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恋爱中的女人最新章节!

着他的眼。然后她绝望地举起手,做出一个怪手式。

    “祈祷吧!”她厉声道,“向上帝祈祷,为你们自己祈祷,因为你的父母无法帮助你们。”

    “噢,妈妈!”女儿们发疯似地叫着。

    但她早已转身走开了,孩子们也随之作鸟兽散。

    戈珍听说克里奇先生去世了,她感到深深的自责。她离开了杰拉德,是为了防止杰拉德认为她太容易上勾。现在,杰拉德正处在困境中,可她还这么冷漠。

    第二天,她同往常一样去找温妮弗莱德。温妮很高兴见到她,乘机躲到画室中来。这姑娘害怕得哭了起来,然后躲开了,生怕再发生什么不测似的。她和戈珍象往常一样在孤独的画室中恢复了工作,这似乎是件令人开心的事,离开了空虚痛苦的家,这儿是个纯粹自由的世界。戈珍一直在这儿呆到晚上。晚饭送到画室中来,她和温妮可以自由自在地用餐,同家中任何人都没关系。

    晚饭后,杰拉德来了。高高的画室中人影绰绰,散发着咖啡的清香。戈珍和温妮弗莱德的小桌子靠在远处的火炉旁,桌上的灯光很弱。她们有一个小小的世界,两个姑娘被可爱的阴影包围着,头上是房梁和椽子,下面是凳子和各式各样的工具。

    “你们这儿很舒服啊。”杰拉德走上来说。

    屋里有个低低的砖砌壁炉,炉火熊熊。地上铺着一块土耳其地毯,小橡木桌上摆着油灯,铺着蓝白花布的桌布。桌上摆着甜点心,戈珍正用一把样式古怪的铜壶煮咖啡,温妮弗莱德正用一只平底锅热着牛奶。

    “喝过咖啡了吗?”戈珍问。

    “喝过了,不过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再喝些。”他说。

    “那你只好用玻璃杯喝了,因为我们这儿只有两只瓷杯子。”温妮弗莱德说。

    “对我来说一样,”他说着搬了把椅子来到姑娘们中间。她们是多么幸福啊,在这个高雅的环境中,她们多舒服啊!他一天来忙于葬礼,一来到这儿,就把那个世界全忘光了。一时间他感到这儿有一种魔力。

    他们的器皿都很精巧,两只镀金的猩红色杯子,样子奇特而可爱。一只绘着猩红圆圈图案的黑罐,样式古怪的咖啡具似乎燃烧着看不见的火。杰拉德象是陷入了不祥的气氛中。

    大家都落了座,戈珍细心地为大家倒上咖啡。

    “要牛奶吗?”她平静地问,可握着黑罐的手很紧张。她总是这样,尽管十分紧张,却能控制自己。

    “不,不要。”他说。

    她非常谦卑地为他摆好咖啡杯子,而她自己则用那只难看的平底酒杯。她似乎很想伺候伺候他。

    “干吗不让我用酒杯,你用它可太难看了。”他说。他倒真想用这个酒杯,看着她好好伺候茶点。戈珍默默不语,她很愿意象下人一样伺候他。

    “你倒很随便。”他说。

    “是的。可一有客人我们就不自在了,”温妮弗莱德说。

    “是吗?那么说,我是个入侵者了?”

    他马上觉出自己庄重的服装有些不合时宜,他这身打扮让人把他当外人。

    戈珍一声不响。她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他的吸引非得跟他说话不可。此时此刻,沉默是最好的办法,要么轻描淡写说两句话也可以。最好是不谈严肃的事。他们兴高采烈、轻轻松松地聊着天,直到下面传来下人往外牵马的喊声。只听他叫着“往后——往后!”把马套上马车,准备送戈珍回家。这时,戈珍穿上衣服,同杰拉德握握手,不再看他的眼睛,转身走了。

    葬礼搞得人心情很不好。葬礼完后,大家喝茶时女儿们一个劲儿说:“他是我们的好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要么就说:“很难找到象父亲这样的好人。”

