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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余鑒衷:鑒,察;此謂難道不察我的衷懷嗎。

    【評箋】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韓文》卷一六:公之奇崛戰鬭鬼神處,令人神眩。

    林雲銘《韓文起》卷八:二公交情之深,在同官同貶,同行同遷,不必復道。第張公爲人,一生持正到底,屢蹶不移,薑桂老而愈辣,與昌黎聲氣相投,所以關情尤切耳。篇中步步細叙其宦途潦倒之況,與往來山水之奇,離合悲歡之意,能令千載之下,猶宛然在目。令讀者欲驚欲怒,欲笑欲哭,所以人不能及。至於摛詞俶詭,練句鏗鏘,則剩技也。

    曾國藩《求闕齋讀書録》卷八:以奇崛鳴其悲鬱,鏖戰神鬼,層疊可愕。

    林紓《韓柳文研究法·韓文研究法》:祭文體,本以用韻者爲正格。若不駕馭以散文之法,終覺直致。昌黎《祭河南張員外文》,曲折詳盡,造語尤奇麗。員外名曙,與公同爲御史,順宗朝又俱徙江陵,同官復同患難,故言之歷歷,情致自生。按之前後際,仍寓提挈結束之法。入手叙同官,以直見譴,陽山、臨武,皆二公貶所。“以尹鼯猱”句,“尹”字是字法,甚之之詞也。陽山、臨武,路過湖南,其寫過江風物,與旅宿逢虎,狀極逼真。“洞庭漫汗,黏天無壁”,語尤雄警。“偕掾江陵”是量移内地,又將洞庭一提。元和元年六月,公召爲國子博士,曙仍掾江陵,文中言“相見京師”者,元和二年曙爲京兆府司録參軍也。其云“解手背面,遂十一年”者,言曙守虔州,見惡於觀察,拜河南令,又不見悦於尹,所云“屢以正免,身伸事蹇”者也。用字造句固是昌黎長技,然綜叙張曙生平及與己交際,伸縮繁簡,讀之井井然。繁處極意抒寫,簡處用縮筆。讀之不已,可悟韻語長篇之法。

    按:這篇祭文在寫法上與散體的《祭十二郎文》可做對比,而二者又有異曲同工之妙。本篇雖是韻語,但句法變化自如,叙事波瀾起伏,摹寫生動,音情暢朗,有散文的流利條暢,避免了韻文的呆板拘束。《祭十二郎文》則雖是散體,却把駢語、韻語融入其中,叙事述情注意語氣頓挫、造句整飾,具有韻文的情韻,而避免了散體的平淡疏冗。

    平淮西碑并序[1]

    天以唐克肖其德,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於千萬年,敬戒不怠[2]。全付所覆,四海九州,罔有内外,悉主悉臣[3]。高祖、太宗,既除既治[4];高宗、中、睿,休養生息[5];至于玄宗,受報收功,極熾而豐,物衆地大,孽牙其閒[6];肅宗、代宗,德祖、順考,以勤以容[7]。大慝適去,稂莠不薅,相臣將臣,文恬武嬉,習熟見聞,以爲當然[8]。

    【注释】

    [1]本篇是爲平定淮西鎮(彰義軍)所寫的紀功碑。唐憲宗李純繼位後,採取武力平藩的政策。元和九年(八一四),彰義節度使吴少陽死,其子攝蔡州(淮西鎮駐節地,今河南汝南縣)刺史吴元濟反,朝命嚴綬爲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進討。由于諸軍顧望,叛軍又得到成德鎮王承宗、淄青鎮李師道等聲援,征討久未有功。次年五月,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度還,言淮西必可取。時爲考功郎中、知制誥的韓愈上書,以爲淮西“三小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也。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論淮西事宜狀》),因條陳用兵利害。九月,朝命以宣武節度使韓弘爲淮西諸軍都統,但征討軍近九萬,互相顧望,留屯不進,饋運疲弊。至元和十二年,師老財竭,朝臣競言罷兵。時裴度自請督師,七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義節度使,仍充淮西宣慰、招討、處置等使,出討淮西。行營皆一時之選,韓愈爲彰義行軍司馬隨行。八月出師;十月,擒吴元濟,平蔡州;十二月還朝。韓愈以功授刑部侍郎,仍詔撰《平淮西碑》,本文即應詔而作。然蔡州擒吴元濟一役,唐、隨、鄧節度使李愬功第一,而韓愈多叙裴度定策指揮之功,愬不平之。愬妻唐安公主女,出入宫禁,因訴碑不實,因此後有詔段文昌重撰碑文事。段文今存(《平淮西碑》,《全唐文》卷六一七)。

    [2]天以唐克肖其德:克,能够;肖,似。謂上天以唐王朝之德與之等齊。意本《春秋繁露·順命》:“德侔天地者,皇天右而子之,號稱天子。”繼繼承承:繼者繼而承者承,謂代代延續。敬戒不怠:恭敬戒懼,不敢稍懈。

    [3]全付所覆:謂全部付與天之所覆。《禮·中庸》:“天之所覆,地之所載。”四海九州:猶言天下。《書·大禹謨》:“文命敷于四海。”罔有内外:罔,無;不分内外。悉主悉臣:悉爲之主,悉臣服之。

    [4]高祖、太宗:高祖,唐開國皇帝李淵的廟號;太宗:李世民廟號。既除既治:謂乃除暴亂,達於至治。既,乃。

    [5]高宗、中、睿:高宗,太宗子李治廟號;中宗,高宗子李顯廟號;睿宗,高宗子李旦廟號。

    [6]玄宗:睿宗子李隆基廟號。極熾而豐:謂國勢興旺繁盛,指所謂“開元之治”。孽牙其閒:孽,通“蘖”,萌;牙,通“芽”,亦訓萌;謂其時已養成以後動亂的肇端。《漢書·金日磾傳》:“霍氏有事萌牙。”顔注:“萌牙者言始有端緒,若草之始生。”

    [7]肅宗、代宗:肅宗,玄宗子李亨廟號;代宗,肅宗子李豫廟號。德祖、順考:德宗爲代宗子李适廟號,於憲宗爲祖;順宗爲德宗子李誦廟號,於憲宗爲皇考。以勤以容:謂勤於致治,對負逆多所含容。以,語助。

    [8]大慝適去:慝,惡;大慝指巨奸。謂剛剛除去巨奸,指“安史之亂”、“建中之亂”被討平,首惡安禄山、史思明與朱泚、李希烈等被除去。稂莠(lánɡyǒu)不薅(hāo):稂莠,有害禾苗的雜草。《詩經·小雅·大田》:“既堅既好,不稂不莠。”毛傳:“稂,童粱也;莠,似苗也。”薅,拔去田草。謂叛亂餘黨仍負固割據,未能清除。將臣相臣:指文武朝臣。文恬武嬉:恬,安;謂文武官員安於逸樂。

    睿聖文武皇帝既受羣臣朝,乃考圖數貢,曰[9]:“嗚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10];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于郊廟[11]。”羣臣震懾,奔走率職[12]。明年平夏[13];又明年平蜀[14];又明年平江東[15];又明年平澤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貝、衛、澶、相,無不從志[16]。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17]。”

    【注释】

    [9]睿聖文武皇帝:唐憲宗李純尊號;《舊唐書·憲宗紀》:“(元和三年)春正月癸未朔,癸巳,羣臣上尊號曰睿聖文武皇帝。”考圖數貢:查考輿地圖、計算貢賦之地。《資治通鑑》卷二二六:“安史之亂,數年間,天下户口什亡八九,州縣多爲藩鎮所據,貢賦不入。”

