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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白居易选集最新章节!

善爲官。語出潘岳《閑居賦》:“岳嘗讀《汲黯傳》,至司馬安四至九卿,而良史書之,題以巧宦之目,未嘗不慨然廢書而歎曰:嗟乎!巧誠有之,拙亦宜然。”意思是説,既有巧宦,當然也就相對地必有拙宦;爲白氏言“拙宦”所本。實際的意思是説自己守正不阿,不善於逢迎諂媚。叨,非分而得。清貫,皇帝侍從之官,見《正字通》。《南齊書·張欣泰傳》:“當處卿以清貫。”亦謂近侍之職。

    〔三〕素餐:無功受禄之意。《詩·秦風·伐檀》:“彼君子兮,不素餐兮。”白氏居官廉潔,《長慶集》有《讓絹狀》,就是爲了拒絶接受穆宗賜絹五百匹而寫的。

    〔四〕或望句:自謂曾獻可替否(建議當作者,阻止不當作者)。白氏回朝後,先後作尚書司門員外郎、尚書主客郎中知制誥和作朝散大夫守中書舍人時,曾屢上奏摺,對國政提出不少建議。

    〔五〕可圖句:此爲反詰句。意思是:能够只圖自己家口免於飢寒嗎?

    〔六〕性疏句:言稟性粗疏,不善逢迎,豈能得皇帝經久不衰的倚重?

    〔七〕命薄句:命運不濟,至今才知經國濟世的願望難以實現。

    〔八〕分寸句:言未能報君恩於萬一。寵光,即恩惠,指皇帝的倚重和提拔。

    〔九〕不休句:不作徹底休官的打算,難道還想另找甚麽别的差使?言外之意,只有徹底休官,别無出路。

    案白氏罷中書舍人,是在穆宗長慶二年(八二二)七月。

    長慶二年七月,自中書舍人出守杭州,路次藍溪作〔一〕

    太原一男子〔二〕,自顧庸且鄙;老逢不次恩,洗拔出泥滓〔三〕。既居可言地〔四〕,願助朝廷理;伏閣三上章〔五〕,戇愚不稱旨〔六〕。聖人存大體〔七〕,優貸容不死〔八〕;鳳詔停舍人〔九〕,魚書除刺史〔一〇〕。置懷齊寵辱〔一一〕,委順隨行止〔一二〕。我自得此心,于兹十年矣〔一三〕。餘杭乃名郡〔一四〕,郡郭臨江汜〔一五〕。已想海門山,潮聲來入耳〔一六〕。昔予貞元末,羈旅曾遊此。甚覺太守尊,亦諳魚酒美〔一七〕。因生江海興,每羨滄浪水〔一八〕;尚擬拂衣行,況今兼禄仕。青山峯巒接,白日煙塵起。東道既不通,改轅遂南指〔一九〕。自秦窮楚越,浩蕩五千里〔二〇〕。聞有賢主人〔二一〕,而多好山水。是行頗爲愜〔二二〕,所歷良可紀〔二三〕。策馬渡藍溪〔二四〕,勝遊從此始。

    〔一〕出守、藍溪:在封建時代,京官外放作太守、刺史一類的官,叫作出守,因爲他們負有守土之責;藍溪,指藍橋驛,在陝西藍田縣東南藍水上。

    〔二〕太原:白氏祖籍山西太原。

    〔三〕老逢二句:不次恩,越級提升之恩;洗,是洗刷罪過;拔,是提升官級;出泥滓,從被誣衊陷害的泥淖中拯救出來。白氏自元和十年被貶爲江州司馬,後轉任忠州刺史,雖職位略有提升,但被貶謫的處境基本未曾改變。直至元和十五年冬,才奉召回京作尚書司門員外郎、主客郎中知制誥,加朝散大夫,轉守中書舍人上柱國,再轉中書舍人。不僅再次做了京官,而且品級也超過未貶以前。

    〔四〕可言地:唐制,中書省設中書舍人六人,掌進奏、參議及起草詔書。對皇帝的詔令如不同意,仍可奏請改正。實爲參議朝政的機要官員。

    〔五〕伏閣:唐制: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下入閣議事,故白氏上書,稱爲“伏閣上章”。

    〔六〕戇愚句:戇(gàng),直;稱(chèn),投合;旨,皇帝心願。案《舊唐書·白居易傳》:“時天子荒縱不法,執政非其人,制御乖方,河朔復亂。居易累上書論其事,天子不能用。”所言可與此兩句相證。

