1716——1764),法国数学家。

    (24)真实人物,是普雷蒙瓦尔的夫人。

    (25)作者在这里时而用“里弗尔”,时而用“法郎”来指同一笔款,可见当时里弗尔的价值不确定,有时就等同法郎。

    (26)主人突然改用敬词跟雅克说话,有揶揄,或也含些许敬意。

    (27)指让·巴塞亚克(Jean Baseilhac,1703——1781),外科医生。他因在巴黎圣奥诺雷门附近建立了一所慈善收容院而闻名,收容所里常有修士帮助手术,久而久之,柯莫修士便成为外科医生的代名词。

    (28)口袋屁股(cul-de-sac)意为“断头路”、“死胡同”。伏尔泰在一篇文章里认为这个词低俗,主张废弃,以用“死胡同”为宜。

    (29)Bicêtre,巴黎郊区慈善总院的一个附属机构,为收治伤员而建,在荣军院建成后,用于临时收容流浪汉与苦役犯。

    (30)意大利著名戏剧家哥尔多尼(Carlo Goldoni,1707——1793)的作品,发表于一七七一年。哥尔多尼最为中国观众熟悉的是他的喜剧《一仆二主》。狄德罗本人的戏剧作品曾被批评“模仿哥尔多尼”,狄德罗显然对这样的批评表示不屑,在《论戏剧诗》里他有更详细的阐述。

    (31)Géronte,意大利即兴喜剧的类型化人物,多为吝啬、暴躁而又缺乏主见的老年市民。深受意大利即兴喜剧影响的莫里哀喜剧里也有这个人物出现。

    (32)Théodore Tronchin(1709——1781),瑞士名医。

    (33)指德·盖尔谢伯爵(Claude-Louis Regnier,comte de Guerchy),路易十五时期的军官。

    (34)当指做临终忏悔的神职人员。

    (35)Pierre-Daniel Huet(1630——1721),法国主教,学者。

    (36)Pierre Nicole(1625——1695),詹森派神学家。

    (37)Jacques-Bénigne Bossuet(1627——1704),法国主教,著名演说家。

    (38)指路易十四的情妇曼德农夫人在圣西尔主持的一所女子修道院,专门培养贵族女子。

    (39)Jardin du Roi,即现在的巴黎植物园,那里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当时是“国王行宫”(Cabinet du Roi)。

    (40)拉斐尔创作了许多圣母形象,面部秀美、肃穆而慈祥。《嘉拉提亚》(即《嘉拉提亚的凯旋》)中众多女神肌肤粉白、身姿绰约。

    (41)François de Sales(1567——1622),瑞士主教,神学家,代表作为《论上帝之爱》。

    (42)基督教内部一个神秘主义教派,起源于西班牙,十七和十八世纪一度在西班牙、法国等地流行。主张在一种消极的“静寂”状态中体悟对上帝的“纯粹之爱”。后因被教廷多次谴责为“异端”而式微。

    (43)Villejuif,巴黎南边的一座小城。

    (44)指悬挂门口敲铃的木槌。

    (45)Vida(1480——1566),意大利主教,著有《诗论漫笔》。

    (46)Le Bossu(1631——1689),法国教士,著有《史诗论》。“勒博须”这个名字的字面意义是“驼背”“罗锅”。

    (47)Simon-André Tissot(1728——1797),瑞士医生,著有《大众健康指南》。

    (48)La Boulaye,法国中部小城。

    (49)影射国王与国会的争吵。

    (50)西方俗语有言:“倔驴硬不过棍尖。”

    (51)Prémontré,法国埃纳省的一个市镇。十二世纪初,圣瑙拜(saint Norbert de Xanten)在这里建立一个修道院,遵循圣奥古斯丁的神学思想,修士着白衣,被称为普雷蒙特雷修士。

    (52)Place de Grève,即现在的巴黎市政厅广场,大革命后曾在这里立起断头台。

    (53)侯爵这句话语义隐晦。“一对一”可指一种常见的马车,仅有相对的两个座;“一对一”也常表示两个人结对的伙伴。由于普雷蒙特雷修道院分男修士部与女修士部,而许多人认为这个修道院风气相当世俗化,以绯闻多而著称,因此侯爵此语又似乎有这方面的影射。下面“主人”的话便与这种影射相呼应。

