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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筒携水返庵,令随夫淅xī淘米米而炊。令导余西南入竹林中,觅登顶之道。

    初有路影,乃取竹觅笋者所践;竹尽而上,皆巨茅覆顶,披之不得其隙。一里,始逾一西走之脊。其脊之西,又旁起一峰以拱巨峰者,下不能见,至是始陟之也。

    又从脊东上,皆短茅没腰,践之每惊。其路又一里,而始逾一南走之脊。其脊之南,亦旁起一峰以拱巨峰者,北不能瞩,至是又陟之也。

    〔此两峰即大歇岭所望合中峰为笔架者。〕于是从脊北上,短茅亦尽,石崖峻垂,攀石隙以升,虽峻极,而手援足践,反不似丛茅之易于颠覆也。直北上一里,遂凌绝顶。其顶孤悬特耸于众石山之上,南北逾一丈,东西及五丈,惟南面可跻,而东西北三面皆嵌空悬崖,不受趾焉。顶之北,自顶平分直坠至庵前石磴下,皆巨木丛列,翳不可窥,惟遥望四面,丛山千垂万簇,其脉似从西南来者。遥山外列,极北一抹乃五开、黎平之脊;极南丛亘,为思恩九司即今之兴隆、龙马、马山、定罗、旧城、下旺、安定、都阳、古零之岭;惟东北稍豁,则黄窑今作黄瑶、里诸所从来者也。

    南壑之下,重坑隔阪间,时见有水汪汪,盖都泥之一曲也。山高江逼,逆而来则见,随而转又相掩矣。

    此即石堰诸村之境也。山之东南垂,亦有小水潺潺,似从南向去,此必入都泥者,其在分脊岭之南乎?土人言:“登此山者,必清斋数日,故昔有僧王姓者不能守戒,遂弃山而下。

    若登者不洁,必迷不得道。“以余视之,山无别岐,何以有迷也?又云:”山间四时皆辱,名花异果不绝于树。然第可采食,怀之而下,辄复得迷。“若余所见者,引泉覆石之上,有叶如秋海棠而甚巨,有花如秋海棠而色白,嗅之萼,极清香,不知何种。而山顶巨木之巅,皆蔷薇缘枝缀花,殷红鲜耀,而不甚繁密。又有酸草,茎大如指,而赤如珊瑚,去皮食之,酸脆殊甚。

    亦有遗畦剩菜,已结子离离。

    而竹下龙孙即竹笋之别称,则悉为窃取者掘索已尽。此人亦当在迷路之列,岂向之惊余而窜避者,亦迷之一耶?

    眺望峰头久之,仍从故道下。返茅庵,暝色已合,急餐所炊粥,觉枯肠甚适。积薪佛座前作长明灯,以驱积阴之气,乃架匡展簟diàn供坐卧用的竹席而卧。

    三月初一日昧爽起,整衣冠叩佛座前,随夫请下山而炊,余从也,但沸汤漱之而下。仍至石山村导路老人栏,淅米以炊。余挟导者觅胜后山,仰见石崖最高处,有洞门穹悬,随小径抵其西峡,以为将攀崖而上,乃穿腋而下者也。其隘甚逼,逾而北下,东峰皆峭壁,西峰皆悬窍,然其中石块丛沓,萝蔓蒙密,无可攀跻处也。

    其北随峡而出,又通别坞,不能穷焉。转山村前,乃由其东觅溪水所从入,则洞穴穹然在山坳之下,其门南向,溪流捣入于中,其底平衍而不潭。洞高二丈,阔亦二丈,深三四丈,水至后壁,旁分二门以入,其内遂昏黑莫可进。洞之前,有石柱当其右崖,穿柱而入,下有石坡尺许,傍流渡入,不烦涉水。

    由石柱内又西登一隙,上复有一龛焉。底平而上穹,亦有石柱前列,与水洞并向,第水洞下而此上,水洞宽而此隘耳。洞中之水,当即透山之背,东北而注于八洞之前者也。出洞,还饭老人家。仍东北循土山而下,渡水过八洞,又北渡水,东南转入石山之峡,过前所憩洞前。又东入重坞,逾分脊之岭,乃下岭东北行坞,复陟冈转陂逾大歇岭,乃北下渡溪,沽酒饮于秦村。又北向渡溪而逾都田之岭,又从岭东随穴中出水北行而抵黄村庵,则惺一瀹茶煮笋以待。余以足伤,姑憩而不行。乃取随夫所摘多灵山顶芽茶,洁釜而焙之,以当吾〔乡〕阳羡茶中茗茄,香色无异也。

    此地茶俱以柴火烘黑,烟气太重。

    而瀹时又捉入凉水煨之,既滚又杂以他味焉。

    初二日别惺一,惺一送余以笋脯。

    以丝曝干者。

    乃北行渡溪桥,又北,乃东转入山峡,逾平脊,东过浑水塘上岭,东望鹿桥而北行。

    已而北下,渡大溪之水,其水昔高涌于胸,今乃不及脐矣。但北上而崖土淖滑,无可濯处,跣而行。逾坡而下,抵下阱村旧址,有淳tíng涝焉,乃濯足纳履。又东北逾一涧,乃东上高狮山之南阪。逾脊又东,升踄陂陀,路两旁皆坠井悬窞,或深或浅,旨土山,石孔累累不尽。既而少憩上冈上,其南即截路村。又东逾一冈下坞,有塘一方,潴水甚清,西北从石峰下破涧而去,丛木翳之,甚遥。又东逾冈,水从路侧西流。又东则巨塘汇陂间,乃北坠而下,分为两流,一北入山穴,一东循山嘴,环于黄窑村前,诸塍悉取润焉。

    乃饭于村栏,询观岩之路。其人曰:“即在山后,但路须东径草峡,北出峡口,西转循山之阴,而后可得。”从之,遂东。甫出村,北望崖壁之半,有洞高穹,其门东向,甚峻迥,不可攀。草峡之南,有双峰中悬,又有土山倚其下,是为里诸村,聚落最盛。共二里半,北人草峡。又东北行一里,逾石脊而过,有岐西行,遂从之,即黄窑诸峰石山之阴也。其山排列西北去,北尽于孤山,所谓观岩者正在其中。乃循山东麓行,又三里折而西南,半里而抵其下,则危崖上覆,下有深潭,水潴其中,不知所出,惟从岩北隅泻入巨门,其中窅黑,水声甚沸。盖水从山南来,泛底而出,潴为此潭,当即黄窑之西〔巨塘〕分流而捣入山穴者,又透底而溢于此也。乃一出而复北入于穴,水与山和,其妙如此。覆岩之上,垂柱悬旌,纷纭历乱,后壁石脚倒插潭中。其上旋龛回窦,亦嵌漏不一,〔俱隔潭不能至。〕潭东南亦有一岩北向,内不甚深;潭东北崖间有神祠焉,中有碑,按之,始知为小观岩。

    神祠之后,即潭中之水捣入石门处,其门南向,甚高,望其中崆峒,莫须浮筏以进,不能竟入也。久之,仍从神祠东北出平畴,见有北趋路,从之,意可得大道入郡。

    既乃愈北,始知为独山、怀远道。欲转步,忽见西山下有潭,渊然直逼石崖,崖南有穴,则前北向入门之流,又透此而出也。

    〔计所穿山腹中,亦不甚遥,若溯流入,当可抵水声甚沸处。〕余欲溯流而入,时日已西昃,而足甚艰,遂从潭上东向觅畦而行。半里,将抵一村,忽坠坑而下,则前潭中之水北流南转,遂散为平溪,潆村南而东去。其水甚阔,而深不及尺,导者负而渡。渡溪,遇妇人,询去郡路几许,知犹二十里也。东北上崇涯,遂东出村前,有小路当从东南,导者循大路趋东北,盖西北有大村,乃郡中趋怀远大道。

    知其非是,乃下坡走乱畦中,既渐失路,畦水纵横,踯躅者五六里。遇二人从南来,询之,曰:“大道尚在北。”复莽行二里,乃得大道,直东向行。询之途人,曰:“去城尚十里。”返顾日色尚高,乃缓步而东。其道甚坦,五里,渐陟陂陀,路两旁又多眢yuān井无水的枯井坠穴,〔与太平一辙。〕于是闻水声淙淙,则石壑或断或连,水走其底,人越其上,或架石为桥,俯瞰底水,所坠不一道,而皆不甚巨。

    盖小观之水出洞为溪,散衍诸畦洫中,此其余沥,穿地峡而北泄于龙江者也。又东二里,逾冈而下,复得石壑,或断或连,水散溜其下,与前桥同。此乃彭岭桥之水,自九龙来,亦散衍畦洫xù水渠,故余沥穿峡而北,泄者亦无几也。

    又东一里半,有庵峙路北,为西道。堂前有塘甚深衍,龙溪细流从东来注,而西北不见其所泄。

    又东一里,为西门街口,乃南越龙溪,循溪南东行,过山谷祠之后,又半里而抵香山寺,已昏黑矣。

    问冯使,犹未归也。暑甚,亟浴于盆而卧。

    初三日余憩足寺中。

    郡人祉zhi祈福会寺前,郡守始出行香。余倚北檐作达陆参戎书,有一人伺其旁,求观焉,乃冯使之妻弟陈君仲也。

    名瑛,庠彦xiángyàn府州县学生员。

    言:“此书达陆君,冯当获罪,求缓之。余当作书往促。”并携余书去,曰:“明日当来代请。”已而又二人至,一曰谢还拙,一曰陈斗南。谢以贡贡生作教将乐而归;陈以廪廪生而被黜,复从事武科者也。

    二君见余箧中有文、项诸公手书,欲求归一录,余漫付之去。既暮,有河池所诸生杜、曾二君来宿寺中,为余言:“谢乃腐儒,而陈即君仲之叔,俗号‘水晶’,言其外好看而内无实也。”

    初四日余晨起欲往觅陈、谢,比出寺东而陈、谢至,余同返寺中,坐谈久之。又求观黄石斋诗帖。久之去,余随其后往拜,陈乃返诸公手书。

    观其堂额,始知其祖名陈学夔,乃嘉靖末年进士,曾任常镇兵使者,莅吾邑,有爱女卒于任,葬西门外,为之题碑其上曰:“此兵使者陈学夔爱女之墓。吾去之后,不知将彝而去之乎?

