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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神是满怀仁慈的,因此他必须虔心笃信上帝),使他自己也终于相信:不但他必须具有信仰,而且他已经有了信仰——心中还得到了安宁——一种完全可靠的安宁。在这么一种心态之下,克莱德应麦克米伦牧师和他母亲的请求,终于向芸芸众生、特别是向他同龄的年轻人写了一份书面声明(这是在麦克米伦亲自帮助和监督之下写成的,麦克米伦牧师还当着他的面,并征得他的同意以后,把其中几句话修改过了),全文如下:

    在死亡谷的阴影之下,我将竭尽全力,摒除任何疑虑说:我已经皈依耶稣基督,我的救星和忠贞不渝的朋友。

    现在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我生前虽有机会为他效劳,但我并没有把自己的一生全都奉献给他。

    如果我只说一句话就使年轻人靠近他,那末,我认为这就是给我的最大的天惠神赐了。不过,现在我能说的只有这句话:“我知道我所信的是谁,也深信他能保全我所交付给他的,直到那日。”①[这句引文是因为麦克米伦经常给他念叨的,所以他也记熟了。]——

    ①引自《圣经·新约·提摩太后书》第1章第12节。

    我知道,我国的年轻人只要能意识到基督徒生活真正的乐趣,他们就会竭尽全力,成为真正积极的基督徒,并且努力遵循基督的吩咐去生活。

    没有一件会阻止我面对上帝的事我没有完成。我知道,我的罪孽已经得到了宽恕,因为我跟我的精神顾问谈话时,都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而且上帝知道我站在怎样的位置。

    我的任务已完成,得胜了。

    克莱德·格里菲思

    这篇东西写好后他就把它交给了麦克米伦。这个书面声明,跟他以往特有的那种一贯反抗的情绪很不一样,因此,对于这前后差异,即使在此时此刻,也不免让克莱德自己大吃一惊。麦克米伦满心高兴地嚷道:“真的,是得胜了,克莱德。‘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①他已经向你作了这样的保证。你的灵魂,你的躯体,都已经归了他的了。永远赞美他的名。”——

    ①引自《圣经·新约·路加福音》集23章第43节。

    他对自己这次旗开得胜非常激动,握住克莱德的双手,一一亲吻过以后,便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对你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上帝果真在你身上显示了他的真理和他的拯救力量。这我已看到了。这个我感觉到了。你写给芸芸众生的书面声明,说真的,听得出就是上帝自己的声音。”随后,他把那个纸条掖进口袋里,暗自寻思一定要等到克莱德死后,切莫提前发表。殊不知克莱德写好这篇东西以后,有时心里还是疑团未消。是不是他真的得救了呢?期限那么短?刚才他说过他可以绝对可靠地坚信上帝,行不行呢?他真的能行吗?人生真是够奇怪呀。展望未来——是那么一团漆黑。死后真的还有生命吗?真的还有一个上帝,会象麦克米伦牧师和他母亲一再说过的那样,前来欢迎他吗?说真的,有还是没有呀?

    于是,格里菲思太太就在儿子临死前两天,突然惊恐万状,给尊敬的戴维·沃尔瑟姆发了一个电报:“您能在上帝面前说您对克莱德有罪一事丝毫也不怀疑?请电复。否则他的死应由您负责。他的母亲。”州长的秘书罗伯特·费斯勒复电说:“沃尔瑟姆州长并不认为他有正当理由去干预上诉法院的判决。”

    到最后,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时——克莱德被押往老死牢的一间牢房。在那里,刮脸、洗澡以后,他得到一条黑裤子、一件无领白衬衫(事后将从脖子根撕开)、一双新毡拖鞋和一双灰色短袜。穿好以后,他得到许可,跟他母亲和麦克米伦再见一面。麦克米伦也已经获准,可以从他处决的前一天傍晚六点钟到次日凌晨四点,一直待在他身边,把上帝的爱和仁慈讲给他听。到四点钟的时候,典狱长过来说,格里菲思太太该走了,克莱德留给麦克米伦照料就得了。(据他解释,这是法律作出的令人遗憾的强制性规定。)于是,克莱德与他母亲作最后诀别。诀别前,虽然不时默默无言,心如刀绞,但他好不容易还是使劲儿说道:

    “妈妈,你必须相信,我是心无怨言地去死的。我觉得死并不可怕啦。上帝已听到了我的祈祷。他已经给了我力量,让我灵魂得到安宁。”可是,他却又暗自找补着说:“他到底给了没有呀?”