    杰拉德默默地听她们说这说那。人们惯于这样,只要这世界还存在,他就相信习俗,觉得这很自然。可温妮弗莱德仇恨一切,躲到画室中去大喊大叫,还希望戈珍也一同来。

    万幸的是,大家都走了。克里奇家的人从不在家呆太久。到吃晚饭时,只有杰拉德孤零零一人了。连温妮弗莱德都让姐姐劳拉带到伦敦小住去了。

    可一当杰拉德真的孤身一人时,他对此又无法忍受。一天又一天,他总感到自己是缚在深渊口上的人,不管他怎么挣扎,他都无法上到坚实的土地上来,无法落脚。他悬到空中挣扎着,时时想到的都是深渊,不管是朋友、陌生人,工作还是娱乐,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无底的深渊,他的心就陷在其中。他无法逃走,没有可以抓住的地方。他不得不在深渊口挣扎,肉体似乎悬在一连串的链环中。

    一开始他保持着沉默,希望绝境成为过去,希望回到生命的世界中,不再如此苦行。可这绝境并未过去,危机渐渐向他袭来。

    第三个夜晚到来时,他心中充满了恐怖。他无法再忍受一个晚上了。如果等到另一个晚上到来,他就会悬在虚无深渊上的链环中。他无法忍受这个。无法忍受。他害怕极了,他不再相信自己的力量了。如果掉进这无底洞中,他是无法再站起来的。如果他摔倒,他就会永远爬不起来。他必须后退寻求支持。他不再相信自己单人的力量了。

    晚饭后,他感到十分空虚,无聊已极,于是穿上靴子和大衣到漆黑的夜色中去散步。

    夜茫茫,雾蒙蒙。他跌跌撞撞地在林子中摸索前行,朝磨房走去。伯金不在那儿。这倒好,不在才好呢。他爬上山来,在荒山坡上跌跌撞撞地走着,在黑暗中迷失了路。真烦人。他要去哪儿呢?这没关系。他胡乱闯来闯去,直到摸到了一条路。随后他又在另一片林子中穿行着。他的头脑中漆黑一团,木呆呆地走着。没有感觉,他蹒跚着走入林间空地,找不到出路,沿着篱笆摸索前行直到出现了一个出口。

    他终于来到了大路上。刚才他一直在黑暗的迷宫中盲目摸索,现在他一定要找到一个方向。可他甚至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他非辩清方向不可。只是这么走啊走的,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他得找到方向才行。

    他伫立在路上,黑暗包围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的心在黑暗中疾跳,怦怦作响。他就这样一站好半天。

    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接着看到一个光点在摇晃。他马上迎了上去。原来是个矿工。

    “您能告诉我这条路通往什么地方吗?”他问。

    “这条路吗?哦,通往瓦特莫。”

    “瓦特莫?谢谢,这就对了。我以为我走错了。晚安。”

    “晚安。”矿工的嗓音很浑厚。

    杰拉德猜着他的位置。至少到了瓦特莫他就知道了。他很高兴来到了大路上,昏昏然向前走着。

    那就是瓦特莫村吗?是的,那是“国王头”酒店,那是大厅的门。他几乎是跑下徒坡的。他绕过凹地,穿过小学校,来到了威利·格林教堂。教堂的墓地!他停住了脚步。

    随后他翻身过墙,在坟墓中穿行。甚至在这样漆黑的夜晚,他仍能够看清脚下的一簇簇白色花儿。这就是墓地。他弯下腰去,发现花朵是湿冷湿冷的。空气中散发着菊花和晚香玉的冷香。他触摸了一下泥土,赶忙缩回了手,这泥土太冷、太粘了。他抽搐着站到了一边。

    在黑夜笼罩下的阴冷墓地中,他是一个核心。可这里什么都不是他的。没有,他没什么理由呆在这儿。他感到他的心被这又冷又湿的泥巴玷污了。够了,在这儿呆够了。

    然后去哪儿呢?回家?决不!回家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不行。到别处去!可去哪儿呢?