    抑将怜而存之乎?

    是在常之人已。“过谢君之堂,谢君方留酌,而随行者觅至,请还,曰:”有陈相公移酒在寺,相候甚久。“余以谢意不可却,少留饮而后行。

    比还寺,复领陈君仲之酌。

    陈出文请正,在此中亦铮铮者。

    为余言,其邻有杨君者,名姿胜。亦庠生,乃独山烂土司即合江洲陈蒙烂土长官司之族,将往其地,“君可一拜之,俟之同行,不惟此路无虞,而前出黔境亦有导夫,此为最便。”余颔之。

    初五日晨起,余往叩陈君。有韦老者,廪将贡矣,向以四等停,兹补试郡中,郡守以其文不堪,复再三令改作,因强余为捉刀代人作文。余辞再三,不能已,乃为之作二文。

    一曰:《吾何执?》一曰:《禄足以代其耕也》。既饭,以稿畀韦,而往叩于陈,陈已他出矣。乃返宿于寺。

    初六日以一书畀吴守备,得其马票。韦亦为余索夫票于戚挥使。以为马与夫可必得,及索之,仍无应者。是日斋戒而占,惟思恩可行,而南丹不吉。其杨生之同行,亦似虚而不实。

    初七日索夫马仍不得。杨姿胜来顾,乃阿迷州杨绳武之族也应为弥勒州。

    言其往黔尚迟,而此中站骑甚难,须买马可行。余占之,颇吉。已而冯使以一金来赆,侑以蔬酒,受之。

    既午,大雨倾盆,欲往杨处看骑,不果行。下午雨止,余作一柬托陈君仲代观杨骑。

    是日为谷雨,占验者以甘霖为上兆,不识吾乡亦有之否也?

    初九日零雨浓云,犹未全霁。营中以折马钱至,不及雇骑者十之二。此间人之刁顽,实粤西所独见也。欲行,陈君仲未至,姑待之。抵午不至,竟不成行。下午,自往其家,复他出。余作书其案头作别,遂返寓,决为明日步行计。

    自二月十七日至庆远,三月初十起程,共二十三日。

    庆远郡城在龙江之南。龙江西自怀远镇,北凭空山,透石穴而出,其源从贵州都勾而下。

    循北界石山而东,其流少杀于罗木渡,而两岸森石嶙峋过之。江北石峰耸立,中为会仙,东为青鸟,西为宜山,会仙高耸,宜山卑小。又西为天门拜相山,〔即冯京祖墓。〕皆凭临江北,中复开坞,北趋天河者也。江南即城。城南五里有石山一支,自西而东,若屏之立,中为龙隐洞山,东为屏山,西为大号山,又西为九龙山,皆蜿蜒郡南,为来脉者也。

    郡城之脉西南自多灵山发轫。多灵西南为都泥,东北为龙江,二江中夹之脊也。

    东北走六十里,分支而尽于郡城。

    将抵城五里外,先列为九龙山,又东北为大号山,又北结为土山,曰料高山,则郡之案也。又北遂为郡城,而龙江截其北焉。

    多灵山脉,直东走为草塘堡南之土脊,东起为石壁山,又东而直走为柳州江南岸诸山,又东南而尽于武宣之下柳江、都泥交会处。

    龙江,郡之经流也。其东北有小江南入于龙,其源发于天河县北界;其东南则五蛩桥诸流北入于龙,其源发于多灵山东境,皆郡城下流也。

    郡城西南又有小水南自料高山北来,抵墨池西流,是为龙溪,又西则九龙潭之水自九龙山北流,与之合而西北之龙江。此郡城之上流也。

    西竺寺在城西门外,殿甚宏壮,为粤西所仅见,然寥落亦甚。其南为香山寺,寺前平地涌石环立,为门为峡,为峰为嶂,甚微而幻,若位置于英石盘中者。且小峰之上,每有巨树箕踞,其根笼络,与石为一,干盘曲下覆,极似苏阊盆累中雕扎而成者。寺西有池,中亦有石。池北郡守岳和声建香林书院,以存宋赵清献公故迹。又西北为黄文节祠,后有卧龙石,前有龙谿xi同“溪”西流。宋署守张自明因文节遗风,捐数十万钱建祠及龙谿书院,今规模已废而碑图犹存祠中。

    其东北即西竺寺也。

    城内外俱茅舍,居民亦凋敝之甚,乃粤西府郡之最疲者。

    或思恩亦然。

    闻昔盛时,江北居民濒江瞰流亦不下数千家,自戊午饥荒公元1618年,蛮贼交出,遂鞠为草莽,二十年未得生聚,真可哀也。

    绕城之胜有三:早北山,则会仙也;曰南山,则龙隐也;曰西山,则九龙也。

    龙隐岩在郡城南五里,石峰东隅回环北转处也。前有三门,俱西向;后通山背亦有三门,俱东南向。其中上下层叠,纵横连络,无不〔贯〕通。今将中道交加处,以巨〔石〕窒其穴,洞遂分而为二。盖北偏一门最高敞,前有佛宇,僧净庵栖之;南偏二门在山腋间,最南者前多宋刻,张丹霞诸诗俱在焉;其中门已无路。余先从南门入,北透暗穴,反从上层下瞰得之,而无从下。仍出南门,攀搜到其处,再携炬入,遂尽其奥里。

    北门西向高穹,前列佛宇三楹,洞高不碍其朗。内置金仙像,两旁镌刻皆近代笔,无宋人者。数丈后稍隘,而偏于南畔遂暗黑矣。秉炬直东入,又数丈,有岐在南崖之上。攀木梯而登,南向入穴,有一洼下陷如井,横木板于上以渡。

    又南,则西壁下有纹一缕,缘崖根而卧,鳞脊蜿蜒,与崖根不即不离,此即所称龙之“隐”者。外碑有记,谓其龙有昂首奋爪之形,则未之睹矣。又南数丈,逾一隘,遂俯石级下坠,则下层穴道亦南北成隙。南透则与中门内穴通,不知何人以巨石窒而塞之。北透过二隘,仰其上,则横板上渡处也。再北,窦隘而穷,遂从横板之窍攀空而上。盖上瞰则空悬无底,而下跻则攀跃可升也。仍北下木梯,复东向直入,又逾一隘,有岐复南去。从之,渐见前窍有光烨烨,则已透山而得后门矣。又数丈,抵后门。其门东南向,瞰平畴;山麓有溪一支,环而北透其腋,即五蛩之东流之分而北者;其前复有石山一支环绕为坞,成洞天焉。仍北返分岐处,复东向直入,又数丈,则巨石中踞。由其北隙侧身挨入,有眢井凭空下陷,大三四丈,深亦如之。乃悬梯投炬,令一人垂索而下,两人从上援索以挚梯。其人既下,余亦随之。又东南入一窍,中复有穴,下坠甚隘而深,〔一飞鼠即蝙蝠惊窜上。〕从其西南攀崖而上,崖内复有眢井空陷,烛之不见其底。循其上西南入穴,遂无可通处。乃仍下,从悬梯攀索而上,依故道直西而出前门。

    南门在北洞南二百余步出腋间,俗谓之双门洞。洞前宋刻颇多,而方信孺所题一洞,中分路口三者,亦在焉。其诗载《一统志》。其上又有张自明《丹霞绝句》曰:“玉玲珑外玉崔嵬,似与三生识面来。自有此山才‘才’字余谓作‘谁’字妙。

    有此,游人到此合徘徊。“此《志》所未载也。其左右又有平蛮诸碑,皆宋人年月。由门东向入,辄横裂而分南北,若”丁“字形。南向忽明透山腹,数丈而出后门,此亦后门之最南者也;北向内分两岐,直北遥望有光,若明若暗;东北悬崖而上,累碎石垣横截之。乃先从直北透腋平入,其下有深窞,循其上若践栈道焉。数丈,北抵透明处,则有门西辟在五丈之下,而此则北门之上层也。其前列柱生楞,飞崖下悬,与下洞若隔。从隙间俯窥下洞,洞底平直;从履下深入,洞前明敞,恍然一堂皇焉。上层逾隘北转,昏黑不能入。乃从故道南还,复出南门,索炬于北岩,复入。北至分岐处,乃东北逾石垣而下,其内宽宏窈窕,上高下平;数转约二十丈而透出东门,则后门之中也。

    其前犹垒石为门,置灶积薪,乃土人之樵而食息者。崖旁有遗粟,则戊午避盗者之所藏。门内五丈,有岐东南去,转而西南,共十余丈而穷。

    密翳,须下而复上。搜剔久之,乃得其门。亟觅炬索火于北岩,由门东入,其后壁之上,即南来之上层也。从其下入峡,峡穷,攀而上,其南即上层北转处,向所瞰昏黑不能下者也,而援侧坂可通焉。其东直进又五六丈,有穴穿而下,以大石窒而塞之,即北洞交通之会,而为人所中断者也。大抵北洞后通之门一,南洞后通之门二,而中洞则南通南洞之上层,北通北洞之奥窟。是山东西南三面无不贯彻,惟北山不通,而顶有蚺蛇洞另辟一境云。

    蚺蛇洞在龙隐山北绝顶。由山麓遂其东北一里,溪水从两山峡中破壁西北来,水石交和,漱空倒影,曳翠成声,自成一壑,幽趣窈然。渡水,共一里,南向攀崖而上,两崖如削瓜倒垂,中凹若刳,突石累累。缘之上跻,两旁佳木丛藤,蒙密摇飏yáng同“扬”,时度馨xing散布很广的香飕。上一里,则洞门穹然北向,正与郡城相对;前有土山当其中,障溪西北去,而环麓成坞者也。门之中,石柱玲珑缀叠,前浮为台,其东辟洞空朗,多外透之窦。东崖既穷,转窍南入。始昏黑,须炬入,数丈无复旁窍,乃出。仰眺东崖之上,复有重龛。攀崖上跻,则外龛甚大,内龛又重缀其上。坐内龛,前对外龛之北,有窦一圆恰当其中,若明镜之照焉。

    此洞极幽极爽,可憩可栖,惜无滴沥,奈艰于远汲何!