    (54)据说普雷蒙特雷修士的白色修道袍下不穿内衣。

    (55)拉丁语,天使给马利亚传信。

    (56)即弥普瓦前主教布瓦耶,时任王国税务总监。

    (57)庇隆(Piron)是法国诗人,瓦特利神父(abbé Vatri)是法国古希腊文化学者。所谓“对话”当是虚构。

    (58)这里故事交代得不清楚。他们在什么庄园重见?原文用了定冠词,可是前文并未提到任何庄园。或许可以理解是侯爵的庄园?上文说到他们在一家客店投宿,这里又突然说“在庄园又相见”,需要脑补。

    (59)Jean-Baptiste Vanloo(1684——1745),法国画家。

    (60)位于巴黎老市场附近,圣德尼街口,雕像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让·古戎(Jean Goujon,1510——1572)的作品。

    (61)原文deux filles。Fille这个词通常意义是“姑娘”,但在某种语境中指“风尘女子”,这里应该正是此义。

    (62)Jean-Honoré Fragonard(1732——1806),法国洛可可风格画家,擅长含有情色意味的风俗画。

    (63)意为现世生活是由前世(生前)决定了的,是前世的一种“馈赠”。

    (64)即《神曲》。“曲”,文中后来多半意指“喜剧”,其实在中世纪前,这个词与戏剧意义相近,十七世纪后才专指“喜剧”。因此所谓《神曲》,即“神之曲”,这里汉译的“曲”也是取其戏曲(如元曲)之义,即神的戏剧。这里不依惯例而译为“喜剧”是为了与下面雅克的话相对应。

    (65)十三世纪时人们对某些教派人士的戏称,这里就指天主教徒。

    (66)拉丁语,生育,繁衍。实际上讲耶稣家谱的不是《路加福音》,而是《马太福音》。

    (67)弗提盖拉《李夏岱》中的人物,一个虚伪的隐士,误被人阉割,临死前魔鬼执其阳具出现在他面前。

    (68)Bigre,感叹词,表示惊叹或轻蔑或不满等情绪。

    (69)Charles-André Boulle(1642——1732),著名王室木工。这个姓氏的发音与“球”(boule)相同。

    (70)Condé,法国大贵族姓氏。

    (71)Guillaume,欧洲常见名字,即英语中的威廉(William)。

    (72)指英王威廉一世,曾是诺曼底公爵,一〇六六年征服大不列颠。

    (73)指中世纪的市民剧《帕特兰律师的闹剧》。其中的地毯商叫纪尧姆·卢索姆。

    (74)指老威廉·皮特(William Pitt,1708——1778),英国辉格党政治家,曾任英国首相。

    (75)Sucre,原义为“糖”。

    (76)一种风俗,新郎将新娘的吊袜带剪成小块,分给来宾,挂在上衣扣眼里。

    (77)指一个村社或若干村社共有的土地。

    (78)Suzon,即苏姗娜,称苏松有亲昵之意。

    (79)即史上以暴虐荒淫著称的尼禄皇帝。

    (80)Suetonius(约67——约122),古罗马传记作家。

    (81)Catullus(约前87——前54),古罗马诗人,擅长爱情诗。

    (82)Martialis(约40——约104),古罗马诗人。

    (83)Juvenalis(约60——约140),古罗马讽刺诗人。

    (84)Petronius(约27——66),古罗马作家。

    (85)Jean-Baptiste Rousseau(1669——1741),法国诗人、剧作家,当时被称作“伟大的卢梭”。舆论指责他亵渎宗教、侮辱同仁,议会决议将他驱逐出境。他著文为自己辩护,狄德罗这里说的序言即指他的辩护词。此卢梭与后来的让-雅克·卢梭没有关系。

    (86)全名《奥尔良的贞女》,是一首诙谐的叙事诗,主角是圣女贞德。

    (87)拉丁语,话虽轻浮,活得正直。

    (88)Pitija,古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的女祭司,能够预知未来,居德尔斐神庙。亦译作比媞亚、琵西雅。