    〔七〕聖人句:封建時代,臣下尊稱皇帝爲聖人。此句意爲,皇帝顧全大局,棄短從長,赦罪録功。

    〔八〕優貸句:從寬處理,恕我不死。優,寬容;貸,饒恕。

    〔九〕鳳詔句:鳳詔,皇帝的詔令。後趙石季龍稱帝,建戲馬觀,上以木刻鳳凰,將五色詔書置於鳳口内,大臣就鳳口受詔,因稱鳳詔。停舍人,免去中書舍人官職。

    〔一〇〕魚書句:唐沿漢制,凡任郡守,朝廷將魚符(郡守憑證)左半交給他本人,右半存於郡庫,郡守到官,持魚符左半,與庫存魚符的右半相驗,以防假冒。見《演繁露》。除,任官;取免舊職、任新官之意。

    〔一一〕置懷句:安下心把寵和辱等量齊觀。

    〔一二〕委順句:委順,委時順命。行止,語本《孟子·梁惠王》:“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意思是説進退聽命於人,失去自主。

    〔一三〕我自二句:言我抱上述人生觀,已有十年。于兹,到如今。

    〔一四〕餘杭:即杭州。

    〔一五〕郡郭句:郡郭,即郡城。汜(sì),江汜,指錢塘江邊。

    〔一六〕已想二句:海門山,錢塘江入海處,有龕、赭二山,南北對峙如門。水被夾束,勢極猛悍,每逢潮汛,如萬馬奔騰,蔚爲奇觀,故浙江潮爲天下名勝。

    〔一七〕貞元末四句:白氏《吴郡詩石記》云:“貞元初,韋應物爲蘇州牧,房孺復爲杭州牧,皆豪人也。韋嗜酒,每與賓一醉一詠。時予始年十四五,旅二郡,以幼賤不得與(參加)游宴;尤覺其才調高而郡守尊。以當時心言,異日蘇、杭,苟獲一郡足矣。”羈旅,作客,意即飄泊。案,審文義,參以《吴郡詩石記》,“末”似當作“初”方合。諳(ān),熟悉。

    〔一八〕每羨句:羡慕漁父在滄浪水邊的漁釣隱逸生活。《楚辭》、《莊子》諸書,皆載《漁父篇》,爲此詩“滄浪水”所本。羨滄浪水,與上句“因生江海興”相應。

    〔一九〕東道二句:當時汴軍叛亂,東出之路不通,白氏遂取道襄陽。

    〔二〇〕自秦二句:詩言“五千里”,蓋是起初估量近路需用的里程;及到官,作《杭州刺史謝上表》又稱“七千里”,蓋據繞道以後實際經歷的里程而言。

    〔二一〕賢主人:原州主,指前任杭州刺史元藇。藇於元和十五年,繼嚴休復爲刺史。《唐語林》二以白氏的前任爲嚴休復者,非是。

    〔二二〕是行句:是行,此次赴任之行。愜(qiè),快心,稱意。

    〔二三〕良可紀:很值得記下來。

    〔二四〕策馬:趕馬。

    白氏自長慶元年任中書舍人知制誥,直至次年七月。其間,他看出穆宗是個荒淫放蕩的昏君,而宰相王播、蕭俛、杜元穎、崔植也是些無能之輩。河北復亂,朝廷命令各路藩鎮征討,久而無功。於是他在長慶二年正月初五上一封《論行營事宜狀》,建議朝廷不宜將平定河北的責任放在觀望不前的諸藩鎮肩上,而應叫他們各出少量的兵,由李光顔統一指揮,並與鎮守太原的裴度配合,剿撫並用,以奏全功。但這一番忠言,反招致穆宗的不滿。白氏氣憤之餘,申請外調。朝廷也就順水推舟,終於是年七月,外調作杭州刺史。此詩爲赴杭州任時經藍溪作。

    鄧州路中作〔一〕

    蕭蕭誰家村〔二〕,秋梨葉半坼〔三〕?漠漠誰家園〔四〕,秋韭花初白?路逢故里物〔五〕,使我嗟行役〔六〕。不歸渭北村,又作江南客。去鄉徒自苦,濟世終無益。自問波上萍〔七〕,何如澗中石〔八〕!

