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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明宫十六朝演义最新章节!

    却说左良玉正奋力追杀贼兵,不提防贼阵中杀出一员猛将,青衣碧裰,蓝面紫唇,发若砾砂,头缠黑布,腰系大红褡搏,赤足草鞋,袒胸攘臂,那胸前和膊上,都生着黑毛,有寸把的长短。手握钢背金刀,睁开铜铃似的怪眼。大吼一声,好似暴雷一般。那猛将抡起金刀,大踏步望左良玉面上斫来。良玉忙用画戟架住,觉得来势十分沉重。那猛将见一刀斫不着良玉,已急得咆哮如雷,手中的刀,接二连三地乱斫。良玉也竭力迎敌。两人一步一马、短刀长枪,各显身手。真是敌手相逢,大战了百合,不分胜败。良玉部下的副将吕瑗,游击曹守仁,一齐跃马而出,要待助战。那猛将大叫道:“姓左的!你有本领,咱和你斗个三百合,谁要人帮助的,算不得英雄好汉!”

    良玉听了,便喝退曹守仁和吕瑗,把画戟紧一紧,抖抖精神,拼死恶战。那猛将毫不畏怯,将金刀舞得闪闪霍霍,金光四射,全没一点儿破绽。

    左良玉也暗暗喝彩道:“贼人中有这样的好武艺,可惜他不肯归正!”良玉一头想着,右手舞戟对抗,左手偷偷地抽出腰间的九节金鞭,乘那猛将一心对敌的当儿,蓦然飞起一鞭,正打中那猛将的右肩。只打得他狂嗷一声,口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虚晃一刀,回身便走。良玉纵马追赶上去,那猛将却飞也似地抢入贼阵,眨眨眼已不见了。良玉驱兵追杀,贼众又复大败。这时官兵人人争先,杀得那些乌合的贼兵走投无路,三停中有一停弃戈请降。

    良玉杀散了余贼,计点降兵,不下三千余人。良玉便亲自挑选一过,强壮的编入曹游击部下,老弱的一例遣散。还有战时擒获的,也有五六十名,都是着名的巨盗,就是收编了他们,日久仍是要叛去的。良玉即下令把擒得的五六十个猾盗,尽行枭首示众。王嘉胤吃了一个败仗,方知道官兵的厉害。因群寇抢城夺池,到处横行。官兵见贼就逃,从来不曾逢到过劲敌,所以那些贼众,把官兵看得和木偶土像一样,一些儿不放在心上。今天碰着了左良玉的人马,一个个刀枪并举,争斗有方。

    只许官兵冲杀贼人,不准贼人越过雷池半步。官兵们近的刀剑斫,远的长枪戳,能守能御,贼兵是乌合,哪里敌得住左良玉经过久练的强兵?

    这样一阵厮杀,寇兵已魂丧胆落,远远望见了左良玉的旗帜,大家就索索地发抖,呐喊一声,撒下了器械,各自逃命。

    王嘉胤被左良玉杀败,领了残卒,向西狂窜。正遇着明军督司曹文诏,统了所部虎羽军,也来剿贼。文诏文武全才,在边地屡立战功。王嘉胤不知厉害,见曹文诏当头拦住,背后又有左良玉追来,便舞起大刀,奋勇前来冲阵,和文诏交锋。只得三合,文诏一声大喝,刺死了王嘉胤。贼兵大乱,左良玉恰好引兵杀来,前后夹攻,贼众死伤八九。唯有王嘉胤手下的那员猛将,却举着大刀,被他杀开一条血路,同了三十余骑,逃往山东去了。

    陕西贼势渐平,山东又复乱起。地方久旱,禾皆枯死,更遭蝗虫的嚼食,百姓籽粒无收,饥寒交迫,群起为盗。奸民高迎祥,拥众三千人,四去劫掠。贼首李闯,尊高迎祥为闯王,自为闯将,到处焚掠惨杀,人民大受其害。时王嘉胤已诛,部下无所归依,都被嘉胤手下的猛将,把败残人马收集起来,也有一二千人,连夜来附闯王高迎祥。那个猛将到底是谁?就是将来的八大王张献忠。当时献忠受了左良玉的鞭伤,时时要想报仇,自投在高迎祥部下。迎祥爱他勇猛,每次上阵,都叫他去冲锋,东冲西撞,无人敌他张献忠历史,记于下回。还有闯将李闯,字自成,陕西米脂县人。幼年不喜读书,好射箭骑马,勇力过人。又善饮酒,五斗不醉,醉必持刀杀人。市镇上的人,见自成酒醉,都很畏惧他。一天自成在酒楼豪饮,和县役毛四结识。两下谈得很投机,就结义做了兄弟。毛四以自成闲着没事,把他荐在县中,充当一名差役。自成在县署里做事,乘势欺诈乡民,到处勒索陋规,手头就逐渐宽裕起来了。

    恰好县中新到了个名妓,与自成同姓,芳帜标的一盏灯,容貌儿很是妩媚,举止也极其妖冶。自成见了一盏灯李氏,不禁魂飞魄荡,当夜强着要李氏留髡。鸨儿惧怕自成凶横,只得勉强答应。谁知县役毛四,也看上了一盏灯李氏,每天到李氏的妆阁中去混闹。那自成经留宿后,岂能轻轻地放弃?便假意喝醉了酒,和一盏灯歪缠。县中的富家子弟,听得李自成常往一盏灯家里来缠扰,吓得他们裹足不前。

    好好的一个妓女,弄得门前冰静水冷,鬼也不敢上门。鸨儿恶李自成蛮暴,悄悄地贿通了县中书吏,借着事故,将自成重责了五十鞭,并令人劝自成,勿再至一盏灯处。自成大怒,悻悻地去找一盏灯李氏讲话,走进门去,瞧见毛四坐在那里。