    [10]天既全付予有家:謂上天把天下交付我家。有,語辭。《書·梓材》:“皇天既付中國民。”又《漢書·蓋寬饒傳》:“三王家天下。”傳次在予:以次傳繼于我。

    [11]事事:謂從事帝王之業。何以見于郊廟:郊廟指祭祀天地祖先處;謂在祭祀時以什麽面對天地祖宗。

    [12]震懾:震驚恐懼。《後漢書·任隗傳》:“内外朝臣莫不震懾。”率職:奉行職事。

    [13]明年平夏:指討平夏、綏、銀節度使楊惠琳在夏州(屬關内道,治朔方縣,今陝西靖邊縣境)的叛亂;憲宗於永貞元年(八〇五)八月即位,明年指元和元年;《舊唐書·憲宗紀》:“(元和元年三月)先是,(夏州刺史兼鹽、夏、綏、銀節度使)韓全義入朝,令其甥楊惠琳知留後。俄有詔除李演爲節度,代全義。演赴任,惠琳據城叛。詔發河東、天德兵討之。辛巳,夏州兵馬使張承金斬惠琳,傳首以獻。”

    [14]又明年平蜀:指討平劍南西川節度行軍司馬劉闢於成都的叛亂。西川節度使駐節成都府(今四川成都市),平夏與平蜀均在元和元年,“又明年”有誤。據《新唐書·憲宗紀》:永貞元年八月,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卒,行軍司馬劉闢自稱留後。元和元年正月,長武城使高崇文爲神策行營節度使以討劉闢。九月辛亥,高崇文克成都。十月戊子,劉闢伏誅。

    [15]又明年平江東:指平定浙西節度使李錡在潤州的叛亂。浙西節度使駐節潤州,治丹徒(今江蘇鎮江市),在江東。據《舊唐書·憲宗紀》:元和二年十月己酉,以浙西節度使李錡爲左僕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爲潤州刺史、鎮海軍浙西節度使。庚申,李錡據潤州反。壬戌,詔以淮南節度使王鍔充諸道行營招討使,内官薛尚衍爲監軍,率汴、徐、鄂、淮南、宣歙之師,取宣州路進討。癸酉,潤州大將張文(子)良、李奉僊等執李錡以獻。十一月甲申,斬李錡於獨柳樹下。“又明年”如連上文計亦有誤。

    [16]又明年平澤潞:指平定昭義節度使盧從史的叛亂。盧從史,參閲《試大理評事王君墓誌銘》注[9]。又《舊唐書·憲宗紀》:“(元和五年夏四月)甲申,鎮州行營招討使吐突承璀執昭義節度使盧從史,載從史送京師。”遂定易定:指義武節度使張茂昭將易、定二州歸於朝廷。義武節度使駐定州,治安喜縣,今河北定縣,易州治易縣,今河北易縣。《新唐書·憲宗紀》:“(元和五年)十月,(義武軍節度使)張茂昭以易、定二州歸于有司。”致魏、博、貝、衛、澶、相:指魏博節度使田弘正(賜名興)以六州土地歸順朝廷。魏博節度使駐節魏州,治貴鄉縣,今河北大名縣境。博州治聊城市,今山東省聊城市。貝州治清河縣,今河北清河縣。衛州治汲縣,今河南衛輝市。澶州治頓丘縣,今河南清豐縣境。相州治安陽縣,今河南安陽市。《新唐書·憲宗紀》:“(元和七年十月)魏博節度使田興,以六州歸于有司。”“又明年”亦有誤。

    [17]究武:究,《易·説卦》:“其究爲躁卦。”正義:“究,極也。”謂窮極武力。少息:少,通“稍”;暫停。

    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18]。以請,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東都,放兵四劫[19]。皇帝歷問于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帥之不廷授,于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他等[20];因撫而有,順且無事[21]。”大臣臆決唱聲,萬口和附,并爲一談,牢不可破[22]。

    【注释】

    [18]《新唐書·憲宗紀》:“(元和九年)閏八月丙辰,彰義軍節度使吴少陽卒,其子元濟自稱知軍事。”《資治通鑑》卷二三九:“少陽死近四十日,不爲輟朝,但易環蔡諸鎮將帥,益兵爲備。”

    [19]《新唐書·藩鎮傳》:“……元濟不得命,乃悉兵四出,焚舞陽及葉,掠襄城、陽翟。時許、汝居人皆竄伏榛莽間。剽係千餘里,關東大恐。”舞陽,屬河南道許州,今河南舞陽縣。葉,屬河南道汝州,今河南葉縣。襄城,屬河南道汝州,今河南襄城縣。放兵四劫:縱兵四出劫奪。

    [20]不廷授:謂不由朝廷任命,即擁兵自立。傳三姓四將:自至德元載(七五六)置淮西鎮,先後割據淮西者有李希烈、陳仙奇、吴少誠、吴少陽。其樹本堅:其樹立基礎牢固。兵利卒頑:兵器精良,士卒頑强。

    [21]因撫而有:利用安撫辦法而據有其地。

    [22]臆決唱聲:憑主觀倡言。并爲一談:謂衆口一詞,據《資治通鑑》:元和十一年正月,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駕部郎中、知制誥蕭俛各解職,守本官。時羣臣請罷兵者衆,上患之,故黜徽、俛以警其餘。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又數請罷用兵,八月,罷爲吏部侍郎。九月,右拾遺獨孤朗坐請罷兵,貶興元府倉曹。元和十二年,李逢吉等競言師老財竭,意欲罷兵,翰林學士令狐楚與逢吉善,罷爲中書舍人,等等。

    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予任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23]?況一二臣同,不爲無助[24]。”曰:“光顔,汝爲陳許帥,維是河東、魏博、郃陽三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25]。”曰:“重胤,汝故有河陽、懷,今益以汝,維是朔方、義成、陝、益、鳳翔、延、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26]。”曰:“弘,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往討之[27]。”曰:“文通,汝守壽,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四軍之行于壽者,汝皆將之[28]。”曰:“道古,汝其觀察鄂岳[29]。”曰:“愬,汝帥唐、鄧、隨,各以其兵進戰[30]。”曰:“度,汝長御史,其往視師[31]。”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賞罰用命不用命[32]。”曰:“弘,汝其以節都統諸軍[33]。”曰:“守謙,汝出入左右,汝惟近臣,其往撫師[34]。”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飢,以既厥事,遂生蔡人[35]。賜汝節、斧、通天御帶,衛卒三百[36]。凡兹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能,無憚大吏[37]。庚申,予其臨門送汝[38]。”曰:“御史,予憫士大夫戰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39]。”

    【注释】

    [23]庶其在此:謂天與祖先所付予任大概即在平定叛亂。庶:或然之詞,或許。

    [24]指裴度等少數大臣贊成平叛。元和十年五月,憲宗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元和十二年,李逢吉等諫罷兵,裴度自請詣行營督師。

    [25]以下詔命遣將用兵,指示方略。首先命李光顔,據《舊唐書·李光顔傳》:光顔自憲宗元和已來,歷授代、洺二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九年,將討淮蔡,九月,遷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踰月,遷忠武軍節度使。會朝廷討吴元濟,詔光顔以本軍獨當一面,光顔於是引兵臨溵水,抗洄曲。陳許節度使駐節許州,治長社縣,今河南許昌市。光顔統河東軍,待考。統魏博軍,《舊唐書·憲宗紀》:元和十年二月,田弘正子布、韓弘子公武各率師隸李光顔討賊。統郃陽軍,樊曰:“(元和十年)二月,命神策軍郃陽鎮遏將索日進以涇原兵六百人會李光顔。”郃陽屬關内道同州,今陝西合陽縣。