    一个危险的决定形成了。戈珍,她肯定平平安安地呆在家中。他可以去找她,对,去找她。找不到她他今夜就不回家,即使付出生命也要找到她。他要孤注一掷了。

    想到此,他立刻穿过田野径直向贝多弗走去。天太黑了,谁也看不见他。他的脚上沾满的泥水,又冷又沉。可他坚持向前走,似乎是奔向自己的命运。他的意识中出现了一道道鸿沟。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温索比村,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然后,他梦一般地来到了贝多弗的街上,街上的路灯亮着。

    这里有人们的说话声,一扇门“咣当”一声关上了,黑夜中传来男人们的谈话声。“尼尔森老爷”酒店刚刚打烊,那些酒客们正在散去。最好向他们当中的人打听一下戈珍住哪儿,因为他现在还弄不清东南西北。

    “您能告诉我索莫塞特街在哪儿吗?”他问一个蹒跚行走的人。

    “你问什么地儿?”那醉醺醺的矿工问。

    “索莫塞特街。”

    “索莫塞特街!我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可我怎么也说不上是在哪儿。你要找谁呀?”

    “布朗温先生——威廉·布朗温。”

    “威廉·布朗温?”

    “他在威利·格林小学教书,他的女儿们也在那儿教书。”

    “哦——哦——哦,布朗温!想起来了。当然了,布朗温!对,对,他的两个闺女也跟他一样是老师。对,就是他,就是他!我当然知道他住哪儿了,要是不知道就不要命了!嗯,叫什么地方来着?”

    “索莫塞特街,”杰拉德耐心地重复道。他太了解自己的矿工了。

    “索莫塞特街,对!”那矿工胳膊轮了一个大圈儿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索莫塞特街,对!我老是记不清那个方向。

    对,我知道那儿,真的——”

    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朝着黑魆魆的路指了指。

    “你往那儿走,见第一个——第一个路口就往左拐,在那边,过一个店铺——”

    “知道了。”杰拉德说。

    “喂!你往下走走,过了管水员住的地方,就是索莫塞特街,往右拐,有三座房了,最多三座,我敢说,保证,第三座,最后一座,你瞧——”

    “太谢谢了,”杰拉德说,“再见。”

    说完他就走了,那醉鬼还站在那儿不动。

    杰拉德走过漆黑的商店和房屋,转身拐向一条黑乎乎的街道,这条街的尽头是黑魆魆的田野。接近目的地时,他放慢了脚步,反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要是人家熄了灯可怎么办?

    可灯还没熄。他看到灯光从大窗子中流泻出来,听到人们的说话声,还听到“咣咣”的关门声。他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伯金的声音,锐利的目光立时辨别出站在花园路上的伯金和身穿浅衣服的厄秀拉。随后他看到厄秀拉挽着伯金的胳膊下了台阶,走到路上来。

    杰拉德忙躲到暗地中,看着他们兴冲冲地谈着天走过去了。伯金的声音很低,但厄秀拉的声音却很高。等他们过去了,杰拉德快步朝房屋走去。

    饭厅窗上的百叶已放下了。他朝路那边看去,发现门还开着,厅里的灯泻出一束束柔和的光彩。他默默地疾步向前,朝厅里看去。墙上挂着图画和几只鹿角,楼梯在边上,就在楼梯口附近饭厅的门半开着。

    杰拉德揪心地走进厅中,踏着花砖地板疾步走过去观察另一舒适的正房。那位父亲坐在炉边的椅子中睡觉,他的头向后靠在橡木做的壁炉架上,他气色红润的脸看上去似乎短了点,鼻翼微开着,嘴角有点向下垂。看来一点声响都会惊醒他。

    杰拉德茫然地站了一会儿。他看看他身后的通道,那儿一片黑暗。他又没主意了。随后他快步朝楼上走去。他的感觉是那么细致,有点超然,他似乎要用自己的意志笼罩这半睡半醒的房屋。