    卢僧洞有龙隐北洞之旁,去北数十步即是。其门亦西向而甚隘,今有葬穴于中者,可笑也。既入,中辟一室,从东北攀隙上,又得一小室,其东北奥上悬垂盖,下耸圆笋,若人之首,即指以为卢僧者也。

    昔旴xū江张自明候选都门即首都,遇一僧曰:“君当得宜州,至时幸毋相忘。”问:“何以知之?”

    曰:“以数测之。”问:“居何处?”曰:“南山。”因以香一枝畀之,曰:“依此香觅找,即知所在。”后果得宜,抵南山访之,皆曰:“僧已久去,不知所向矣。”张乃出香爇之,其烟直入此洞,随之入,遂与卢遇。余以为所遇者,即此石之似僧者耳。或又谓:“卢僧自洞出迎,饮以茶。茶中有鼻注此地用管子接到鼻子来饮茶,此处即饮茶的管子,张不能饮。侍者饮之,辄飞腾去。张遂愤而死。忽有风吹其棺,葬九龙洞石间。其棺数十年前犹露一角,今则石合而周之矣。”其说甚怪,不足信也。按张自明以辞曹(户贾)摄宜州事,号丹霞,曾建黄文节祠、龙溪书院,兴学右文,惠政于民甚厚。今书院图碑刻犹存而《统志》不载,可谓失人。至土人盛称其怪诞,又不免诬贤矣。

    九龙潭在郡城西南五里平冈之上,有潭一泓,深窅无底,而汇水常溢,北流成溪。九龙洞石山在其南,张自明祷雨有应,请封典焉。石山之北,有岩北向,前有石屏其中,若树塞门。由西隙入,其内辟为巨室,而不甚高。后复有石柱一围,当洞之中,前立穹碑,曰“郡守张自明墓”。

    此嘉靖间郡守所立。

    此实石也,何以墓为?

    从墓东隙秉炬南入,又南则狭隘止容一人,愈下愈卑,不容入矣。

    仍出洞门,有一碑卧其前,中篆“紫华丹台”四大字,甚古。两旁题诗一绝,左行曰:“百尺长兮手独提,金乌玉兔两东西。”右行止存一句曰:“成言一了闲游戏,”及下句一“赤”字,以下则碑碎无可觅矣。其字乃行草,而极其遒活之妙,必宋人笔。惜其碑已碎,并失题者姓名,为可恨!

    岩之西下又有一峡门,南入甚深而隘,秉炬入,十余丈而止。底多丸石如丹,第其色黄,不若向武者莹白耳。东下又有一覆壁,横拓甚广而平。倚杖北眺,当与羲皇不远。

    〔去岩东北四里,石阵排列,自西而东如插屏,直至于香山寺前,俗称为“铁索系孤舟”云。〕余览罢,即从北行,东渡龙潭北流之涧,东北三里而抵香山寺。寺僧言:“九龙洞甚深,须易数炬;此洞犹丹霞墓,非九龙岩也。”

    会仙山在龙江之北,南面正临郡城,渡江半里,即抵其麓。其山盘崖峻叠,东西南三面俱无可上,惟北面山腋间可拾级而登。路从西麓北向行,抵山西北隅,乃东向上跻。第一层,岐而南为百子岩;第二层,岐而南为雪花洞,岐而北为百丈深井岩;直东上岭脊,转而南为绝顶。此皆西北面之胜也。从东麓北向上,直抵绝壁之下,最东北隅者,为丹流阁,又循崖而西为东观,又西为白龙洞,又西为中观,又西为西观。此皆东南面之胜也。东南之胜在绝壁下,而中观当正南之中;西北之胜在绝顶上,而玄帝殿踞正南之极;而直北之深井,则上自山巅,下彻山底,中辟奥穴,独当一面焉。百子岩在会仙山西崖之半,其门西向。

    由下门入三丈余,梯空而上,上复叠为洞,若楼阁然,前门复出下门之上。洞虽不深崇,而辟为两重,自觉灵幻。

    内置送子大土,故名。

    是山石色皆青黝,而洞石独赭。南又一洞与上层并列,已青石矣。

    雪花洞在会仙山西崖,乃百子之上,而绝顶之侧也。其洞西北向,前有庵奉观音大士。侧叠石为台,置室其上,则释子所栖也。

    由大士龛后秉炬入,门颇不宏;渐入渐崇拓,有石柱石门;宛转数曲,复渐狭;其下石始崎嵚,非复平底矣。

    越一小潭,其内南转而路遂穷。洞在最高处,而能窈窕深入,石柱之端,垂水滴沥不绝,僧以器承之,足以供众,不烦远汲,故此处独有僧栖。余酌水饮之,甘洌不减惠泉也。夜宿洞侧台上,三面陡临绝壑,觉灏气上通帝座。

    绝顶中悬霄汉,江流如带横于下,郡城如棋局布其前,东界则青鸟山,西界则天门拜相山,俱自北而南,分拥左右,若张两翼。而宜山则近在西腋,以其卑小宜众,则此山之岩岩压众可知矣。峰顶有玄帝殿,颇巨而无居者。殿后有片石凌空,若鼓翼张喙者然。按张自明《龙溪书院图》,绝顶有齐云亭,即此。

    深井在绝顶之北,与雪花洞平列。

    路由二天门东北行,忽从山顶中陷而下,周回大数十丈,深且百丈。四面俱崭削下嵌,密树拥垂,古藤虬结,下瞰不见其底,独南面石崖自山巅直剖而下。下有洞,其门北向,高穹上及崖半,其内下平中远,反可斜瞩。盖洞上崖削无片隙,树莫能缘也。崖之西北峰头,有石横突窅中,踞其上,正与洞门对。傍又有平石一方如砥,是曰棋枰石,言仙自洞下出,升峰头而弈也。余晚停杖雪花洞,有书生鲍姓者引至横突石上,俯瞰旁瞩,心目俱动。忽幽风度隙,兰气袭人,奚啻xīchì何止,岂但两翅欲飞,更觉通体换骨矣,安得百丈青丝悬辘轳而垂之下也!僧言其洞直通山南,穿江底而出南山。通山南之说有之,若云穿江别度,则臆说也。

    中观在会仙山南崖之下。

    缘石坡而上,至此则轰崖削立。

    前有三清殿,已圮。上有玄帝像,倚崖缀石而奉之。像后即洞门,南向。篝灯而入,历一室,辄后崖前起。攀而上,复得龛一圆,可以趺坐,不甚深。

    其东崖上大书有“四遇亭”三字。循崖而东三百步,得白龙岩。

    白龙洞在中观之东危崖下,〔洞南向。〕入门即西行,秉炬渐转西北,其底平坦,愈入愈崇宏;二十丈之内,有石柱中悬,长撑洞顶,极为伟丽。

    其内有岐东上,而西北仍平,入已愈开拓。中有白石一圆,高三尺,尖圆平整,极似罗筑而成者,其为仙冢zhǒng隆起的坟墓无疑。

    冢后有巨石中亘,四旁愈扩。穿隙而入,其内石柱更多。北入数丈,过一隘,又数丈,石壁忽涌起,如莲下垂,而下无旁窦可入。望其上复窅然深黑,然离地三四丈,无极以登。乃从故道出,仍过白石冢至东上之岐,攀跻而上。其石高下成级,入数丈,石柱夹而成门。逾门脊东下,其处深而扩,底平而多碎石漫其中。渐转而北,恐火炬不给,乃返步由故道出。余游是洞,以云卧阁僧为导,取刍洞口,未及束炬,故初入至白石冢而出;再取刍入,至石壁高悬,无级以登而出;三取刍入,从东岐逾隘下深底,将北转而出。三出皆以散草易爇,不能持久也。洞口有刘棐诗一绝,甚佳,上刻“白龙洞”三大字。

    东观在白龙洞东北二百余步,前有三茅真人殿,殿后穹岩覆空,其门南向,中如堂皇,亦置金仙像。东西俱有奥室,东奥下而窅黑,西奥上而通明。岩前大书“云深”二字,国初彭挥使笔也。殿西有洞高穹,其门东向。门之南偏,有石笋高二丈余,镌为立佛,东向洞外;门之北偏,有石屏高三丈余,镌为坐佛,西向洞中。其洞崇峻崆峒,西入数丈,忽下坠深坑,上嵌危石,洞转北入,益深益宏。

    盖下陷之坑,透石北转于下,上穹之洞,凌石北转于上,中皆欹嵌之石,横跨侧偃,架则为梁,空则为渊,彼此间阻,不能逾涉,故无深入之路,第一望杳黑而已。是洞有题崖者,亦曰“白龙”,又曰“白龙双洞”,乃知洞原有二,前之所入乃西洞,此乃东洞也。西洞路平可行,此洞石嵌,无容着足,其深远皆不可测。洞门题刻颇多,然无宋人笔,虽多者皆永乐间题,有永乐四年庐陵郭子庐佥宪《小记》云:“此乃陆仙翁休服修炼处,石床、丹灶、仙桃、玉井犹存。”按《百粤风土志》,仙翁又名禹臣,唐时人,岂名与字之不同耶?洞两旁龛窦甚多,皆昔人趺坐之所。殿东有小室,亦俱就圮。

    丹流阁在东观东北二百余步,其上危崖至此一折矣。崖前有小阁两重,皆就圮。后阁中置文昌司命像。阁西有洞西入,其门东向,甚高。门之内,有石夹耸成关,架小庐其上,亦甚幽爽,皆昔人栖真之处也。由洞内西入数十丈,渐隘而北转,路亦渐黑,似无深入处,遂不及篝灯。阁北上崖裂折,下岭倒坠,北路遂尽,此中观东北之胜也。