    格里菲思太太大声嚷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个我也相信。我知道我的救世主常在,他是属于你的。我们虽然死了——但是我们可以得到永生!”她站在那里,两眼仰望着天空,呆若木鸡。不料她突然朝克莱德扭过头去,把他搂在怀里,长时间地、紧紧地搂住他,还低声耳语道:“我的儿子——我的孩子——”她的嗓子眼嘶哑了,不一会儿就喘不上气来了——仿佛她浑身上下力气全都扑在他身上了。直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如果不走,恐怕就会倒下来的,于是,她马上转过身来,步履蹒跚地朝典狱长那边走去。典狱长正在一边等着她,要领着她上麦克米伦在奥伯恩的朋友家去。

    随后,就在仲冬的这一天凌晨,只见四周一片黑糊糊,那最后时刻终于来到了——狱警们走了过来,先在他右侧裤腿上切开一个狭长口子,以便安放金属片,接着把各个牢房的门帘——放了下来。“怕是到时候了。拿出勇气来吧,我的孩子。”这是麦克米伦牧师在说话,旁边还有吉布森牧师陪着。因为他看见监狱里的狱警朝这边走过来,就对克莱德这么说的。

    克莱德这时正在床上听麦克米伦牧师在一旁念《约翰福音》第十四、十五、十六各章:“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你们信上帝,也当信我。①”于是,他便站了起来。接下来,就是走最后那一段路,麦克米伦牧师在他的右边,吉布森牧师在他的左边——前前后后都是狱警。不过,这时候,麦克米伦牧师没有念例行的祈祷文,而是宣告说:“你们要自卑,服在上帝大能的手下,到了时候他必叫你们升高。你们要将一切的忧虑卸给上帝,因为他顾念你们。①让你灵魂得到安息。他的路是智慧,正义,上帝曾在基督里召你们,得享他永远的荣耀,等你们暂受苦难之后,②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③”——

    ①引自《圣经·新约·约翰福音》第14章第1节。

    ①引自《圣经·新约·彼得前书》第5章第6节。

    ②同上第10节。

    ③引自《圣经·新约·约翰福音》第14章第6节。

    可是,当克莱德进入第一道门,向那个电椅室走去的时候,还听见有几个声音在大声嚷嚷:“再见了,克莱德。”而克莱德少不了还有一些尘念和毅力,回答他们说:“再见,全体难友们。”不过,这声音不知怎的却显得那么古怪,那么微弱,那么遥远,连他自己都觉得,仿佛是在他旁边走着的另一个人说出来的,而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且,他的两条腿,虽然在走动,但好象是已安上自动行走装置似的。当他们推着他向前、向前,朝向那道门走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他很熟悉的一步一步拖着脚走的沙沙声。现在到了,门也敞开了,啊,他——终于——看到了——他在梦里动不动就看见的那张电椅——他是那么害怕——现在,他不得不朝它走过去。他是被推到那边去的——被推到那边去——朝前推——朝前推——推进了此时此刻正为了迎接他而敞开的那道门——殊不知门一下子又关上了,把他耳染目濡过的全部尘世生活都给留在门外了。

    过了一刻钟以后,麦克米伦牧师灰不溜丢,疲惫不堪,脚步甚至还有点儿摇摇晃晃,仿佛是一个体质极端虚弱的人,穿过冷冰冰的监狱大门走了出来。这个仲冬的一天,是那么微弱——那么无力,那么灰暗——几乎跟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儿不相上下。死了!他——克莱德——几分钟以前还是那么惴惴不安,然而又带着几份信赖跟自己并排走着——可现在他已死了。这就是法律!还有象这一个一样的监狱。就在克莱德祈祷的地方,那些邪恶的强人有时却在嘲弄挖苦人。那次忏悔呀!上帝让他看见了智慧,那末,他是不是运用这智慧作出了正确的决定?他这样做了吗?克莱德的那一双眼睛呀!他,他本人——麦克米伦牧师——当那顶头盔一盖上克莱德的脑袋,电流一通,便几乎在克莱德身边昏了过去;他浑身颤栗,恶心要吐,必须被人搀扶着才能从那个房间走出来——而他正是克莱德那么信赖过的人呀。他已经向上帝祈祷请求给他力量——现在还在祈求。

