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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东京人最新章节!

    五月的天空应该晴朗清爽,今年梅雨季节却来得早。

    今天早晨又是阴天,有点冷,但天空透着五月的明亮。

    “不会下雨,穿和服不要紧……”敬子自言自语。

    藏青地碎白花纹的盐泽绸和服,配上银色与淡绿色条纹的腰带。和服碎花纹的粗疏与腰带条纹的细密形成鲜明的对照,搭配和谐。

    战后,中年妇女也讲究打扮,敬子挑了这一条腰带系在身上,总觉得心情舒畅、精力充沛。她在内厅的穿衣镜前回头看着自己的后背。

    “妈妈,这条腰带是第一次系吧?好看。”

    “哎呀,弓子你起来了。”

    “妈妈系腰带把我弄醒的。妈妈还是穿和服好看。”弓子躺在被窝里。

    弓子得了扁桃腺炎,没去学校。一方面为了医生看病方便,同时她也觉得寂寞,所以就睡在内厅。刚好碰到临时考试,枕边堆着课本。不睡觉时,就专心致志地复习功课。

    “发烧的时候就别看书。”敬子说。

    “我觉得看书心里倒轻松点。”

    西方文化经济史、法语、高等数学,敬子对哪一门都一窍不通。她不由得想弓子这么用功,将来打算干什么?

    一到初夏新绿季节,弓子就要生病,好像成了规律。敬子还担心可能是遗传了母亲的体质,看来不是,只是树木发芽的乍暖还寒时节,她一下子难以适应气候的变化。前年得盲肠炎也是这个时候。两三天前,弓子就发高烧,扁桃腺出现白色的义膜。医生来看病,给她注射了青霉素。那时,俊三说是有点感冒,肩膀酸疼,也要医生给他打一针。“顺便也给我打一针水杨酸钠。”他看着站在一旁的敬子笑了笑,说,“有要紧的事要办,千万不能发烧……”

    俊三的表情好久没这么开朗过,他说的“要紧的事”指的是什么,当时敬子没往心里去。今天他一大早又出去了,敬子也没在意。

    “妈妈以后老穿和服吧。”弓子说,“妈妈最近越来越漂亮了。”

    “别拿我开心……被你说得都要出汗了。”

    “哪是开心呀。我真这么觉得。”

    “谢谢。偶尔穿一次和服,连弓子的眼睛都被瞒过了。是因为这条腰带吧?”

    “妈妈不会瞒弓子的,绝对不会……”

    “对。”

    “妈妈,早点回来。”

    “就去草野店,办完事很快就回来。”

    “我一个人躺在家里害怕。”弓子湿润的眼睛望着敬子。

    弓子的确心里发慌。她的母亲忽然从热海到家里来以后,俊三和敬子谁都不提此事,这就很反常。连弓子都看得出来,敬子对俊三变得意气用事,平时说话爱搭不理。而且朝子对全家人都冷冰冰地板着面孔,清接连两个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啊,弓子是个好孩子。这首诗怎么样?‘燕子回来了’……”

    清一只手摇摇晃晃地扶着弓子的床头,眼睛凝视着天花板,低声朗诵一首散文诗,念着念着,声音悲切欲泣。

    这首诗的大体内容是燕子的叙述。春天来了,燕子回到日本。它看见氢弹试验场的大海上漂浮着无数翻着白肚皮的大鱼的尸骸。海鸟成群结队飞来围食死鱼,之后飞上天空,一只只坠落大海而亡。海里的鱼吃了死鸟立刻毙命,新飞来的海鸟吃了死鱼后也立即死去。死亡像齿轮在不断旋转。这是飞越大海回到日本的燕子的叙述。燕子垒窝,但雏燕无法孵化出来。燕子也终于死去。

    “这么可怕,我不想听。”弓子背过脸去。

    “要是你害怕,那该怎么办?”清用一张小报纸敲着弓子的枕头,然后东倒西歪地走了。那是一份叫“海神之声”的小报。

    弓子没注意他说这是他写的诗还是朋友写的。

    院子里的蔷薇开始凋谢,邻居宅院已是绿树葳蕤。

    昨天夜里听见青蛙的叫声。夜深人静,那稚嫩柔和的蛙鸣使弓子感到一种凄凉孤寂,真想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父亲深夜才回来,对弓子说:“明天我去热海,跟你母亲分手。”

    弓子没有流泪,一直到天色发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想妈妈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把手放在额头上。

    “还烧吗?喉咙疼吗?”敬子过来坐在她身边。

    “一早就三十七度六,下午还会升上去吧?”

    “别吓唬我,好像发高烧说明你有能耐似的。”

    “不是有能耐。”弓子微微一笑,又立即收起笑容说,“妈妈……妈妈,全家你最喜欢谁?”

