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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跻春台最新章节!

白白森森。

    从今后谅与妻不能共枕,从今后这银两谅非我存。

    罢罢罢倒不如一笔招认,何氏女本是我逼杀归阴。

    “头首放在何处?”

    那一夜提头去丢了就奔,记不起在何处慢慢去寻。

    招毕丢卡。

    这官原是捐纳出身,贪污残忍,虽知此案有冤,他想银子,故意苦打成招,命人示意。那知段老陕以财为命,全肯受刑,在卡中百般私刑,俱已受过,只出十两银子,卡犯把他弄得不死不活。过几日,官提出清供,见他动作不得,只有一线之气;知是私刑逼财,勃然大怒,即将卡犯们与禁子各打一千,方才把卡和了。官见老陕不肯舍财,把他三日一考,五日一比,问要头首,打得两腿稀烂现出筋骨,还是一文不肯。这也是老陕的祖传,贪财爱利都是如此,岂止他一人哉!

    却说段老陕坐在卡中,朝夕流泪,两眼哭肿,惟有束手待毙。过了月余,忽闻远方来一讼棍,手段高强,令人请他设法。这讼棍是遭过报应来的,与众不同。各位,他又遭甚么报应咧?因有人无故杀妻,许银求计,他教不要声张,至夜有年轻子弟留他进屋,以酒灌醉,割他头首去报奸案,自然无事。那知他儿进城接他,方十七岁,那人留进,割头报案。讼棍认得是他儿子,好不忧气,真是“哑子吃苦瓜——————苫不能言”。知是大报,想不箍桶又无生计,于是改换心肠,不害人而救人,见有冤枉无辜受累之案,他方才箍。见人告状,他便劝息,弄几个本分钱。行之数年,他妻五十岁忽生一子,讼棍喜欢,知是为善有益,专与人辨冤拨案,劝人向善改过。今闻段老陕来请,知是受冤,遂到卡中会他,因曰:“凡人负屈遭冤,皆由平日作孽所致。观你这案,虽是官要银子,但案无着落,凶手无名,无从下手,就有偷天手段也拨不松。你试自思,平日或是银钱,或是伦常,或是处事,那里造得有罪,痛心改悔,淡财为善,立功赎罪。我与你作道疏文,在城隍庙烧了,天心一转,人事投合,自然生出机会,使你脱苦明冤。”段老陕听言醒悟,请他作疏,立四百银子的愿,在卡时时痛悔不题。

    却说县官一日出城验尸,回来有千万头黑蜂围着官轿飞舞,不能前行。官大惊曰:“你们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来找本县!”黑蜂不去。官又曰:“倘有冤杠,要本县与你伸雪,你往前飞,本县随后来看。”蜂即前飞,官命大班跟蜂抬去。赶至观音阁内,见蜂飞入井中,即叫道人问曰:“此井盖着甚么,上用符封?”道人曰:“此井有妖,小道请师收获在井,开不得的!倘若出来,定要食人!”官骂曰:“狗奴放屁,有啥妖怪!”命人掀开石看,都怕蜂不去。官用火一照,内中并无一蜂。官曰:“明是冤魂所化,有啥蜂子?”左右只得请一会水人,以绳系腰,下井去看,回报有一尸首。官命把尸启上,随后又启一头上来。官见尸未朽烂,验是十二岁孩子,周身无伤,系耳门刀砍废命;头是女头。官叫道人,问是何来,道人推说不知。官骂曰:“这分明是狗奴作奸犯科,杀人藏井!今见本县还不实说吗?左右与爷重责!”道人知瞒不过,喊道:“大老爷免刑,小道愿招!”遂将始末从直诉道:

    大老爷在上容告禀,听小道从头说原因。

    在此庙修行养心性,带徒弟小名叫丁丁。

    去年子过年多喜幸,两师徒削签到三更。

    忽听得黄犬叫得狠,墙脚下咚的响一声。

    命徒弟出外看动静,一出去就不见进门。

    喊几声又不见答应,我去看好像大偶人。

    用刀背拍看想打醒,黑区区灯晃看不清。

    才一下就往地下滚,仔细看才砍着开门。

    骇得我神魂俱不定,又见个女头在埃尘。

    战兢兢心中把计定,尸与首掀入井内存。

    “头又何来?好好的招!”