    〔一〕鄧州:唐屬山南東道;轄縣六,治所在今河南鄧縣東南隅。

    〔二〕蕭蕭:寒風聲。荆軻《易水歌》:“風蕭蕭兮易水寒。”

    〔三〕坼:破裂,形容梨葉萎敗。

    〔四〕漠漠:見前《東坡種花》詩注。

    〔五〕故里物:指上梨、韭而言,二物白氏故鄉渭上常見,故稱“故里物”。

    〔六〕嗟行役:感嘆出差在外之苦。三字乃簡括《詩·魏風·陟岵》“父曰嗟余子行役,夙夜無已”而成。

    〔七〕波上萍:喻受人驅使,行役無定。

    〔八〕何如句:何如,哪裏趕得上?澗中石,喻獨善其身;因澗石雖被水冲刷,但仍屹立不拔。

    此詩長慶二年秋,白氏出任杭州刺史,路過鄧州時所作。

    吉祥寺見錢侍郎題名〔一〕

    雲雨三年别〔二〕,風波萬里行〔三〕。秋心正蕭索〔四〕,况見故人名。

    〔一〕此詩題中之吉祥寺,可能因山而得名。《輿地紀勝》卷三十三景物下:“吉祥山,在大冶縣東。”大冶爲由武昌赴九江必經之路。錢侍郎,即錢徽。徽於長慶元年爲禮部侍郎,以試進士不受人情請託,爲段文昌、李紳所排擠,出爲江州刺史。

    〔二〕雲雨句:雲雨本皆水氣,升則爲雲,降則爲雨,故以比朋友同道,升沉異路。如荀濟《贈陰梁州詩》:“已作金蘭契,何言雲雨别?”又,此時白、錢分别才一年,而言三年者,蓋據《詩·豳風·東山》“自我不見,於今三年”之語而加以誇張,且取字之平聲以諧詩律。

    〔三〕風波:錢、白出任刺史,或因得罪了皇帝,或因被擠於權臣,在政治上都是小風波。而二人去江州,又皆沿長江水路而下,故曰“風波萬里”。

    〔四〕蕭索:蕭條冷落。

    此詩當係長慶二年(八二二)秋赴杭州途中經大冶時所作。

    初領郡政,衙退登東樓作〔一〕

    鰥惸心所念〔二〕,簡牘手自操〔三〕;何言符竹貴〔四〕,未免州縣勞;賴是餘杭郡,臺榭繞官曹〔五〕。凌晨親政事〔六〕,向晚恣遊遨〔七〕。山冷微有雪,波平未生濤;水心如鏡面,千里無纖毫〔八〕。直下江最闊〔九〕,近東樓更高〔一〇〕;煩襟與滯念〔一一〕,一望皆遁逃〔一二〕。

    〔一〕此詩題下有注云:“自此後詩到杭州後作。”領,掌管。郡政,指杭州的地方政權。杭州在隋朝,爲餘杭郡治,此時已廢郡爲州。古代官僚升堂理事叫坐衙,下班叫退衙。東樓,杭州城東樓,亦名望海樓。