    此处庐阁处处可栖,今俱凋敝,无一人居,以艰于水也,诸洞惟雪花有滴沥。

    西观在中观西三百余步危崖之上,上下皆石壁悬亘。后有洞,亦南向。余至中观,仰眺不见,遂折而东行;既下山麓,始回睇见之,不及复往矣。

    〔闻会仙山西南层崖上,又有仙姑岩,由西南山麓攀跻上,当在西观上层,雪花、百子岩南崖,无正道也。〕此中观西崖之胜也。

    宜山在会仙山之西,龙江之北,其东又有小石一支并起,曰小宜山。二山孤悬众峰之间,按《志》以其小而卑,宜于众,故名。

    旧宜山县在江南岸、西竺寺西,正与此山相对。

    或又称古宜山县在江北,岂即在此山下耶?县今为附郭府治所在地的县与府同城,故称附郭矣。

    多灵山最高耸。

    其上四时皆春,瑶花仙果,不绝于树。

    登其巅,四望无与障者。其山在郡城西南九十里,永顺司邓宗胜之境,乃龙江西南,都泥江东北,二江中分之脊也。其来脉当自南丹分枝南下,结为此山;东行至青塘之南,过脊为石壁堡山;又东走而环于柳江之南,为穿山驿诸山;而东尽于象州之西南境,柳、都二江交会之间。

    卧云阁在龙江北半里,周氏之别墅也。

    周氏兄弟五人,俱发隽jūn通“俊”,有五桂坊匾。

    营园于此,名金谷。今已残落,寂无一人。惟阁三楹犹整洁,前后以树掩映可爱。主人已舍为玉皇阁,而中未有像,适一老僧自雪花分来守此,余同徜徉于中。其西南临江,又有观音阁,颇胜而有主者,余不及登。

    初十日晨起饭于香山寺,云气勃勃未已,遂别慧庵行,西〔取南丹道去。〕随龙溪半里,逾其北,即西门外街之尽外也。又半里,见又一溪反自西来,乃九龙之流散诸田壑,北经西道堂之前东折而来。龙溪又西流而合,两水合于西街尽处,即从路下北入石穴而注于江。又半里,过西道堂,又西五里,过前小观还所过石桥架于石壑间者,其水乃小观所出之支也。过桥,西南有岐,即前小观所来大路,从桥西直行,乃怀远大道也。

    直西行又三里,望见西北江流从北山下一曲,盖自郡西来,皆循江南岸行,而江深不可见,至是一曲,始得而见之。

    江北岸之山,自宜山之西连峰至此,突而西尽,曰鸡鸣山。其西之连峰,又从鸡呜后环而去者也。忆前从小观来,误涉水畦;既得大道后,即涉一石壑,有石架壑上,其下流水潺潺,深不可晰。又东二里,复过一石壑,其架石亦如之。今所过止东壑石桥一所,其西壑者,路己出其北,桥应在其南,但桥下北注之水,不知竟从何出,岂亦入穴而不可睹耶?

    向疑二桥之水,一为小观,一为九龙,以今观之,当俱为小观,非九龙也。于是两界石山俱渐转西北。从中坞行,又十里,有山中峙于两界之间,曰独山,峭削孤耸,亦独秀之流也。独山南有村数十家,在南山下,曰中火铺。又西北一里逾土冈,复望见西北大江一曲,自西而东。又西北一里,直逼南界石山而行。路北则土阜高下,江北复石峰蜿蜒,路濒南峰,江濒北峰,而上山盘界其间,复不见江焉。是时山雨大至,如倾盆倒峡,溪流之北入江者,声不绝也。又五里,两界之中,又起石峰一支,路遂界其北,江遂界其南。雨虽渐止,而泥滑不堪着足,行甚蹇jiǎn通“艰”也。又三里,转南界石嘴,有泉一泓,独止石窞间,甚澄碧。

    其西有岩北向,前有大石屏门而峙,洞深五丈,中高外閟,后壁如莲花,叶蕊层层相叠,而缀隙扁狭,可窥而不可入焉。又西北二里,南山后逊外攒,中开一宕北向,数家倚之,曰大峒堡。入而炊于栏,问:“洞何在?”曰:“在南山之背。从堡后南入峡,尚三四里而至,一曰大洞,一曰天门洞,有楚氓开垦其内焉。”盖自堡北望之,则南峰回环如玦,人至堡后,又如莲瓣自裂,可披而入也。

    过大洞堡,升降陂陀,又十里,逾土山而下,则江流自南而北横天堑焉。其西岸即为怀远镇。时随夫挑担不胜重,匍匐不前,待久之而后渡。江阔半于庆远,乃怀远镇之南江也。

    其江自荔波来,至河池州东境为金城江,又南至东江合思恩县西来水(今称大环江),南抵永顺北境入山穴中,暗伏屈曲数里,而东出于永泰里,又东北至中里,经屏风而东,黄村、都田之水入焉。

    又东北过此,又北而东五里,则北江自西北来合,〔为龙江焉。〕前谓自屏风山入穴者,讹也。

    屏风未尝流穴中,入穴处在永顺司永泰里之间,土人亦放巨板浮穴中下。由是观之,永顺司有三大流焉。此为北支;而司北五里者,又为都泥北支;司南与思恩府九司隔界者,为都泥南支。八峒、石壁之水,入金城下流可知。怀远镇在江之西岸,其北尚有北江即今小环江自思恩县北中州来,与南江合于怀远之下流,舟溯南江至怀远而止。其上则滩高水浅,不能上矣。北江通小舟,三四日至中州。

    是晚宿怀远镇之保正家,而送夫之取于堡中者,尚在其西土山上。盖是处民供府县,而军送武差。奇书-整理-提供下载

    十一日晨起,保正以二夫送至安远堡换兵夫,久之后行。于是石山遥列,或断或续,中俱土山盘错矣。西北五里,上土山,转而北,已乃复西北升降坡陇,每有小水,皆北流。

    共二十里,过中火铺,又西北三里,为谢表堡。其堡当土山夹中,一阜孤悬,惟前面可上,后乃汇水山谷,浸麓为塘,东西两腋,亦水环之。堡在山上,数家而已。候夫久而行。又北逾一岭,五里,有数十家在东山下,曰旧军。

    时已过午,贳酒一壶,酌于路隅石上。石间有小水乱(流)。其南一穴伏石窞下,喷流而出,独清洌殊甚。又西北,坞中皆成平畴,望见西北石山横列于前,共八里,循南界石峰之麓,于是与西北石山又夹而成东西坞。路由其中,转向西行,逾一横亘土脊,则此小水之分界也。由此西望,则羊角山湾竖于两界之中,此叱石之最大者也。又西二里,抵德胜镇之东营。时尚下午,候营目不至,遂自炊而食。既饭,欲往河池所,问相去尚五里。问韦家山、街南金刚山。

    袁家山、街北狮子洞。

    莲花塘,诸俱在德胜。遂散步镇间,还宿于东营。是日下午已霁,余以为久晴兆;及中夜,雨复作。

    十二日晨起,饭毕而雨不止。

    令顾奴押营夫担行李,先往德胜西营。余入德胜东巷门,一里,折而北,半里,抵北山下。袁家山。过观音庵,不入,由庵左自庵登山。有洞在山椒山巅也,其门南向,高约五丈,后有巨柱中屏,穿东西隙,俱可入,则稍下而暗。余先读观音庵碑,云庵后为狮子洞,故知此洞为狮子。

    又闻之土人云:“袁家山有洞,深透山后。”窥此洞深杳,亦必此山。时洞外雨潺潺,山顶有玉皇阁,欲上索炬入洞,而阁僧适下山,其中无人。乃令随夫王贵。下观音庵索炬,余持伞登山。

    石磴曲缀石崖间,甚峻,数曲而上,则阁上为僧所扃,阁下置薪可为炬。余亟取之,投崖下。历崖两层,见两僧在洞口,余疑为上玉皇阁僧也,及至,则随夫亦在焉。僧乃观音庵者,一曰禅一,一曰映玉,乃奉主僧满室命以茶来迎,且导余入洞者。

    遂同之,更取前投崖下薪,多束炬入。遂由屏柱东隙,又北进数丈,则洞遂高拓,中有擎天柱、犀牛望月、莺嘴、石船诸名状。更东折数丈,则北面有光熠熠自上倒影,以为此出洞之所也;然东去尚有道杳黑,乃益张炬东觅之,又约五丈而止。

    乃仍出北去,向明而投。

    抵其下,则悬石巉岨,光透其上,如数月并引。余疑,将攀石以登,忽有平峡绕其左而转,遂北透出,其门北向,又在前所望透明之下也。出洞,南向攀丛崖而上,则石萼攒沓,如从莲花族瓣上行,缘透明穴外过,又如垂帘隔幕也。南向上山顶,遂从玉皇阁后入,则阁僧已归。登阁凭眺,则德胜千家鳞次,众峰排簇,尽在目中也。仍从二导僧下山,〔折磴石崖间,凡数曲下,出〕过狮了洞前,下入观音庵,谢满室而别。

    遂出,南半里,过德胜街,其街东西二里余。

    街方墟集为市。

    雨中截街而南,又半里抵韦家山。从山之西麓攀级而登,崖悬峡转,有树倒垂其上,如虬龙舞空。上有别柯,从岩门横架巨树之杪,合而为一,同为纠连翔坠之势。其横架处,独枝体穿漏,効仗耷希?频耧纬芍?摺?