    他上到第一个拐弯处,站下,几乎不敢喘息。这里与下面的门相对应的地方也有一扇门。这可能是母亲的房间。他可以听到她在烛光中走动的声音。她准是在等她丈夫上来吧。

    他观察着狭长黑暗的拐弯处。

    然后他极其轻盈地顺着走道往前走,手指尖摸索着墙壁。又一扇门。他停下来倾听着。他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不是这间。他又稳步朝前走去。又一扇虚掩着的门。屋里黑着灯。空的。接下去是浴室,可以闻出肥皂味和热乎乎的气息。

    最顶头才是另一间卧房——有个人在轻轻呼吸。这是她。

    他万分谨慎地扭动门把手,开了一条小缝。门发出一丝声响。随后他又把门开大——再开大一点。他的心不跳了,他试图让自己静下来。

    他进了屋。睡者仍旧发出轻轻的呼吸。屋里十分黑。他一点一点地向前摸去,手脚并用。他的手触到了床,已听到睡者的呼吸声。他凑近了去,弯下腰,似乎他的眼睛可以看清一切。可待他凑近时,他发现的却是一个男孩子的头,头圆圆的,头发很黑。

    他明白过来,转过身,看到一丝光线从门外泻进来。他迅速退出来,带上门,把门关紧了,然后疾步跑到通道上来。

    在通道尽头,他犹豫了。等一等再逃走还来得及。

    可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仍旧固执地要找到她。他象个影子一样穿过父母的房间,上了第二级楼梯。他的重力把楼梯压得吱吱作响,这可真让人气恼。唉,如果下面母亲的房门刚好打开,她看到他可怎么办,那可是个大灾难!如果门要开就让它开吧。他仍能控制自己。

    他还没完全爬上楼,就听到下面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外面的门关上了。他先是听到了厄秀拉的声音,然后是父亲半睡半醒的叫声。他赶忙向上方的楼梯平台爬去。

    又一扇门虚掩着,屋子是空的。杰拉德用手摸索着疾行,深怕厄秀拉上来看见他,接着他找到了另一扇门。他听到里面有人在床上动着。这肯定是她了。

    他象只有一种感觉——触觉的人一样轻轻地扭动门上的碰锁,碰锁发出了声响,他停住了。床上的被子动了。他的心滞住了。然后又轻柔地拉开门,这次门响的声音很刺耳。

    “是厄秀拉吗?”戈珍有点害怕地问。他听到她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再不回答她就会叫喊起来了。

    “不是,是我,”他边说边摸索前行。“是我,杰拉德。

    她惊恐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太惊讶了,以至忘记了害怕。

    “杰拉德!”她叫着,声音透着惊诧。这时他来到了床前,伸出手去,黑暗中触到了她温暖的Rx房。她忙缩了回去。

    “让我点着灯。”她说着跳下床来。

    他伫立着。听到她摸到火柴盒时的响动。然后她划亮了火柴,点亮了蜡烛。烛光先是窜起来,然后又缩成小小的光点,随后才又升起来。

    她看着站在床另一头的他。他的帽子低压到眉毛上,黑大衣的扣子一直系到下颌。他的脸上闪耀着奇特的光芒,他肯定是个超人。一看到他,她就明白这一点。她知道这种场合中蕴育着什么致命的东西,她必须接受它。可她非要向他挑战不可。

    “你怎么上来的?”她问。

    “我爬上楼梯,门开着。”他看着她说。

    “这扇门我也没关,”他说。听到这句话,她疾步走到门口,轻轻地把门关上,并上了锁。然后才又走回来。

    她惊诧的眼神,绯红的面颊,浓密的短发和拖地的白色长睡袍,这些使她看上去十分美。

    她看到他的靴子上糊满了泥,甚至裤子上也沾着泥水。她怀疑他是否一路上都留下了泥脚印。他站在她的闺房中,挨着零乱不整的床,看上去真是个怪人。

    “你为什么要来?”她有些抱怨地问。

    “我想来。”他说。

    她从他脸上可以看出真情。这是命运。

    “你成了泥人。”她嗔怪地说。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脚。

    “我摸着黑走来的,”他说。但他感到很兴奋。他和她隔着零乱不整的床默默对视着。他甚至连帽子都没摘。

    “你需要我什么呢?”她挑战似地说。

    他看看旁边,没回答。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脸这么漂亮、神秘、迷人,她会把他赶走的。可他的脸太美了,让她看不透。

