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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的,他们虽然也很怨恨,也想反叛,可是没有人带领他们。这就是当时很少安定而又不迅速灭亡的原因了。

    始皇初欲逐客,因李斯之言而止。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故堕名城,杀豪杰,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亩。向之食于四公子、吕不韦之徒者,皆安归哉?不知其能槁项黄馘以老死于布褐乎1?抑将辍耕太息以俟时也2?秦之乱虽成于二世,然使始皇知畏此四人者,有以处之,使不失职,秦之亡不至若是速也。纵百万虎狼于山林而饥渴之,不知其将噬人,世以始皇为智,吾不信也。楚、汉之祸,生民尽矣,豪杰宜无几,而代相陈豨从车千乘3,萧、曹为政4,莫之禁也。至文、景、武之世5,法令至密,然吴王濞、淮南、梁王、魏其、武安之流6,皆争致宾客,世主不问也。岂惩秦之祸,以为爵禄不能尽縻天下士7,故少宽之,使得或出于此也耶?若夫先王之政则不然,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8。』呜呼,此岂秦、汉之所及也哉!

    1 不知其:“其”原作“俟”,从《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改。槁项黄馘:枯瘦的项颈,发黄的面容,形容非常饥瘦。布褐:粗布衣,意指生活低贱。

    2 辍耕太息以俟时:语出《史记·陈涉世家》:“陈涉少时,尝与人佣(雇佣)耕,辍(停止)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庸者笑而应曰:‘若为庸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叹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俟时,等待时机。俟,原作“候”,从《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改。

    3 陈豨(xī):西汉宛朐(今山东荷泽)人,西汉大臣,封阳夏侯,好宾客。西汉时,赵国相国周昌看见陈豨随行宾客有一千多辆车子,因而告之汉高祖,恐其谋反。后陈豨自立为代王,劫掠了赵国。最后陈豨被樊哙的部下所杀。

    4 萧、曹:汉初丞相萧何与曹参。

    5 文、景、武:西汉文帝、景帝、武帝。《汉书·刑法志》谓文、景两帝用刑颇重,又言武帝用酷吏。

    6 吴王濞(bì):刘濞,汉高祖刘邦兄长刘仲长子,封吴王。刘濞在封国内铸钱煮盐,减轻赋税以招徕“天下亡命者”(逃亡的人)以扩张势力。汉景帝时,发动七国之乱谋反,兵败而亡。吴王濞,原脱“王”字,从《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补。淮南:淮南王刘安,汉高祖刘邦之孙,封淮南王。刘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并撰成《鸿烈》(即后世所称《淮南子》一书)。《汉书》记载,汉武帝时,刘安因被告谋反而畏罪自杀。梁王:梁孝王刘武,汉文帝嫡次子,先封代王,后改封梁王,招延四方豪杰,使得“自山以东游说之士莫不毕至”。后曾争夺皇储之位,事未成而病死。魏其:魏其侯窦婴,西汉清河观津(今河北清河)人,汉文帝皇后窦氏堂兄之子,以军功封侯,其时“诸游士宾客争归”其门。后随太后窦氏的去世而失势,最后被处斩。武安:武安侯田蚡,汉武帝的舅父,卑下宾客以求拜相。后承魏其侯窦婴的失势而得以成为宰相。

    7 縻(mí):牵制、维系。

    8 “君子学道则爱人”两句:语出《论语·阳货》,意谓君子学道则会爱护别人,小人学道则容易被人使唤。

    译文

    秦始皇当初打算驱逐宾客,因为李斯的言论而停止。统一天下后,秦始皇认为宾客已经无用,于是信任法令而不任用人才,认为民众都可以用法令来统治,官吏不必根据才能来选拔,只要能遵守国法的便可以了。所以拆毁名城,诛杀豪杰,把那些优秀突出的人解散到田里去。一向依靠战国四公子和吕不韦供养的人,他们可以到哪里去?不知道他们能否脸黄饥瘦地老死在粗布短褐的贫苦生活中,还是他们会辍耕叹息,等待时机到来?秦朝的乱事虽然在秦二世时形成,然而假若秦始皇知道要畏惧这四种人,设法安置他们,使他们不失去职守,那样秦国的灭亡不至于这样迅速。从山林中释放成千上万饥渴的虎狼,而不知道他们将会出来咬人,世人以为秦始皇有智慧,我并不相信。楚、汉相争之祸患,百姓都差不多死光了,豪杰也应该所剩无几,然而跟随代王陈豨身后的车子居然有千辆之多,萧何、曹参执掌政权,但都不能禁止。到了汉文帝、景帝、武帝时代,法令已相当严密,可是吴王刘濞、淮南王刘安、梁王刘武、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之辈,都争相招徕宾客,这是国主不过问的缘故。或许是吸取了秦朝灭亡的教训,认为朝廷的爵禄不能缚尽天下的士人,所以稍为宽限,使他们或能从此得到出路吧?至于古代先王的政治并不是这样,孔子说过:“君子学道则会爱护别人,小人学道就容易被人役使。”呀!这哪里是秦汉时代所能赶上的啊!

    赏析与点评

    此则文字以游士失去职务而引发的祸患说起,指出秦汉之间的祸乱,很多都是与这批游士有关。然而苏轼最想带出的信息,应该是最后孔子所说的一段话:“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认为即使后世能够收纳这批人士,让他们不投闲置散,但最终也不及先王以礼教管治天下之政。

    赵高李斯1

    秦始皇帝时,赵高有罪,蒙毅案之2,当死,始皇赦而用之。长子扶苏好直谏,上怒,使北监蒙恬兵于上郡3。始皇东游会稽4,并海走琅琊5,少子胡亥、李斯、蒙毅、赵高从6。道病,使蒙毅还祷山川7,未反而上崩。李斯、赵高矫诏立胡亥8,杀扶苏、蒙恬、蒙毅,卒以亡秦。

    1 赵高:秦国宦官。秦始皇驾崩时,赵高与公子胡亥、丞相李斯合谋伪造遗诏,立胡亥为帝,并矫诏赐死公子扶苏,囚禁蒙恬。李斯死后,赵高出任中丞相,独揽朝政,后逼杀秦二世后另立王子婴为秦帝,最后被子婴所杀。

    2 蒙毅:秦朝名将蒙恬之弟。早年赵高犯罪,蒙毅任廷尉,曾经判以死刑,后因秦始皇不舍而赦免赵高。赵高矫帝诏后,蒙毅和兄长蒙恬都被逮捕禁锢,最后处死。

    3 蒙恬:秦朝名将。秦始皇长子扶苏因子谏秦始皇,被贬上郡,为蒙恬的监军,因而二人关系密切。上郡:地名,在今陕西榆林、延安一带。

    4 始皇东游:始皇三十七年(前二一一),秦始皇第四次出巡,先至云梦泽,然后循江而下,过丹阳、钱塘、浙江,上会稽山祭祀大禹,并在山上勒石。回程傍海而行,北至琅琊,中途得病,命蒙毅先回去祷祭山川,为始皇免灾,但还未返回,秦始皇便驾崩了。会稽:地名,在今江苏苏州城区。

