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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一年四季分明,其中最绚丽多彩的要数五月份前后。
信长从越前逃回京都后,一直在东山绿荫环绕的清水寺中静养。
(京城里满眼翠绿之色,和越前的败仗简直恍如两个世界。)
光秀每次爬上清水坡去向信长请安时都会这么想。他多少有一些吟诗作曲的习惯。这种习惯在那个时代是毫无用处的。光秀沿着坡道向山上走去。
光秀一边走,一边想着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是他从越前回来后第一次到室町御所去看望将军义昭。作为京都守护的礼节是再应当不过的了。
“呀,光秀回来了!”
义昭抚掌而笑,甚是开怀。只见他脸色红润,满面笑容。织田军头一次吃了败仗,义昭却高兴得像遇到了喜事。
也难怪。
光秀一眼就能看穿他心里在作何想。信长这次出人意料的溃败,可以说正合秘密召集反织田同盟的义昭的下怀。就算不是他的计谋显出了效果,至少眼前的形势正是义昭一直所期望的。
(指日可待。)
义昭一定是这么想的。由此往后信长开始走下坡路,最终一蹶不振的话,那么足利将军将不再是信长的装饰品,而是名副其实的征夷大将军,到时候就可以如愿以偿召开幕府了。
(光秀,太让人高兴了。)
义昭高兴得想要大叫。想当年他们志同道合,曾经梦想要重建室町幕府。
直到现在,义昭都把光秀当成自己的战友。正因为这样,织田军破天荒地打了败仗后,义昭却能够在光秀面前笑得如此开心。
(这不是惹麻烦嘛。)
光秀不得不提高警惕。义昭身边有很多幕臣。这些人最近和信长的家臣没什么两样,还不知道会在背后嚼什么舌头根子。
“快讲讲越前大仗的事情来听。你是不是又打了漂亮仗?”
“哪里,这次不像以往,我方的部队吃了败仗,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是不是只有你打了胜仗?我听别人说了。”
“不敢不敢。”
光秀心中涌起一阵恐慌。义昭刚才说的话要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信长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误会呢。
(这位将军真是喜欢惹事。)
虽然人不算笨,却行事草率口无遮挡。义昭的这种性格,让光秀感到愈来愈沉重的负担。
“您说的是金崎城的撤退吗?”
“对呀,掩护撤退的那场仗。”
“并不是我的功劳。要论首功,应当是木下藤吉郎,第二位是三河殿下(德川家康),我只不过是跟随在二人之后而已。”
“太谦虚了。”
“将军殿下,我说的是实话。您一定要听好了。我跪下求您了!”
光秀平伏在地。他是认真的。其实并不是他谦虚。他确实是跟随在后,还轮不上邀功请赏。而义昭却不这么认为。
“你以前就这样,行事低调。”
义昭自认为是光秀的保护人。要加以宠爱才行。而且,他不愿意让光秀输给木下藤吉郎或是德川家康之流。
“这件事我要跟信长说说。”
义昭的这句话恍如响雷一般,光秀趴在地上,懊丧得想要放声大哭。
他抬起头,脸色惨白。
他本想说:“我确实没什么功劳。”
然而再继续申辩的话,就不合礼节了。
光秀灵机一动,当场作了一首描绘自己心境的诗歌。内容并不出奇,意思是说去了越前的海边却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不过亲眼见到了诗词中著名的气比松原也算是收获吧。诗歌中古今的修辞用得恰到好处。
“不愧是光秀啊!”
义昭抚膝而笑。
(什么呀,头疼死了。)
光秀在清水坂上边走边想。
(人的运气真是难以预料。)
————运气是要去营造的。
以前,道三曾经这样说过。光秀一直铭记在心,并以此作为自己的处世原则。事实上,道三就是自己亲手去营造的。奈良屋的万阿,还有发动政变当上了国主的土岐赖艺,都是出自道三之手的作品。这些作品为道三开运辟道,直到道三当上了美浓的国主。
(我的作品是将军义昭。)
此话不假。他把一文不名的和尚义昭从奈良一乘院中救出来后遍访诸国,最终得以和信长联手使其当上了将军。光秀的命运也从此被改写。
(道三有那么多的作品,我却只有义昭将军一个。而且现在还束手无策。)
要是换作道三,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已经无用的作品。也许嫌他碍事,早就杀掉了也不一定。
(这点我可做不到。)
光秀继续上山赶路。
信长从上座盯着光秀。
(听说这家伙几日前在将军面前作了一首奇怪的诗歌。)
这首歌,是从义昭那里得知的。听上去,像是在嘲笑信长攻打越前大败而归。
“十兵卫,你喜欢松树是吗?”
“不知从何说起?”
“气比的松原。你不是告诉将军,到越前敦贺就是为了看它们吗?”
“那只是诗歌而已。”
光秀的意思是那不过是诗歌的意境罢了。信长对他的语气感到不快。
“殿下不懂诗歌吧。”
似乎话中有话。信长天性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中世纪的辞藻游戏,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他总是与过去的旧事物决裂,喜爱前卫的东西,并全身心地加以投入。
“你是诗人吗?”
他反问道。
他的语气中多少带有几分厌恶。他讨厌的传统艺术来自他讨厌的规矩方圆。就拿诗歌的规矩来说,比如歌枕或是古典名诗等等。传统艺术便是成立于这些规矩之上的。一字不漏地死记硬背下来,就成为所谓的京都教养。
信长对这些一窍不通。他天生就抗拒这些东西。
不光是抗拒,他还厌恶它们,想尽方法去破坏它们。
换而言之,它们都是信长的敌人。除了诗歌,所有中世纪的权威都是。当然也包括遍布南都北岭的佛教。
“你是诗人吗?”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你这家伙与我的敌人是同一伙的吗?”当然只是有这种倾向而已。说这句话的信长本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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