    这张脸以其纯粹的美迷住了她,象魔咒、乡恋、渴求。

    “你需要我什么呢?”她奇怪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他梦幻般地摘下帽子,向她走过来。可他无法接触她,因为她穿着睡衣光着脚,而他身上又是水又是泥。她惊诧的大眼睛盯着他,向他发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来,因为我必须来。”他说,“你为什么要问呢?”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我必须问。”她说。

    他轻轻地摇摇头。

    “没有答案。”他芒然地说。

    他那副简洁,天真的直爽太奇怪了,简直不是人说的话。

    他令她产生了幻象,觉得他就是赫耳姆斯神。①——

    ①希腊神话中众神的信使。

    “可你为什么来我这儿?”她坚持问。

    “因为,这是必然的。如果世界上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

    她大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他也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似乎在超自然的状态下凝固住了。她叹息着。她茫然了。她别无选择。

    “把靴子脱了好吗?”她说,“一定湿了。”

    他把帽子扔进一把椅子中,解开大衣的扣子,扬起下巴去解最上面的扣子。他那浓密的短发乱蓬蓬的。他的金色头发真漂亮,象金色的小麦。他又脱了大衣。

    他又迅速脱去外套,把领带放松,随后又松开珠子胸饰扣。她倾听着,看着他,希望没人听到他扯动浆过的衣服发出的声响。那声音象手枪在响。

    他是来报复的。她任凭他拥抱她,紧紧地拥着她。他在她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发泄。他将他体内全部被压抑的黑暗和腐蚀性的死寂全都发泄在她身上,从而自己再次获得了完善。这太美妙,太神奇了,是个奇迹。这就是他生命时时发生的奇迹,意识到这一点他简直感到欣喜若狂,欣慰又惊奇。而她,就象一件容器收容着他痛苦的死亡。在这关键时刻,她已无力反抗。死亡那可怕的磨擦力溢满了她的躯体,她屈从了,狂喜地收容了它,获得了一阵强烈的感觉。

    他愈来愈拥紧她,深深地埋陷进她的柔美与热度中,那美妙的创造性热量直刺入他的血管,赋与他新的生命。他感到自己在她生命的沐浴下溶化了,沉没了。似乎她胸怀中的一颗心是第二个不可战胜的太阳,他正扑入这阳光与创造性的力度中,越走越深。那他本来已被杀死或割破的血管随着生命渐渐启搏而愈和,生命正无形中注入他的躯体,似乎那是太阳放射出的光芒。他那本来已经归入死海的血液,亦缓缓回潮,坚定,美妙,有力。

    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因注满了活力而膨胀,灵活起来,他的躯体获得了一种未知的力量。他又成了一个男子汉,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子。同时,他又是一个受到抚慰、感恩戴德的孩子。

    她就是生命的甘霖,他崇拜她。她是全部生命的母亲和实体。而他则是孩子,是男人,被她收容,从而变得完善。而他纯粹的自身几乎早死了。她胸怀中溢出的神奇和柔软的水流象柔软令人欣慰的生命注满了他的全身,溶满了他那撕裂了、被毁掉的大脑,他似乎重又沐浴在母腹中了。

    他的头脑受到了伤害,烧焦了,似乎毁灭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头脑受到了何等的伤害,不知道他的脑组织何以被腐蚀性的死亡的潮流所破坏。现在,她的体流从他身中流过时,他明白自己受到了何等的毁灭——就象一棵植物被一场霜降破坏了其内部组织。

    他把自己坚硬的头颅埋在她的Rx房中,双手拥着她的Rx房冲撞着自己。她颤抖的手搂着怀中的头颅,他失去了知觉,而她则十分清醒。她产生出的温热之流从他身上淌过,让他感到恰似熟睡在母腹那丰饶的土地上。啊,如果她把这活生生的水流赠于他,他就会复活,就会变得重新完善起来。他真怕被她抛弃掉。就象伏在她怀中的孩子一样,他猛烈地冲撞着她,让她无法拒绝自己。他那烧焦了的、毁掉的记忆渐渐放松了,变柔和了,与新生命融在一起,这烧焦的、僵硬的记忆变软,变灵活了。他对她充满感激,就象对上帝一样,就象婴儿偎在母腹中。他兴奋,对她感恩戴德,陷入了谵狂状,因为他感到自己又变得完善了,随之一种难以名状的睡意袭上来,他疲倦了,要歇歇了。