    5 琅琊:地名,在今山东胶南琅琊台。

    6 胡亥:秦朝的第二任皇帝,后世多称之为秦二世。

    7 祷:祭祀、祷告。

    8 矫诏:假造皇帝的诏书。

    译文

    秦始皇在位的时候,赵高犯了法,蒙毅负责审理这件案件,认为依法应判处赵高死刑,但秦始皇赦免了赵高并且任用他。长子扶苏经常直谏,秦始皇因而发怒,调配扶苏到上郡监督蒙恬的军队。秦始皇往东方巡视会稽,沿海而到琅琊,少子胡亥与李斯、蒙毅、赵高都有跟随。秦始皇在途中得了病,命令蒙毅返回祷告山川,蒙毅未及返回,秦始皇便驾崩。李斯、赵高假造诏书立胡亥为皇帝,杀扶苏、蒙恬、蒙毅,最终秦国因此而灭亡。

    苏子曰:始皇制天下轻重之势,使内外相形以禁奸备乱者,可谓密矣。蒙恬将三十万人,威振北方,扶苏监其军,而蒙毅侍帷帐为谋臣1,虽有大奸贼,敢睥睨其间哉2?不幸道病,祷祠山川尚有人也,而遣蒙毅,故高、斯得成其谋。始皇之遣毅,毅见始皇病,太子未立而去左右,皆不可以言智。然天之亡人国,其祸败必出于智所不及。圣人为天下,不恃智以防乱,恃吾无致乱之道耳。始皇致乱之道,在用赵高。夫阉尹之祸3,如毒药猛兽,未有不裂肝碎胆者也。自书契以来,惟东汉吕强、后唐张承业二人号称善良4,岂可望一二于千万,以致必亡之祸哉?然世主皆甘心而不悔,如汉桓、灵,唐肃、代5,犹不足深怪,始皇、汉宣皆英主6,亦湛于赵高、恭、显之祸7。彼自以为聪明人杰也,奴仆熏腐之余何能为8,及其亡国乱朝,乃与庸主不异。吾故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如始皇、汉宣者。或曰:『李斯佐始皇定天下,不可谓不智。扶苏亲始皇子,秦人戴之久矣,陈胜假其名犹足以乱天下,而蒙恬持重兵在外,使二人不即受诛而复请之,则斯、高无遗类矣。以斯之智而不虑此,何哉?』苏子曰:呜呼,秦之失道,有自来矣,岂独始皇之罪?自商鞅变法,以诛死为轻典,以参夷为常法9,人臣狼顾胁息10,以得死为幸,何暇复请!方其法之行也,求无不获,禁无不止,鞅自以为轶尧、舜而驾汤、武矣11。及其出亡而无所舍12,然后知为法之弊。夫岂独鞅悔之,秦亦悔之矣。

    1 帷帐:军队中的帐幕。

    2 睥睨:斜着眼睛看人,引申为窥伺的意思。

    3 阉尹:宦官。

    4 吕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今河南荥阳)人,汉灵帝时宦官,为人清忠奉公。汉灵帝欲封吕强为侯,吕强以“非功臣不侯”拒绝,又尝上书陈事,指斥当朝宦官的不当。张承业:字继元,同州(今陕西大荔县)人,唐僖宗时宦官,以忠心、正直著称。

    5 桓:汉桓帝刘志。在位期间,宦官权势日盛,太学生上言不听,反而加以逮捕,引发东汉第一次“党锢之祸”。灵:汉灵帝刘宏。在位期间,宠信宦官张让等人,引发了第二次“党锢之祸”,杀死了太学生百余人。肃:唐肃宗李亨。唐朝宦官掌管军权便是从李亨开始。李亨宠信宦官李辅国,擢为元帅府行军司马,李辅国因而得以擅掌权政。代:唐代宗李豫。李豫因由宦官拥立而得位,故宠信宦官,并以其统率禁军和担任枢密使之职。

    6 汉宣:汉宣帝刘病已。任内整饬吏治,与民休息,又平定匈奴、羌乱。

    7 恭:汉宣帝时宦官弘恭,因得宣帝赏识,封为中书令。宣帝死后,元帝即位,弘恭及石显与史高及郑明等人勾结,排斥大臣萧望之、刘更生、周堪等人。显:汉宣帝、元帝时宦官石显,先后任中黄门、中书仆射、中书令等职。元帝溺声色,朝中大权由石显把持。

    8 熏腐:腐刑,即宫刑。

    9 参夷:诛灭三族的酷刑。参,原作“惨”,从《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改。

    10 狼顾:狼天性狡诈,走路时常回头观看动静。狼顾喻人有所畏惧。胁息:屏气、敛息,形容恐惧之至。

    11 轶:超过。

    12 出亡而无所舍:《史记·商君列传》记载秦孝公去世,秦惠王继位,有人诬告商鞅谋反,惠王派人逮捕他。商鞅逃到边关,晚上打算投宿,因没有带备身份证件,店主不知道是商鞅本人,害怕新法连坐而不敢收容他。商鞅只能哀叹道:“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

    译文

    苏子说:秦始皇控制天下轻重的形势,使得朝廷内外互相制约以禁止奸贼防备叛乱,可以说是相当周密了。蒙恬统率三十万大军,威振北方,又以扶苏监督其军事,而蒙毅则在宫中成为谋臣,即使有大奸贼,谁敢窥伺其间?秦始皇不幸在途中得病,可派遣回去祷告山川的大有人在,而偏偏派遣了蒙毅,所以赵高和李斯才有机会达成他们的阴谋。秦始皇派遣蒙毅,蒙毅明知秦始皇病重,在太子尚未确立的时候离开,都不能算是有智慧。然而天意要灭亡一个国家,它的祸患和败亡都肯定是智虑所不能顾及的。圣人治理天下,并不是依靠智谋来防备祸乱,而是以不会导致祸乱的方法行事。秦始皇酿成祸乱的原因,在于任用赵高。阉宦的祸患,就如同毒药猛兽,没有不使人裂肝碎胆的。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只有东汉的吕强、后唐的张承业两个宦官可以称得上善良,岂能盼望在成千上万的宦官中求得这一两个善良的?所以最终导致必然灭亡的祸患。然而世上的君主都甘心如此而不后悔,如汉桓帝、灵帝、唐肃宗、代宗,他们这样都不值得深深怪责,但秦始皇、汉宣帝都是英明的君主,他们也都深陷于赵高、弘恭和石显等宦官的祸患中。那些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中之杰,认为这些阉割之余的奴仆能有什么作为,到了国家乱亡的时候,他们就与平庸的君主没有什么分别。我因此标示出来,以告诫后世如同秦始皇、汉宣帝的君主。有人说:“李斯辅佐秦始皇平定天下,不能说他没有智慧。扶苏是秦始皇的亲生子,秦人拥戴他很久了,陈胜也是假借他的名义就足以扰乱天下,而蒙恬手持重兵在外,假使他们二人不立即接受诛杀而再次请命,那么李斯和赵高就没有办法留下了。以李斯的智慧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这是为什么呢?”苏子说:唉!秦朝失去管治的方法,已经由来已久了,岂只是秦始皇的罪过?自从商鞅变法以来,把诛死视为轻微的法令,又以诛灭三族为平常的法规,臣子经常担惊受怕,敛气屏息,以求得死为万幸的事,哪里还有空闲来再次请命!当商鞅施行酷法的时候,凡是征求的都无所不获,凡是禁止的都无不停止,商鞅自以为超越了尧舜而且凌驾在商汤和周武之上。直至他逃亡的时候找不到投宿的地方,才知道酷法的弊端。这岂止是商鞅感到悔恨,秦始皇亦有所后悔。