    [26]此命烏重胤。《舊唐書·憲宗紀》:元和五年夏四月壬申,以昭義都知兵馬使烏重胤爲懷州刺史、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九年閏八月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兼汝州刺史。此即“故有河陽、懷,今益以汝”。朔方軍即朔方節度使,管靈、會、鹽三州,駐節靈州,今寧夏靈武市境;義成軍即鄭滑節度使,管滑、鄭二州,駐節滑州,今河南滑縣境;陝指陝虢觀察使,管陝、虢、汝三州,駐節陝州,今河南陝縣。益指西川節度使,管成都府、彭、蜀等二十六州,治成都府(益州);鳳翔指鳳翔節度使,管鳳翔府(岐州)、隴州,駐節鳳翔,今陝西鳳翔縣;延指鄜延觀察使,管鄜、坊、丹、延四州,駐節延州,今陝西延安市境;慶指邠寧節度使,管邠、寧、慶三州,駐節邠州,今陝西彬縣。

    [27]此命韓弘。《舊唐書·韓弘傳》:弘,潁川人,世居滑之匡城。憲宗欲用形勢以臨淮泗,弘方鎮汴州,當兩河賊之衝要,朝廷慮其異志,欲以兵柄授之,而令李光顔、烏重胤實當旗鼓,乃授弘淮西諸軍行營都統。弘令其子公武率師三千隸李光顔軍。此“三千”上脱“萬”字,且與本文“二”不同。

    [28]此命李文通。《資治通鑑》卷二三九:元和十年二月,壽州團練使令狐通爲淮西兵所敗。癸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之。壽州治壽春,今安徽壽縣。宣武軍,屢見前。淮南指淮南節度使,領揚、楚等七州,治揚州,今江蘇揚州市。宣歙指宣歙觀察使,領宣、歙、池三州,駐節宣州,今安徽宣城市。浙西指浙西觀察使,領潤、常、蘇、杭、湖、睦六州,駐節潤州,今江蘇鎮江市。

    [29]此命李道古。《舊唐書·李道古傳》:道古由黔中觀察爲鄂、岳、沔、蘄、安、黄團練觀察使,時元和十一年也。初,以柳公綽在鎮無功,議將代之。裴度言道古嗣曹王皋之子,皋嘗以江漢兵遏李希烈之亂,威惠至今在人,復用其子,必能繼美。憲宗然之,故有此授。鄂岳指鄂岳觀察使,駐節鄂州,今湖北武漢市武昌。

    [30]此命李愬。《舊唐書·憲宗紀》:元和十一年十二月甲寅,以閑厩宫苑使李愬檢校左散騎常侍兼鄧州刺史,充唐、隨、鄧等州節度使。唐、隨、鄧指襄陽節度使,領唐、隨、鄧等八州,駐節襄州,今湖北襄樊市。

    [31]此命裴度。長御史:謂任御史臺長官御史中丞。視師:督率軍隊。《舊唐書·裴度傳》:九年十月,改御史中丞,尋遷刑部侍郎。《資治通鑑》卷二三九:元和十年,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

    [32]予同:謂與我同謀。相予:謂作宰相輔佐我。《舊唐書·憲宗紀》:元和十年六月乙丑,制以朝議郎守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裴度爲朝請大夫、刑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用命不用命:意本《書·甘誓》:“用命賞于祖,弗用命戮于社。”

    [33]此再命韓弘。節謂領軍的符節。《舊唐書·憲宗紀》:元和十年九月癸酉,以宣武軍節度使韓弘充淮西行營兵馬都統。

    [34]此命梁守謙。梁爲樞密使;樞密使代宗朝置,以宦者爲之,掌承受表奏,爲侍從近臣。撫師指監軍,唐中葉有宦者監軍制度;《資治通鑑》卷二三九:元和十一年十一月辛巳,命知樞密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

    [35]衣服飲食予士:謂使士卒飽暖。以既厥事:既,完成;厥,其;指完成平叛事業。生蔡人:使蔡州人復蘇。《舊唐書·憲宗紀》:元和十二年秋七月丙辰,制以中書侍郎平章事裴度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使持節蔡州諸軍事、蔡州刺史充彰武軍節度、申、光、蔡觀察、處置等使,仍充淮西宣慰、處置使。

    [36]節斧:符節與斧鉞。斧鉞爲儀仗。通天御帶:皇帝服用的衣帶。

    [37]惟其賢能,無憚大吏:謂選擇從官只看材能,不要避忌高官即不敢任用。《舊唐書·憲宗紀》:“以刑部侍郎馬總兼御史大夫,充淮西行營諸軍宣慰副使;以太子右庶子韓愈兼御史中丞,充彰義軍行軍司馬;以司勳員外郎李正封、都官員外郎馮宿、禮部員外郎李宗閔皆兼侍御史,爲判官、書記,從度出征。”時裴度幕府皆一時之選。

    [38]《資治通鑑》卷二四〇:八月庚申,度赴淮西,上御通化門送之。庚申爲三日;通化門爲長安城東北數第一門。

    [39]朝廷撤樂表謙下恭儉。

    顔、胤、武合攻其北,大戰十六,得栅、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40]。道古攻其東南,八戰,降萬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41]。文通戰其東,十餘遇,降萬二千[42]。愬入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策,戰比有功[43]。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44]。都統弘責戰益急,顔、胤、武合戰,益用命[45]。元濟盡并其衆洄曲以備[46]。十月壬申,愬用所得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人卒[47]。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饗賚功[48]。師還之日,因以其食賜蔡人[49]。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爲兵願歸爲農者十九,悉縱之[50]。斬元濟京師。

    【注释】

    [40]栅:軍事據點。人卒:居民與士卒。李光顔曾與叛將董重質在蔡州北郾城縣激戰,佔據洄曲,悉收其衆。

    [41]《舊唐書·李道古傳》:道古前後再破申州外城而不能拔;申州治義陽縣,今河南信陽市境。

    [42]十餘遇:與叛軍十幾次遭遇。

    [43]比有功:謂屢次取勝建功。《資治通鑑》卷二四〇:元和十二年二月,李愬謀襲蔡州,遣十將馬少良將十餘騎巡邏,遇吴元濟捉生都虞侯丁士良,與戰,擒之。士良,元濟驍將,常爲東邊患,召詰之,無懼色。愬曰:“真丈夫也。”命釋其縛,給其衣服器械,署爲捉生將。丁士良言於李愬曰:“吴秀琳擁三千之衆,據文城栅,爲賊左臂,官軍不敢近者,有陳光洽爲之謀主也。光洽勇而輕,好自出戰,請爲公先擒光洽,則秀琳自降矣。”擒光洽以歸。三月,吴秀琳以文城栅降于李愬,愬撫其背慰勞之。降其衆三千人。秀琳將李憲有材勇,愬更其名忠義而用之。愬每得降卒,必親引問委曲,由是賊中險易遠近虚實盡知之。愬厚待吴秀琳,與之謀取蔡。秀琳曰:“公欲取蔡,非李祐不可,秀琳無能爲也。”祐者,淮西騎將,有勇略,守興橋栅,常陵暴官軍。六月庚辰,廂虞侯史用誠生擒祐以歸。將士以祐曏日多殺官軍,争請殺之。愬不許,釋縛,待以客禮。時愬欲襲蔡,而更密其謀,獨召祐及李忠義屏人語,或至夜分,他人莫得豫聞。