    可戈珍则很清醒,十分清醒。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睁大双眼盯着夜空。而他则搂着她睡去了。

    她似乎听到波涛拍击着看不见的海岸,悠长、缓慢、阴郁的浪头带着命运的节奏单调地冲涮着岸边,这是永恒的拍岸波涛。这无尽的缓慢的、忧郁的浪头攫住了她,她睁大双眼盯着黑暗处。她可以看到永恒——可又什么都看不见。她十分清醒,可她意识到了什么呢?

    当她躺着凝视永恒,茫然无措,思绪万千时,这种极端的情绪令她很不安。她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得太久了。她动了动,有所感觉。她想看看他。

    可她又不敢点灯,怕弄醒他。她不想打扰他香甜的睡眠,她知道他从她这里获得了这样安稳的睡眠。

    她轻轻地挣脱开他,支起身来看他。她似乎觉得屋里有一丝微光,借此她可以看清熟睡中他的轮廓。在这黑暗中,她似乎把他看了个清清楚楚。可他属于远方的另一个世界。啊,他离她那么远,在另一个世界中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这让她痛苦地要大叫出声来。她象看着黑水下一块水晶石一样看着他。他在遥远的微光下毫无用心地酣睡着,而她却这样痛苦地清醒着。他是漂亮的、遥远而完美。他们俩永远也到不了一块儿,啊,这可怕、没有人性的距离总要把她和另一个人分隔开来!

    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静静地躺着忍耐。她感到对他异常的柔情。可一看到他在另一个世界中不受任何干扰地睡着而她却醒着在黑暗中经受折磨,她心底里又不禁感到妒嫉和仇恨。

    她紧张地躺着,很疲惫,活跃的意识早已化作超常意识。教堂的钟在打点,似乎时间过得很快。她活跃的意识听得清清楚楚。而他则熟睡着,似乎时间没有变化、没有变动。

    她很疲劳。可她不得不继续进行这种激烈活跃的超思维。她什么都想——她的童年,少女时代,一切忘却的事情,一切没有实现的想法,一切与她自己、家庭、朋友、情人们、熟人们、所有的人有关但让她无法理解的事。似乎她抓住了黑暗大海中一条闪亮的绳子,从无底的过去中把它一把把拉上来,可仍旧没有个头,没有尾,她不得不一个劲地拉,从意识深处把这根闪光的绳子拉上来直到她疲惫、痛苦、甚至崩溃,可还是没个完。

    哦,把他唤醒吧!她很不安地动着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叫醒他送他走呢?什么时候才能打扰他?想着想着,她又没完没了地胡思乱想起来。

    可时间紧了,她得叫醒他了。夜空中的钟敲响了四时,这让她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黑夜即将过去了。一到五点他就必须走,那时她就解放了。就可以在自己的地方自由自在起来。她现在就象一把刀,在磨刀石上磨着一样无法入睡。他有点象魔鬼一样跟她并排躺着。

    最后的一个钟点最长,最终它终于过去了。她的心顿觉如获重释,是的,教堂的钟终于缓慢、有力地在无尽的黑夜之后击响了。她等待着,倾听每一声颤动的钟声“三——四——五!”敲完了,她如获重释。

    她支起身,温柔地斜靠着他,吻了他。叫醒他真让她难过。她又吻了他。可他没有被惊醒。亲爱的,他睡得那么沉!叫醒他该有多么可惜呀!她又让他多躺了一会儿。可他一定得走,非走不可。

    戈珍异常温柔地双手捧起他的脸,吻他的眼睛。他睁开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的心滞住了。她怕看他黑暗中睁开的双眼,于是她低下头吻着他喃言道:

    “你得走了,我的爱。”