    荆轲之变1,持兵者熟视始皇环柱而走2,莫之救者,以秦法重故也。李斯之立胡亥,不复忌二人者3,知威令之素行,而臣子不敢复请也。二人之不敢请,亦知始皇之鸷悍而不可回也4,岂料其伪也哉?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归之5。』孔子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其「恕」矣乎6?』夫以忠恕为心而以平易为政7,则上易知而下易达,虽有卖国之奸,无所投其隙,仓卒之变,无自发焉。然其令行禁止,盖有不及商鞅者矣,而圣人终不以彼易此8。商鞅立信于徙木9,立威于弃灰10,刑其亲戚师傅11,积威信之极。以及始皇,秦人视其君如雷电鬼神,不可测也。古者公族有罪12,三宥然后制刑13。今至使人矫杀其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请,则威信之过故也。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孙者也。汉武与始皇,皆果于杀者也,故其子如扶苏之仁,则宁死而不请,如戾太子之悍14,则宁反而不诉,知诉之必不察也。戾太子岂欲反者哉?计出于无聊也15。故为二君之子者,有死与反而已。李斯之智,盖足以知扶苏之必不反也。吾又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之果于杀者。

    1 荆轲之变:荆轲,战国末年著名刺客,受燕太子丹之托入秦刺杀秦王嬴政。荆轲在献上燕督亢地图之时,图穷匕现,行刺秦王,不中,被杀。

    2 持兵者熟视始皇环柱而走:殿下的武士因没有诏谕不能上殿,故只能看着秦王围柱而走,以避开荆轲的行刺。熟视,瞪着眼睛看。

    3 二人:指扶苏、蒙恬。

    4 鸷悍:凶狠强悍。

    5 “平易近民”两句:语出《史记·鲁周公世家》:“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

    6 “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两句:语出《论语·卫灵公》:“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谓有一句话可以终身奉行的,那就是推己及人。

    7 忠恕:尽己之心(尽己之心为忠)并推己及人。

    8 以彼易此:“彼”指商鞅之严刑峻法;“此”指周公、孔子平易近民的忠恕之道。

    9 立信于徙木:商鞅实施变法后,恐怕百姓不信任,于是在都市南门立下一根三杖的木杆,定下法规,若有人能够搬到北门的就赏赐黄金十镒。起初无人相信,后赏金增至黄金五十镒,有一人搬之,果然得到赏赐,商鞅借以明示法规的不欺诈。

    10 立威于弃灰:商鞅颁布法令,有弃灰于道路的人处以黥刑(在脸上刺字涂墨),借以立威。

    11 刑其亲戚师傅:商鞅颁布法令后,秦太子犯法。商鞅以太子是国君的继嗣,不能施予刑法,故以太子的老师公孙贾代罪,黥其面。

    12 公族:国君的族人,即宗室子弟。

    13 三宥:宽恕多次。宥,宽恕。

    14 戾太子:刘据,汉武帝与卫皇后之子,立为太子。江充以巫蛊之事诬告刘据,刘据惧怕遭到迫害,举兵反抗,兵败而亡。

    15 无聊:无可奈何。

    译文

    荆轲行刺秦始皇的时候,手持兵器的卫士都站在殿下眼睁睁地看着秦始皇绕着殿柱逃走,没有人上前营救,这就是因为秦法太苛重的缘故。李斯立胡亥为帝,不再顾忌扶苏和蒙恬,正是知道秦始皇威严的政令一经施行,臣子都不敢再请命。他们两人不敢请命,也是知道秦始皇的强悍而政令不可以挽回,又岂料到这是伪造的?周公说过:“平易近民,民众必定归心。”孔子也说:“有一句话可以终身奉行的,那就是推己及人吧。”如果以尽己之心而推己及人的心态,加上以平易近人的政策施政,那么在上者便容易了解世情,而政令也会很畅快地颁行,这样即使有卖国的奸贼,也无处找到空隙入手,突然的事变,也无从发生。虽然这样要达到有令则行、有禁则止的情况,大概并不及商鞅酷法那样成功,但圣人始终不肯以酷法取代。商鞅利用对应征搬木头的人重赏的手段树立信誉,运用对路上弃灰的人下重刑的方法来建立威望,向太子的亲戚和师傅用刑,可以说是达到威信的极点。到了秦始皇的时候,秦人把君主看成是雷电鬼神,以其深不可测。古代宗室犯法,赦免多次然后才动刑。现在到了有人假造圣旨杀害太子而无所顾忌,太子亦不敢请命,这是威信太过的缘故。利用酷法毒害天下的人,没有不反过来害倒自身以及自己子孙的。汉武帝与秦始皇,都是敢于果断诛杀的人,所以他们的儿子,如仁慈的扶苏,就宁愿死也不再次请命,又如强悍的戾太子,就宁愿造反也不去申诉,因为他知道即使申诉也一定得不到体察。戾太子又岂想造反呢?是无计可施之下决定的。所以秦始皇和汉武帝的儿子,只有死亡和造反而已。以李斯的智慧,他一定知道扶苏必定不会反抗的。我又把这件事标示出来,以告诫后世果断诛杀的君主。

    赏析与点评

    苏轼在这则文字中,两言“吾故表而出之,以戒后世”,可见颇有告诫世人的用意。这则文字前半部分论述宦官的不可重用,后半部分论述严刑峻法不足以治世,认为两者都是致祸的根源。苏轼又认为上天要灭亡一个国家,它的祸乱必定是出于智慧所不能预测的。由是圣人治理天下,并非以智慧阻止祸乱,而是以无以致乱的政策办事,所以苏轼一再推崇周公“平易近民”的政策,以及孔子的“忠恕之道”,认为两者并行才是真正的王道。如今世界重法,以法治管理国家,但仍难免有冤狱、不公的事情发生。我们说“法律不外乎人情”,似乎要平衡两者,确实并不容易。

    摄主1

    鲁隐公元年2,不书即位,摄也。欧阳子曰3:『隐公非摄也。使隐而果摄也,则《春秋》不书为公,《春秋》书为公,则隐非摄,无疑也。』

    1 摄主:代理君职者。

    2 鲁隐公:鲁惠公的长庶子,名息姑。鲁惠公卒,嫡妻所生子(名轨,即鲁桓公)仍年幼,所以国人立息姑(鲁隐公)摄政,行君主事,在位十一年。

    3 欧阳子:即欧阳修。

    译文

    鲁隐公元年(前七二二),《春秋》不记载鲁隐公即位,是代君摄政者的缘故。欧阳修说:“鲁隐公并非代君摄政者。假如鲁隐公果真是代君摄政者的话,那么《春秋》便不会记载他是公。正因为《春秋》记载他是公,所以鲁隐公不是代君摄政者,这是毫无疑问的。”

    苏子曰:非也。《春秋》,信史也1,隐摄而桓弑2,著于史也详矣。周公摄而克复子者也,以周公薨3,故不称王。隐公摄而不克复子者也4,以鲁公薨,故称公。史有谥,国有庙5,《春秋》独得不称公乎?然则隐公之摄也,礼欤?曰:礼也。何自闻之?曰:闻之孔子。曾子问曰6:『君薨而世子生7,如之何?』孔子曰:『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阶南8。』何谓摄主9?曰:古者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世子未生而死,则其弟若兄弟之子次当立者为摄主。子生而女也,则摄主立;男也,则摄主退。此之谓摄主,古之人有为之者,季康子是也10。季桓子且死11,命其臣正常曰12:『南孺子之子男也13,则以告而立之;女也,则肥也可14。』桓子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曰15:「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康子请退。康子之谓摄主,古之道也,孔子行之。