    [44]《舊唐書·憲宗紀》:詔以郾城爲行蔡州治所。八月甲申(二十七日),裴度至郾城。郾城,今河南郾城縣。

    [45]責戰:督戰。用命:遵命行動。

    [46]并其衆洄曲以備:集中其部衆於洄曲以備官軍;洄曲,汝水上地名,《清一統志》:“許州洄曲河,在郾城縣東南三十里。唐元和中,吴元濟叛,以重兵委董重質守洄曲,即此。”

    [47]壬申:二十二日。文城:《清一統志》:“河南汝寧府:文城栅在遂平縣西南五十里。”遂平即今河南遂平縣。據《資治通鑑》卷二四〇:李祐言於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守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賊將聞之,元濟已成擒矣。”愬然之。冬十月甲子(十四日),遣掌書記鄭澥至郾城,密白裴度。度曰:“兵非出奇不勝,常侍良圖也。”辛未(二十一日),李愬命馬步都虞候、隨州刺史史旻留鎮文城,命李祐、李忠義帥突將三千爲前驅,自與監軍將三千人爲中軍,命李進誠將三千人殿其後。軍出,不知所之。愬曰:“但東行。”行六十里,夜,至張柴村,盡殺其戍卒及烽子。留義成軍五百人鎮之,以斷洄曲及諸道橋樑。復夜引兵出門,諸將請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濟。”諸將皆失色。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鵝鴨池,愬令擊之以混軍聲。愬遣李進誠攻牙城,毁其外門,得甲庫,取器械。癸酉(二十三日),復攻之,燒其南門,晡時,門壞。元濟於城上請罪,進誠梯而下之。甲戌(二十四日),愬以檻車送元濟諧京師。

    [48]辛巳:十一月一日。《資治通鑑》卷二四〇:“庚辰(十月三十日),裴度遣馬總先入蔡州宣慰。辛巳,度建彰義軍節,將降卒萬餘人入城。”大饗:大張宴席。賚(lài)功:賚,賜予;謂奬賞功臣。

    [49]指把多餘的軍糧救濟蔡州人民。

    [50]悉縱之:謂全部放之歸農。

    册功[51]:弘加侍中,愬爲左僕射帥山南東道,顔、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鄜坊、丹、延,道古進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52];丞相度朝京師,道封晉國公,進階金紫光禄大夫,以舊官相[53];而以其副總爲工部尚書,領蔡任。既還奏,羣臣請紀聖功,被之金石[54]。皇帝以命臣愈。臣愈再拜稽首而獻文曰:

    【注释】

    [51]册功:册封功臣。

    [52]據《舊唐書·憲宗紀》:十一月,録平淮西功,加宣武軍節度使韓弘兼侍中。侍中爲門下省長官,正二品,因官高位重,大曆後不單置,爲功臣兼銜。隨唐節度使、檢校左散騎常侍李愬檢校尚書左僕射、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襄、鄧、隨、唐、復、郢、均、房等州觀察等使。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顔、河陽軍節度使烏重胤並檢校司空;司空爲三公之一,中唐以後常爲節度使兼銜。以宣武軍都虞候韓公武檢校左散騎常侍、鄜州刺史、鄜、坊、丹、延節度使;散騎常侍屬門下省,無實職,爲功臣兼銜。又據《新唐書·李道古傳》:淮西平,加檢校御史大夫。

    [53]《舊唐書·憲宗紀》:十二月壬戌,以彰義軍節度使、淮西宣慰、處置使、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裴度守本官,賜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户。又《裴度傳》:詔加度金紫光禄大夫,弘文館大學士,復知政事。裴度爲晉(聞喜)人,故封於晉;國公食邑三千户,從一品;金紫光禄大夫,文散官,正三品。

    [54]《舊唐書·憲宗紀》:十一月戊申,以淮西宣慰副使、刑部侍郎馬總爲彰義軍節度留後;十二月壬戌,以蔡州留後馬總檢校工部尚書、蔡州刺史、彰武軍節度使,溵州、潁、陳、許節度使。被之金石:謂刻之於金石之上。金指鼎,石指碑;此即指將此文刻石。

    唐承天命,遂臣萬邦,孰居近土,襲盜以狂[55]。往在玄宗,崇極而圮,河北驕悍,河南附起[56]。四聖不宥,屢興師征,有不能尅,益戍以兵[57]。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爲卒賜糧[58]。外多失朝,曠不嶽狩,百隷怠官,事亡其舊[59]。帝時繼位,顧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60]。既斬吴、蜀,旋取山東,魏將首義,六州降從[61]。淮蔡不順,自以爲强,提兵叫讙,欲事故常[62]。始命討之,遂連姦鄰,陰遣刺客,來賊相臣[63]。方戰未利,内驚京師,羣公上言,莫若惠來[64]。帝爲不聞,與神爲謀,乃相同德,以訖天誅[65]。乃敕顔、胤,愬、武、古、通,咸統於弘,各奏汝功[66]。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軍北乘,厥數倍之[67]。常兵時曲,軍士蠢蠢,既翦陵雲,蔡卒大窘[68]。勝之邵陵,郾城來降,自夏入秋,復屯相望[69]。兵頓不勵,告功不時,帝哀征夫,命相往釐[70]。士飽而歌,馬騰於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71]。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入,道無留者[72]。頟頟蔡城,其壃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順俟[73]。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其下人[74]。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蔡人告飢,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75]。始時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里門夜開[76]。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旰而起,左飧右粥[77]。爲之擇人,以收餘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税[78]。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爲。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性命[79]。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爲不順,往斧其吭[80]。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强不支,汝弱奚恃[81]?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82]。淮蔡爲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飢,天子活之。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並疑[83]。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84]。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85]。

    【注释】

    [55]襲盜以狂:承襲爲盜,猖狂施虐。

    [56]往在玄宗:句法本《書·無逸》:“昔在殷王中宗。”崇極而圮(pǐ):圮,毁;極盛而衰敗,此指“安史之亂”。河北驕悍,河南附起:指安、史降將割據河北,繼則河南藩鎮起而效尤;割據河北道的有始於田承嗣的魏博鎮、始於李寶臣的鎮冀(成德)鎮、始於李懷仙的盧龍鎮,割據河南道的有始於侯希逸的淄青鎮、始於李希烈的淮西鎮等。

    [57]四聖不宥,屢興師征:宥,寬赦。指肅、代、德、順四朝藩鎮屢次肇亂,“不宥”、“師征”爲文飾之詞。肅宗時“安史之亂”正劇;代宗廣德元年(七六三)變亂平定,割據局面接着形成,有魏博鎮等叛亂;德宗即位不久,即有山南東道梁崇義、淄青李納、魏博田悦,成德李惟岳“四鎮之亂”,接着淮西李希烈、前盧龍節度使朱泚先後稱帝;順宗在位日短,有西川節度留後劉闢求鎮三川等。

    [58]謂百姓飢寒,朝廷傾財力以助軍需。常袞《劉晏宣慰河南淮南制》:“自兵亂一紀,事殷四方,耕夫困於軍旅,蠶婦病於饋……靡室靡家,皆籍其穀;無衣無褐,亦調其庸。”

    [59]外多失朝:謂外官多朝覲失時。曠不嶽狩:曠,廢;嶽狩,巡狩四嶽,皇帝外出巡視曰狩,四嶽指四方諸侯。百隸怠官:謂朝廷百官荒於職守。事亡其舊:朝廷諸事皆失其舊制。