    他沿着那条沉寂的街道走去——有时不得不驻步不前,把身子靠在一棵树上——时值严冬,树叶子也没有了——光秃秃的,够触目凄凉的。克莱德的那一双眼睛呀!当他浑身瘫软地倒在那张可怕的电椅里的时候,你瞧,他那种眼色呀!他的那一双眼睛,是那么紧张不安地,而且据麦克米伦看来,又象是在祈求地、惶惑不解地直盯着他和他周围的那一伙人。

    他做得正确吗?他在沃尔瑟姆州长面前所作出的决定,真的是言之有理?公正或是仁慈吗?当时,他是不是应该回答州长——也许——也许——克莱德还受到过别的一些影响?

    ……难道说他心中也许从此再也得不到安宁?

    “我知道我的救赎者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①

    于是,他走啊走的,走了好几个钟头,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到克莱德母亲面前。从四点半开始,她一直在奥伯恩救世军牧师弗朗西斯·高尔特夫妇家里,两膝下跪,为她儿子的灵魂祈祷。她还竭力想在冥冥之中看到她的儿子正安息在他创世主的怀里。

    “我知道我所信的是谁,②”——这是她祈祷中的一句话——

    ①引自《圣经·旧约·约伯记》第19章第25节。

    ②引自《圣经·新约·提摩太后书》第1章第12节。

    追忆往事

    一个暝色四合的夏日夜晚。

    旧金山商业中心区,崇楼高墙,森然耸立在灰蒙蒙的暮霭中。

    市场街南边一条宽敞的大街上——喧闹的白昼过去了,这时已经相当冷清,有一小拨五个人——一个大约六十岁上下的男子,个儿又矮又胖,脸容枯槁憔悴,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周围更是一片死灰色,浓密的白头发却从一顶圆形旧呢帽底下旁逸出来,这个其貌不扬、精神委顿的人,随身带着一台沿街传教与卖唱的人常用的手提小风琴。在他身边,是一个年龄至多比他小五岁的女人——个儿比他高,但体形没有他那么粗壮,不过身子骨结实,精力很充沛——一头雪白的头发,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穿着打扮,从不替换——黑衣服、黑帽子和黑鞋子。她的脸盘比她丈夫的要大,而且看来更有个性,但是多灾多难的皱纹也显得更加突出。在她身旁拿着一本《圣经》和好几本赞美诗集的,是一个才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眼睛滴溜滚圆,活泼伶俐,虽然身上穿着并不很好看、但是走路姿势漂亮,简直神极了,看得出他非常喜爱这位老人家,所以总是拚命紧贴看她身边走。同这三人在一起,但各自走在后边的,是一个时年二十七八岁,脸容憔悴,毫不引人注目的女人,另一个是约莫年过半百的女人,她们长得很象,一望可知是母女俩。

    天气很热,可是弥散着太平洋沿岸夏日里常有的一丝儿恬适的倦意。他们来到了市场街这条通街大街,因为两头来往的汽车和各路电车穿梭一般川流不息,他们就暂时歇着,等交通警察打出的信号。

    “拉塞尔,挨得近点儿,”这是妻子在说话。“拉住我的手。”“我觉得,”丈夫用非常微弱但很安详的声音说,“这儿的交通简直越来越糟了。”

    电车在丁丁当当地响着铃。汽车呜呜呜地在吼叫。不过,这一小拨人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一门心思只想穿过大街。

    “沿街传教的,”一个过路的银行职员对他的那位当出纳员的女朋友说。

    “当然罗——几乎每个星期三,我总看到他们在这儿。”“哦,依我看,那个小孩子可真是倒霉的。把他也拉到街上来,简直不象话。他毕竟年纪还太小,你说是吧,埃拉?”

    “哦,我说也是。反正我可不乐意让我的兄弟也来搞这套玩意儿。这对小孩子来说,算是一种什么样的营生啊?”