    1 信史:以文字记录翔实的历史,是与文字记载以前口传历史的相对概念。

    2 桓弑:桓,鲁桓公。《史记·鲁周公世家》记载鲁隐公十一年(前七一二),公子翚(鲁国人)劝鲁隐公篡位,鲁隐公不从。公子翚害怕事件传到鲁桓公那里,便向鲁桓公诬陷鲁隐公要夺位,并言可代杀鲁隐公,鲁桓公允许,鲁隐公死,鲁桓公即位。

    3 周公薨:诸侯死曰“薨”,天子死曰“崩”,故谓“以周公薨,故不称王”。

    4 克复子:克,能够。此指周公能够把政权交还成王。

    5 国有庙:指鲁国有鲁隐公的宗庙。庙,古时用来祭祀祖宗的屋舍。

    6 曾子:曾参,字子舆,春秋末年鲁国南武(今山东平邑县)人,孔子弟子,有宗圣之称。

    7 世子生:原作“世子未生”,衍“未”字,据《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及《礼记·曾子问》删。世子,古代天子、诸侯的嫡子。

    8 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阶南:语出《礼记》:“曾子问曰:‘君薨而世子生,如之何?’孔子曰:‘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阶南。’”此为礼的一种,意思大概是卿、大夫、士跟随摄主,站在西阶之南,面朝北。然后大祝(官名,主祭祀祈祷)举行祭祀祷告仪式。

    9 何谓:原作“向谓”,从《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改。

    10 季康子:季孙肥,季桓子之子。鲁哀公三年(前四九二),季桓子去世,季孙肥继位,是为季康子。

    11 季桓子:即季孙斯,春秋鲁国大夫。且:将要。

    12 正常:人名,鲁桓子宠臣。

    13 南孺子:季桓子妻子南氏。

    14 肥:指季康子季孙肥。

    15 圉臣:古时臣下自谦之词。

    译文

    苏子说:不是。《春秋》是一部信史,鲁隐公摄政而鲁桓公弒君,书中已经详细记载了。周公摄政而把政权归还成王,所以《春秋》记载周公去世称“薨”,故此不认为周公称王。鲁隐公摄政而没有归还政权,所以《春秋》记载鲁隐公去世称“薨”,故此称他为“公”。史书有谥号,国家有祭祀的宗庙,《春秋》难道能不称他为公吗?然而鲁隐公的摄政,符合礼义吗?答:符合礼义。何以这样说?答:是根据孔子的说法。曾参问孔子:“国君去世而世子出生,应当怎么办?”孔子说:“卿、大夫、士随摄主面向北面站在西阶的南面。”什么叫做摄主?说:古代天子、诸侯、卿、大夫的世子未出生而本人去世,那么他的弟弟如兄弟的儿子按排序应当继立的人为摄主。如果出生的世子是女的,那么摄主即位为国君;如果出生的世子是男的,那么摄主就退位,这就叫做摄主。古代有这样的例子,鲁国的季康子便是。季桓子临死前,命令他的家臣正常说:“南孺子生的是男,就报告,并且立为国君;生的是女,那么季孙肥便可以立为国君。”季桓子去世,季康子(季孙肥)即位。季桓子安葬后,季康子处理朝政。不久南孺子生了男婴,正常便把他载到朝上,公告:“季桓子留下遗言,命令贱臣(谦称)说:‘南孺子生的是男,则报告他,并且与大夫一同立他为君主。’今天世子出生了,是男的,因此前来报告。”季康子请求退位。季康子称摄主,这是古代的制度,是孔子所遵行的。

    自秦、汉以来不修是礼也,而以母后摄。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使与闻外事且不可,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1』,而况可使摄位而临天下乎2?女子为政而国安,惟齐之君王后、吾宋之曹、高、向也3,盖亦千一矣。自东汉马、邓不能无讥4,而汉吕后、魏胡武灵、唐武氏之流5,盖不胜其乱,王莽、杨坚遂因以易姓6。由此观之,岂若摄主之庶几乎?使母后而可信也,摄主亦可信也,若均之不可信,则摄主取之,犹吾先君之子孙也,不犹愈于异姓之取哉?或曰:『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7,安用摄主?』曰:非此之谓也。嗣天子长矣8,宅忧而未出令9,则以礼设冢宰。若太子未生,生而弱,未能君也,则三代之礼,孔子之学,决不以天下付异姓,其付之摄主也。夫岂非礼而周公行之欤?故隐公亦摄主也。郑玄10,儒之陋者也,其传『摄主』也,曰:『上卿代君听政者也。』使子生而女,则上卿岂继世者乎?苏子曰:摄主,先王之令典,孔子之法言也11。而世不知,习见母后之摄也,而以为当然。故吾不可不论,以待后世之君子。

    1 “牝鸡之晨”两句:语出《尚书·牧誓》。言母鸡报晓,就是家败之时。此喻女性掌朝政,国家便会灭亡。

    2 摄位:原作“摄主”,从《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改。

    3 君王后:战国齐襄王的王后。君王后参与朝政,辅佐齐襄王,后协助太子田建执政。齐国在君王后辅政的近四十年都很太平。曹:慈圣光献曹皇后,北宋仁宗赵祯第二任皇后,真定灵寿(今河北灵寿县)人,辅助仁宗、英宗、神宗三朝政事。《宋史》记载曹皇后性慈俭,且颇涉经史,多能援以决事。高:宣仁圣烈高皇后,北宋英宗皇后,亳州蒙城(今安徽蒙城)人,神宗时,高皇后垂帘听政。《宋史》称高皇后临政九年,朝廷清明,华夏绥定(安定)。向:钦圣宪肃向皇后,北宋神宗皇后,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宋史》记载向皇后喜闻宾召故老、宽徭息兵、爱民崇俭之举。

    4 马:明德马皇后,东汉明帝皇后。明帝崩,肃宗即位,尊为皇太后。《后汉书》载明帝每与马皇后言及政事,马皇后多能毗补(增益补阙)。然外戚生活奢靡,“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邓:和熹邓皇后,东汉和帝皇后,南阳新野(今河南新野县)人。和帝崩,殇帝即位,尊为皇太后,屡以皇太后的名义下诏,称“权佐助听政”。后殇帝崩,安帝继立,继续临朝摄政。《后汉书》称邓太后虽然颇有统治能力,“达旦不寐,而躬自灭彻,以救灾戹,故天下复平,岁还丰穰”,然而久持权柄,不还政于安帝,遂引起权臣的不满。

    5 吕后:名雉,单父(今山东单县)人,汉高祖刘邦的皇后。高祖死后,尊为皇太后。汉高祖传位于孝惠帝,孝惠帝因吕后残害戚夫人和赵王,因此不理政事。孝惠帝在位七年而死,太子即位为帝,自后“号令一出太后”。虽然吕后专政,但《史记》对她的评价倒是正面的,谓其在位期间“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魏胡武灵:宣武灵皇后,胡氏,安定临泾(今甘肃原县南)人,北魏宣武帝妃、孝明帝生母。孝明帝年幼继位,武灵皇后获尊为太后,临朝听政。后淫乱肆情,为天下所恶。唐武氏:武则天,唐高宗皇后,后尊为天后。唐中宗、睿宗时临朝称制,后自立为武周皇帝,称帝近三十年。