    敬子知道弓子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举一动总是极力装出小孩的样子,心想这大概也是小孩子气的撒娇,便用唱歌般轻飘飘的声调卖个关子,说:“这可不能轻易告诉你。不过说真的,就是弓子你嘛。”

    “我不信……你最喜欢哥哥。”

    弓子骨碌转过身去。

    “妈妈,爸爸今天去热海了。”

    敬子心头一震,立刻正襟危坐。

    “跟矢代姑妈一起去的。爸爸昨晚问我怎么办,还说随我的便……”

    弓子声音颤抖着,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爸爸……怎么能……这么说呢?”

    敬子想起昨夜俊三回来的情景。俊三回来以后,好像有话要跟她说,轻轻摇晃她的身体。但敬子装作睡熟了,没理睬他。她讨厌俊三用一时沉溺于肉欲的方法麻醉心灵的烦恼苦闷。

    敬子做梦也没想到俊三要告诉她去跟京子分手。

    “我说我想留在这里,让爸爸替我向母亲道歉……我这样说是不是傻孩子?”

    弓子又骨碌一下把身子转过来,舒展眉头,闪闪发亮的黑眼睛正面盯着敬子。

    “我想在爸爸和妈妈的身边。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家才能都幸福……我觉得现在爸爸最可怜。”

    敬子像点头似的低下头。

    “妈妈你一点也不知道?”

    俊三现在要和京子分手,的确让敬子吃惊,但又觉得为时已晚。

    也许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胆怯懦弱和优柔寡断,俊三一直把与敬子同居的事瞒着妻子。久而久之,敬子的心头便笼罩上一层冰冷的阴影。现在俊三要把京子甩掉,敬子不会像云开日出一样心情开朗。长年积郁的阴影实在太浓太厚了。

    弓子没着没落、心神不安,也许就是因为敬子的这种阴影不知不觉地映在少女心头上。敬子觉得对不起这个唯一依恋自己的弓子。

    虽说父母亲长期分居,但现在正在闹离婚的时候,弓子不仅没有怨恨敬子,反而想让她表示最喜欢自己。敬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少女心灵的悲哀。

    但在这种场合,敬子只是淡淡地问道:“爸爸今天晚上不回来吧?”

    “他说明天上午有要紧事,晚上回来。”

    “噢?”敬子站起来,“今天我也早回来。”

    “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你想要什么?”

    “松崎的薄脆饼干。”

    这是俊三爱吃的东西。弓子今天让敬子买俊三最爱吃的东西回来,这种少女的温柔纯真令敬子感动。

    “还有弓子爱吃的脆饼。”

    “嗯。妈妈,别心不在焉地忘了。”

    “你要不相信妈妈,妈妈才不给你买呢。我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吃好吃的,等你睡着以后再回来。”

    “脆饼就要平时你给我买的那一种。”

    弓子想起热海的母亲说过在东京站商店街吃过脆饼,怕万一敬子在同一家商店买,特地叮嘱一句。

    敬子在电车里看着霏霏细雨濡湿的屋顶,心想糟了,后悔穿和服和草屐,却没带雨伞。在路上买一把吧,刚好正想要一把最近流行的细长柄伞,最好是英国货。

    热海也下雨吗?

    一起去的“矢代姑妈”是俊三的姐姐,敬子见过。

    俊三生性懦弱,这种事要人陪着。

    可是,敬子一想到俊三的妻子要当着别人的面听丈夫提出离婚,不由得用双手紧了紧衣襟。

    “这算什么事呀?!”

    自己是第三者,不能说原因不在自己。虽然同样身为女人,似乎也觉得并非与己无关,但是否正因为牵涉自己,才必须极力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呢?这种不尴不尬的处境使她心烦意乱。

    但是有一点,敬子百思不得其解。

    俊三的妻子因病与丈夫长期分居这些年,对丈夫的生活就毫不怀疑吗?难道真的如俊三所说的一样,她像孩子般纯朴幼稚、对丈夫坚信不疑?她是天真无邪,还是天衣无缝呢?

    “如果真是那样,简直赛过天使了。”

    但敬子不信。

    听说得了肺病长期疗养的人,有的变得跟小孩一样,有的变得疑心重重,有的变得贪得无厌。更何况她到家里来,看到俊三的生活,作为妻子,凭着女人的直觉也能觉察出来。

    “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说不定京子早就知道敬子的事。她是忍气吞声吗?死心绝望吗?宽容原谅吗?这一切都是病人的延生保命之术吗?