    〔二〕鰥惸(guān qióng):鰥夫和孤苦零丁的人,泛指哀苦無告的老幼。

    〔三〕簡牘句:文書案卷都自己親手處理。

    〔四〕符竹:古代朝廷任命外官,書文字於竹板上,剖爲左右兩半。朝廷和官員各執其半,朝廷有事,遣使持半符,外官以所存之半符驗勘以取信。此處實指刺史的印信。

    〔五〕榭、曹:土高曰臺,臺上有屋曰榭。曹,官署。

    〔六〕凌晨:見前《採地黄者》注。

    〔七〕恣遊遨:任意遊覽。

    〔八〕纖毫:絲毫(指波紋)。

    〔九〕直下句:錢塘江下游出口處極寬。

    〔一〇〕近東句:宋、元以前觀浙江潮不在海寧(今鹽官鎮),而在杭州,明以後潮始外移。故唐代杭州城東有望海樓,樓特高,以便登臨觀潮。

    〔一一〕煩襟句:被雜務干擾的心懷和鬱結不解的思慮。

    〔一二〕遁逃:消逝。

    此詩爲長慶二年(八二二)初到杭州任所時作。

    醉後狂言贈蕭、殷二協律〔一〕

    餘杭邑客多羈貧〔二〕,其中甚者蕭與殷;天寒身上猶衣葛〔三〕,日高甑中未拂塵〔四〕。江城山寺十一月,北風吹沙雪紛紛;賓客不見綈袍惠〔五〕,黎庶未沾襦袴恩〔六〕。此時太守自慚愧〔七〕,重衣複衾有餘温〔八〕。因命染人與針女,先製兩裘贈二君;吴綿細軟桂布密〔九〕,柔如狐腋白似雲〔一〇〕。勞將詩書投贈我〔一一〕,如此小惠何足論〔一二〕?我有大裘君未見,寬廣和暖如陽春;此裘非繒亦非纊〔一三〕,裁以法度絮以仁〔一四〕。刀尺鈍拙製未畢,出亦不獨裹一身。若令在郡得五考〔一五〕,與君展覆杭州人。

    〔一〕蕭、殷二協律:蕭協律,即蕭悦,見後《畫竹歌》注。殷協律,其人當是殷堯藩。堯藩,蘇州嘉興(今浙江省嘉興市)人,元和時進士。曾爲協律郎;又辟李翺長沙幕府,後爲長樂令,有政績;擢監察御史,亦有直聲。當白氏任盩厔縣尉時,二人即已相識。《全唐詩》收其詩一卷。

    〔二〕餘杭句:餘杭郡,見前《初領郡政……》詩注。邑客,非本州土著的僑居人士。羈貧,流離窮苦。

    〔三〕葛:豆科蔓生植物,其纖維可織夏衣。

    〔四〕日高句:東漢時,范丹字史雲,曾爲萊蕪長,家窮時斷炊,鄰里爲之作歌:“甑中生塵范史雲,釜中生魚范萊蕪。”事見《後漢書·范丹傳》。此句意爲因無米下鍋,午時將届,鍋底塵土還未撢去。

    〔五〕綈袍惠:綈(tí),古代一種綢類。戰國時,范雎曾做魏國須賈的門客,被陷逃秦,易姓名,仕至丞相。後須賈以事至秦,范睢故意穿着破爛衣服,須賈見了,説:“范叔何一寒至此?”贈以綈袍一件,事載《史記·范睢列傳》。後來就用作朋友間解衣推食的典故。

    〔六〕襦袴恩:襦(rú),短襖。東漢時,廉范字叔度,作蜀郡太守,有惠政,百姓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晚)!不禁火(夜作),民安作。平生無襦今五袴。”事載《後漢書·廉范傳》。故後世稱有惠政及民者爲“襦袴恩”。

    〔七〕太守:即刺史,白氏自稱。

    〔八〕重衣複衾:重,讀平聲,重叠意;衾,即被。

    〔九〕裘、吴綿、桂布:並見前《新製布裘》詩注。

    〔一〇〕狐腋:即今人所説“狐肷”。狐腋下皮薄毛柔,爲裘尤輕暖。

    〔一一〕詩書:感謝的詩章和書札。

    〔一二〕何足論:哪裏值得談論?

    〔一三〕繒、纊:繒(zēng),絲織品總名;纊(kuàng),絲綿。

    〔一四〕裁以句:此句以製裘借喻爲政撫民之道。意爲恩威並用,用法律制裁橫暴,用“仁政”安撫善良。絮,布裏加綿叫絮。

    〔一五〕五考:五年考績。唐自元和二年以後,州刺史任滿五年,經過朝廷考查政績合格,即可轉官。故五考,是説任滿五年。

    此詩當作於長慶二年或三年冬十一月。

    早興〔一〕

    晨光出照屋梁明,初打開門鼓一聲〔二〕。犬上階眠知地濕,鳥臨窗語報天晴。半銷宿酒頭仍重〔三〕,新脱冬衣體乍輕。睡覺心空思想盡,近來鄉夢不多成〔四〕。

    〔一〕興:“興”字可作兩解:一,解作“起”,讀平聲;一,解作“興會”或“感想”,讀去聲。此處似以作“感興”爲長。

    〔二〕開門鼓:早晨官衙擊鼓開門,叫“早衙鼓”。

    〔三〕宿酒:隔夜酒意。

    〔四〕睡覺二句:言睡醒後心境空明,因無鄉夢撩人愁思。睡覺,睡醒;覺讀入聲。

    白氏以長慶二年冬初到杭州,而此詩云“新脱冬衣”,故知當是長慶三年春作。

    錢唐湖春行〔一〕

    孤山寺北賈亭西〔二〕,水面初平雲脚低〔三〕。幾處早鶯争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纔能没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緑楊陰裏白沙堤〔四〕。