    6 王莽:字巨君,汉元帝皇后王政君之侄。汉哀帝去世,未有留下子嗣,由太皇太后王政君掌政,立汉平帝,王莽任大司马,兼管军事、禁军。后王莽毒杀汉平帝,立孺子婴为皇太子,自己则称“摄皇帝”。初始元年(八),王莽接受孺子婴禅位称帝,改国号“新”。杨坚:即隋文帝,弘农郡华阴(今陕西华阴)人,长女嫁北周宣帝为后,地位显赫。宣帝因行为乖戾,诛杀元老重臣,被迫禅位予年仅七岁的太子北周静帝宇天阐,杨坚因负“重名”而得以专政。后大宝元年(五八一),杨坚废北周静帝,自立为帝,建立隋朝。

    7 总己:总摄己职。冢宰:周代官名,为六卿之首。

    8 长:出生。

    9 宅忧:即居丧。

    10 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今山东高密市)人,东汉经学家,遍注群经,世称“郑学”。

    11 法言:合乎儒家礼法的言论。

    译文

    自秦、汉以来,世人并不遵行这个制度,而以母后摄政。孔子说:“惟有女子与小人难教养。”让他们处理对外的事务已经不可以,古人便说:“母鸡报晓,家败之时”,更何况是摄政而治理天下呢?女子当政而国家安定的,只有齐国的君王后,我宋的曹后、高后、向后,大概也就是千分之一。东汉的马后、邓后,她们都难免被人有所讥讽指责,而汉代的吕后、魏代的胡武灵、唐代的武则天等辈,都造成数之不尽的祸乱,而王莽、杨坚便因此乘机改朝换代。由此看来,女主当政岂能像摄主那样有希望?假使母后是可信任的,摄主也应该是可信任的,如果认为他们都不可信任,那么摄主夺取君位,他仍是本朝先君的子孙,不是比被异姓取代更好吗?有人说:“国君去世,百官各自统领己职以听命于冢宰三年,哪用摄主当政?”答:并非这个道理。继位的太子年长,居丧期间未能颁布命令,则根据礼制以冢宰统涉。假若太子还未出生,又或年纪很小,未能成为君主,那么三代的礼制、孔子的学说,都是断不容许把天下交托给异姓,而应当把政权交给摄主。这哪里会明明不是礼制而周公这样做了的?所以鲁隐公也是摄主。郑玄,是鄙陋的儒生,他解释“摄主”说:“上卿代理国君者”。假使出生的世子是女性,那么上卿难道就是继承君位的人吗?苏子说:摄主,是先王制定的宪章法令,是符合孔子所言的儒家礼法。而世人并不知道,习惯以母后摄政,以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不可以不论述,以备后世的君子参照。

    赏析与点评

    上则论宦官,此则论外戚,两者都是中国历代众多祸乱的缘由。苏轼在北宋积弱的时候提出及议论这两者,用意可谓呼之欲出。在论古十三则中,此则的论据可谓最薄弱。苏轼说女子当政而国家安定的,就只有齐国的君王后和宋朝的曹后、高后、向后,并谓是千中无一的难得。原本苏轼列举《论语》、古谚,论据已很充分,但一下此笔,便使千辛万苦建立的论点不攻自破。这很可能是碍于议论当世,怕被人以言入罪,故只能称善近朝的皇后。文字狱的祸害,其实也不下于宦官、外戚。

    隐公不幸1

    公子翚请杀桓公2,以求太宰3。隐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4,吾将老焉。』翚惧,反谮公于桓公而弑之5。

    苏子曰:盗以兵拟人6,人必杀之,夫岂独其所拟,涂之人皆捕击之。涂之人与盗非仇也7,以为不击则盗且并杀己也。隐公之智,曾不若是涂人也,哀哉!隐公,惠公继室之子也,其为非嫡8,与桓均耳,而长于桓。隐公追先君之志而授国焉,可不谓仁人乎?惜乎其不敏于智也。使隐公诛翚而让桓,虽夷、齐何以尚兹9?骊姬欲杀申生而难里克10,则施优来之11;二世欲杀扶苏而难李斯,则赵高来之。此二人所行相同,而其受祸亦不少异:里克不免于惠公之诛,李斯不免于二世之戮12,皆无足哀者。吾独表而出之,为世戒。君子之为仁义也,非有计于利害,然君子之所为,义利常兼,而小人反是。李斯听赵高之谋,非其本意,独畏蒙氏之夺其位13,故俛而听高14。使斯闻高之言,即召百官、陈六师而斩之,其德于扶苏,岂有既乎?何蒙氏之足忧!释此不为,而具五刑于市,非下愚而何!呜呼,乱臣贼子犹蝮蛇也15,其所螫草木犹足以杀人16,况其所噬啮者欤?郑小同为高贵乡公侍中17,尝诣司马师18,师有密疏未屏也19,如厕还,问小同:『见吾疏乎?』曰:『不见。』师曰:『宁我负卿,无卿负我。』遂酖之20。王允之从王敦夜饮21,辞醉先寝。敦与钱凤谋逆22,允之已醒,悉闻其言,虑敦疑己,遂大吐,衣面皆污23。敦果照视之,见允之卧吐中,乃已。哀哉小同,殆哉岌岌乎允之也24!孔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25。』有由也夫!吾读史得隐公、里克、李斯、郑小同、王允之五人,感其所遇祸福如此,故特书其事,后之君子可以览观焉。

    1 隐公:鲁隐公。

    2 公子翚:鲁国大夫,鲁隐公十一年(前七一二),公子翚劝鲁隐公杀害公子允,以取代鲁君之位,鲁隐公不同意。及后公子翚担心事件被公子允知道,因而游说公子允杀害鲁隐公。最后鲁隐公被杀,公子允登位,是为鲁桓公。

    3 太宰:官名,主理六典,是为百官之首。

    4 菟(tù)裘:邑名,在今山东泰安东南楼德镇。

    5 谮(zèn):毁谤、诬谄。

    6 拟:比划。

    7 涂之:“涂之”原脱,据苏集补。

    8 嫡:嫡子,正妻所生之子。

    9 夷、齐:伯夷、叔齐。尚兹:超过此。

    10 骊姬:骊姬为晋献公宠妾,生奚齐,与优施私通,陷害晋太子申生,使其子奚齐得以继位。及晋献公去世,奚齐继位,里克杀之。骊姬另立卓子,亦被里克所杀,里克本来打算迎立重耳继位,但重耳推却,故立了公子夷吾即位,是为晋惠公。申生:晋献公嫡长子,本为晋国太子,后被骊姬陷害而死。难:为难。此指如果里克不同意,杀害申生的计划便难成事。里克:晋国大夫,因拥护太子申生事而被骊姬、优施劝止。骊姬之乱后,立夷吾为晋惠公。晋惠公即位后,削弱了里克的军权,并派郄芮诛杀里克。

