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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晚上,桓弟也从公司里回来了。晚餐之后,李嫂收拾了饭桌,于是大家仍旧坐在各人的位子上谈起闲话来。梦华所说的大半是学校里的情形,桓弟就把公司的近事以及外面所见所闻的报告给她们。姥姥在逗着小孩,李嫂在一旁坐一个矮凳,一面听别人谈话,一面搓着麻线。

    桓弟一面吃着暖水瓶的开水,一面讲话。他说近来公司里的面干脆没有老百姓吃的,从前是有面不能买,现在是根本没有面,不是没有,是完全被日本人运走了。又说,自从鬼子统制猪肉以来,老百姓简直买不到肉,偶然买到了,却是臭的。因为税重价高,手续麻烦,大家反倒觉得不如素食更好,结果,屠户们的肉反倒剩下了,有的把肉吊在井里冰着,有的用盐腌起来,有的就拿着臭肉当好肉出卖,反正有些馋人,不管香臭,只要是肉就买来吃。这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又说,敌人近来正大兴土木,主要的是先修马路,要修得四通八达,把省城和外县织成一个交通网,这样不但运输方便,外县如来告急,可以朝发夕至,因为鬼子们只是占领了铁路线,稍偏僻的地方,我们的游击队活动得很厉害。据说鬼子占住县城,却只敢在县城里活动,很少敢离开城区,偶尔出来一次,如果离城十里,就很难得再活着回去。不要看他们在省城里耀武扬威,有时排了队在街上走,有时开了汽车在马路中急驰,看起来好象人很多,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这里有事便开往这里,那里有事便又开往那里。而且近来还传说一个顶好笑的故事:黄河堐那边,鬼子的兵车风驰电掣的开着,车上满是雄纠纠的“皇军”,他们戴着铁盔,荷着长枪,服装整齐,威风凛凛,但有一点却很奇怪,那些“皇军”却永远只是一个姿势,从来不回回头,也从来不伸伸手,他们站个甚么样子,就永远是甚么样子,呆呆地就好象些木头人似的。后来是从一个逃出来的木匠口里道破了这秘密。前些时鬼子曾在省城里大捉木匠,说是有很多木工需要他们去做,而且发给很高的工资,和很好的口粮。可是这些到河北做工的木匠一个也不曾回来,原来他们所做的就是木头兵,把这些木头兵装扮起来,钉在车上运来运去,以示威武,这秘密恐为木匠所泄露,于工作完毕之后就完全把他们残害了,逃了回来的那一个,也不过是千百人中的惟一的一个而已。日本人实在是计无所出了,他们开向外县去应援的军队,回来的时候虽然也还是那几辆兵车,可是站着的变成了躺着的,敞着的变成了盖着的,车上面虽然盖着,下面却沿路漏血水,车过去了,留下一路的臭气,而且象装运贼赃似的,鬼鬼祟祟,不敢让人瞧见,深更半夜才从车上搬运下来。最后他说:现在各处开辟马路,最苦的还是老百姓,田地划入马路,那是无可如何的事,假如房子也被划入,那不管你有甚么困难,说今天拆房子,你绝不敢等到明天。假如你还知趣,就赶快自动拆除,虽然你不得不暂时露宿,但砖瓦木材还是你的,如果稍有迟误,就连一草一芥也完全充公。听说南山下边有一个老寡妇守着惟一的一间房子过活,房子被划入了,那老妇人在自己门前,滚来滚去,哭声震天,不准拆房子,这真把鬼子气恼了,一个鬼子把开路工人打石头的铁锤抢过来,一下子就把那老妇人的脑袋打个粉碎。而修马路的工人呢,修着修着,竟连音信也没有了,原来是又把他们装上了火车,运到前线去运子弹,当炮灰去了。

    他越说话越多,却把全家人说得好不难过,这些消息虽已听过不知多少,但每次听到,还不能不惊心动魄,姥姥听到最悲惨处,便不能自已地流起泪来,孩子虽然并不了然,但看了姥姥的神气早已不敢出声,只用小手替姥姥揩抹眼泪,梦华直是叹息,李嫂却一面捻着线,一面在口中作出啧啧的声音。

    沉默。在沉默中灯光格外发白。她们的影子散乱地照在壁上,照在地上,影子也寂然不动。

    梦华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断了的谈话乃又得以继续。她在报告学校中为了二年级级任问题而发生的种种纠葛时,竟忘记了告诉:当校长请她去谈话的时候居然又问到孟坚的消息,而且还托她代为致意。桓弟就陡然把桌子一拍,说这种老奸巨滑的老东西甚么手段都会用,他以为这位老校长这样一再提及孟坚,至少有两种作用,一方面是说明他知道你们的底细,也就等于说,你要小心,不然是很容易出错的,一旦有事,你的丈夫也可以给你构成一个罪状;而另一方面呢,他是在对那在外流亡的人表示关切,他也明白敌人的统治不会长久,在外流亡的人是终于要回来的,虽然在名义上是他的学生,谁能保定孟坚回来以后是干甚么呢?他看得远,他想将来在这个学生身上讨一点便宜。经桓弟这样一说,梦华也才恍然大悟,她原来想的未免太单纯了。由于这一段话,他们的话题就又转到了孟坚身上。他们一有机会,总爱谈到他的,就象谈一个故事中的人物。

    孩子感到不耐烦,用小手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桓弟看见了,就故意过来逗他。他把他高高地举在手里,问道:

    “宝宝,你想爸爸不想?”

    孩子说:“想。”

    “在甚么地方想呢?”他又问。

    孩子就用小手指一指自己的心口。

    “你说爸爸甚么时候回来呀?”

    孩子说:“明天。”

    “明天一定回来吗?”

    孩子却又说:“明年。”

    于是他们又谈到了他的来信,谈到了那个姓庄的,谈到了路上的困难,以及种种危险,归结还是为甚么姓庄的能够回来,而他却不能回来。梦华就以似玩笑似恼怒的神气说:

    “他呀,他当然是怕危险,他这个人生来就是这样小心的。不必说让他冒这么大的危险回来,就是他平日在街上走路,假如有一块石头挡在他面前,他既不肯大步跳过去,也不肯踏着石头迈过去,他怎么办呢,他就绕着石头转过去。”

    这又惹得大家笑起来。桓弟一面笑着,一面再去取暖水瓶,却不料那满满的一瓶水早已叫他喝空了,他就用力把水瓶举向李嫂,喊道:

    “火车头,上水!”

    这颇使李嫂莫名其妙,等他笑哈哈地说明了,李嫂才知道是要她到厨房里去灌开水。而所谓“火车头”者,原来是指的雷孟坚,他是最能喝开水的,就象一个火车头一样,总得向锅炉里不断地加水。梦华就说,他临流亡之前,虽然有很多重要东西都不带,然而一个很大的暖水壶却非带不可。此外还有一本地图。姥姥说,他出去逃难,爬山过河,恐怕早已把水瓶打破了。梦华就说不见得,因为他这个人最精细,他是最善于保存东西的,不管在外面十年八年,等回来时可能还把那暖水瓶带回来,可能一毫不损,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此刻孩子已经不困了,他自己走来走去,看自己的影子玩耍。听别人说甚么火车头,他就说长大了要坐着火车去找爸爸。姥姥问:“几时才能长大呢?”他的回答还是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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