    这一拨人过了大街,来到了前面第一个交叉路口,就停下来,往四下里张望着,仿佛到达了目的地——那个男人把风琴放在地上,随手把它打开,还支起一只小小的差强人意的乐谱架。这时,他妻子从外孙手里接过他拿着的好几本赞美诗集和那本《圣经》,把《圣经》和一本赞美诗集递给她丈夫,另一本赞美诗集放在风琴上,其他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内,也都是人手一本。丈夫仿佛有点儿茫然若失地举目四望——不过看来还是信心很大,就开了腔说:

    “今儿晚上,我们先来第二百七十六首,《砥柱何其稳固》。

    好吧。肖莱小姐。”

    两个女人里头比较年轻的一个,简直是又干瘪、又瘦削——不灵活、不好看——从来没有交过什么好运道。她就坐到那张黄色轻便折凳上,调好琴键之后,翻开乐谱,开始弹选定的那首赞美诗,他们大家也一块跟着唱了起来。

    这时,各种不同职业、不同兴趣、正往家走的行人,发现这一小拨人正好位于大街附近,都驻步不前——迟疑地乜了一眼,想看看他们究竟要什么玩意儿的。在他们唱的时候,街头围观、无动于衷的各色人等,只是两眼直瞪着,见到如此微不足道的这一拨人竟然当众高唱,抗议人世间无处不有的怀疑与冷漠,都被这样的怪事给怔住了。那个苍白无力、窝窝囊囊的老头儿,身上穿的是蓝色破衣烂衫。这个身子骨结实,可是粗鲁、疲惫的白发女人,还带着这个稚嫩、纯洁、丝毫没有变坏、可是不懂事的小男孩。他来这儿干什么呢?还有那个没人理踩、瘦削的老处女,和她那个同样瘦削、但眼里却露出茫然若失的母亲。行人们都觉得,这一小拨人里头,只有那个妻子显得特别突出,具有那样一种魄力和决心,即使是盲目或错误的,使她一生交不上好运,好歹也能保住自己。她同另外几位相比,更多地流露出一种虽然无知,但不知怎的总能令人起敬的自信神态。许多驻步观望的人里头,有好几位仔细看着她,只见她把自己那本赞美诗放在身边,两眼直望着前方,他们就一边走一边说:“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缺点,也许会尽量按照自己的信仰去做的。”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说明:她对那个的的确确主宰一切、观照一切的天神是赞不绝口的,她对天神的智慧和仁慈也是坚信不移的。

    赞美诗唱过以后,妻子念了一篇长长的祈祷文;接下来由丈夫布道,其他的人则作证说——上帝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们。随后,他们先是把赞美诗集收起来,合上风琴,用一条皮带挎在丈夫肩头上,就往回走了。他们一边走,丈夫一边议论说:“今儿晚上很好。我觉得,人们注意力好象比往常更多一点儿了。”

    “哦,是啊,”那个弹琴的年纪较轻的女人回答说。“至少有十一个人要小册子。还有一位老先生问我传道馆在哪儿,通常我们是什么时候做礼拜的。”

    “赞美上帝,”那个男人插话说。

    不一会儿,传道馆终于到了——“希望之星。非英国国教徒独立传道馆。祈祷时间:每星期三、六,晚八至十时。星期日,十一时、三时、八时。欢迎参加。”在这些字样下面,每个窗子上都有这么一句格言:“上帝就是爱,”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你多久没给母亲写信了?”

    “给我一毛钱,奶奶,好吧?我要奔到那边拐角上,买一个蛋卷冰淇淋。”那个小男孩提出要求说。

    “我看,好吧,拉塞尔。不过,你可得马上回来,听见没有?”

    “好的,那当然,奶奶。您尽管放心。”

    奶奶从身上一个很深的口袋里掏出一毛钱,孩子接过了钱,就直奔卖冰淇淋的小贩而去。

    她亲爱的孩子。她晚年的光明,晚年的华彩。她一定得好好对待他,对他不要太严厉,不要过分约束他,也许——也许——象她过去对——她就在那个奔跑的孩子后面,深情地、但不免有些茫然地凝望着。“为了他的缘故。”

    除了拉塞尔之外,这小拨人一走进那寒伧的黄澄澄大门,影儿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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