    11 施优:即优施,晋献公宠优,与骊姬私通。

    12 李斯不免于二世之戮:秦二世即位不久,赵高便诬陷李斯有意割地称王,因而被关进牢狱。秦二世二年(前二○八),李斯被腰斩于咸阳。

    13 蒙氏:指蒙恬、蒙毅。

    14 俛(fǔ):同“俯”,屈身、低头。

    15 蝮蛇:毒蛇的一种,能喷毒液。

    16 螫:原指刺咬。此指蝮蛇只需在草木振动便可以像刺咬一样,足以杀人。

    17 郑小同:字子真,三国魏国人,东汉经学家郑玄的孙。高贵乡公:即曹髦,字彦士,魏文帝曹丕之孙。侍中:官名,为皇帝的侍从。

    18 诣:进见。

    19 未屏:即未隐藏之意。

    20 酖:以鸩酒(毒酒)毒杀。

    21 王允之:字渊猷,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人,东晋官员。王敦:字处仲,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人,与堂弟王导一同协助司马睿建立东晋政权,为当时权臣,但一直存有夺权之心,后发动政变未果,史称王敦之乱。

    22 钱凤:字世仪,与王敦同谋叛逆。

    23 污:弄脏。原作“汗”,从《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改。

    24 岌岌:危险的样子。

    25 “危邦不入”两句:语出《论语·泰伯》。

    译文

    公子翚请鲁隐公杀死鲁桓公,以求让自己得到太宰的职位。鲁隐公说:“我摄政是因为他(鲁桓公)年少的缘故,我将来会把君位归还给他。我只求管理菟裘一地,以便养老便足够了。”公子翚惧怕被告发,反过来向鲁桓公毁谤鲁隐公,并且杀死隐公。

    苏子说:盗贼在别人面前武刀弄枪,别人一定杀死他,这岂止是受盗贼武刀弄枪威胁的人会这样做,路人也会攻击他。这些路人与盗贼并非仇人,只是他们认为如果他们不主动攻击盗贼,那些盗贼便会反过来杀害自己。以鲁隐公的智慧,竟然还不及这些路人,真是悲哀!鲁隐公,是鲁惠公妾所生的儿子,他虽然并非嫡子,但与鲁桓公的地位是相等的,而且比鲁桓公年长。鲁隐公追念先君的遗志而把君位让给桓公,可以说他不是仁人吗?可惜他的智慧不敏捷。假使隐公诛杀了公子翚而把君位让给桓公,即使是伯夷、叔齐德行如此高尚的人,又何能超越他?晋国的骊姬想杀害申生但知道困难来自里克,所以施优便来了;秦二世想杀害扶苏但知道困难来自李斯,所以赵高便来了。这两个人所做的事相同,而最终遭受到的祸患也没有多大的分别:里克最后不免被晋惠公诛杀,李斯最后也不免被秦二世杀戮,都是不值得怜悯的。我特意标示出来,以为世人告诫。君子实行仁义,并非计算当中的利害,然而君子的所为,义利通常兼得,而小人则相反。李斯之所以听从赵高的阴谋,并非他的本意,只是畏惧蒙氏夺取他的地位,所以才俯首听命于赵高。假使李斯听到赵高的言论,便立即召集百官,陈列六军以斩杀赵高,那么对扶苏而言,他的恩德,又岂有尽头?如此蒙氏又有什么值得忧虑!放弃了这个机会,而且还要当众遭受五刑的惩罚,他不是下愚之人还是什么!唉!乱臣贼子就像蝮蛇一样,它只要在草木间振动便足以杀人,更何况被它所咬呢!郑小同任高贵乡公的侍中时,曾进见司马师,当时司马师有秘密的奏疏还未掩上,上完厕所回来,问小同:“你看见我的奏疏吗?”答:“没有看见。”司马师说:“宁愿我有负于你,也不能让你有负于我。”于是毒死了他。王充之与王敦在夜间饮酒,王充之酒醉先行告辞回去就寝。王敦与钱凤谋划叛逆,王充之已经醒来,全部听到了他们的言论,担心王敦怀疑自己,于是大吐起来,衣服都沾上了污秽。王敦果然拿灯光来探看,看见王允之躺在呕吐物中,这才不怀疑。悲哀啊小同,岌岌可危啊王允之!孔子说:“危险的国家不要进入,动乱的邦国不可居住。”是有他的理由啊!我读史书有感于鲁隐公、里克、李斯、郑小同、王充之五个人,明白到他们所遭受的祸福就是这样,所以特意把他们的事写出来,让后世的君子可以阅览。

    赏析与点评

    以鲁隐公的不智、不幸谈论到里克、李斯、郑小同、王充之等人的事迹,苏轼可谓善于议论举证。其实这五人都不可以说是不智,甚至可谓有大智慧,但偏偏就只有王充之可以幸免于难。苏轼在文中不断提出其他可行之法,认为他们之所以被智慧所累,是因为他们太计较于利害。苏轼因而指出“君子之所为,义利常兼,而小人反是”,认为即使机关算尽,但如果不能坚守正道,最终也会像前四者那样,落得身败名裂的结局,即使侥幸苟存,也只能像王充之一样,在污秽中浮沉打滚。

    七德八戒

    郑太子华言于齐桓公1,请去三族而以郑为内臣2,公将许之,管仲不可3。公曰:『诸侯有讨于郑,未捷,苟有衅4,从之不亦可乎?』管仲曰:『君若绥之以德5,加之以训辞,而率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若总其罪人以临之6,郑有辞矣。』公辞子华,郑伯乃受盟7。

    1 郑太子华:郑国太子子华。鲁僖公七年(前六五三),郑太子华与齐桓公、宋桓公、陈国世子款于宁母会盟。郑太子华想借齐桓公除去郑国泄氏、孔氏、子人氏三大家族。

    2 内臣:国内之臣。言郑国可作为齐国的臣子。

    3 管仲:名夷吾,颍上(今安徽颍上县)人,春秋齐国政治家。

    4 衅(xìn):嫌隙、争端。

    5 绥(suí):退却。

    6 临:来到。

    7 郑伯:郑文公,郑国君主。受盟:结盟。此指郑文公派使臣赴齐结盟。

    译文

    郑国太子华对齐桓公说,如果齐国助我除去郑国的三大家族,我甘愿以郑国为齐国的臣子,齐桓公将要答允,管仲认为不可以。齐桓公说:“诸侯国有的讨伐郑国,但未能取得胜利,现在有机会,接受了不是很好吗?”管仲说:“君上如果以德义来安定郑国,向他们训诫,然后才率领诸侯讨伐郑国,那么郑国将会面临覆亡的危机,怎敢不畏惧?如果带领郑国的罪人以攻打郑国,那么郑国便有托辞了。”齐桓公于是谢绝了太子华的请求,郑伯便与齐国结盟。

    苏子曰:大哉,管仲之相桓公也!辞子华之请而不违曹沫之盟1,皆盛德之事也,齐可以王矣。恨其不学道,不自诚意正身以刑其国2,使家有三归之病而国有六嬖之祸3,故桓公不王,而孔子小之。然其予之也亦至矣,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4!』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5』,孟子盖过矣。

    1 曹沫之盟:曹沫,即曹刿,春秋鲁国大夫。鲁庄公时,齐国讨伐鲁国,曹刿率军与齐国战于长勺(今山东莱芜),大败齐国。后齐国与鲁国两国国君会盟于柯,曹刿挟持齐国国君订立盟约,收复鲁国失地。