    〔一〕錢唐湖:錢唐,秦漢以來古縣,唐避國諱,加“土”旁爲“塘”。錢塘湖,即西湖,在今浙江杭州市城西。三面環山,南北二高峰對峙。湖分裏湖、外湖、後湖,風景幽美,並多名勝古迹。

    〔二〕孤山、賈亭:孤山,在西湖後湖與外湖之間,孤峯獨秀,景物清幽。山上有孤山寺,陳天嘉初所建。賈亭,即賈全亭。全貞元間爲杭州刺史時所建。《唐語林》六:“貞元中,賈全爲杭州,於西湖造亭,爲賈公亭。未五六十年,廢。”

    〔三〕雲脚:一處興雲作雨,他處望之,似匹練垂地。亦名爲雨脚。

    〔四〕白沙堤:此爲舊堤,亦名斷橋堤。即今誤傳爲白氏所築之白堤。其實白氏所築,則在錢塘門外,自石雨橋北至武林門一段。

    此詩當爲長慶三、四年春在杭州時作。

    西湖晩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

    柳湖松島蓮花寺〔一〕,晚動歸橈出道場〔二〕。盧橘子低山雨重〔三〕,栟櫚葉戰水風涼〔四〕。煙波澹蕩摇空碧〔五〕,樓殿參差倚夕陽。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宫在海中央〔六〕。

    〔一〕柳湖句:西湖岸上多柳,故名柳湖;或以爲指柳浦,非。按柳浦埭在鳳凰山下,與孤山甚遠,且路途所不經。孤山多松,故名松島;孤山寺多蓮,故稱蓮花寺,又一般寺院亦可泛稱蓮花寺。

    〔二〕橈、道場:橈(ráo),小槳。道場,佛家説法講經和做佛事的場所,都叫道場。白氏當係參加孤山寺之法會歸程作此詩。

    〔三〕盧橘:見前《東南行一百韻》注。

    〔四〕栟櫚葉戰:栟櫚,一本作棕櫚,即棕樹。戰,同顫,謂因風顫抖。

    〔五〕空碧:照在水裏的藍天。或稱“空緑”,《西洲曲》:“海水摇空緑。”

    〔六〕蓬萊宫句:言孤山寺之在西湖,很像蓬萊宫之在東海,恍如仙境。

    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以長慶二年冬到任,四年夏去職,這兩年的秋天他都不在杭州。而此詩所寫是初秋景物,故知當是長慶三年(八二三)所作。

    江樓夕望招客〔一〕

    海天東望夕茫茫,山勢川形闊復長〔二〕。燈火萬家城四畔〔三〕,星河一道水中央〔四〕。風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五〕。能就江樓銷暑否?比君茅舍較清涼。

    〔一〕江樓:杭州城東樓,即望海樓。

    〔二〕山勢句:見前《長慶二年七月,余自中書舍人,出守杭州,路次藍溪作》注。

    〔三〕燈火萬家:中唐以後,東南一路,城市經濟空前發展,故杭州城外,人煙稠密,呈現萬家燈火的繁榮景象。

    〔四〕星河句:言錢塘江船舶麕集,晚間燈火輝煌,看去就像天上星河一樣。

    〔五〕平沙:即平川,平地。吴人泛稱水邊、水中可爲田者曰沙。

    此詩當是長慶三年在杭州時所作。

    江樓晩眺,景物鮮奇,吟玩成篇,寄水部張員外〔一〕

    淡煙疏雨間斜陽〔二〕,紅色鮮明海氣涼。蜃散雲收破樓閣〔三〕,虹殘水照斷橋梁〔四〕。風翻白浪花千片〔五〕,雁點青天字一行〔六〕。好著丹青圖寫取〔七〕,題詩寄與水曹郎〔八〕。