    可她吓坏了。

    他双手搂住她。她的心一沉。

    “可你得走,亲爱的。天亮了。”

    “几点了?”他问。

    他这男人的声音真奇怪。她颤抖了。她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压力。

    “五点多了。”她说。

    但他把她搂得更紧了。她的心痛苦地哀呜着。她坚定地抽出身来。

    “你真地走吧。”她说。

    “待一会儿。”他说。

    她静躺着,偎着他,但毫不让步。

    “待一会儿,”他又重复说,又搂紧了她。

    “好吧,”她毫不让步地说:“我真怕你待得太久。”

    她声音中的冷漠让他松了手,她挣脱了他,站起身,点燃了蜡烛。一切都完结了。

    他起床了。他浑身发热,溢满了生命,充满了欲望。可在烛光照耀下当着她的面穿衣服让他感到有点害羞。他觉得在她对他有些不满的时候,他却向他展示了自己、暴露了自己,这让他感到有点耻辱。这一切都令人难以理解。他迅速穿好衣服,连领带都没打。这时他感到满足,感到完美。她感到看一个男人穿衣服是一种耻辱:可笑的衬衫,可笑的裤子,连背带都是可笑的。一个念头闪现在她脑子里。

    “有点象工人起床去上班,”戈珍想,“我就象工人的老婆。”想到这儿她感到厌恶,讨厌他。

    他把假领子和领带塞进大衣口袋里。然后坐下来穿靴子。靴子沾满了泥水,袜子和裤角也满是泥水。可他自己却很温暖。

    “也许下楼以后再穿靴子更好吧。”她说。

    他一言不发脱下了靴子,拎着它们站起来。戈珍蹬上拖鞋,披上一件罩袍。她准备好了,看看他,他正等她,大衣扣子系到下巴下,帽子拉低了,手里拎着靴子。一时间她心头涌上激情,又迷上了他。这激情仍没衰退。他的脸看上去十分温暖,眼睛很大,很新奇,很完美。她感到自己老了,老了。她踏着沉重的脚步过去,等他来吻她。他迅速吻了她一下。她希望他那温暖、毫无表情的美不要太迷惑她,令她屈服。这是一种重负,她反抗着,但无法躲避。不过,当她看着他那男子气十足的剑眉,小而漂亮的鼻子,蓝色迷惘的眼睛时,她知道她对他的激情没有得到满足,或许永远也满足不了。只是现在,她感到疲惫,感到厌倦。她希望他走。

    他们快步走下楼梯。似乎他们弄出了好大的声音。他跟随着身披绿色长袍的她,烛光引路走下来。她怕极了,深怕吵醒别人。可他对此并不在乎。他才不管谁知道不知道呢。她就恨他这一点。一个人应该小心谨慎,保护自己才是。

    她引他进了厨房。女佣把这儿收拾得很整洁。他看看钟——五点二十分了!他坐在一把椅子中穿靴子。她看着他穿,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希望他做完这件事,她心里好紧张。

    他刚站起身她就拉开门向外看去。外面仍旧是阴冷的夜,黎明尚未到,天空中仍悬着一弯朦胧的月影。她不用出去了,这很好。

    “再见了。”他喃言道。

    “我送你到大门口。”她说。

    她疾步前行,告诫他注意脚下的台阶。到了大门口,她站在台阶上,而他则站在下面。

    “再会。”她轻声说。

    他忠诚地吻了她,转身走了。

    听着他迈着坚定的脚步上了路,她心里十分难受。哦,这无情无意的坚实脚步!

    她关上大门,悄无声息地匆匆上楼钻进被窝。当她进了自己的屋,关上门,感到安全了,她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她蜷缩在床上,偎在他刚才留下的被沟里,那里依旧留着他的暖息。她又是激动又是疲惫,还感到心满意足,终于很快就沉睡了。

    杰拉德在黎明时分的阴冷黑夜中疾步前行。他谁也没碰上。他的头脑是一片沉寂和空白,象一潭静水,很美。他的躯体温暖,膨胀着。他快步走着,心满意足地朝肖特兰兹走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