    2 刑:治理。

    3 三归:归,原指女子出嫁,此指管仲娶三姓女子。六嬖:嬖,宠爱。此指齐桓公有六个宠嬖之妾。

    4 “桓公九合诸侯”五句:语出《论语·宪问》。

    5 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语出《孟子·梁惠王上》。

    译文

    苏子说:伟大啊!管仲辅佐齐桓公啊!辞却太子华的请求而不违背曹沫的盟约,都是盛德的事,齐国可以称霸天下了。只恨他不学习儒道,不能诚心诚意修身治国,使自己的家有三归的问题,而国家也有六嬖的祸患,所以齐桓公最终不能称霸天下,而孔子也小看他。但孔子对管仲的评价也很高,他说:“齐桓公九次会合诸侯,都不诉诸武力,这是管仲的功劳。这是他的仁德,这是他的仁德!”至于说:“孔子的门徒从不谈论齐桓公、晋文公的事”,这是孟子太过偏激了。

    吾读《春秋》以下史而得七人焉,皆盛德之事,可以为万世法,又得八人焉,皆反是,可以为万世戒,故具论之。太公之治齐也1,举贤而上功2。周公曰:『后世必有篡弑之臣。』天下诵之3,齐其知之矣。田敬仲之始生也4,周史筮之5,其奔齐矣,齐懿氏卜之6,皆知其当有齐国也。篡弒之疑,盖萃于敬仲矣,然桓公、管仲不以是废之,乃欲以为卿,非盛德能如此乎?故吾以为楚成王知晋之必霸而不杀重耳7,汉高祖知东南之必乱而不杀吴王濞,晋武帝闻齐王攸之言而不杀刘元海8,苻坚信王猛而不杀慕容垂9,唐明皇用张九龄而不杀安禄山10,皆盛德之事也。而世之论者,则以为此七人者皆失于不杀以启乱,吾以谓不然。七人者皆自有以致败亡,非不杀之过也。齐景公不繁刑重赋11,虽有田氏,齐不可取;楚成王不用子玉12,虽有晋文公,兵不败;汉景帝不害吴太子,不用晁错13,虽有吴王濞,无自发;晋武帝不立孝惠14,虽有刘元海,不能乱;苻坚不贪江左15,虽有慕容垂,不能叛;明皇不用李林甫、杨国忠16,虽有安禄山,亦何能为?秦之由余17,汉之金日?18,唐之李光弼、浑瑊之流19,皆蕃种也20,何负于中国哉?而独杀元海、禄山!且夫自今而言之,则元海、禄山死有余罪,自当时而言之,则不免为杀无罪。岂有天子杀无罪而不得罪于天者?上失其道,涂之人皆敌也,天下豪杰其可胜既乎?

    1 太公:姜尚。

    2 上功:即“尚功”,崇尚功绩。

    3 诵:通“颂”,颂扬。

    4 田敬仲:即陈完,春秋陈国公族,陈厉公之子,因陈国内乱,奔走齐国,齐桓公任为卿,官工正(负责管理百工)。

    5 周史筮之:陈完初生之时,周太史为他卜卦,说其子孙可以成为异国国君。

    6 齐懿氏:齐国氏族。齐懿仲把女儿嫁给陈完,使人占卜,谓其子孙当享有齐国。

    7 楚成王:名恽。楚成王三十五年(前六三七),晋公子重耳由郑至楚,成王以上公的礼遇招待他。令尹子玉请成王杀重耳,成王不听。重耳:即晋文公,在位九年,春秋五霸之一。

    8 齐王攸:司马攸,字大猷,河内温县(今河南温县)人,西晋宗室,任散骑常侍、步兵校尉。尝对晋武帝说:“陛下不除刘元海,恐并州不得久宁。”刘元海:刘渊,字符海,新兴(今山西忻州市北)人,匈奴族,五胡十六国前赵的开国君主。

    9 苻坚:字永固,略阳临渭(今甘肃秦安)人,氐族,十六国前秦君主,尝统一北方。但在与晋室淝水之战中,以八十余万秦军大败给东晋八万军力,自后前秦瓦解。王猛:字景略,北海郡剧县(今山东昌乐县西)人,前秦丞相,曾向苻坚进言慕容垂乃不能驯服的人,但苻坚不听,反以礼待之。慕容垂:后燕成武帝,字道明,昌黎棘城(今辽宁义县)人,鲜卑族。淝水之战后,慕容垂乘时而起,复建燕国,建立后燕。

    10 唐明皇:即唐玄宗李隆基,因避清康熙讳故称唐明皇。任内前期政治昌明,有开元之治的盛世,但天宝年间,荒废朝政,并且发生了安史之乱。张九龄:字子寿,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市)人,为人正直贤明,敢于谏言,曾劾安禄山野心,劝玄宗多加留心。安禄山:本姓康,名轧荦山,营州柳城(今辽宁朝阳)人,任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天宝年间,与史思明一同叛变,史称“安史之乱”。

    11 齐景公:姜姓,名杵臼,《史记》记载他“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

    12 子玉:成得臣,字子玉,楚成王时令尹,因强出战宋国,被晋军败于城濮。楚成王因而诛杀子玉。

    13 晁错:颍川(今河南禹州市)人,汉景帝时,任御史大夫,提出削藩之策,以削灭各主要诸侯王的封地,因而导致吴王刘濞会七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发动吴楚七国之乱。

    14 孝惠:晋惠帝司马衷,西晋第二任皇帝,《晋书》谓他是“不才之子”,乃使“权非帝出,政迩宵人(政策出自小人)”。

    15 江左:长江下游以南。此指东晋。

    16 李林甫:小名哥奴,号月堂,唐朝宗室。尝进谗于唐玄宗,使张九龄被贬。后任职宰相,为人阴柔奸狡,专权十九年,导致唐室纲纪紊乱。杨国忠:本名杨钊,蒲州永乐(今山西芮城)人,杨贵妃堂兄,因杨贵妃得宠,李林甫死后,代之为相,多次发动战争都大败而回。后强夺安禄山之权,使其提前叛变。

    17 由余:春秋时秦穆公大臣,原为西戎绵诸国大臣,秦穆公知其贤能,招揽为臣子。

    18 金日?:字翁叔,汉朝将领。本为匈奴休屠王之长子,得汉武帝的欣赏,赐姓金,与霍光、上官桀和桑弘羊同受汉武帝遗诏辅政。

    19 李光弼:唐肃宗时著名将领。本为契丹族人,武则天时,其父归附,自后袭爵。李光弼于平定安史之乱居功甚伟。浑瑊:唐朝将领。本名进,铁勒族浑部人。代宗时,跟随郭子仪击退吐藩侵扰,位极将相。