    〔一〕水部張員外:即張籍,見前《讀張籍古樂府》篇注。籍當時由國子博士轉水部員外郎。水部員外郎(屬尚書省工部),位從六品上階。

    〔二〕淡煙句:謂斜陽餘暉,由淡煙疏雨的間隙中射到水面。

    〔三〕蜃散句:蜃,見前《東南行一百韻》注。此句係實景虚寫。

    〔四〕虹殘句:言雨後虹彩如拱橋,後來虹彩漸漸消殘,映入水中,好像一座斷橋。

    〔五〕風翻句:江水碧緑,浪頭噴雪,片片如花。“翻”字以詩情作畫,寫得生動。

    〔六〕雁點句:雁陣經天,或作“人”字,或作“一”字。“點”字以畫筆入詩,下得有神。

    〔七〕好著句:著,用;寫取,臨摹下來。

    〔八〕題詩:畫上題詩。

    此亦在杭州任所作。

    晩興〔一〕

    極浦收殘雨〔二〕,高城駐落暉〔三〕。山明虹半出〔四〕,松闇鶴雙歸〔五〕。將吏隨衙散〔六〕,文書入務稀〔七〕。閑吟倚新竹,筠粉汗朱衣〔八〕。

    〔一〕晚興:晚間雜感。

    〔二〕極浦:《九歌·湘君》:“望涔陽兮極浦。”王逸注:“極,遠也;浦,水涯也。”此處當指西湖而言。

    〔三〕落暉:夕陽餘暉。

    〔四〕山明句:此句寫雨後新晴。雲開日出,故山明虹斷。

    〔五〕松闇句:此句寫晚。鶴,詩人自養。

    〔六〕將吏句:將指武官,吏指文官,皆刺史屬僚。隨衙散,刺史公畢退堂,則文武官佐亦隨之散衙。

    〔七〕文書句:言爲政清簡,民鮮争訟,故案件需要批閱的(入務)也很稀少。

    〔八〕筠粉句:筠(yún)粉,新生竹竿上白粉。汗,浸溼,此處作“沾”解。朱衣,唐代刺史官服色緋紅。

    此篇亦在杭州任所作。

    東樓南望八韻

    不厭東南望,江樓對海門〔一〕。風濤生有信〔二〕,天水合無痕〔三〕。鷁帶雲帆動〔四〕,鷗和雪浪翻〔五〕。魚鹽聚爲市,煙火起成村。日脚金波碎〔六〕,峯頭鈿點繁〔七〕。送秋千里雁,報暝一聲猿〔八〕。已豁煩襟悶〔九〕,仍開病眼昏。郡中登眺處,無勝此東軒〔一〇〕。

    〔一〕海門:見前《長慶二年七月,余自中書舍人,出守杭州,路次藍溪作》注。

    〔二〕風濤句:案此即浙江潮;有信,謂來時有定。

    〔三〕天水句:即水天相接,混然一色意。

    〔四〕鷁帶句:鷁,船頭刻鷁鳥形,曰鷁首。《淮南子·本經》篇高注:“鷁,水鳥也;畫其象著船頭,故曰鷁首。”雲帆,謂帆幅輕如雲片;船帆一體,故鷁動帆摇。

    〔五〕鷗:海鷗,色白或灰;性習水,隨波上下。

    〔六〕日脚句:從雲層夾縫裏漏出的陽光,照在水面上,光芒點點如碎金。

    〔七〕峯頭句:山寺燈光閃爍,就和美人首飾上鑲嵌的珠寶一樣,光輝燦爛。

    〔八〕報暝:即報晚。

    〔九〕已豁句:已經豁散了鬱結在胸懷間的煩悶情緖。

    〔一〇〕無勝句:無勝,不能超過;東軒,東樓。

    此亦杭州任所作。

    春題湖上

    湖上春來似畫圖,亂峯圍繞水平鋪〔一〕:松排山面千重翠〔二〕,月點波心一顆珠;碧毯線頭抽早稻〔三〕,青羅裙帶展新蒲〔四〕。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五〕。

    〔一〕亂峯圍繞:西湖三面皆山,有南高峯、北高峯、秦望山、葛嶺諸勝。

    〔二〕松排山面:湖邊山際本來多松,至唐刺史袁仁敬又特加種植,自行春橋西達靈竺,路左右各三行,每行相去八九尺。蒼翠夾道,陰靄如雲,日光穿漏,若碎金屑玉,故後世以“九里雲松”爲西湖一景。