    (89)据《圣经·新约》,耶稣复活四十天后升天,又过了十天,耶稣的使徒们正在耶路撒冷聚集,耶稣遣生灵降临,附在使徒们身上,由他们在人间传播福音。

    (90)出自十六世纪法国作家拉伯雷的小说《巨人传》,小说里巨人庞大固埃为寻找神瓶而游历四方,得到神瓶后获启示曰“痛饮吧”。

    (91)拉伯雷曾任默东的本堂神父。

    (92)这个词流行写法是Engastrimythe,意为“腹语”,engastrimute是古写法,狄德罗有意采用古词,是为嘲笑某些守旧的学究。

    (93)均为法国作家,除去较为著名的拉伯雷、拉封丹与莫里哀,其余人等:拉法尔(La Fare,1644——1712)、舒里约(Chaulieu,1639——1720)、帕纳尔(Panard,1689——1785)、加莱(Gallet,1700——1757)为诗人,夏佩尔(Chapelle,原名Claude-Emmanuel Luillier,1626——1686)为作家,瓦岱(Vadé,1720——1757)为剧作家。

    (94)“松果”酒家在巴黎圣母院附近,是一些嗜酒的作家经常光顾的地方,“神殿”指拉法尔、舒里约等作家组成的小团体,“甘盖特”(Guinguette)意思是小酒店、小咖啡馆,舒里约等作家经常在诗里写到。

    (95)Anacreon,公元前六世纪古希腊诗人,题材多为女人与酒。

    (96)法语,腹语者。

    (97)瑙铎(François Naudot,生卒年不详),德·布罗斯(Charles de Brosses,1709——1777),弗莱恩施海姆(Freinsheim,1608——1660),布罗蒂埃神父(Gabriel Brotier,1723——1789),此四人都曾研究古代典籍残本或空白,试图把文本补充完整。

    (98)当时时髦的说法,指休闲躺椅。

    (99)指警察局的问讯记录。

    (100)英国小说家理查逊当时在法国深受欢迎,狄德罗本人也是理查逊的崇拜者。

    (101)巴黎一所教堂及收容所。

    (102)这里摹仿古罗马皇帝恺撒的名言Veni,vidi,vici(我来了,我见了,我赢了),这种戏拟显然有反讽的味道。

    (103)Marie Jeanne Riccoboni(1713——1792),法国小说家,主要作品是《伊丽莎白-苏菲·德·瓦利埃信札————致路易丝-奥当斯·德·冈特勒》。

    (104)Tite-Live(约前59——17),古罗马著名历史学家。

    (105)Cornelio Bentivoglio(1688——1732),意大利大主教。

    (106)Charles Collé(1709——1783),法国剧作家。

    (107)指尼侬·德·朗克洛(Ninon de Lenclos,1620——1705),法国名妓、作家。

    (108)此处叙述出现漏洞,此妇人既为寡妇,死后何来丈夫为其伤心?

    (109)见拉封丹《寓言集》六卷·四《橡果与葫芦》,里面的人物叫加罗。

    (110)指让-雅克·卢梭,他在儿童教育小说《爱弥儿》里称赞了这则寓言。

    (111)出自古罗马诗人奥维德的《变形记》,作者引用时有细微改动。

    (112)Dom La Taste(1692——1754),法国作家,认为魔鬼可能创造奇迹,但会将人引入歧途。

    (113)Béelzébeth,《圣经·新约》谓之魔王,代表七宗罪中的暴食,犹太教则谓之蝇王。

    (114)For-l'Évêque,原为巴黎主教裁判台,后改建为监狱,主要关押欠债者、犯事的士兵和演员。十九世纪初拆除。

    (115)这是影射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的理论。

    (116)说的是雅克已经触碰到姑娘的膝盖。法语有成语“不及某人的膝盖”,意思是差距很大,这里是反用。

    (117)法国修士、作家亨利-约瑟夫·洛朗(Henri-Joseph Laurens,1719——1797)的小说,又名《人类精神之万象》,一度被当作伏尔泰的作品。

    (118)这里出版者其实就是作者本人,他以雅克与他的主人谈话的整理者与出版人的名义出现,故自称“出版者”。

    (119)此处模仿了《项狄传》第一百七十二回。

    (120)芝诺(Zenon,约前490——约前425),古希腊哲学家;斯宾诺莎(Spinoza,1632——1677),荷兰哲学家。芝诺以“芝诺悖论”闻名,但是“芝诺悖论”在很长时间里被简单地归于怀疑主义(甚至诡辩)。芝诺是哲学家巴门尼德的弟子,而斯宾诺莎的哲学也被认为是巴门尼德学派的余绪。简单说,巴门尼德将世界归结为超宗教的“一”,是一种自然神论,斯宾诺莎与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狄德罗等都是自然神论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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