    这头首不知谁丢进,我徒弟因此骇掉魂。

    我一时误丧他的命,望仁天笔下要超生。

    “到底杀了谁人,把头放在井内?还不招来,与爷打!打!打!”

    呀,大老爷呀!

    未杀人拿啥来招认?却好似白肉来生疔。

    “还不招吗?与爷重责八十!”

    呀,大老爷呀!

    为甚的捕风来捉影?就打死我也不招成。

    哭啼啼口口喊饶命,

    “狗奴实在不招,与爷重重责打!”将要动刑,忽见一人口称冤枉,跪地诉道:

    有更夫跪地诉分明。

    “你是何人,到此称冤?”

    黄毛牛就是我名姓,

    “作何执业?”

    众街人请我在打更。

    “有何冤情?”

    二十九打到三更准,陈卖饼他家未关门。

    恐有贼进内去看问,见酒肉吃得醉醺醺。

    进房看他妻床上困,我不该见色起淫心。

    谁知道何氏多贞静,不依允声声喊四邻。

    拿刀背假割他的颈,错拿了刀口丧幽冥。

    “哦,何氏才是狗奴杀的!头又放在何处?”

    骇忙了割起往外奔,见一墙丢进就回程。

    今日里来看把案审,见女鬼颈上血淋淋。

    走拢来将我打一顿,逼着我要招杀人情。

    因此上跪地来招认,望太爷赦罪施宏恩。

    且说黄毛牛,名大川,原大家,败落在城乞食,有父识命他打更。二十九夜从陈家门过,见门未关,恐有盗贼,进去见锅内热气扑扑,揭开才是鸡羊肉,酒亦热的,一人尽吃。醉饱之后,见得房门未掩,进见何氏横躺床上,遂去逼奸。何氏惊醒,撑起,扭在房中,何氏大声疾喊,毛牛抚其嘴,掀在凳上,一手抽刀,用背在喉上几拖,曰:“你喊就杀!”忽何氏倒地,项上流血,细看却是错用刀口,颈已割断半边,又一刀砍下,连凳提起就走。忽想:“我醉得好昏!杀人把头提出,有人看见怎了?”见一高墙,把头丢进而归。墙内是观音阁,招个道人侍奉香火,带个小徒名叫丁丁。当夜过年,因大士灵签不齐,师徒正在削签,忽闻“吟”的一声,犬声大吠,命徒去看,徒只十二岁,见头骇呆。师问不答,提灯出看,喊又不动,就将手中弯刀用背向肩一打,随时倒地,血流而死;细看才是错用刀口,砍在耳门。出家人待徒极刻,平时责打手重惯了,因此毙命。又见旁有女头,道人骇忙,心想:“过年遭此横事,又砍死徒弟,如何下台?”墙边一井,将头与尸掀下井去,寻石盖着,假说有妖,画符封住,才放得心下。那知何氏死,见阎君喊冤,阎君说他污秽字迹,正该短纪。何氏曰:“女魂虽应短纪,不该如此惨死,况又全节,死不甘心!”又因段老陕改过立愿,城隍申文地府,阎君遣黑蜂引官至井,命何氏当官报仇,以解老陕之冤,故在庙内。这毛牛闻蜂围官轿,跟着来看,进了观音阁,心中明白,即忙转去;昏沉之中,正遇何氏拉着要命,几个耳巴,喊他快到官前去讲,毛牛不知不觉一口说出。官命锁押,与道人丢卡。回衙把段老陕释放,申文上司。回文转来,黄毛牛斩决,道人坐徒三年。

    段老陕回家果然改心,并不记陈卖饼之仇,念他贫寒,叫他依然拿银贸易,目今还在开字号。黄毛牛之妻极其贤淑,见毛牛讨口都不改嫁,如今夫死无靠,只得他适。众街人谓陈卖饼曰:“他杀你妇,你讨他妻,淫人看样,才有报应。”陈卖饼遂去讨了,后来勤苦积钱,亦得小康。

    观此可知,淫字不惟不可犯,连心亦不可起;心起于邪,则邪神随之,使尔遭冤受苦,不得下台。人又何苦而欲犯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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