    岩门在上下削崖间,其门西向,前瞰树杪,就隘为门。前有小台,石横卧崖端,若栏之护险。再上,有观音阁当洞门。由其右入洞,洞分两支:一从阁后东向入,转而南,遂暗,秉炬穷之,五丈而止,无他窦也;一从阁西东向入,下一级,转而北,亦暗,秉炬穷之,十丈而止,亦无他窦也。大抵此洞虽嵌空,而实无深入处,不若狮子洞之直透山后。然狮子胜在中通,而此洞胜在外嵌,凭虚临深,上下削崖,离披掩映,此为胜绝矣。观音阁之左为僧卧龛,上下皆峭岩,僧以竹扉外障;而南尽处余隙丈余,亦若台榭空悬,僧亦将并障。余劝其横木于前,栏而不障以临眺,僧从之。此僧本停锡未几,传闻此洞亦深透于后,正欲一穷,余以钱畀之,令多置火炬以从,其僧欣然。

    时有广东客二人闻之,亦追随入。及入而遍索,竟无深透之穴,乃止。

    洞门下悬级之端,亦有一门,入之深不过四丈,而又甚狭,遂下山,山下雨犹潺潺也。仍半里,出德胜街之中,随街西向行,过分司前。

    向有二府,今裁革,以河池州同摄镇事。

    又一里,出德胜西街门,又西一里,有营在路北,是为德胜营。

    往问行李,又挑而送至河池所矣。仍出至大路,稍西,遂从岐南过一小溪。半里,平原中乱石丛簇,〔分裂不一,〕中有潴水一泓,〔澄无片草,〕石尖之上,亦有跨树盘络,如香山寺前状。

    〔石片更稠合,间以潭渚,尤奇。〕潭西又有一石峡,内亦潴水,想下与潭通。其上则石分峡转,不一其胜也。其南有石独高而巨,僧结茅于上,是为莲花庵,亦如香山寺前之梵室。

    〔门就石隙,东西北俱小流环之,地较香山幽丽特绝。〕但僧就峡壁间畜猪聚秽,不免唐突冒犯灵区耳。

    峡水之西,又有古庙三楹,扃而无人。前有庵已半圮,有木几、巨凳满其内,而竟无栖守。石虚云冷,为之怃然,乃返。

    北出大路,又西过一石梁,其下水颇小,自北而南,又东环莲花庵之东,又西绕其前而南去,此乃南入南江之流也。

    又西经一古台门,则路但砖甃,而旁舍寥落,不若德胜矣。

    又西一里,入河池所非河池州边,在今之宜山县东门。

    所有砖城,中开四门,而所署倾尽,居舍无几,则戊午岁凶,为寇所焚劫,荡为草莽也。德胜镇皆客民,雇东兰、那地土兵守御,得保无虞;而此城军士,反不能御而受燹(xiǎn兵火)。担停于所西军舍,秽陋不堪。乃易衣履至东街叩杜实徵,不在舍。返寓,之东门,实徵引至其书室,则所土阜上福山庵后楹也。庵僧穷甚,无薪以炊,仍炊于军家军户人家,移食于庵,并行李移入。下午,令顾仆及随夫以书及军符白告知管所挥使刘君,适他出,抵暮归曰:“当即奉叩,以晚,须凌晨至也。”所城与所后福山寺,皆永乐中中使雷春所创,乃往孟英山开矿者。

    十三日晨起欲谒刘君,方往市觅柬,而刘已先至。刘名弘勋,号梦予。馈程甚腆,余止收其米肉二种。已而柬至,乃答拜其署,乃新覆茅成之者。商所适道,刘君曰:“南丹路大而远,第土官家乱,九年冬,土官莫极因母诞,其弟妇入贺,奸之,乃第三弟妻也。于是与第四弟皆不平,同作乱。极遁于那地。后下司即独山之烂上司,向为南丹所苦,十年九月间,亦乘机报愤,其地大乱。两弟藉下司万人围南丹,极以那地兵来援,其三弟走思恩县,四弟走上司,极乃返州治。十二月,收本州兵,执三弟于恩恩而囚之。今年春,郡遣戚指挥往其州,与之调解,三弟得不死,而四弟之在上司者,犹各眈眈也。下司路不通;与荔波行,路近而山险,瑶僮zhuàng即壮族时出没。

    思恩西界有河背岭,极高峻,为畏途,竟日无人,西抵茅滥而后入荔波境,始可起夫去。

    但此路须众人,乃行。“先是,戚指挥以护送牌惠余,曰:”如由荔波,令目军房玉洁送。“盖荔波诸土蛮素慑服于戚,而房乃其影,尝包送客货往来。刘君命房至,亲谕之送,房唯唯,而实无行意,将以索重贿也。从署中望北山岩,如屏端嵌一粟。既出欲游北山,有王君以柬来拜,名冕,号宪周。且为刘君致留款意。已刘君以柬来招,余乃不游北岩而酌于刘署。同酌者为王宪周、杜实徵及实徵之兄杜体乾,皆河池所学生也。

    曾生独后至。席间实徵言其岳陈梦熊将往南丹,曰:“此地独岧夫难,若同之行,当无宵人之儆jǐng”警“。”刘君命童子往招之,不至。余持两端,心惑焉。

    十四日以月忌一种不吉利的日子:初五,十四,二十三,姑缓陈君行。

    余卜之,则南丹吉而荔波有阻。

    及再占,又取荔波。

    余惑终不解。乃出北门,为北山之游。北山者,在城北一里余;拾级而上者,亦几一里。

    削崖三层,而置佛宇于二层之上、上层之下。

    出北门,先由平壑行,不半里,有乱石耸立路隅,为门为标,为屏为梁,为笋为芝,奇秀不一,更巧于莲花塘、香山寺者。又北几一里,北向陟山,危磴倚云崖而上,曲折亦几一里。进隘门,有殿宇三楹,僧以索食先下掩其扉,自下望之,以为不得入矣,及排之,则掩而不扃也。入其中,上扁为“云深阁”,右扁有记一篇,乃春元即“春闱”贡士第一名董其英者,即所中人。

    言尝读书此中,觅阁东音石,为置茅亭。今从庵来,觅亭址,不可得。而庵之西,凌削崖而去,上下皆绝壁,而丝路若痕。已从绝壁下汇水一坎,乃凿堰而壅,壅者有滴沥,从倒崖垂下汇之,以供晨夕而已。庵无他奇异,惟临深凭远,眺擥甚遥。南望多灵山在第二重石峰之外,正当庵前;西之羊角山,东之韦家山,则庵下东西两标也。

    徙倚久之,仍下山至所城北门外,东循大路行。已岐而东北,共一里,入寿山寺。乱石一区,水纵横汇其中,从石巅构室三四处,以奉神佛,高下不一。

    先从石端得室一楹,中置金仙。

    其西则石隙南北横坠,澄流潴焉,若鸿沟之界者。

    以石板为桥,渡而西,有侧石一队,亦南北屏列,其上下有穴如门。

    又穿而西,有庵北向,前汇为塘,亦石所拥而成者。

    庵后耸石独高,上有室三楹,中置一像,衣冠伟然,一老人指为张总爷,而所中诸生皆谓之文昌像。余于福山寺阅《河阳八景诗》,有征蛮将军张澡《跋》,谓得之寿山藓石间,乃万历戊子阅师过此,则此像为张君无疑。以无文记,后生莫识,遂以文昌事之,而不知为张也。凭吊既久,西南一里,入所城东门,返福山寓。

    令奴子买盐觅夫于德胜,为明日行计。

    余作记寓中。已而杜实徵同其岳陈生至,为余觅夫,汝明日同为南丹行。是日午后霁,至晚而碧空如洗,冰轮东上,神思跃然。

    十五日晨起,天色如洗,亟饭而行。刘君来送,复往谢之,遂同杜实徵同至其岳陈处候之。

    出北门,即西向行。

    涉一涧,七里,过羊角山之北,候换夫于西村,竟不至。久之遂南逾土冈,望西峰环转处,有洞在山巅,东南向,其门甚巨,疑即所谓新岩者。土冈之南,山又分东西二方,由其坞中南向行,五里,渐见路左小水唧唧行,已而有小水从西北石山下来合,涉北来水循之,又南二里,为都街村,有数家在西山之麓。

    至此皆为僮贼之窟,所称“西巢”也,始不得夫。

    又南二里,循溪入土山峡中,其峡甚逼。又一里半,转而东,又一里半,溪乃南去,路西逾土坳,始出险,所谓都街陇也。

    陇之中,草木亏蔽,为盗贼薮。数日前犹御人其间,余得掉臂而过,甚幸也。

    下坳西行三里,有茅舍一楹在山北,为税司。

    乃署德胜者,委本处头目掌之。

    其西一里即为落索村,都街之流又西转至此,由村南人峡去,路从村从北陟山。

    都街、落索皆盗贼薮。

    西北二里半,过石下,有巨石蹲路北,上有榕缘络之。又西一里,有巨洞在路右山之半,其门东南向,而高悬殊甚,望之神飞。适担夫停担于下,余急贾勇北向攀崖,茅塞无路。

    诸人呼于下,余益奋而上,遂凌藤棘,抵其下。前亦多棕竹,颇巨。洞门甚高,内甚爽豁,深十丈而止。右有小窦,甚隘而中空,不识可蛇伏而入否?洞前有石,分两岐倒垂其顶。余方独憩,以陈君候余于下,遂返。又西二里,宿于马草塘之北村。其村在北峰之麓,村西有江自北峡来,穿西峡而去,即东江之上流也。村氓茅栏甚巨,而下俱板铺,前架竹为台。主人出茅滤酒劝客。陈君曰:“此皆贼子也。”是夜,月从东山出,明洁如洗。自入春来,晓旭宵轮,竟晨夕无纤翳,惟此日见之。

    十六日晨起,微云薄翳,已不如昨宵之明彻矣。饭后,南逾土阜而下,是为马草塘。东西俱有峰夹之,塘独低而洼,真萑苻huánfú湖泽之名,意为盗贼出没之处之薮也。

    二里,越而南,又西三里,有江自北而南,深嵌危崖间,所谓东江也。其南有数家在冈坞间,泊舟于下,呼之不为渡,乃自取其舟渡而西。其江大数丈,而深不测,再南下数里,即与金城江合而入石穴中,透出永泰里,而下怀远镇为南江者也。由江西岸北行半里,转而西下又四里半,为界牌村,是为宜山县、河池州界。村之东南有山中悬,即东江西北岸之山也。山之南,有坞豁然东南去,则金城之江已在南山之北,向此隙东注而下,与东江合者,第此处犹未之见耳。又西二里,有山在路北,峭崖屏削,上多纹理,虬干缘之,掩映间有若兜胄,有若戈矛,土人指为南丹莫氏之祖挂盔甲所成者,乃附会形似而言也。又西一里,路北有石耸出峰头,薄若片云擎空,上有歧角之物,土人指为犀牛,而不知犀乃独角也。又西一里为大湾村,村在北山之麓。村东有洼岩,有水自北山石穴南出,流宕底三丈余,复南入地穴而注于江。又西则路出临江北岸,溯之西行一里,其江自西南来,北流至此,折而东去。