    毛四见自成来了,起身招呼。自成忽然变下脸儿,向毛四大声道:“今天县尹打了俺五十鞭,不是你撺掇出来的么?”毛四诧异道:“我和你是知交,怎肯累你受刑!你莫冤枉了好人。

    ”自成想了想道:“这话也有理。俺明天且慢慢地,打听了再说。”于是命设上筵席,叫一盏灯出来侑酒,自和毛四开怀畅饮。席散,毛四辞去,自成又宿在一盏灯家中。到了次日起身,竟扬长的出门去了,也不摸半个钱来。那鸨儿把自成恨得牙痒痒地,一时却没奈何他。

    过了一天,自成将鸨儿贿嘱书吏、责打五十鞭的事,被他打听着了。就邀了毛四,同到一盏灯家里,仍照往日的置酒对饮。自成狂喝了几杯,酒醉心头事,霍地拔出明晃晃的一把尖刀来,大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俺老子也花钱来玩的!你们为什么贿通了书吏,使县尹来打俺五十鞭?俺今天便不和你们甘休!”说罢,又取出两封银子,向桌上一丢道:“你们不要当俺是白玩的,银子有了,那可恶的鸨儿,可要吃俺两刀子,才肯饶她!”自成一头说,一头握了尖刀,大踏步要去找那鸨儿,把个一盏灯慌做一团。

    毛四在旁,知道自成的脾气,他说得出是做得到的,万一酒后失手,弄出人命来可不是作耍的。于是毛四忙把自成拖住道:“你且忍耐了。咱叫鸨儿来赔礼就是。”那一盏灯也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哀求着。自成这才坐下了,由毛四唤鸨儿出来,对自成叩头服罪。自成趁势把两眼一睁,大声骂道:“你可知罪么?”那鸨儿连声应着。自成将桌上的银子,望地上一掷道:“那么这银子你且拿去了!”鸨儿再三地不受,毛四才言道:“李大爷赏给你的,你不取敢是嫌太少吗?”鸨儿被毛四这么一说,只得拾起银子,谢了自成往后面去了。等到散席,已有三更多天气。一盏灯料想自成必要留宿的了,哪里晓得这天自成竟不住宿,和毛四说说笑笑地回衙中去了。

    第二天的清晨,自成忽同毛四雇一乘青衣小轿,到一盏灯李氏家中,拖了李氏便走。鸨儿见不是势头,哭哭啼啼地拦住了门口,不放自成出去。自成大怒道:“你昨天晚上已收了俺的身价银子,却不许俺领人么?”鸨儿吃了惊道:“昨日统共两封,只五十两银子,李大爷说赏给我的,怎说是身价银子了?

    ”自成笑道:“俺不是官家子弟,岂有平白地赏你五十两起来?你自己在那里做梦!”当下不由分说,将鸨儿拉在一边,迫着李氏上了轿,飞也似地去了。鸨儿哪里舍得?待要出门去追,毛四上前劝住道:“这姓李的是野蛮种,你和他去计较,是占不着便宜的。还是自认了晦气吧!”鸨儿大哭道:“我半生仗着这义女为生的,现在给他强劫了去,叫我怎样度日?”

    毛四说道:“那也是没法的事,你若再和他多说几句,连那五十两也要没有着落了。”鸨儿听说,怔了半晌,叹口气回到里面,收拾起什物,垂头丧气地回扬州去了。

    自成强娶了李氏,就在县署旁租了一间房屋,给李氏居住。

    县役毛四,在娶李氏时,曾帮忙过自成,自成也很感激他。两人的过从,越发比前莫逆了。但毛四对于李氏,本来不能忘情。

    李氏又是个水性扬花的妇人,常常同毛四眉来眼去,引得个毛四心神不定,不时借着探望自成,暗中和李氏勾情。不到半个月功夫,毛四与李氏早打得火热。只要自成不在家,毛四就悄悄地来和李氏相会。日子久了,自成已有些察觉,便半聋半痴地装做不知道一般。毛四嫌偷偷摸摸地不畅快,密令书吏,将自成差往外省公干。毛四和李氏两个,好似夫妻样的,天天双宿双飞。

    及至自成公毕回来,客闲了没几天,又有什么公事,要往山西去走一遭。自成虽不愿意,只是不好违忤。从此自成在外的时候多,家里终是毛四替他主持的。有一次上,自成奉差往兰州。出得城来,想起了一把护身的腰刀忘在家中。其时盗贼蜂起,途劫很多,有些本领的人,行路都带着器械自卫的。自成匆匆地回来,见大门不曾上闩。推得进去,里面静悄悄的,自成心疑,就蹑手蹑脚地到了内室。房门深深地闭着,房中却有笑语声。自成在门隙内一张,正见李氏和毛四拥在一块儿,谈笑饮酒。毛四一手执了酒杯,送到李氏的面前。李氏微微沾了樱唇,便俯着粉脸,把香口中的酒、去送在毛四的嘴里。两人亲密的状态,真要艳羡煞人。李氏更是媚眼斜睨,瓠犀微露,那身躯儿软绵绵的,倚在毛四的肩上。毛四勾着她的玉臂,嗤嗤地嗅个不住。李自成看了这种情形,不由地心头火起,也不及打门,提起脚来只一脚,轰隆地一响,那房门直坍下来,吓得李氏由毛四的肩上倒仆在椅中。毛四也不曾提防的,惊得连酒杯也摔在地上。这时自成也直抢入来,向壁上掣下那口腰刀,望毛四斫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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