    [60]謂憲宗繼位後審度形勢,咨嗟嘆息,求助文武百官,幫助鞏固唐王朝。恤,憂慮;予家,李姓王朝。

    [61]指平定浙西李錡(吴)、西川劉闢(蜀)、澤潞盧從史(古山東之地),田弘正以魏博六州歸於有司。

    [62]提兵叫讙(xuān):讙,同“嚾”,通“喧”;拿起武器喧嘩。欲事故常:想按常規辦事。指欲行驕兵悍將親黨膠固、變易主帥的故伎。

    [63]指成德鎮王承宗、淄青鎮李師道與吴元濟相呼應,沮止用兵,陰助爲亂,李師道並派刺客刺殺宰相武元衡等。賊,害。《資治通鑑》卷二三九:“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説李師道曰:‘天子所以鋭意誅蔡者,元衡贊之也,請密往刺之。元衡死,則他相不敢主其謀,争勸天子罷兵矣。’師道以爲然,即資給遣之……(十年)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賊執元衡馬,行十餘步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中。度氈帽厚,得不死……李師道客竟潛匿亡去。”

    [64]惠來:謂以恩惠招致,指採取安撫辦法。來,通“倈”,招倈。

    [65]與神爲謀:謀之神明。乃相同德:同德謂同心之人,指任命裴度爲相。以訖天誅:訖,竟;以完成上天的責罰。

    [66]謂敕命李光顔、烏重胤、李愬、李道古、韓公武、李文通等皆統於韓弘,各自出戰立功。奏功,奏,通“走”,趣,立。《詩經·小雅·六月》:“以奏膚公。”毛傳:“奏、爲,膚、大,公、功也。”

    [67]謂李道古攻其東南,文通戰其東,愬戰其北,是爲“三方”。李光顔等合攻其北,是爲“北乘”。乘,加、陵。厥數倍之,謂倍“五萬”。

    [68]常兵時曲:常,通“嘗”,曾經;謂曾用兵時曲。時曲在陳州商水縣(今河南商水縣)西南五十里。軍士蠢蠢:蠢蠢,動擾貌。《資治通鑑》卷二三九:“十年(八月)乙丑,李光顔敗於時曲。”既翦陵雲:翦,除滅。陵雲,陵雲栅。《資治通鑑》卷二三九:“(十一年九月)乙酉,李光顔、烏重胤奏拔吴元濟陵雲栅。”胡注:“陵雲栅在溵水西南,郾城東北,蔡人立栅於此,以陵雲爲名。”蔡卒大窘:謂蔡兵大感困迫。

    [69]勝之邵陵:邵陵,即召陵,舊城在河南郾城縣東。郾城來降:《舊唐書·李光顔傳》:“十二年四月,光顔敗元濟之衆三萬于郾城,其將張伯良奔于蔡州……郾城守將鄧懷金請以城降,光顔許之,而收郾城。”復屯相望:屯,屯兵。《史記·傅寬傳》:“一月,徙爲代相國,將屯。”集解:“按律謂勒兵而守曰屯。”此謂屯戍相連接。

    [70]兵頓不勵:頓,通“鈍”;勵,通“厲”;兵器秃鈍不猛厲,謂出戰不利。告功不時:不能按時取得成功。命相往釐:指命宰相裴度前往統軍。釐,治理。

    [71]試之新城,賊遇敗逃:官軍在沱口築城,蔡兵進攻,力戰拒之。《資治通鑑》卷二四〇:裴度至郾城,“帥僚佐觀築城於沱口。董重質帥騎出五溝邀之,大呼而進,注弩挺刃,勢將及度。李光顔與田布力戰,拒之,度僅得入城。”此曰賊“敗逃”,亦文飾之語。

    [72]謂吴元濟抽調兵力增援董重質以守洄曲,李愬率師自西方攻入蔡州,掃平敵軍。

    [73]頟頟(é é)蔡城:頟頟,高大貌。童《詮》謂“兀兀”借字;或用《書·益稷》:“傲虐是作,罔晝夜頟頟。”孔傳:“無晝夜常頟頟,肆惡無休息。”解爲肆惡不休。莫不順俟:無不馴順地等待官軍。

    [74]恩言:指大赦詔令。來宣:前來宣示。誅止其魁:誅罰限于首惡。

    [75]船粟往哺:謂漕運糧食供養飢民。

    [76]《資治通鑑》卷二四〇:“先是吴氏父子阻兵,禁人偶語於塗,夜不然燭,有以酒食相過從者罪死。度既視事,下令惟禁盜賊,餘皆不問,往來者不限晝夜,蔡人始知有生民之樂。”

    [77]進戰退戮:進則戰,退則遭殺戮。今旰(ɡàn)而起:旰,晚;謂現在日晚而起。左飧右粥:飧,通“粲”,精米;粥,通“鬻”、“餗”,鼎中食。左粲右餗狀食物充足。

    [78]謂替蔡人選節帥,以解除積久的疲困,又選擇官吏,賜以耕牛,施行教化而免其租税。

    [79]族誅:刑及整個家族;《舊唐書·吴元濟傳》:以元濟獻廟社,徇于市,斬之,年三十五;妻沈没入掖庭,二弟、三男流江陵,皆殺之。

    [80]斧其吭(hánɡ):謂去斫他的喉嚨。吭,同“亢”,喉嚨。

    [81]謂大凡叛亂都有其定數,聲勢必互相倚靠,勢强一方都不能支持,勢弱者又有何依恃。有數,謂有定數。

    [82]而長:而,通“爾”;你的首領。偕來:謂一起歸順朝廷。

    [83]卿士:泛指羣臣。小大並疑:謂上下臣僚皆懷疑伐叛能够成功。

    [84]惟斷乃成:只有決斷才保證得以成功。

    [85]四夷:古稱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爲四夷,泛指邊疆諸族。《書·大禹謨》:“無怠無荒,四夷來王。”遂開明堂,坐以治之:意本《禮·明堂位》:“昔者周公,朝諸侯于明堂之位。”

    【評箋】 李商隱《韓碑》: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軒與羲。誓將上雪列聖恥,坐法宫中朝四夷。淮西有賊五十載,封狼生貙貙生羆。不據山河據平地,長戈利矛日可麾。帝得聖相相曰度,賊斫不死神扶持。腰懸相印作都統,陰風慘澹天王旗。愬武古通作牙爪,儀曹外郎載筆隨。行軍司馬智且勇,十四萬衆猶虎貔。入蔡縛賊獻太廟,功無與讓恩不訾。帝曰汝度功第一,汝從事愈宜爲辭。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畫臣能爲。古者世稱大手筆,此事不繫於職司。當仁自古有不讓,言訖屢頷天子頤。公退齋戒坐小閣,濡染大筆何淋漓。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詩。文成破體書在紙,清晨再拜舖丹墀。表曰臣愈昧死上,詠神聖功書之碑。碑高三丈字如手,負以靈鼇蟠以螭。句奇語重喻者少,讒之天子言其私。長繩百尺拽碑倒,麄砂大石相磨治。公之斯文若元氣,先時已入人肝脾。湯《盤》孔鼎有述作,今無其器存其辭。嗚呼聖皇及聖相,相與烜赫流淳熙。公之斯文不示後,曷與三五相攀追。願書萬本誦萬過,口角流沫右手胝。傳之七十有二代,以爲封禪玉檢明堂基。(《玉谿生詩箋注》卷一)

    穆修《唐柳先生集後序》:唐之文章,初未去周、隋、五代之氣,中間稱得李、杜,其才始用爲勝,而號雄歌詩,道未及渾備。至韓、柳氏起,然後能大吐古人之文,其言與仁義相華實而不雜。如韓《元和聖德》、《平淮西》、柳《雅章》之類,皆辭嚴義密,製述如經,能崒然聳唐德於盛漢之表蔑愧讓者,非二先生之文則誰與?(《河南穆公集》卷二)