    路从折处直西行,一里,过一小石梁,其下乱石嵯峨,而涸无滴水。其南有村在南山之麓,为桥步村。又西三里,有江自北而南,其绸十丈余,其深与东江并,乃自荔波来者,其源当亦出于黔南,是为金城渡今作金城江。

    渡北之西岸,有水悬崖,平泻一二丈,声轰如雷,东注大江,则官村南来之水也。

    大江南去,转而东过大湾,与东江合,又南抵南巢,贼窟也,在永顺北。

    而捣入石穴数里,而出于永泰里以下怀远者也。时渡舟在江西岸,候久之,乃至。登西岸,复西向行,则山回壑转,始为峒而不为峡。三里,有小溪自南而北,溯溪南行半里,有梁跨其上,甚高整,是为南桥。越桥西半里,其坞乃西南转,有村在路右,是为垒街。

    又西南三里,山帏转拓,有村在西南山麓,曰官村。路折而南,溯溪西一里,过官村前。

    又南一里,循西山南嘴转入西峡,半里,有巨石峙北山之麓,老榕偃盖其上,为行者憩息之所。又西一里,北山复起石岩,其色黄白焕然,与前所过诸山异。

    石山自三里来,所见皆青白为章。

    其赭黄一种,自柳州仙弈南见后,久未之睹矣。

    又西半里,有村在北山麓,是为鬼岩村,入登其栏而憩焉,于是村始见瓦栏。盖德胜间用瓦而非栏,河池所无栏而皆茅覆,河池以西则诸栏无非茅覆者,独此村用瓦。

    主人韦姓,其老者已醉,而少者颇贤,出醇醪醉客,以糟芹为案下酒菜。

    山家清供,不意诸蛮中得之,亦一奇也。是日昼阴,而夜月甚皎。

    十七日及明而饭,南向行。半里,得东来大路,有坞直南而去,墟当其中,是为鬼岩墟。

    复西向循南山北麓行,又西里余,有岩在南山之半,其门西北向,即鬼岩矣。洞中遥望杳黑,土人祀神像于其间,故谓之“鬼”。从其下西登坳,石级颇整。共一里,逾坳西下,自是石土二山交错,而石亦有土矣。西界山又南北成坞,有细流虢虢流坞中,南向而去,即东回北转而绕于官村之前者也。既下,溯细流北行坞中一里,则两界山又转为东西坞。仍溯细流西向行三里,有石堰细流之上,疑即所谓丁阑堰。上潴流一方,泻堰隙东下,是为滥觞之始,而源实出于都明岭之东麓。渡堰而南,循南山麓西行,又二里,过卢塘村。盖南北两界山夹持成坞,坞底平洼,旱则涸,涨则成塘,有村在北山下,路循塘南行。又一里,复有堰当上流,又越之西二里,乃复上土岭半里,逾岭坳而西下又半里,有泉一泓出路左石穴,西向汩汩,无涨涸,亦无停息,勺而饮之,甘冽殊甚,出穴即坠石穴而下,虢虢有声。其处山犹东西成坞。循北界山随流东下三里,有村在南山下,曰都明村。村后南山既尽,有峡南去,则那地州道也;而河池之道,则西北行土陇间。又二里,渡石梁而西,桥下水北流,当亦东北入金城上流者。其源则一东自都明岭之石穴,一南自下河岭北来,二流合而成涧者也。又西北四里,陟一土冈。由冈上又西北二里,有两三家在北阜下,为乾照村,炊汤饭于其栏。遂从村侧北上土岭,由岭畔北行共三里,下至西麓,有大溪自南而北,即所谓河池江也。江底颇巨,皆碎石平铺,而无滴沥。横渡登西岸,北望则石峰回合,即有流亦无出处,不知此流涨时从何而出?盖北卓立之峰,其下有洞,门南向,当即江水透入之处也。其处南北两界又俱石山排列,江形西自河池州之南,东向至此,折而北捣入山。又西循枯江北岸行一里,则江底砂石,间有细流淙淙矣。又西七里,入河池州之东门。州城乃土墙,上覆以茅,城中居民凋蔽,但草茅而无瓦舍。其山南北对峙,中成东西坞,而大溪横其中,东至乾照后土山,亘截为前门溪,转而北,入石穴;西至大山岭石脊,为后钥水之所从发者也。抵州才过午,穿州出西门,寓茅舍中。以陆柬马符索骑于州尊萧。

    来凤,东粤人。

    萧公即为发票,取夫骑各二,不少羁Jī停留焉。

    十八日晨餐后得二骑差役,即以马夫二名作挑夫影射。

    既而萧公复以腆仪来贶kuàng赠与,余受其笋脯,而尽壁其余避而不受。入城买帖作谢柬,久乃得之,行已上午矣。西向山坞行三里,有溪自北山南流,合于西来大溪。乃渡北溪溯大溪北岸行,又七里,有村在南山之坞,有瓦室焉,名杨村。

    杨姓者有巨力,能保护此村。

    循北山麓行,又二里,有飞石覆空而出,平压行人之上。已而上危级,见级外倚深坑,内有悬穴,中空下陷,洪流溢其底焉。既上,从山半行,遂循崖北转,又成南北之峡,山凑而为东西两界矣。循东崖溯流上,升陟三里,渡溪而北,逾一坡而下,见东峡石壁危削,上有穹岩,下有骈峡,但闻水声喧甚,以为自堕峡而下也,而旁眺不见影。

    稍前,则溪水犹自北来,复渡之。循溪东行峡中,三里,水穷峡尽。北上岭一里,又从岭头行一里,出两山坳间,有石垣两重,属连接两峰之左右,是为大山岭,河池、南丹之界也。

    逾岭北下,遂为丹州境。

    转而西二里,渡小水,其水南去。

    复西南逾一岭,复与水遇,随之西北行,共三里,复渡水,水汇于石壁下,遂就之而饭。又随水出峡,西二里,山势渐开,近山皆变石为土,南山下有茅一二楹矣。

    随小水西行三里,渐转而北,土山坞尽,西山陇间有数十家倚之,是为土寨关,则南丹土税之钥也。路在东山之麓,遂北上土岭。其东来之水,似无北流之隙,惟西北有巨山悬削,想亦从其下入穴以注大江,而下金城、东江者,未亲晰xī搞清楚,弄明白也。北下土岭,其坞中小水亦自东而注西南,似亦逼悬削巨山而去。

    于是复西北上岭,升陟共五里,转出岭头,始有巨坞西北去,路从其西山岭半行,又五里曰百步村今作八步。

    茅舍数家在西山陇上,皆江右人,为行李居停者。时锡贾担夫三百余人,占室已满,无可托足,遂北向下陇前西北坞中。

    水至是转而西南去,有木梁架其上,覆以亭,亦此中所仅见者。

    度梁而上陇,其坞遂转东西。于是西向行五里,有四五家在南山陇间,曰岩田村。中有瓦栏三楹颇巨,亟投之,则老妪幼孩,室如悬磬qìng意为空已所有,而上瓦下板,俱多破孔裂痕。

    盖此乃巨目家,前州乱时,为贼所攻掠而破,遗此老稚,久避他乡,而始归故土者。久之觅得一锅,仅炊粥为餐,遂席板而卧。

    十九日平明起,炊饭而行。细雨霏霏。西向行土山间,三上三下共十里。有水自东北注西南,深不及膝,阔约五六丈,是为大江即刁江也。其源发于西北丛山壑中,南流东转而至永顺界,合东江下流者也。渡江,又西逾一岭,共五里,转下一坞。其坞中有一水东南去,溯之行,其水曲折坞中,屡涉之,俄顷数十次。共三里,有水一支自西北来,一支自正西来,遂转而向西溯之。又半里,有村在北山之麓,其名曰金村,乃是站之当钥者。

    〔其地西往锡坑止十五里,西北去南丹州五十里。〕入其栏,头目方往百步墟,乃坐而待之。雨时洒时止。陈梦熊从此入锡坑,遂别去。余候头目,抵晚始归。

    二十日晨起,雨霏霏。

    饭而候夫,久之乃扎竹为舆,止得其一,而少其一,上午始行。雨中遂东北逾土山,一里余,越其脊,乃西北下,深茅没径。

    又里许,穿翳而降至坞底,则有小水自南而北,大路亦自南随之,则锡坑道也。从之北一里,又有一水自西南来,二水合而东北去,水东有村在东山下,是曰雷家村,山峡稍开。又一里,遂转而为东西坞,有大溪自西而来,合南来小溪,东去即南转而为大江者也。于是溯溪南上山北麓行,西向升陟共十里,有茅数楹在南山之半,曰灰罗厂,皆出锡之所也。由其下又西一里,其坞西尽,有土山横其中,一小水自西北,一大水自西南,二水合于横岭之下。于是涉小水西上横岭,岭东路旁有眢井种种,深数丈,而圆仅如井大,似凿掘而成者,即锡穴也。逾岭西下共四里,又与前西南来大溪遇。其溪方北曲而南,遂绝流而西,其峡复东西开。