    〔三〕碧毯線頭:言早稻初生,如緑毯的絲絨線頭。

    〔四〕青羅裙帶:言蒲葉披風,如羅裙的青飄帶。

    〔五〕勾留:即流連或停留。

    此詩長慶三年或四年春,作於杭州。是時任期將滿,故末兩句有惜别之情。

    采蓮曲〔一〕

    菱葉縈波荷颭風〔二〕,荷花深處小船通。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三〕。

    〔一〕采蓮曲:古老民歌的一種,盛行於江南一帶,爲採蓮女所歌唱。《樂府詩集》等書,以爲梁武帝所創製,實非。

    〔二〕菱葉句:菱葉浮於水面,下有長柄,水波一動,則隨之上下左右摇擺,故曰縈波。荷颭(zhǎn)風,言荷葉迎風招展。風,一本作“水”。

    〔三〕碧玉搔頭:即碧玉簪。

    此詩寫作時間不詳,姑附於此。

    畫竹歌 并引

    協律郎蕭悦善畫竹〔一〕,舉時無倫〔二〕。蕭亦甚自秘重〔三〕,有終歲求其一竿一枝而不得者。知予天與好事〔四〕,忽寫一十五竿,惠然見投〔五〕。予厚其意〔六〕,高其藝〔七〕,無以答貺〔八〕,作歌以報之,凡一百八十六字云。

    〔一〕協律郎蕭悦:集中别有一詩,題爲《余長慶二年冬十月到杭州,明年秋九月始與范陽盧賈、汝南周元範、蘭陵蕭悦、清河崔求、東萊劉方輿同遊恩德寺……》,所云蘭陵蕭悦,當與此序所稱蕭悦是一人。唐制,太常寺設協律郎二人,掌管音律。按,唐時州府幕僚,常帶京官名銜,蕭悦當亦是帶銜。其事蹟除白詩所述,他書無考。蘭陵,治所在今山東蒼山縣西南蘭陵鎮。當是蕭悦的郡望。

    〔二〕舉時無倫:即舉世無倫,“世”字因避太宗李世民諱改。意爲當代無雙。

    〔三〕秘重:把自己的畫看得很重,不輕易示人。

    〔四〕知予天與好事:予,我;天與,天賦,稟性;好事,好奇。《漢書·揚雄傳》:“家素貧,嗜酒,人希至其門。時有好事者,載酒肴從游學。”天與好事,指本性愛好藝術。

    〔五〕惠然見投:惠,施恩之意;見投,見贈。

    〔六〕厚其意:厚,形動詞;厚其意,以其意爲厚,即感其盛情。

    〔七〕高其藝:欽佩他的藝術造詣很高。

    〔八〕答貺(kuàng):答謝所贈。

    植物之中竹難寫,古今雖畫無似者;蕭郎下筆獨逼真〔一〕,丹青以來唯一人〔二〕。人畫竹身肥擁腫〔三〕,蕭畫莖瘦節節竦〔四〕;人畫竹梢死羸垂〔五〕,蕭畫枝活葉葉動。不根而生從意生〔六〕,不筍而成由筆成。野塘水邊碕岸側〔七〕,森森兩叢十五莖〔八〕。嬋娟不失筠粉態〔九〕,蕭颯盡得風煙情〔一〇〕。舉頭忽看不似畫,低耳靜聽疑有聲。西叢七莖勁而健,省向天竺寺前石上見〔一一〕。東叢八莖疎且寒,憶曾湘妃廟裏雨中看〔一二〕。幽姿遠思少人别〔一三〕,與君相顧空長嘆。蕭郎蕭郎老可惜,手顫眼昏頭雪色〔一四〕,自言便是絶筆時〔一五〕,從今此竹尤難得。

    〔一〕蕭郎:即蕭悦,唐人習稱男子爲郎。

    〔二〕丹青以來:自有繪畫藝術以來。

    〔三〕擁腫:同臃腫,肥胖而不露筋節。

    〔四〕竦:挺拔而有力。

    〔五〕死羸垂:委垂無生氣。

    〔六〕從意生:謂胸有成竹,意在筆先。

    〔七〕碕(qí)岸:曲岸。

    〔八〕森森:茂密狀。

    〔九〕嬋娟句:嬋娟,形容畫竹神態的秀美,左思《吴都賦》:“其竹則……檀欒嬋娟……”筠粉,見前《晚興》詩注。不失筠粉態,言其逼肖真竹。

    〔一〇〕蕭颯句:蕭颯,即蕭灑;盡得風煙情,謂蕭悦不僅畫竹逼真,且能畫出在風驚煙鎖的特殊環境中的特殊神態。

    〔一一〕省向句:省(xǐng),記得,與下句“憶”字互文見義。天竺寺,在杭州靈隱山。共有三寺:一在飛來峯南,叫下天竺;一在稽留峯北,叫中天竺;一在北高峯下,叫上天竺。