    20 蕃:通“番”,旧时对外国或边境少数民族的称呼。

    译文

    我读《春秋》以后的史书而得七位人物,都做了盛德的事,可以为万世效法,又得到八人,刚刚相反,可以警诫万世,所以一起讨论。姜太公治理齐国,举拔贤能而崇尚功绩。周公说:“齐国的后世一定有篡弑的臣子出现。”天下都传诵着,齐国的人也早知道。田敬仲出生的时候,周室的史官替他占卦,说他将来要逃奔到齐国,齐懿氏也替他占卜过,都知道他将来会拥有齐国。篡弑的疑团,都集中在田敬仲的身上,但是齐桓公、管仲都不因为这样而废弃他,反而打算任命他为卿士,这不是盛德怎能如此?所以我认为楚成王知道晋国一定称霸而不杀重耳,汉高祖知道东南一定出现叛乱而不杀吴王刘濞,晋武帝听到齐王攸的言论而不杀刘元海,苻坚相信王猛的话但不杀慕容垂,唐明皇用张九龄的建议而不杀安禄山,都是盛德的事。然而世上议论的人,都认为这七个人都是失策于没有杀掉祸乱的源头所以才引发动乱,我认为不是这样。这七个人都有导致败亡的原因,并非不杀祸首的过错。齐景公如果不实行繁刑重赋的政策,那么虽然有田氏,齐国并不可能被取代;楚成王如果不任用子玉,那么虽然有晋文公,楚国也不会兵败;汉景帝如果不杀害吴太子,不任用晁错,那么虽然有吴王濞,他也无法自己发动叛乱;晋武帝如果不立孝惠为帝,那么虽然有刘元海,也不会导致祸乱;苻坚如果不贪图东晋,那么虽然有慕容垂,也不能够反叛;唐明皇如果不用李林甫、杨国忠,那么虽然有安禄山,他可以有什么作为?秦代的由余、汉代的金日、唐代的李光弼、浑瑊之辈,都是外族,他们有什么对不住中国呢?而唯独要杀害刘元海、安禄山!况且在今天看来,刘元海、安禄山虽然死有余辜,但在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都不免是无辜而要被杀。岂会有天子滥杀无罪的人而不得罪于上天的呢?在上者失去道义,路人都会成为他的敌人,天下豪杰难道可以全部杀掉吗?

    汉景帝以鞅鞅而杀周亚夫1,曹操以名重而杀孔融,晋文帝以卧龙而杀嵇康2,晋景帝亦以名重而杀夏侯玄3,宋明帝以族大而杀王彧4,齐后主以谣言而杀斛律光5,唐太宗以谶而杀李君羡6,武后以谣言而杀裴炎7,世皆以为非也。此八人者,当时之虑岂非忧国备乱,与忧元海、禄山者同乎?久矣,世之以成败为是非也!故夫嗜杀人者,必以邓侯不杀楚子为口实8。以邓之微,无故杀大国之君,使楚人举国而仇之,其亡不愈速乎?吾以谓为天下如养生,忧国备乱如服药:养生者不过慎起居饮食,节声色而已,节慎在未病之前,而服药于已病之后。今吾忧寒疾而先服乌喙9,忧热疾而先服甘遂10,则病未作而药杀人矣。彼八人者,皆未病而服药者也。

    1 鞅鞅:不满意、不高兴的样子。周亚夫:汉文帝、汉景帝时边防守将。因在太子废立的问题上与景帝意见不一,渐失帝宠。景帝召周亚夫入宫赐宴,席上放置大块没有切开的肉,周亚夫心有不平,命人取餐具。景帝视而笑道:“此不足君所乎(你是否感到不足)?”周亚夫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离去。景帝说:“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后周亚夫因受儿子牵连被判谋反之罪,吐血而死。

    2 晋文帝:原作“晋武帝”,从《百川》本、《东坡七集·后集》卷十一、《续集》卷八改。王按:据《晋书》,杀嵇康者文帝也。卧龙:睡卧的龙,比喻隐居而未显达的旷世奇才。嵇康:字叔夜,三国魏谯郡铚(今安徽濉溪县)人,官至曹魏中散大夫,竹林七贤之一。因得罪司马昭(晋文帝)心腹钟会,钟会因而诬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司马昭因而杀之。

    3 晋景帝:司马师,字子元,司州河内(今河南温县)人,三国时魏国权臣,西晋开国君主晋武帝司马炎的伯父,后追封为晋景帝。夏侯玄:字泰初,三国谯(今安徽亳州)人,曹魏名将,官至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颇有名气。后与李丰、张缉二人密谋剿除司马氏,败露后被司马师所杀。

    4 宋明帝:刘彧,字休炳,南朝刘宋第七任君主。王彧:字景文,南朝刘宋名臣。宋明帝病重之时,担心王彧门族强盛,易有谋反之心,故赐毒。

    5 齐后主:北齐后主高纬,为政荒淫无道,又诛杀名将斛律光、高长恭等人,最后被北周所俘。斛律光:字明月,朔州敕勒部(今山西西北)人,北齐名将,屡立军功。但北齐后主高纬却因谣言诛灭其族。

    6 唐太宗:李世民,唐朝第二任皇帝,开创贞观之治的盛世。谶:预测灾异吉凶的言论或征兆。李君羡:唐朝将领,洺州武安(今河北永年县东南)人,早年屡立军功,与唐太宗友善。但贞观初年,太白星多次在白天出现,太史占卜说:“女主昌”,谓有女子当王,故召集百官作酒令,说其小名。李君羡因名“五娘子”而遭到太宗的疏远并被杀害。

    7 武后:即武则天。裴炎:字子隆,绛州闻喜(今山西闻喜县)人,官至中书令。武则天在裴炎的协助下废中宗,改立睿宗。后谏武后立武氏七庙,武后不从。及后监察御史崔詧谓裴炎有异图,武后因而诛之。

    8 邓侯:即邓祁侯,邓城(今河南邓州市)人。春秋邓国君主。楚文王伐申国,途经邓国,邓侯大臣认为楚文王最后会灭掉邓国,主张杀楚文王以除后患。邓侯不信,反以礼相待。后楚文王伐申后归楚,顺道消灭邓国。楚子:指楚文王。

    9 乌喙:中药,性辛、苦,热,但含有剧毒。

    10 甘遂:中药,性苦、甘,寒,但有毒。

    译文

    汉景帝因为周亚夫不满的表情而杀死他,曹操因为孔融的名气大而杀死他,晋文帝因为害怕嵇康是卧龙之士而杀死他,晋景帝也因夏侯玄名气大而杀死他,宋明帝因为王彧的家族大而杀死他,齐后主因为谣言而杀死斛律光,唐太宗因为预测吉凶的谶语而杀死李君羡,武后因为谣言而杀死裴炎,世人都认为他们不当。这八个人,他们当时忧虑的难道不是害怕国家有动乱,而为防备祸乱而杀人?他们与忧虑刘元海、安禄山而杀死他们的人不是相同的吗?世人以成败来论断是非很久了!所以嗜杀成性的人,必定引用邓侯不杀害楚子为口实。以邓国的卑微,无故杀了大国的国君,假使楚国人民举国仇视,郑国的灭亡不是更快吗?我认为治理天下就好比养生,忧国防备祸乱就如服药:养生的人不过是谨慎地起居饮食,节制声色而已,这些节制和谨慎都是在未生病以前,而服药则在生病以后。现在我担心得了寒病而服食乌喙,担心得了热疾而先服用甘遂,那么在病患仍未发作的时候,药力已经毒死人了。这八个人,都是未病而先服药的人。

    赏析与点评

    苏轼以七位皇帝不杀之举为德,又以八位皇帝杀人为诫,最后提出治国好比养生,要懂节制、小心谨慎,不能以为杀人能防范祸患而害了自身。这七德八戒看起来虽然是两回事,但说穿了只不过是同一道理:君王不应杀人。论古十三则中,此篇文势最为强盛,前后十五句排比句营造了压迫的气氛,读起来使人喘不过气来。不知苏轼当时有否上奏,为君者又有否汗颜?但从历史的发展来看,这些言论更像苏轼久积于内心的郁闷,不吐不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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