    溯溪行其中,屡左右涉之,四里为西楞村,又一水自西北来入,路从大溪南岸行。又一里,路左有岐逾岭而南,想往锡坑道也。

    又西,有溪自南峡来合,其溪亦巨,与西来之溪等。于是又横涉南溪口,仍溯西来溪南岸行。又五里,有村在南山,曰大徐村。村之西,其峡复开,田始连塍,水盘折其中。

    又屡涉之,四里,直抵西山下。

    溯流转而北,一里,乃涉水上西山。初上甚峻,望北坞山环壑尽,瀑流从山腋悬空直喷,界群碧间,如玉龙百丈。粤西皆石山森幻,〔故悬水最艰,〕惟此景独见。忆前自全之打狗岭亦北望见之,至此已迂回数千里,涉历经年,忽于此得睹,亦汗漫漫无边际中一奇遇也。西向援土级而上,瞻顾一里而不能释,已而渐逾岭南,始不复见。又迤逦循北峰而西上者二里,逾一脊,脊北路隅是为打锡关,乃锡贾自锡坑而来者。昔于此征税,有居舍,自去年乱后被燹,遂无居人。由此西下半里,即有壑当峡之西,遂转而北,山夹成峡。又下半里,水始成涧北去,随之又半里,渡涧西,缘崖北行一里半,出峡。前峡又自东北向西南,乃循崖转而西南行,雨大至。

    既而复屡涉此涧,涧乃南去,路乃西逾山坳。共二里,复行坞间,半里,循北山之崖,前涧复自南来,涉之。西北行又半里,又一溪自南峡来,其水颇大,与前涧合而北,横堰而潴之。从堰西向北行,又一里而渡南丹之南桥,暮雨如注,雷电交作,急觅逆旅而税驾焉。

    南丹之水北流经州治东。

    其山东西分界,州治在西山下。

    其东有街,南北依溪而列。

    中有一街西入,大石坊跨其前,曰:“摅shū舒展,意即敞开胸怀忠报国,崇整精微。”粤省所未见者。

    由坊下进街西行,街尽,又入一石卷门。门内有关帝庙,西向,前亦有坊。其西即巨塘汇水,南北各有峰,自西山环臂而前,塘水直浸其麓。塘中有堤,东西长亘数丈,两端各架木为桥,而亭其上。越西桥,又西过一废苑,则州治在西南小石峰下。

    其门北向,前亦有石坊,而四围土墙不甚崇整,此下署也。

    州官所居,则在囤上。囤上者,即署后小石峰之巅。路由署中登,乃莫公因家难后移此以避不测者。盖西界群峰蜿蜒,其南北两支东突者,既若左右臂,又有一支中下特起为石峰,而下署倚之,囤结于上,三面峭削,惟南面有坳可登。囤之后复起小峰,与囤中连若马鞍,其后与崇山并夹为深坑,其下有小水东南出而注于大溪,此署左第一层界水也。

    囤山之北,其山西断,有洞裂山下。其门东南向,正与囤山对。门顶甚平,亦有圆柱倒垂。门之中即有二巨石危踞,中开一峡仅尺许,北入三四丈,折而西,稍下,则西巨石之后也。与洞后壁北距丈余,西深二丈余,窅黑无可见,不识有旁窦否?西巨石之上,其面高下不一,皆若台榭可栖,第四壁悬绝,俱无级可登。东石亦然,第后即联缀于洞壁,无后绕之隙,而石台之前,有石柱上耸接于洞顶,为异西石耳。

    西石之西,又有小隙穹石,而北峡中架梯一两层,即可登石上,由西石跨石二尺,即可达东石之端,惜此中人不知点缀耳。由岩前北向行半里,其山又开东西坞,循西山嘴转而西行,又有水自西峡来,东北向而入大溪,即清水塘之下流也。

    溯之西行,又半里,渡一桥亭。桥南有石崖障流,内汇水一池,昔水从桥下出,今捣崖根而东,不北由桥下矣。渡桥稍西,逾一冈,即清水塘。塘南北两山成夹,中开东西坞,西则大山屏其后,东即石崖所障水口也。寺在其中,东向而立。

    入门即为方塘,四周石砌,汇水于中,不深而甚澈。前层架阁塘中,阁后越塘又中亘一亭,亭南北塘中,复供石于水,两旁各架阁于塘为左右厢。亭西则玉皇阁也,亦从塘中甃石为基,而中通水道者。

    阁下位真武,上位玉皇,而真武之后,又从塘中架阁一层,下跨水上,为栖憩之所,上与玉皇阁联架为一,置三世佛焉。佛后有窗,可平眺西峰,下瞰塘水亹亹wěiwěi行进貌从地中溢起。

    塘之外,皆有垣周之,层楼叠阁,俱架于水中,而佛像皆整丽,亦粤西所未见。

    惜乎中无一僧,水空云冷,惟闻唧唧溪声而已。

    寺为天启七年莫公伋ji所建,前年以潜zén诬害,鞭杀僧,遂无居者。寺南有溪自西南腋中来,即由寺前东去者。寺北有大道西向逾岭去,是通巴鹅而达平洲者。寺前水东去,经石崖水口,又东出而注大溪,此署左第二重界水也。

    署右第一重界水,即前来所涉堰上南峡之流,第二重即打锡关东来之涧,二水合为大溪而经州前。

    二十一日平明起,天已大霁,以陆公书投莫。莫在囤,不及往叩,以名柬去,余乃候饭于寓中。

    既午,散步东街,渡塘堤,经州治前,而西循囤山北壁下行,共一里,入北山南向石洞。

    又从洞前西北行半里,转而西南又半里,渡桥亭,入清水塘,返寓已下午。莫公馈米肉与酒,熟而酌之。迨晚霁甚。

    二十二日五更颇寒,迨起而云气复翳。

    站人言夫将至,可亟炊饭。既饭而夫仍不齐。先是,余无以为贽zhì见面礼,以晶章水晶图二枚并入馈,此晶乃漳中署中所得,莹澈殊甚。

    岂一并收入后,竟无回音。余索帖再三,诸人俱互相推委,若冀余行即已者。余不得已,往叩掌案掌管案牍文书的人刘,为言其故。刘曰:“昨误以为银硃薄物,竟漫置之,不意其为宝物也传世的贵重物品,当即入言。

    但斯时未起,须缓一日程可耳。“余不得已,从之。昨诸人竟私置于外,故不得回柬,至是然后入白也。候至更余,刘犹在囤未归,乃闷闷卧。

    银锡二厂,在南丹州东南四十里,在金村西十五里,其南去那地州亦四十里。其地〔厂有三:〕曰新州,属南丹;曰高峰,属河池州;曰中坑,属那地。皆产银、锡。三地相间仅一二里,皆客省客贾所集。按《志》有高峰砦同“寨”,即此高峰之厂,独属河池,而其地实错于南丹、那地之间,达州必由南丹境。

    想以矿穴所在,故三分其地也。

    银锡掘井取砂,如米粒,水淘火炼而后得之。

    银砂三十斤可得银二钱,锡砂所得则易。

    又有灰罗厂,止产锡。

    在南丹东南三十又五里,即余昨所经。

    有孟英山,在南丹西五十里芒场相近。

    止产银。永乐中遣中使雷春开矿于此,今所出甚微不及新州矣。雷春至孟英时,河池所城是其所筑。

    二十三日候夫不至,总站徐曰“以昨礼未酬,尚须待一日。”余求去不得,惟闷闷偃坐而已。至午后,始以两晶章还余,而损其一,余五色,则为诸人干没侵吞财物矣。是日午间雷雨,晚大霁。

    由银锡厂而南,两日程至涯洞,有大江自西而东,为那地、东兰二州界。

    其渡处名河水渡,实为刁江。

    其上流来自泗城界,其下流东历永顺土司北五里。即下石堰,为罗木渡者也。

    南丹东八十余里抵大山岭,为河池州界;东南四十里过新州,为那地州界;西三日程约一百五十里抵巴鹅,北为平洲四寨界,西为泗城州界;西北二日程约一百里过六寨,为独山下司界;东北日半程约七十里抵东界,为荔波县界。

    南丹米肉诸物价俱两倍于他处。米俱自独山、德胜诸处来。

    惟银贱而甚低,所用者止对冲七成。

    其等甚大,中国银不堪使也。

    龙眼树至此无。德胜甚多。

    二十四日晨起,阴云四合,是日为立夏。

    饭而待夫,久不至,上午止得四名,二名犹未至。余不能待,以二名担行李,以二名肩舆行。出街北,直北行山坞间,一里半,大溪向东北去,路折而西北,逾土岭。二里半,逾岭西下,有水自东南来,北向而去,渡之南行,于是石峰复出,或回合,或逼仄,高树密枝,蒙翳深倩,时午日渐霁,如行绿幄中。已溯峡西入,惟闻水声潺潺,而翳密不辨其从出,想亦必东向之流,然石路甚大,不若州东皆从草莽中行也。共三里,有石峰中立于两山峡间,高锐逾于众,而两旁夹壁反隘,益觉峥嵘。由其南夹西透,又陟岭一里,西南逾脊,其南即深坑下坠,亦如岭北者之密翳沉碧也。由岭上西循北峰,又逾脊西下,共里余,由两山夹中西出,曰夹山关今作关上。夹西即有数家倚北峰下,其后削崖如屏,前则新篁密箐,路从其下行。忽北山之麓,石崖飞架,有小水自西来,漱石崖之脚,北入石洞中。洞门南向,在浮崖之东村后危崖之下,水自南捣入,当亦透北山而泄于南丹下流者也。由浮崖下溯细流西行,其内复回田一壑,南麓又有村数十家。又西三里,逾土山下,西北又一里,有水自西南土峡中来,东抵石崖下,转而北去,路亦渡水而北。二里,水由东北坞中去,由小岐西北升陟,冈阜高下,共四里,乃下岭。又西南转入山坞,为彝州村,日已下午矣。炊而易骑,由坞中随细流东北行。一里,涉溪,又一里,逾坳乃转西北,细流在山峡中,亦西北转。已北渡一峡,复北上山,缘西山之半行,共二里,峰头石路甚崎嵚,其下峡中水亦自南而北,又有一东来小水凑合于其下而北去。又北行逾岭而下,则峡中汇水甚深,想即前水之转而西也。渡之,循涧北行,有堰截涧中,故其东水及马腹耳。共一里,又有小水自西土峡来,合而东去。从其合处仍渡而北,则东来大路复至是会,乃循之西北上岭。一里,逾土山隘,则北面石山屏立而东,路循南界土山西北行,两界之中复有田塍,东西开坞,有小水界其中,亦东向去。又西二里余,坞南北山下俱有村,多瓦舍,曰栏路村今作拉大。