    王安石《董伯懿示裴晉公平淮右題名碑詩用其韻和酬》:……退之道此尤儁偉,當鏤玉版東燔柴。欲編詩書播後嗣,筆墨雖巧終類俳……(《臨川先生文集》卷七)

    陳師道《後山詩話》:龍圖孫學士覺喜論文,謂退之《淮西碑》叙如《書》、銘如《詩》。

    王讜《唐語林》卷二:柳八駁韓十八《平淮西碑》云:“‘左飧右粥’何如我《平淮西雅》云‘仰父俯子’。”禹錫曰:“美憲宗俯下之道盡矣。”柳曰:“韓碑兼有冒子,使我爲之,便説用兵討叛矣。”

    李塗《文章精義》:退之《平淮西碑》是學《舜典》。

    郎瑛《推淮西碑事不同》:韓文公《平淮西碑》,當時謂事不實,命斵去之,勅段文昌别撰。《舊史·文公傳》、《行狀》、《神道碑》及《新史·吴元濟傳》,皆謂李愬妻唐安公主女也,碑辭多歸裴度功,而愬特以入蔡居第一,故其妻出入禁中,訴碑不實,遂斵去别撰。而李商隱讀《韓碑》詩,亦有“讒之天子言其私”之句。然而羅隱有説石孝忠推碑殺吏之事甚悉。丁用晦《芝田録》又曰:“元和中,有還卒推倒《平淮西碑》,帝怒,命縛來,朕自斫殺之。囚至,曰:碑中只言裴度功,不述李愬力,微臣是以不平。上命放罪,勅段文昌别撰。”與羅説同。余謂推碑之事顯,而訴碑之事幽,何國史等乃遺其顯明,而録其幽隱不可知者耶?況殺吏以致帝問,且賜孝忠烈士號,當時豈有不知?無乃執筆者謂婦言爲私,而卒論近公,故顛倒去取,以爲韓公諱耶?(《七修類稿》卷二五《辯證類》)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韓文》卷一一:通篇次第戰功摹倣《史》、《漢》,而其辭旨特自出機軸。其最好處在得臣下頌美天子之體。

    姚範《援鶉堂筆記》卷四二:自元和九年用兵淮蔡,至十二年而始平,銘及之。其間命將出師、攻城降卒俱非一時事,亦非盡命裴度後事也,而序皆類之若一時事者,蓋序所以聳唐憲奮武耆功、申命伐叛之威。裴度以宰相宣慰,君臣協謀,亦應特書。著度之勳而主威益隆,此《江漢》、《常武》之義也。於以見保大定功、綏馭震疊之謨。若詳著入蔡禽一叛臣,其於推崇唐宗威德替矣,此公表所云“《詩》、《書》之文,各有品章條貫”者也。而宋子京乃云:“公以元濟之平,繇度能固天子意,得不赦,故諸將不敢首鼠,卒禽之,多歸度功。”此與義山詩見處同耳,未達撰次之旨也。但序事非實,王介甫有“類俳”之譏,或以是與?或云銘辭當出於序之外,補序所不及,僅以避重文複説者,其亦未達《詩》、《書》之殊軌,文質之異用矣。昔人謂“序似《書》,銘似《詩》”,余謂銘辭酣恣奮動,正以不全似《詩》爲佳。而子厚乃以《淮夷雅》矜出其上,謬矣。規橅章句,何處得此生氣横出耶?

    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卷八九:……愬既爲大功臣之子,入蔡功又甚偉,自請櫜鞬見裴度,使蔡人知有上下分,其公忠不伐如此。韓昌黎《平淮西碑》叙愬之功,實爲太略……

    包世臣《書韓文後》上:《平淮西碑》最爲今古所重。然推本君德而上斥列祖,歸功裴相而揶揄通朝,立言既爲非宜,且《六月》、《采芑》、《江漢》諸什並美宣王,而詩人止述將士勞苦。良以將士用命以有功,則君美自見,何必如碑言乃爲善頌哉?然其詩則佳甚,分别觀之可也。(《藝舟雙楫·論文》卷一)

    林紓《春覺齋論文·用筆八則》:昌黎作《平淮西碑》,起筆曰:“天以唐克肖其德。”幾于嘔出心肝,方成此語。後生若皆如此喫力,便趨奇走怪,入太學體矣。須知文之能奇,必爲情理中之所有,不過造語異于恒蹊。非背理而求奇,匿情而求奇也。

    陳登原《國史舊聞》卷二五:……淮西之平,仍爲文、武争衡之一諷刺,段碑固不必有,韓碑亦可不作。

    按:本篇是典型的歌功頌德之作。頌美憲宗平淮西之功,自有一定現實意義;但溢美不實之處也不少,前人已多指出。本文技巧的突出處在結構安排:頌美憲宗重點寫他睿思獨斷、推賢舉能之功,而表現主帥運籌帷幄、發跡指揮之蹟又恰恰表明了憲宗的英明,此所以爲“元和聖德”。在具體組織材料上,對一次龐大複雜的戰事主要從指揮布置角度展開描述:在序的部分,重點説明朝内争議、命將用兵等情事,去掉支蔓,不冗不雜;在銘的部分,則發揮韻文易於舖揚形容的特長,描寫了平叛及勝利後的情形,從而與前面相照應、相補充。全文用語則適應頌揚功業的碑版體裁,力求典重樸雅,作到所謂“造語必純古,結響必堅騫,賦色必雅樸。往往宜長句者,必節爲短句,不多用虚字,則句句落紙始見凝重”(林紓《春覺齋論文》),但這樣也就留下了較重的擬古痕跡。

    論佛骨表[1]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2]。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3]。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4];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5];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6];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7];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8];帝舜及禹年皆百歲[9];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10]。其後殷湯亦年百歲[11]。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12];武丁在位五十九年[13]。書史不言其年壽所極,推其年數,蓋亦俱不減百歲[14]。周文王年九十七歲[15];武王年九十三歲[16];穆王在位百年[17],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18]。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十八年耳[19]。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20]。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21]。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於菜果[22];其後竟爲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23]。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注释】

    [1]《舊唐書·憲宗紀》:“(元和十四年正月丁亥)迎鳳翔法門寺佛骨至京師,留禁中三日,乃送諸寺。王公士庶奔走捨施如不及。刑部侍郎韓愈上疏極諫其弊。癸巳,貶愈爲潮州刺史。”本篇即韓愈所上奏章。佛骨是佛教文物,相傳釋迦牟尼死後火化,留下遺骨佛舍利,當地信奉佛法的各族人將其分送四方供養,據傳法門寺佛骨即爲其中一部分。此骨藏寺内護國真身塔内,其法三十年一開,開則歲稔人泰,至元和十四年恰值三十年之期,故有迎佛骨之舉。此佛骨近已在陝西鳳翔縣法門寺發現。

    [2]此意本《晉書·蔡謨傳》:“佛者夷狄之俗,非經典之制。”一法謂一種教法、法術,是對佛教的貶抑説法。

    [3]關於佛教傳入中國的時間,説法有種種不同,韓愈取唐代流行的漢明求法説。此説最早見於東漢末《四十二章經序》:“昔漢孝明皇帝,夜夢見神人,身體有金色,項有日光,飛在殿前。意中欣然,甚悦之。明日問羣臣:‘此爲何神也?’有通人傅毅曰:‘臣聞天竺有得道者,號曰佛,輕舉能飛,殆將其神也。’于是上悟,即遣使者張騫、羽林中郎將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至大月支國,寫取佛經四十二章,在十四石函中,登起立塔寺。于是道法流布。”(《出三藏記集》卷六)實則佛教傳入漢地年代已難以確考,大體應在兩漢之際。