    〔一二〕湘妃廟:在洞庭湖君山上。出名竹,上有苔瘢,如血色淚痕叫湘妃竹。

    〔一三〕幽姿句:遠思,猶“遠韻”。“别”字在白詩中用法較特殊,其意近似今語“鑑賞”或“鑒别”。葛立方《韻語陽秋》十已爲指出,但未作解釋。

    〔一四〕顫:一本作“戰”,義同。

    〔一五〕絶筆:相傳孔丘作《春秋》至魯哀公十四年絶筆。此言蕭悦從此不再作畫。

    此詩作於長慶二年(八二二)十月到四年(八二四)七月,任杭州刺史期間。

    代賣薪女贈諸妓〔一〕

    亂蓬爲鬢布爲巾〔二〕,曉蹋寒山自負薪〔三〕。一種錢唐江畔女〔四〕,著紅騎馬是何人〔五〕?

    〔一〕諸妓:唐代有官妓,此處諸妓當亦指官妓而言。

    〔二〕亂蓬句:亂蓬爲鬢,即鬢如亂蓬。巾,可能是頭巾,也可能是衣襟。巾,一本作“裙”。

    〔三〕蹋:即“踏”。

    〔四〕一種:一樣。

    〔五〕著紅騎馬:著紅,即穿紅。明蔣一葵《堯山堂外紀》:“唐時杭妓,承應宴會,皆得騎馬相從。”

    此詩當作於杭州刺史任所。

    别州民〔一〕

    耆老遮歸路〔二〕,壺漿滿别筵〔三〕。甘棠無一樹,那得淚潸然〔四〕?税重多貧户,農饑足旱田。唯留一湖水,與汝救凶年〔五〕。

    〔一〕别州民:長慶四年五月,作者杭州刺史任滿,臨行,州民送行,作此惜别。

    〔二〕耆老句:耆老,《禮記·曲禮》:“六十曰耆。”他書亦有以七十爲耆者。此處實指地方士紳。遮歸路,攔住白氏回京的去路。漢末侯霸作臨淮太守,當時天下大亂,他設法保全了一郡;後來調任,“百姓老弱相攜,號哭遮使者車,或當道而卧,皆曰:乞侯君復留!”事載《東觀漢紀》。此句用此典。

    〔三〕壺漿句:壺漿,早見《公羊傳》和《孟子》諸書,意謂壺裏盛的飲料,包括湯水和酒醴。然此處似以壺漿喻酒醴。别筵,餞别的筵席。

    〔四〕甘棠二句:自謙没有惠政及民,值不得州民的殷殷惜别。古代傳説,周初召伯,關懷人民,他時常在一棵甘棠樹下,審理争訟案件。後來人民對這棵甘棠樹加意保護,並作詩來歌頌他,這就是《詩·召南·甘棠》。那得,意思是哪裏值得?潸(shān),潸然,是淚落如雨的樣子。

    〔五〕唯留二句:白氏到杭後,發覺此地春雨多,秋雨少,長鬧旱災。因而在長慶四年春天,發動州民,修築西湖周圍的堤岸。春日雨多則蓄水,秋日雨少則放水灌田。從此杭州左近約千頃田地,得減免旱災。集中有《錢唐湖石記》,以通俗淺易的語言,告訴人民儲水放水之法,見後文選。

    茅城驛〔一〕

    汴河無景思〔二〕,秋日又淒淒。地薄桑麻瘦,村貧屋舍低。早苗多間草〔三〕,濁水半和泥。最是蕭條處,茅城驛向西〔四〕。

    〔一〕茅城驛:在今安徽碭山縣舊黄河道南,後世改稱毛城鋪。毛城鋪地名,見清光緖重修《泗虹合志》三。汴河流域,自唐大曆、貞元、元和、長慶,屢經兵燹,廬舍爲墟,白氏經過時,備見農村凋敝慘象。

    〔二〕無景思:思,讀去聲,無景思,言景物蕭條,毫無意趣。

    〔三〕間:讀去聲,雜。

    〔四〕最是二句:言茅城驛西,比起汴流沿岸所見,荒涼景況最爲突出。

    此詩係長慶四年(八二四)離杭州刺史任、赴洛陽途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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