    大路直西向山隙去,从岐北向渡溪,一里,逾北界石山北下,转西行半里,宿于蜡北村。

    二十五日昧爽,由蜡北村稍西复北向入峡中,半里,逾小脊北下,半里,抵尖高峰下。其处另成一峒,有一二茅舍倚尖峰下。竟峒东北行二里,有村在西山之麓,曰肖村。又北半里,有洞在西小山坑中,其门东南向,外层甚敞,中壁如屏,又辟内门甚深。路由东山崖上行,隔坞对望之,藤萝罨yǎn掩覆挂,中有水自洞门潺潺出,前成涧南流西折去。又东北半里,逾岭脊,颇峻。东西峰俱石崖,而此脊独土。逾之东北下一里,又成一峒,曰街旁村。送者欲换夫骑,而居人不承,强送者复前。于是西北登岭,岭上下多倚崖随壑之舍。一里,逾岭下而复上,又西北二里,复逾岭西转北向行,有村在东山之半,甚众。循之北行二里,有尖山坚东峰之上,甚锐,下有瓦房,环篱回堵,颇不似诸村落。其西界有山高耸,冠于诸峰,此始为南下多灵两江都泥、龙江。分界之脊,与所行东峰对夹成坞。中开大壑,自南而北,即前栏路村西行大道,转而为此坞者也。坞中土山之上,丛树蓊葱,居室鳞次。与此村东西相对者曰芒场,此大道所经者;余以站骑就村相换,故就此小道。然村夫沿门求代,彼皆不承,屡前屡止,强之不行。方无可奈何,适有一少年悬剑插箭至,促其速行,则南丹莫君所遣令箭送余者,始得复前。又北逾一岭,又北一里、饭于壁坳村。

    数家在东峰之半,前多踞石排列,置庐其间,实为选胜,而土人莫之知也。既饭,易骑至而无鞍,乃令二夫先以担行,站夫再往芒场觅鞍;久之仍不得,乃伐竹缚舆;舆成而候夫;又久之马至,已下午矣,乃西向行。

    先是,壁坳站夫言:“西北石山嵯峨,其下有村曰蛮王,此峰亦曰蛮(王)峰。”乃望之西行,越一土阜西下,共二里,有涧自南而北,逾涧又北上岭,逾土山二重,共一里,下至土峡中,有小水自北而南,溯之北上一里,直抵蛮王峰下。其屼嵲骈耸最,西南峰顶有石曲起,反躬北向,上复直竖如首,岂即所谓“蛮王”者耶?

    时顾仆押夫担在蛮王村,尚隔一夹,呼余直西从大道,彼亦从村押夫来。半里,会于峰之西,乃转而循峰西夹北向行。其夹会水于中,北上半里,夹中犹土田,而水已北注,是为北来山脊,至蛮王而西渡南下,峙为芒场西最高之峰,以至多灵,为都泥、金城两江之界者也。北随水行半里,其水西向去,路西北又半里,逾岭而下半里,西南山界扩然,北界石山之脊自西而东,有尖峰竖其上,环其西南为大壑,田陇高下,诸庐舍倚其东北尖峰下。

    又里许,登其栏曰郊岗村今作者东,又名头水站,有水自东北脊间出,为都泥旁支之上流,此“头”名所由起也。村人以酒食献,餐之,易骑行。西北一里半,有路逾北夹而去,乃导者由岐西出峰南。又半里,复易夫,始知其为小路就村也。又西一里,雷雨大至,俄顷而过。又西一里,登一堡,导者欲易骑,其人不从,只易夫而行。

    乃挟峰北转,越岭而下。

    又西南坠,共二里,渡一涧,又西北行一里,始与东来大道合。复西北逾岭三里,望北山石脊嵯峨,诸庐舍倚其上,而尚隔一壑。又西,大道西去,由岐北转,从北山下东向行,一里,上抵飘渺村。其村倚山半,南向,东有尖峰高插岭头,西有危崖斜骞冈上。村前平坠为壑,田陇盘错,自上望之,壑中诸陇皆四周环塍,高下旋叠,极似堆漆雕纹。盖自蛮王峰西渡脊而北,至此水皆西南入都泥,壑皆耕犁无隙,居人亦甚稠,所称巴坪哨,亦一方之沃壤也。是晚,雨后即霁甚。

    二十六日晨起,饭而候骑,命夫先担行;待久之,乃得骑。由西峰突崖下西向行,二里,逾岭西北下坞中。其坞东西开夹,中底甚平,东汇堰为塘,溯之西行,塘尽而成草洼。共西半里,有墟场在路隅,曰巴平场。其西有深夹自西北来,为此东西夹上流,场乃挟右而转者。路度夹而西,复上岭,半里,逾脊西下,于是成南北夹。路转北行半里,夹仍东西转,路又西向半里,此夹中皆平底草蔓,似可为田。

    于是复西逾隘脊,其脊止高丈许,脊东即所行草壑,脊西则水溢成溪。随溪西行半里,渡,从北山下行,过一坳,有三四家倚之。又西半里,大路直西去,以就村觅夫故,又南由岐涉溪逾南坳,共一里,得村于南坞中,曰潭琐。

    居村颇盛,山转中环,又成一峒。又饭而候夫,久乃得之。下山半里,由西北峡出,即前西流之溪矣。

    由溪南西行半里,溪转而北,路亦随之。于是山开东西两界:东界山皆自东而西突,凡五六峰,西面皆平剖下坠,排列而北,若“五老”西向;西界山则土峰蜿蜒,与东界对列成峡,涧由其中北向去。从涧西循西山东麓北行半里,有小水东注于涧,渡之又北一里半,抵一岭,涧折而东去,路乃北逾岭。

    一里,则大路自东来合。

    又东一里,有涧亦东注,渡之北,又一里,有水一泓,在路侧树根下石隙间,清冽殊异。又北一里,又有水自西北峡中来,东出与石泓北流之水合,似透东北峡而去,路溯西北峡而入。

    其峡湾环,北自东序六寨之一。南来,是名羊角冲,为此中伏莽之徒所公行无惮处。

    舆夫指路侧偃草,为数日前杀人之区,过之恻然。入峡一里,东眺已逼东界突山下。又北则突山既尽,其坞大开。东望一峰尖迥而起,中空如合掌,悬架于众峰之间,空明下透,其上合处仅徒杠之凑,千尺白云,东映危峰腋间,正如吴门匹练,香炉瀑雪,不复辨其为山为云也。

    自桂林来,所见穿山甚多,虽高下不一,内外交透,若此剜空环翠者,得未曾有。此地极粤西第一穷徼jiào边界,亦得此第一奇胜,不负数日走磨牙吮血之区也。又北一里,有村悬西峰石坡上,曰东序村,乃六寨极南之首村也。

    缚舆换夫。

    东北二里,复换夫。西北逾一岭而下,共一里半,有场曰六寨场。转北而东又半里,有溪自东来,独木桥渡其北。

    一里,有石峰中悬两峡间,前有数十家倚之,是为六寨哨。

    所称“六寨”者,南自东序,北抵六寨哨,中有寨六。缚舆换夫,从东峡北行一里,转而西入峡。其水东流,溯之入又一里余,大路直西逾隘,由岐西北就村半里,得浑村在北村下。头目韦姓出帖呈览,以忠勇免差者。余谕之送,其人出酒肉饷,以骑送余。其地北有崇崖,有洞,门西南向,高悬崖上;南有绝壁,有洞,门东北向,深透壁间。从小路下西坡,交大路而南,二里,抵南洞之前。

    循石壁西,又一里,转入南山峡中,东南入坞,有村曰银村。待夫久之,晚而缚舆,昏黑就道。西北循山出峡,转而西,共三里,宿于晚宛南村。

    二十七日晨起,不及饭,村人舆就即行。循西山而北,石壑中渐有水东自浑村两麓来,流而成溪。半里,渡溪北行,半里,有村在西山下,溪流环其前,村东向临之,为晚宛中村,其长又半里。路隔溪,随之北又一里,渡桥而西,饭于晚宛北村。换夫东渡桥,遂东北行一里半,逾东冈,有村在冈北悬阜上。又换夫,北下冈,渡一涧,复一里半,北上一冈,是为岜土音作“壁”歹村,乃丹州极北之寨也。

    六寨北至岜歹,西至巴鹅,昔皆泗城州所属之地,去泗城远,故后为丹州所占。三年前上疏清界,当在其中。

    〔由此西去两日程,日罗猴,为泗城东北境,都泥上流所经也。〕饭而换马,北下阜,过一涧,于是北上冈陇,渐逾坳而北,三上三下。坞中俱荒芜,无复耕塍,其水皆西南流,故知东北即大山之脊矣。共五里,为山界,土人指以为与贵州下司分界处,此不特南丹北尽,实粤西西北尽处也。

    逾脊北下,水犹西南流。又从岭北再升一土岭,共一里,北出石山之隘,是为艰坪岭。石骨棱削,对峙为门,是为南北二水分界。北下一里,石路嶙峋,草木蒙密,马足跃石齿间,无可着蹄处,正伏莽者弄兵之窟,余得掉臂而过,亦幸矣哉!

    既下,西向行峡中,水似西流,而似无出处。一里,始复睹塍田。

    又西半里,转而北,峡中塍乃大辟。

    又北一里,有村在西坞,曰由彝村,是为下司东南第一村,亦贵省东南第一村也。南丹送骑及令箭竿头为铁制箭簇的传令旗牢子辞去。待夫甚久,担先去,暮,骑至。西北二里至山寨,又逾岭涉涧,越数村,夜行八里而抵下司,俱闭户莫启。久之,得一家启户人,卧地无草,遍觅之,得薪一束,不饭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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