    [4]古史稱黄帝爲少典之子,姓公孫,又號軒轅氏、有熊氏,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代神農氏被尊爲天子,有土德之瑞,故號稱黄帝。《史記·五帝本紀》集解引皇甫謐《帝王世紀》:“在位百年而崩,年百一十一歲。”(《太平御覽·皇王部》引作“年百一十歲”)據《大戴禮·五帝德》:黄帝與顓頊、帝嚳、堯、舜合稱“五帝”。

    [5]少昊即“少皞”,古史稱名摯,字青陽,黄帝子,己姓,亦稱金天氏、窮桑氏。《周易·繫辭下》正義引《帝王世紀》:“在位八十四年而崩。”

    [6]顓頊(zhuān xū):古史稱爲黄帝之孫,昌意之子,生十年而佐少皞,二十年而登帝位,亦稱帝陽氏。《史記》集解引《帝王世紀》:“在位七十八年,年九十八。”

    [7]帝嚳:古史稱爲黄帝曾孫,堯父,又號高辛氏。《史記》集解引《帝王世紀》:“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

    [8]《史記》集解引徐廣曰:“堯在位凡九十八年。”正義引皇甫謐:“凡年百一十七歲。”《太平御覽·皇王部》引《帝王世紀》作“百一十八歲”。

    [9]《史記·五帝本紀》:“舜者……年六十一代堯踐帝位。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蒼梧之野。”《史記》集解引皇甫謐:“(禹)年百歲也。”

    [10]壽考:長壽。考,老。《詩經·大雅·棫樸》:“周王壽考。”

    [11]殷湯爲商王,商王朝的創立者,亦稱天乙、成湯。《史記·殷本紀》集解引皇甫謐:“爲天子十三年,年百歲而崩。”

    [12]太戊爲湯玄孫,太庚子,在位時商衰微,用尹陟、巫咸等,使殷中興,稱殷中宗。《尚書·無逸》:“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

    [13]武丁爲太戊六世孫,用傅説爲相,使殷再度由衰轉盛,又稱高宗。《帝王世紀輯存》:“享國五十九年,年百歲。”

    [14]所極:所至。

    [15]《禮·文王世子》:“文王九十七乃終。”

    [16]同上:“武王九十三而終。”

    [17]周穆王名滿,昭王子,西擊犬戎,東征徐戎。《尚書·吕刑》:“(穆)王享國百年。”

    [18]事佛:謂信仰佛教。致然:謂使之如此。

    [19]東漢明帝劉莊,公元五八——七五年在位,年號永平,計十八年。

    [20]運祚:祚,福;運祚謂國運。東漢末年有董卓之亂、黄巾起義,在豪强割據中形成三國分立的局面,東漢從而滅亡。

    [21]漸謹:謂越發誠敬。尤促:尤其短暫。宋、齊、梁、陳爲南朝的四個王朝,宋八帝六十年(四二〇——四七九)、齊七帝二十四年(四七九——五〇二)、梁六帝五十六年(五〇二——五五七)、陳五帝三十三年(五五七——五八九);元魏即北魏、拓拔魏,自孝文帝改姓元,計十四帝(包括南安王、東海王)一百四十九年(三八六——五三四)。

    [22]梁武帝:蕭衍,字叔達,梁王朝的實際建立者,五〇二至五四九年在位。三度捨身施佛:捨身是佛教修行施捨的項目之一,方法是自加苦行以至施捨性命。事實上梁武帝于大通元年(五二七)、中大通元年(五二九)、中大同元年(五四六)、太清元年(五四七)四度捨身同泰寺爲奴。不用牲牢:牲牢是供祭祀的牲畜。《詩經·小雅·瓠葉序》:“上棄禮而不能行,雖有牲牢饔餼,不肯用也。”毛傳:“牛、羊、豕爲牲,繫養者曰牢。”佛教戒殺,故祭祀不用牲牢。晝日一食:佛教戒律,過午不食。止於菜果:《南史·梁武帝紀》:“(天監十六年)冬十月,宗廟薦羞,始用蔬果。”“溺信佛道,日止一食,膳無鮮腴,惟豆羹糲飯而已。”

    [23]侯景字景萬,梁懷朔鎮(今内蒙烏拉特中旗)人,爲北朝爾朱榮將;歸高歡,又附梁,封河南王;後舉兵叛,攻破建康。蕭衍被圍於臺城,餓死。景尋敗,被部下所殺。臺城在建康(今江蘇南京市)玄武湖側,本戰國吴後苑城,晉、宋後爲朝廷禁省所在;禁省名臺,故稱臺城。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24]。當時羣臣材識不遠,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25]。其事遂止,臣常恨焉[26]。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已來未有倫比[27]。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爲僧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28]。臣常以爲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之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29]?今聞陛下令羣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内,又令諸寺遞迎供養[30]。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31]。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志,爲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翫之具耳[32]。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事佛[33]。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何人,豈合更惜身命[34]?焚頂燒指,百十爲羣,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效,惟恐後時[35]。老少奔波,棄其業次[36]。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爲供養者[37]。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注释】

    [24]唐高祖李淵仕隋,爲太原太守,後起兵反隋建唐王朝,形式上是接受隋恭帝禪讓稱帝的,故稱“受隋禪”。唐初,武德七年(六二四)太史令傅奕上疏反佛,九年,有詔詢問皇太子“散除形象,廢毁僧尼”(《法琳别傳》卷上),要求對僧尼“正本澄源,宜從沙汰”(《舊唐書·高祖本紀》)。

    [25]此指大臣裴寂等反對廢佛,如寂諫云:“陛下昔創義師,志憑三寶,云安九五,誓啓玄門……毁廢佛教……理不可也。”(《法琳别傳》卷上)推闡聖明:謂推廣發揚高祖除佛的聖明之志。

    [26]恨:通“憾”,遺憾。

    [27]睿聖文武皇帝陛下:指唐憲宗。參閲《平淮西碑》注[9]。倫比:同類。《禮·曲禮下》:“儗人必於其倫。”注:“儗,猶比也;倫,猶類也。”

    [28]《舊唐書·憲宗紀》載元和二年二月詔僧尼、道士同隸左街、右街功德使,自是祠部、司封不復關奏,此爲見於記載的憲宗初年限制僧徒的措施;但不許度人爲僧尼、道士和不許創立寺觀,史實待考。

    [29]恣之:放縱、助長之。

    [30]御樓以觀:登上宫城門樓觀看。舁(yú)入大内:舁,擡,扛;大内,皇宫。遞迎供養:交替迎接加以供養。佛教徒把香花、明燈、食物等獻給佛、法、僧“三寶”叫作供養。

    [31]福祥:福佑吉祥。

    [32]徇人之志:曲從衆人的志意。《史記·項羽本紀》:“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士庶:猶官民。詭異之觀:奇詭不凡的景觀。戲翫之具:戲樂的手段。