    现在,京子被逼到了不仅失去丈夫,还要失去独生女的凄凉境地。

    “十五年病魔缠身,好容易刚刚痊愈……”

    敬子一想到京子的悲哀,脊背一阵发紧。

    “跟俊三分手的应该是我。”

    难道京子病好之前,我就该替她照顾丈夫和女儿吗?世上有这么傻的女人?

    在战败初期那种穷苦的日子里,敬子完全依赖俊三,两人相依为命地住到一起。但是,现在这个家已经四分五裂。眼看家里的人即将分飞离散、各奔东西。

    在这个时候,俊三要和京子离婚,这样真能解决问题吗?

    俊三去热海,敬子并不感到嫉妒、感谢、不安,或因喜悦而心情激动,反而对京子同情体谅。

    电车满载着乘客不同的心绪抵达新桥车站。雨脚渐密,穿着草屐走路,会溅湿和服下摆。敬子坐进停在眼前的一辆出租车里。

    川村先前在敬子父亲开的店里当店员,现在当上了草野店的掌柜,至今还沿袭老习惯称呼敬子,为她的买卖提供方便,并且当参谋,出些点子。

    今天敬子和川村在资生堂见面。敬子稍微来得早一点,挑了个容易观察门口的座位坐下。

    俊三和妻子的事还在她的脑子里打转转。

    “俊三要和妻子离婚,维持京子以后生活的钱都张罗好了吗?京子可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敬子想得这么多。她对自己的这种性格都感到惊愕。

    “多管闲事瞎操心。”

    但是,俊三这个决断如果是为了敬子,就不能说是多管闲事了。这段时间,不是连京子的疗养费都是敬子掏的吗?

    从俊三的为人来说,他会保证负责京子以后的生活,但恐怕无法履行。现在他是捉襟见肘,一筹莫展。

    俊三手面阔绰又买钢琴又买车的时候,敬子也没向他开口要过日常生活费用,这些小钱都是她张罗筹措的。每个月俊三交给她的钱其实都入不敷出,敬子只好从自己的腰包里悄悄补贴上。

    敬子心想,同居的家庭大概都是这个样子。

    可是俊三对待生活还有马马虎虎、散漫不羁的一面,有时慷慨大方,有时自私自利、小心眼儿。在外头是个亲切和蔼的好好先生,在一个屋顶下过日子,敬子有时会感觉一股阴风冰冷地穿心而过。

    敬子带着清和朝子两个孩子在车站没日没夜干活的时候,倒没感觉什么,一旦歇了买卖,浑身精疲力竭。表面上还硬撑着架子,其实内囊已经空了。她想躺在男人的怀里好好歇一歇,但俊三没有这样爱过她。虽然敬子本来不是天生喜欢做买卖,但买卖一直没停过。

    俊三从不过问敬子的收入,对自己的收入也守口如瓶。

    “真弄不明白,也许是我不好吧……”敬子陷入沉思。

    当一杯咖啡慢慢啜完的时候——

    “啊。”川村走了过来,“穿和服,一下子没看出来。”

    川村比敬子大四五岁,长得又矮又胖。他一边在敬子对面坐下,一边高兴地说:“您设计款式的戒指昨天做好三个,本来只打算试一试,没想到一摆出来,全卖光了。”

    “真的?”敬子眉开眼笑。

    “我们也没想到,一天就全卖出去了。”

    前些日子,敬子用田部买百达翡丽表那笔钱买进一些旧表和新宝石。她参照《时尚》这本外国的风尚样本,第一次设计出戒指图样,拿到外面加工。

    她根据宝石的不同颜色,分别采用白金、美国黄金和银做戒托,净是价格在四五千日元的低档货,其中三个在草野店很快就被买走了。

    “真高兴。”

    “嗯,我们店一般的便宜戒指反而不好卖。可能是样式好看,以后能不能继续设计一些好样式的戒指?”

    “好。第一次设计,心里没底,所以选用了便宜的宝石。现在有了信心,我很乐意继续干下去。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自己开一家店铺,哪怕小一点的也行。”

    “开店?我觉得小姐还是不要开店为好。”川村称敬子为“小姐”,不知道是沿袭老惯例呢,还是把她视为外行,“要开店,需要资金和经费,还有高额课税。再说今年跟去年相比,整个社会完全变了样。好,不说这个。今天给您带来了好礼品。”

    川村这时才想起向服务员要咖啡,然后愉快地点燃一支烟。

    “正因为市面萧条,才想开一家小店,这样收入就有保障。”

    “店要经营到收入有保障,可不容易了。”

    “又不是在银座。”

    “在哪儿都一样。不过,要是您先生能出资弥补亏损的话……”

    “那不行。岛木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还是嘛……”川村皱着眉头,立即心领神会似的点点头,“要这么说,菊田家的小姐想重振家业,我自然也要助一臂之力。那个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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