    [33]愚冥:愚昧不明事理。冥,暗。易惑難曉:易受迷惑,難以曉喻。

    [34]百姓何人:謂百姓是何等微賤之人。

    [35]焚頂燒指:此爲佛法中的“身供養”(見《法華經·藥王菩薩本事品》)。焚頂,以香火燒頭頂。解衣散錢:謂以衣服、金錢布施。後時:落後。

    [36]奔波:奔走勞碌。仲長統《昌言》:“救患赴急、跋涉奔波者,憂樂之盡也。”(見《文選·齊安陵王碑文》注)業次:未成之業。童《詮》:“《孟子·盡心下》:‘有業屨。’趙注:‘業織之,有次業而未成也。’焦循曰:‘有次業而未成,謂織草爲扉,已有次等而尚未成。’……此文‘棄其業次’,承上不惜性命金錢來,謂即依以爲生未成之業,亦棄之不顧,而專心奉佛也。”

    [37]禁遏:禁止。遏,止。斷臂臠身:亦爲“身供養”的方式,臠身指從身上割肉。

    夫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製[38];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39]。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衆也[40]。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令入宫禁[41]?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42]。”古之諸侯行弔於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弔[43]。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羣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44]。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絶根本,斷天下之疑,絶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爲,出於尋常萬萬也[45]。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46]。上天鑒臨,臣不怨悔[47]。無任感激懇悃之至,謹奉表以聞[48]。臣某誠惶誠恐[49]。

    【注释】

    [38]佛教創始人釋迦牟尼被尊稱爲“佛陀”,簡稱爲“佛”。他出生於古印度北部迦毗羅衛國,因之被稱爲夷狄。夷狄,對“中國”而言,泛指外國。衣服殊製:謂衣服式樣不同中國。《漢書·叔孫通傳》:“通儒服,漢王憎之,迺變其服,服短衣,楚製。”顔注:“製謂裁衣之形製。”

    [39]法言、法服:謂合乎禮法的言語、服裝。《孝經·卿大夫》:“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

    [40]宣政一見:在宣政殿接見一次。《資治通鑑》卷二四〇胡注:“唐之四夷入朝貢者,皆引見於宣政殿。”禮賓一設:在禮賓院設宴一次。同上:“唐有禮賓院,凡有胡客入朝,設宴於此。”賜衣一襲:賞賜衣服一套。一襲,一套。

    [41]凶穢之餘:不吉利的、污穢的遺物。

    [42]《論語·雍也》:“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43]行弔於其國:在自己國家弔喪。巫祝:通鬼神的巫師。以桃茢(liè)祓(fú)除不祥:茢,苕帚。古請鬼畏桃木,因以桃枝編的掃帚掃除不祥。祓,除凶去垢。《左傳》僖公六年:“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而祓之。”杜注:“祓,除凶之禮。”《禮·檀弓下》:“君臨臣喪,以巫祝桃茢執戈,惡之也,所以異於生也。”

    [44]巫祝不先:謂巫祝不先行祓除。臣實恥之:語本《論語·公冶長》:“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45]出於尋常萬萬:謂超出一般人非常之遥遠。

    [46]禍祟:鬼神造成的禍患。殃咎:災殃。《左傳》莊公二〇年:“哀樂失時,殃咎必至。”

    [47]鑒臨:如明鏡在上照明,意謂明察。

    [48]謂自己以極其感激誠懇的心情上表陳述意見;悃(kǔn),忠誠。

    [49]這是上表的套語,表現惶恐不安的待罪心情。

    【評箋】 王禹偁《三諫書序》:臣聞前事者後事之元龜也……因採掇古人章疏,可救今時弊病者凡三篇:……其二,以齊民頗耗,象教彌興,蘭若過多,緇徒孔熾,蠹人害政,莫甚於斯,臣故獻韓愈《論佛骨表》……斯皆事可遵行,言非迂闊。亦欲使昔賢遺恨,發自微臣,前代遺文,興於聖主者也。(《小畜集》卷一九)

    趙令畤《侯鯖録》卷八:韓退之以論佛骨貶潮州,給事中馮宿亦貶歙州刺史。論者謂前一日馮宿於韓家,蓋宿教令上疏,遂貶焉。嗚呼!如退之者不免人疑受他人風旨,君子使人必信難矣。

    邵博《邵氏聞見後録》卷八:太史令傅奕上疏請除佛法云:“不忠不孝,削髮而揖君親;遊手遊食,易服以逃租賦。僞啓三塗,謬張六道,恐喝愚民,詐欺庸品。”又云:“生死壽夭,由於自然;刑德威福,關之人主。貧富貴賤,功業所招,而愚僧皆矯云由佛。”又云:“降自羲、農,至於有漢,皆無佛法。君明臣忠,祚長年永。漢明帝始立胡神,洎於苻、石,羌胡亂華,主庸臣佞,祚短政虐”云云。韓退之《論佛骨》奏:伏羲至周文、武時,皆未有佛,而年多至百歲,有過之者。自佛法入中國,帝王事之,壽不能長。梁武事之最謹,而國大亂。憲宗得奏大怒,將加極法,曰:“愈言我奉佛太過猶可容,至言東漢奉佛之後,帝王咸致夭促,何其乖刺也?”予謂愈之言,蓋廣傅奕之言也。故表出之。

    李塗《文章精義》:韓退之闢佛,是説吾道有來歷,浮圖無來歷,不過辨邪正而已。歐陽永叔闢佛,乃謂修本足以勝之,吾道既勝,浮圖自息,此意高於退之百倍。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韓文》卷一:韓公以天子迎佛,特以祈壽護國爲心,故其議論亦只以福田上立説,無一字論佛宗旨。

    王夫之《讀通鑑論》卷二五:韓愈之諫佛骨,古今以爲闢異端之昌言,豈其然哉?……所奉者義也,所志者利也,所言者不出其貪生求福之心量,口辨筆鋒,順此以遷流,使琅琅足動庸人之欣賞,愈之技止此耳,惡足以衛道哉!若曰:“深言之而憲宗不察,且姑以此怖之。”是譎也,欺也,謂吾君之不能也,爲賊而已矣。

    林雲銘《韓文起》卷一:……昌黎此表,亦不辯佛骨是真是僞,止把古帝王未事佛與後世人主事佛禍福較論一番,而以崇奉失當處,層層翻駁,冀其省悟,可謂明切。至“投諸水火”數語,分明是雲門一棒打殺、丹霞燒出舍利之意。謂其有功吾道可也,即謂其有功佛法亦無不可也。若謂不言法言、不服法服、不知君臣之義,則深中佛氏膏肓。然佛不如此,又不能空諸所有,以成其爲佛。治天下者,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者矣。

    潘耒《法海一滴序》:昔人不信佛而力排之者無如韓愈。而昌黎乃真可與學佛者,惜其不遇耳。福田利益乃佛氏最淺末之説,而當時帝王卿相所崇信者惟此。此豈佛教本旨?昌黎《佛骨》一表與達磨“實無功德”一言不相謀而適相合。其天資英邁,自是禪門種草。遇大顛而降心咨訪,殊有入道機緣。(《遂初堂别集》卷三)

    按:本篇是韓愈反佛的代表作。文章的思想内容,充分顯示了作者反佛的成就與弱點。他明儒反佛的堅定鮮明的立場和英勇無畏的戰鬭精神,在佛教勢力猖獗、朝野佞佛成風的形勢下,具有重大進步意義;他對佛教迷信的批判,也有一定理論價值。但他對佛教義理的重要問題幾乎毫不涉及,因此反佛主要限於形迹,且看法多是南朝梁以來反佛的人如荀濟、郭祖深、傅奕等人一再講過的,因此其理論水平又是有限的。反映在寫法上,本文不以論理和邏輯見長,而是以排宕的語氣,反詰、排比、感嘆的筆法造成氣勢;文中多獨斷之語,處處流露出道義在手、無暇多辯的精神,從而做到了所謂“氣盛言宜”。但論理的精密嚴整顯然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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